第4章 白飯果
葉知遇被餓醒了。
胃裏空得泛酸水，喉嚨幹到燒灼。睡前吃的那顆椰子完全不頂事。才過半夜就餓得人瘋狂想吐。
耳朵清晰捕捉到嘩啦浪的潮聲，不斷挑戰她的感官神經。嘴裏幹涸得她直咽口水。
多想衝進海裏，喝個痛快啊！
但理智告訴她，不行的，這樣會越喝越渴，還會中毒。
身旁的兩人在狹小的草席上動了動。蘇瑤和陸景陽緩慢醒來。
天空仍是暗藍色的，有點沉。葉知遇坐起身，揉著泛疼的腦袋問他們：“醒了嗎？起來吃點東西吧。等會我們還要去探索這座島的情況。”
陸景陽抬手擋在眼皮上遮住亮光，醒了一會神，才問：“啊？難道不應該先去找淡水或者食物嗎？”
嗓音發啞，一聽也是幹涸到了極致。
“嗯，我是這麽想的。我們還剩十八個椰子，能保證兩三天之內有淡水和食物，這事沒那麽急。咱們先確認這座島嶼的整體情況，是否還有其他生還者，是否有原住民。”葉知遇說。
“原住民”這三個字，瞬間把揉眼睛的迷糊蘇瑤嚇到清醒，她驚訝地問：“這裏還會有其他人嗎？難道像電影裏麵的那種..野人嗎？”
“可是...”陸景陽猶豫著。
“我不能確定。”葉知遇回答說，“這座島在南國境內，我暫時無法判斷是否有原住民，原住民是居民還是野人，我也不知道。還有，我們最好去那。”她往身後叢林最高處的地方指去，“爬到峰頂，俯瞰整座島的情況，以及這座島嶼周圍是什麽情況。”
“對哦！說不定有居民，那我們豈不是可以直接向他們求助？然後就有辦法回家啦？”蘇瑤欣喜地接上話。
“嗯，也有這個可能。”葉知遇點頭。
但這是最理想的情況，她對此並沒有報太大的期望。
蘇瑤開心地拍手，甜甜地笑起來，忙不迭地催促，“那快吃快吃，吃完我們出發！”
看著蘇瑤燦爛的笑容，陸景陽終究是把那句天真咽回肚子裏，最後跟著點頭，“行，就按你們說的做。”
一人一顆椰子做早飯，他們把鍾瑾藏到岩石縫裏，帶著棍棒出發。
依然是順著東海岸往前走，穿越長滿紅樹林的灘塗，眼前出現幹燥的白沙灘，一直很平坦。走了一小時左右，地形逐漸呈現上升趨勢，有明顯的坡地。這一路很空曠，沒有發現有人生活過的痕跡，也沒有發現合適的居住地。
山地繼續往上是長滿灌木叢的花崗岩，他們開始變得謹慎。葉知遇謹慎地在前開路，陸景陽在後麵收尾。穿越灌木叢的時候，偶爾能看到動物留下的糞便，有的還很濕潤。
他們攀著灌木叢，一直往上爬，好在坡度不算陡峭，爬著不費力。
椰子提供的能量消耗地差不多了。
幾人漸漸不再說話，隻能聽到越發明顯的喘息聲。葉知遇感覺自己的喉嚨在燃燒，耳側全是粗重的呼吸聲，她摸了下自己的臉，很燙，溫度很高。
“知遇姐……”身後傳來蘇瑤顫顫巍巍地請求，“咱們、歇會吧……”
她太累了。累得雙腿直打顫，手裏充作拐棍的樹枝快握不住了。指尖泛白，消尖的小巴全是汗水。
能走到現在，全憑毅力。
葉知遇也感到累。他們走了好幾個小時，沒有進食，也沒有休息。她往周圍掃尋一圈，指著一片空地說：“去那邊休息吧。”
陸景陽從後麵扶住蘇瑤顫抖的手臂，將人架了過去。蘇瑤再也顧不得什麽，拐棍一丟，毫無形象可言地癱坐在地上。
她大口大口喘息，喘得慘白的小臉染上了一層紅暈。
她想喝水，瘋狂想喝水。
陸景陽也就地坐下。
葉知遇咽了下口水，這下口腔裏連口水沫子都分泌不出來了。爬山是一件極其消耗體力的事情，他們需要找一些補充水分和體力的東西，不然難以撐到山頂。
目之所及，全是綠的，近處布滿了綠色的樹木，突然，在一眾濃綠中，葉知遇看到一點白色，在滿是綠意的樹堆裏，顯得尤為打眼。
葉知遇眼睛一亮，叫上陸景陽，“走，我們去摘點果子，小瑤你在這等我們。”
