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的熱帶荒島

第28章 蒲公英

字體:16+-

葉知遇醒來的時候, 天色已暗沉。

她神色茫然地睜開眼,眼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她眨眨眼, 一時分辨不出她在哪, 在幹什麽。

淡幽幽的花香傳來。

她揉揉眼睛, 想起這是決明子幹花的味道。蘇瑤說這味道聞著很安神,便將其曬幹脫水後放至床頭,都放挺長時間了, 到現在還有股淡淡的香味。

哦。下午熄火後, 他們便齊齊鑽進棚屋裏睡覺了。

這一覺睡得可真沉啊。

她想。

棚屋裏還有淺淺的呼吸聲。

葉知遇小心翼翼地坐起身, 一打開遮光席子, 看見石板桌前坐著個人, 是鍾瑾,正握著炭筆神情專注地畫著什麽。

“醒了?”他突然抬頭問。

“嗯。”葉知遇點頭,“你什麽時候醒的?”

聲音一出口, 啞得像被人掐斷脖子的老鴨子。

“剛醒。”

葉知遇這才意識到嗓子幹得似火燒,一咽口水,喉嚨還有點腫痛的感覺。燒磚這活可真廢人。

她穿鞋的時候, 鍾瑾在給她倒水。

夜裏喝涼茶傷胃,鍾瑾端起半杯涼水到石鍋邊,舀了一勺熱水混合成溫水。他摸了摸水杯外的溫度, 而後遞給落坐的葉知遇。

一接過水杯的葉知遇直接一飲而盡。

溫水入喉, 幹澀的喉嚨總算是舒服了一些。

杯盞剛落桌, 鍾瑾便拿起來,起身走到火堆邊。

葉知遇渴得等不及, 手剛碰上裝涼水的粗竹筒, 耳邊便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 “涼。”

竹杯遞過來。

“哦,好。”她接過,又是一口氣喝光。

直到喝到第四杯,她才終於覺得自己活過來了。

“還要嗎?”

“不要了。”葉知遇有點不好意思,“謝謝。”

可鍾瑾還是麵無表情地接過蓄上新溫水。

看著他的動作,葉知遇後知後覺地有點受寵若驚,剛開始她沒啥感覺,是因為平時鍾瑾也會幫著倒水。

但平時才喝多少,她現在...一口氣幹了四杯....還都是牛飲......

⊙﹏⊙這.....

“給。”

看著鍾瑾清雋的臉上沒有透露出一絲不耐煩的意思。

接過水的葉知遇暗暗想著,大老板也就看著麵冷,其實人挺好的,還很熱心腸!!

之後兩人相顧無言,鍾瑾重新拾起炭筆在本子上畫來畫去,在畫植物圖形,邊上還寫著些注釋。

葉知遇看了眼沒興趣,便盯著火堆發呆。

連綿不絕的蛙鳴呱呱呱地叫著,木柴燒得嗶波聲,還有炭筆觸紙的沙沙聲,吵鬧,但又很安靜。各做各的事情,卻不覺得尷尬難受。

直到兩道沙啞的聲音劃破安靜——

“你別擠我!”

“你讓開!”

葉知遇扭頭看去,是蘇瑤和陸景陽醒來了,正擠在門口穿鞋子。

兩人你擠我,我擠你。

接著,率先穿完鞋子的蘇瑤直接衝到石桌旁,端起桌上的粗竹筒,噸噸噸地一口氣喝走大半。

她還想繼續喝,晚來半步的陸景陽一把搶過,“你給我留點啊!”

“啊啊啊,你全喝光啦!!”

看見粗竹筒裏剩餘的冷水被陸景陽喝光光,蘇瑤氣得直跳腳。

沒等葉知遇把手裏的水伸過去,渴得不行的蘇瑤像個小旋風一樣衝到棚屋旁的竹簍邊,扒著刺黃果,往嘴裏塞。

而陸景陽則跑到石鍋邊用竹勺舀熱水喝,一口下去,“燙燙燙燙!!!”

