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

第83章 春風流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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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聿恒隻覺腦中嗡嗡作響,他咬牙等著眼前那陣暈眩過去,才終於穩住身子,握住那束雜亂的精鋼線。

因為裏麵五根線長時間的**,導致其他線也被拉扯鬆動,散亂地糾結在一起。

他現下心亂如麻,哪有心思細細尋找:“太多了,不如直接砍斷所有牽絲線,省得麻煩。”

“所有的牽絲都是經過精確計算,每股力均衡相克,才能維係住機括。不然杭州這麽大,姓傅的為什麽一定要找放生池這邊設置?就因為這裏是個基本規則的圓形,牽絲所受的力最均衡。”阿南抬手撥了撥那些精鋼絲,問,“你一砍,所有鋼線同時收緊,我家公子怎麽辦?”

朱聿恒瞥了她一眼,冷冷問:“這裏足有百來根牽絲線,一樣粗細大小,又都亂纏在機括之上,一被牽動就所有鋼線都震顫而動,如何尋找?”

“百來根也不多嘛,對你棋九步來說輕而易舉。”阿南托著下巴,真摯地望著他,“牽係著公子的那五根線,和機括連接時顫動的方式肯定不一樣,你將它們挑出來就行。”

朱聿恒冷哼一聲,深吸一口氣,將自己的手指輕探入那些糾纏的精鋼線中。

精鋼線糾結在一起,又細又利,隻要有一條鋼線略微一動,其他線被帶動抽拉,便會割傷皮膚,甚至整隻手會被它們一起絞得血肉模糊。

他那雙白皙修長的手,緩緩探入了這危機叢生的機關之中。如羊脂玉雕琢的指尖,輕輕按在了第一條鋼線與機括相接的點上,試探震顫的幅度。

這一刻,他的心裏忽然閃過那一夜,從楚元知家中脫險回來時,阿南在樓梯口回身,笑吟吟地將懷中傷藥丟給他。

她說,千萬不要讓你的手留下傷痕啊,不然我會很心疼的。

然而現在,她逼著他為她的公子冒如此大險,就算明知他的手可能因為一時不慎而徹底廢掉,都毫不顧惜。

指尖觸到冰涼的機括,傳來輕微的顫動。

他打住了這些混亂思緒,強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指尖。他甚至閉上了眼,不再去看阿南和竺星河的麵容,也不去看那危機四伏的機括與纏繞在他手邊的鋼線,隻屏息靜氣,慢慢地摸索著。

或許是因為阿南這段時間來對他的訓練,如今他的指尖變得異常敏感。閉上眼後,手上觸感更加強了些許,心跳卻比平時劇烈許多,耳朵也在嗡嗡作響,是血脈在體內急促流動的聲響,震顫著他的耳膜。

就像懸絲診脈,極細微的震顫,自某一條滑過指尖的鋼線彼端傳來。

他不假思索,手指利落地收緊,捏住了那一縷顫動的觸感,睜眼看向阿南:“找到了,第一條。”

“我就知道你沒問題的。”阿南朝他一笑,正要抬手接過,耳邊忽聽到腳步聲急促響起。

她回頭一看,幾個明顯不是官兵服色的人,手持武器衝進了前方天風閣。

隨即,閣內就響起了慘痛呼聲:“畢堂主!”

竺星河緩緩站直了身軀,抬手輕按上自己右手那個尚帶著畢陽輝血跡的扳指。

他這邊略微一動,朱聿恒那邊的牽絲線立即**,一條鋼線從他的食指邊擦過,頓時割開一道口子。

朱聿恒立即收手,冷冷回頭瞥了竺星河一眼。

看著那瑩白手掌上迅速沁出的血珠,阿南心頭猛然一抽,手指也不由自主攥緊了。

但這是她逼著他幹的活,她抹不開臉慰問,口氣依舊強硬地說道:“小傷而已,別浪費時間。”

她眼中的痛惜低落,蹲著觸摸機括的朱聿恒沒看到,但站在她旁邊的竺星河卻看得清清楚楚。

他垂眼看著地上的朱聿恒,目光從那俊美迫人的麵容上,緩緩轉移到那雙天下難尋的手上。

“你這雙手,阿南肯定喜歡。”

曾對他說過的這句話,如今竟莫名其妙在自己的耳邊響起。

他所料不錯,阿南確實喜歡他的手。

隻是……

她喜歡的,僅僅隻是這雙手嗎?