兩人踩著草木走過去，一簇低矮的小喬木出現在眼前。喬木上麵仿佛長滿了白色的雪花，在風中晃晃悠悠的。等走近後，那白色偏黃的小果子串掛在樹枝上，怪可愛的。
陸景陽正研究著呢，這陌生的果子看著很奇怪，它不是長在枝葉尖端的位置，而是直接長在樹幹上，密密麻麻長一堆。
應該有毒。
他剛做出判斷，餘光瞥見葉知遇摘了幾顆果子，正準備往嘴巴喂。他忙出聲阻止，“誒，你別瞎吃啊，這果子有毒吧。”
“這果子叫白飯果，是能吃的。”葉知遇把果子拋進嘴裏，隨著果肉被咬開，濃烈的果酸立即湧現，片刻後，一股淡淡的回甘娓娓道來，幹渴終於得到緩解。
她忍不住又摘了幾顆，還不忘催促看呆的陸景陽，“真的沒毒，你試試。”
陸景陽將信將疑地吃了一兩粒，酸甜的汁水在口齒間爆開。他咧著嘴角，“還挺甜。”
“摘些回去吧，小瑤還在外麵等我們。”葉知遇說。
他們把喬木上的果子摘得精光，放到陸景陽的馬甲裏，然後係好打包帶走。
“小瑤。”葉知遇笑眯眯地蹲在蘇瑤麵前，解馬甲，“我們找到了野果，來吃點。”
累癱的蘇瑤頓時來精神了，扒來野果快速消滅。
吃完野果後，三人繼續出發。
走出灌木叢後，高聳的花崗岩顯露在眼前，出現一道不算很長，但十分陡直的陡坡地帶。
他們沿著曲曲折折的岩石往上爬，葉知遇的手掌在攀爬的過程中被磨破了皮，她捏著受傷的掌心，呼呼喘氣，企圖從疼痛中轉移注意力。
蘇瑤的情況更糟，全程被陸景陽拉扯著往上帶。
太陽從海岸線爬了上來，天光一片朦亮。
他們終於爬到了峰頂。有一塊灰褐色的平台，很禿。四周的岩石縫隙長滿了低矮的小草。
葉知遇迎著清涼帶腥的海風，仰望天空。明媚的陽光穿破濃霧灑在臉上，刺得她眯起眼來。
“出太陽了！”
她驚喜地指著太陽，大叫。風吹起的長發飄進她的嘴角。她含著發絲，笑得歡喜。
旭日東升，紅日將天空染成火紅的橘色。太陽越爬越高，濃霧正在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淡。
“霧也在散！”陸景陽驚呼道。
日照光越來越強烈，海麵的濃霧漸漸地消散了。
在他們眼裏。能清晰看見海岸邊聳立的礁石。一道一道的浪花拍過礁石，卷起雪白的像花一樣的泡沫。
他們站在平台邊緣，將整座島嶼盡收眼底。
滿眼的藍。湛藍的海水鋪陳天際，海天相接，遼闊無垠。
堪比電影壯闊的美景，讓三人的心如墜入深淵。
“是孤島啊...”陸景陽喃喃道。
葉知遇狠狠握緊了拳頭，視線轉向海島內部。
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還是安慰別人。
她說：“別急，我們觀察叢林上空，如果有原住民的話，他們一定會生火，生火就有煙，林上冒煙，說明還有其他人。我們先等一等。”
話說的輕鬆，神情卻緊皺著。一雙明亮的眼睛，緊緊盯住島內森林。
蘇瑤也乖乖點頭。
一個小時，鳥飛過蒼穹。
兩個小時，太陽越爬越高，溫度也熱了起來。
……
三個小時，太陽掛在正空，他們被曬得大汗淋漓，雙眼發暈。
五個小時，什麽動靜都沒有。
“還要看嗎……？”蘇瑤吞咽嘴裏的唾液浸濕幹幹的喉嚨。她的小臉曬得通紅。
“沒人。”葉知遇說出了打碎他們希望的話。
“那、那我們是不是回不去了？”蘇瑤紅著眼眶，神情激動地望著葉知遇。
葉知遇張了張嘴，沒有說出一個字。
陸景陽也垂下那顆倔強的頭顱。
沉重的氣氛在炙熱的空氣中蔓延。結果已經夠明顯了，基本等同於救援無望。
蘇瑤絕望地彎下單薄的背梁，抱著膝蓋，埋臉痛哭。
葉知遇也不知道怎麽安慰蘇瑤。