塞得滿嘴果子的蘇瑤指著他爆笑。

陸景陽看見她嘴邊滿是紅色果漬也哈哈大笑。

互相嘲笑的聲音把安靜的氣氛徹底掀翻。

葉知遇被他們吵得腦仁疼,看著對麵自始至終沒抬過頭,也沒起過身的鍾瑾,她愣了愣,而後視線掃到手心裏裝滿溫水的竹杯。她眨眨眼,又抬頭看去。

感受到注視的鍾瑾抬頭,輕聲問,“怎麽?”

“沒、沒怎麽。”葉知遇慌張地收回視線。

手心裏的竹杯莫名發燙,她有點不自在,嗓子也有點癢,便喝了口水。

一落杯。便看見對麵人眉眼裏露出淺淺笑意,他放下炭筆,低聲問,“還渴?”

葉知遇窘。

渴什麽渴啊...她都喝了四五杯溫水了!

不想再提水的事情,她轉移話題問道,“我們接下來是要建房子了麽?”

聽見她問建房子的事情,邊上兩人也立馬拔腿跑過來,擁坐在石桌板前。蘇瑤問,“是啊是啊,我們接下來幹什麽呀?那堆磚胚現在能看了麽?”

“再等等。”葉知遇又說,“起碼要到後天吧。我記得小陽說過要等磚胚溫度逐漸涼下來,不涼透出來的磚沒定形,出來就變成渣渣。”

葉知遇看著鍾瑾問,“這批磚出來先做磚窯?把剩餘的磚都烤完之後幹什麽呢?”建房子是她的知識盲區,她對這些不太懂。

“嗯。先建磚窯。”鍾瑾點頭,“燒磚中途收集材料。”

“材料?要什麽材料呀?”蘇瑤出聲。

“建房子能要什麽材料,不就是石灰、沙子、木頭。”陸景陽回憶了會又說,“那我們豈不是還要燒些石灰石,搞石灰出來做砌磚的灰漿?”

鍾瑾說:“嗯。明天搬來燒。”

“....啊,又要燒!我都要被烤成果幹了。”蘇瑤捧著臉歎氣。她摸了摸自己幹的起毛刺的頭發,心疼地直皺眉。

“這才哪到哪,一切啊,才剛剛開始呢。”陸景陽笑著說。

隨後幾人商量了下細節,又回去睡覺。

天亮,吃完早餐後。他們便背著簍子出發去搬石灰石。

在這座島上,石灰石不是什麽稀奇材料,漫山遍野的隨處都是。大果榕旁邊的水潭那特別多,但那是野猴子們的地盤,他們將那塊地及以上暫時被劃為不可踏足的禁區。

材料的重量暫時不好估計,他們隻能看感覺來。

差不多半天時間,四人便搬運來一座黏土高的石灰石。

依舊是用磚胚搭個臨時磚窯,石頭放裏麵,加木柴燒,跟之前燒磚的步驟差不多。不同的是,石灰石遇熱以後便會分解,炸開,變成堿性極強的生石灰。

守火過程中,他們不斷聽到“砰砰砰”地爆炸聲,聽著還有點嚇人。

這段時間工作含火量實在是太大。

再加上本就高溫難耐的季節,出汗多,即便是狂喝水補水,但還是能感覺到身體裏的水分在快速地流失著。這樣長時間下去,火氣越積越多,最後還會導致中暑或乏力。

也不知道是不是決明子喝的太多,身體好像對它已經產生了耐受性,根本不敗火!

下午的時候,葉知遇決定做些別的敗火涼茶喝。

涼茶。她想起了金銀花和蒲公英。

如今夏天,正是金銀花盛放的時節。

入口處就有幾叢,它們爬上喬木枝頭,細細的藤蔓往上周圍延伸開去,輕輕鬆鬆占滿一大片空間。在綠色的藤蔓之間,像小喇叭的白色黃白色花朵挨在一起,綻放風姿。初開時候是純白色,再成熟些就變成金黃色。