他沒有深想,也不必去深想。

即使她眼底深藏的情緒讓他感到不悅,但至少,她一直站在他身邊,確鑿無疑。

天風閣內,接應畢陽輝的人已經發現了後方的蹤跡,他們穿過閣門,直撲後院。

知道今日與拙巧閣無法善了,阿南轉頭問朱聿恒:“拙巧閣的人你管不管?”

朱聿恒看也不看她:“管不著。”

“哦,那我自己來。”阿南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油紙包,取出六顆烏黑暗器,刮開左右手套上拿六根鋼管的封蠟,塞了進去。

她這雙手套,名叫遐邇。遐是極近,邇是極遠。

她舉手握拳,以自己的骨節為瞄,以凸起而寸芒為準,對準了天風閣的後門。

門內,有個人影一晃便看見了他們,率先衝了出來:“在這裏!兄弟們抄家夥……”

話音未落,阿南已經按下機括。

鋼管中設有火石,機括啟動,飛射爆裂聲立即響起。

這麽近的距離,根本不需要時間,隻在阿南抬手之際,對方的胸前已有一朵火花炸裂燃燒。

砰然巨響壓過了此時的暴風呼嘯,交織著對方的慘叫聲,外麵的諸葛嘉立即率人衝進來,查看皇太孫殿下的安危。

阿南卻理都不理他們,隻舉手盯著天風閣內的人,冷靜而沉穩。

每根鋼管都隻能發射一次,因為用炸藥發射暗器後,爆炸留下的灰燼會堵塞管口,為免炸膛,必須徹底清理才能再次使用。

所以,六根鋼管,她隻有六次機會,浪費一次便少了一次。

見同夥一擊倒地,對方自然不敢再直接欺上來,而是隱藏在門後,企圖借助門窗遮掩身體。

可惜門窗的漏雕出賣了他們。阿南冷靜地眯起眼睛,瞄著後麵那兩道影子,手中又是兩聲發射聲響。

穿透漏雕,門窗後兩團火焰炸開,躲在那裏的兩人尚未出聲,便都倒了下去。

阿南吹了吹左手鋼管中未盡的硝煙,回頭瞄了諸葛嘉一眼。

諸葛嘉震驚地看著正在摸索機括的朱聿恒,尚未明白發生了什麽,便聽到阿南的聲音:“看什麽看?有我在,保你家提督沒事。”

朱聿恒抿緊雙唇,微抬下巴對諸葛嘉示意。

諸葛嘉知道他此時被脅迫,看來是無法逃脫這女煞星的手段了。但他又確實無法解救殿下,唯有率眾向他行了個禮,默默退到了一邊。

冰冷的鋼線在朱聿恒的手上滑過,他感覺到食指的傷口上麻癢微痛。抿了抿唇,他幹脆摒棄一切,再也不管身外事,閉上眼睛放開自己的指尖,任由一條條鋒利鋼線從自己的手指上滑過,盡快尋找那幾條震顫幅度不同的牽絲線。

阿南緊盯著天風閣內的人,抬手間又幹掉了一個從側麵繞出來的人,才瞥了朱聿恒一眼,問:“找到了嗎?”