身前是無人的森林。身後是無盡的海域。
太陽穴像炸裂一樣疼。腦子嗡嗡作響。。
換做以前，她絕對不會相信自己有一天會在孤島上搞荒島求生，可命運就是如此捉摸不透。
昨天還隻是模糊揣測，心揣希望。而今天、這一刻，她真真切切地認知到——
他們真的要在這座島嶼上度過餘生了。
荒島求生，這四個字占據整個大腦。
接踵而來的還有各種各樣的問題，沒水沒糧怎麽活？沒有居住地怎麽辦？沒火怎麽辦？
無數問題把葉知遇砸得昏昏沉沉，整個人亂糟糟的。
“我求你了，你別哭了。”
“你這怎麽跟水龍頭一樣，擰開就關不上了啊，別哭了。”
陸景陽幹巴巴的哄人聲把葉知遇從思緒中拉出來，她轉頭看去，蘇瑤哭得渾身顫栗，旁邊的陸景陽急得大汗淋漓，手足無措地繞著她打轉，一副完全搞不定的模樣。
對上葉知遇的眼，陸景陽忙發射求救信號。
他真的服了，為什麽有這麽能哭的女生。
葉知遇無奈地閉了閉眼睛，長歎一口氣。別的事暫且放下，先解決眼前這個麻煩吧。
她將心底的惱意壓下去，捏了捏眉頭，走到蘇瑤身邊。
“好了，別哭了，你再這樣哭下去會脫水的。”
“我...我，我要回家。”蘇瑤隻顧自己哭，不聽不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嘴裏不斷重複著我要回家。
“蘇瑤！”
葉知遇沉聲叫她。
“你覺得這裏誰不想回家？我不想嗎？小陽不想嗎？”
“大家都想！可是哭有什麽用？能解決問題嗎？”
“不能！不僅不能解決問題，還會消耗自己寶貴的體力和水分！”
“我們要確保自己的體力，要活著，活著才有希望，才能找到更多的出路！你這樣算什麽？哭破了嗓子，哭壞了身體，誰能帶你回去？”
“還是說你根本不想回家？”
“不！我想，我想回家！”蘇瑤陡然抬起頭來，一雙哭得紅腫的眼睛狠狠瞪著葉知遇，“我想回家，我要回家！”她倔強地喊。
“那你就振作起來！想更多的辦法，找更多的出路！”
“可是.....”
“可是什麽？你還什麽都沒做，可是什麽？”葉知遇嚴厲地盯著她。她比蘇瑤高，眼斂下瞥，麵無表情地俯視她，仿佛在看一個無用的人。
“我.....”蘇瑤無力地掙紮，“....能做什麽？”
“能做什麽，不能做什麽，不是要做了之後才知道嗎？”葉知遇軟了語氣，抬起她慘白的小臉，輕輕擦掉她的眼淚。“小瑤，我們能從海難裏活下來就是最幸運的。我們在島上，島上物資隨我們取用。我們一定能活著回家的。堅強起來，不要自己放棄自己。”
“你別忘了，我們還有個鍾瑾。那麽重要的人，一定會得救的。”
抽泣聲漸漸小了，蘇瑤從混沌裏微微瞪大了眼。
“鍾瑾……”隨著名字的吐出，仿佛腦子也清醒了一般。
蘇瑤一把抓住葉知遇的衣袖，打著哭嗝道歉：“對不起，知遇姐，我以後再也——嗝——不這樣了——對不起嗝——”像怕被人丟下一般，緊緊抓住她。
葉知遇歎了口氣。輕輕拍她的背給她順氣。
“歇會吧，等下我們去趕海。”
蘇瑤乖巧地點頭。
陸景陽見她終於不哭了，狠狠鬆了一口氣。他問葉知遇：“去哪兒趕海？”
“紅樹林。” 葉知遇指向東海岸中部，那有一塊如綠寶石般翠綠的地方。
她微笑道：“那裏啊，有很多很多小海鮮。”
“夠喂飽我們的肚子了。”
作者有話說：
作者：蘇蘇不是愛哭，就是投胎的時候，喝太多孟婆湯了啦（看我狡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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