一走過去,清清淡淡的暗香襲來,很好聞。

葉知遇和蘇瑤摘了一簍子鮮花,摘回去,攤在樹蔭底下慢慢陰幹。中途也不需要翻動,不然容易發黑不好看。

至於蒲公英就直接在附近草地裏挖就行。

六月份的蒲公英才迎來花季,正是口感最新鮮的時候。類似的草很多,大薊小薊難分清,挖的時候,隻需要認準開小黃花的便是準蒲公英。

葉知遇掐了不少未長絨毛的嫩尖。

拿回去打兩個鴨蛋,加點油,蛋液炒熟分塊後,將洗淨的蒲公英嫩尖往鍋裏一熗,爆炒幾下成了非常好吃的蒲公英炒蛋。嫩尖的口感很滑嫩爽口,搭配上蛋液更是香氣滿滿。

但她主要是要做蒲公英茶。

做茶葉就不能要嫩尖了,要找些寬寬的,摸著有點肥厚的成熟葉子,不比嫩尖,這種葉子炒出來會有點苦味。摘的時候直接連根帶草一起挖,整株製茶效果更好。

挖完後洗幹淨,放到太陽底下暴曬半日讓其自然脫水。

等到晚上的時候,把晾曬過的蒲公英抓揉抓揉,放到竹籠裏蒸一蒸完成殺青。晾涼後,放到鍋裏炒幹,先中火再小火,不停地翻炒,炒到蒲公英的顏色由烏色變呈深褐色,能聞到淡淡的苦澀味,抓到手裏摸著還有點發軟的時候撈出來放竹筒裏存好。

夜裏。

在石鍋裏放上大把蒲公英茶、金銀花幹,加水煮至沸騰後,蓋上蓋子小火慢煨,其間也要充分攪拌使味道均勻。等茶葉裏的味道完全滲出來,三碗水熬成一碗涼茶後,才能出鍋。

大約熬了三四個小時,一揭開竹蓋,撲鼻的苦澀味從石鍋裏冒出來,茶水已經變成黑漆漆的模樣,熬出味了。

晾涼後。

葉知遇給每個人裝杯後,端到石灰石的土窯邊,“快,喝些涼茶敗火。”

蘇瑤和陸景陽跑過來一看,黑漆漆的茶水透露著大大的苦字,臉上不約而同地露出拒絕的神情,都小小聲問,“一定要喝嗎?”“能不能不喝?”

葉知遇臉色不變,沉聲說,“喝。”

“哦。”

兩人乖乖接走。

葉知遇給鍾瑾也遞了一杯。

“媽呀,好苦好苦!!!”

蘇瑤苦得吐舌頭,跟個小狗一樣狂哈氣。

葉知遇也好不到哪去,她捏著鼻子,把杯子裏的涼茶一飲而盡。一放開手,嘴裏還殘餘的滿滿苦意,那苦澀像是能鑽到心裏去,苦得頭皮嗡嗡發麻。

四個人隻有鍾瑾淡定飲茶。

仿佛感覺不到苦澀。

見他淡然地品完一整杯涼茶水,所有人都忍不住露出了敬佩的眼神。大佬,不虧是大佬!

這一夜又是不眠夜。

但不知道是心裏作祟還是真的苦涼茶起了作用,每個人都覺得身體比前天好受一些,口幹舌燥的情況也好了很多。

總之,葉知遇得出結論:良藥苦口,還是得接著喝。

此話一出,便迎來蘇瑤和陸景陽的慘叫哀嚎。

直至天亮。

石灰石可以熄火了,到了開磚窯看磚胚的時間。

頂著濃濃黑眼圈的四個人挪步過來。葉知遇和蘇瑤緊張兮兮地挽在一起,陸景陽也肉眼可見的有點緊張,他們三個看著磚窯愣神,都不敢開。

“誰來開?”蘇瑤問。

手心出汗的葉知遇搖頭拒絕,求助的視線落在鍾瑾身上。

鍾瑾挑了挑眉,淡聲說,“我來吧。”

他從地上撿起粗木棍,抬起手,朝外圍的幹泥砸去。

砰——

砰——

砰砰——

幾聲悶響,伴隨著土塊啪啪落地的聲音,屏住呼吸的眾人視線集中在黑色的炭灰上。接著,扒開黑色的木炭和灰塵。

一堆棕色的磚胚顯露出來。

鍾瑾走上前,拿起一塊轉頭輕輕地敲了敲,悶悶的聲音傳出來,他用手捏了捏,很堅硬。

“成了。”他淡聲說。

“啊啊!!成功啦!!!”

作者有話說:

四個崽崽可真棒呀!!!麻麻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