“還剩最後一根。”已經陷入恍惚的朱聿恒閉著眼睛,毫不知道外界的動靜,他的動作和聲音都緩得有些遲滯,仿佛正陷在另一個繁雜的世界之中。

而此時從他的指尖一根根流轉而過的鋼線,就是他在另一個世界主宰的線索。

阿南不再打擾他,隻盯著麵前的天風閣。瞥到在疾風中起伏的合歡樹枝杈之間,一絲與所有樹枝都相逆的搖擺幅度,她不假思索,衝著那糾結的亂枝射出了一團火花。

樹枝之間血花與火花一起噴射出來,一個身影帶著折斷的樹枝直墜落地。

“找到了,最後一根。”朱聿恒也睜開了眼睛,緩慢地將最後那根鋼線拉了出來。

“好。”阿南毫不遲疑,回身抓過朱聿恒手中的五條鋼線,將它們從亂線中抽出,然後手腕一抖,就搭上了朱聿恒的手腕。

朱聿恒隻覺得手腕一涼,右手已經被係上了一條精鋼線。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阿南一揮手間,竺星河立即推動了手邊的太湖石。

在太湖石轟然落下的同時,被他們拉出又急速回縮的絲綸掃過了朱聿恒的雙腿。

朱聿恒本就因為尋找牽絲而大費心力,此時右手剛要一動,便覺得手腕劇痛,被精鋼線束住的右手已經勒出細長傷口,鮮血頓時湧出。他身體一僵之際,而阿南又驟然發難,牽絆之下他頓時跌倒在地。

阿南立即俯下身,握住他的腳後手中鋼線一收一拉,係住了他的腳踝。

被牽絲束住的朱聿恒,躺在地上死死盯著阿南,感覺到四肢上傳來被勒緊的劇痛。

有竺星河的前車之鑒,他不敢動彈,隻能死死盯著她,從牙縫間擠出兩個字:“阿南!”

這一下兔起鶻落,實在太快。退在外圍的諸葛嘉雖在她係第一根牽絲的時候已立即躍起,但到他近身之時,阿南已經舉起手套上的鋼管,對準了朱聿恒的額頭。

“諸葛提督,退下吧。”阿南脅迫的聲音既冷且厲。

諸葛嘉與他手下已經結陣的眾人,正因為她手中火暗器的犀利而心膽俱寒,此時這東西對準了皇太孫殿下的腦袋,他們哪敢上前,即使離她不到三步距離,但誰都不敢再挪動半步。

阿南低下頭,拉著最後那條牽絲,輕輕慢慢地在朱聿恒的左手上打了一個結。

“抱歉啊,阿言。我現在沒法徹底摧毀牽絲的中樞,而且……我不希望和你正麵對抗。”

朱聿恒躺在地上,忍著手臂上被牽絲深深嵌入的痛楚,望著俯視自己的阿南,聲音沉喑微顫:“你早已打定主意,要我李代桃僵?”

“你又沒事的,官府和拙巧閣不敢讓你少一根寒毛。”她朝他微揚唇角,隻是笑得有點勉強,“您說是不是啊,皇太孫殿下。”

盡管早有預感,但在此時驟然被戳穿了身份,朱聿恒眸中的光頓時變得徹底寒涼。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她,一字一頓地問:“這麽說,你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也早就打定了主意利用我?”

所以,從一開始,就全是假的嗎?

絕境之中她從他懷中躍起的身軀;火海之內她握住他的手;沒頂的水下她擋在他麵前的脊背;從生與死的邊緣掙紮過來後,她輕輕哼唱的那一支曲子……

全都是假的嗎?

最終,隻是為了將他困在此處,讓他死於朝夕劇毒之下?

他盯著她的目光如此森寒,阿南不願多看,別開頭舉起手套,狠狠地將手背寸芒朝著地上的牽絲線砸下去。

火花四濺之中,五根精鋼線立即斷裂,所有的力量被朱聿恒所承受,迅速收緊了他的四肢。

即使他一動不動,手腕與腳踝上也立即被勒出了深深血痕。

一直被限製了行動的竺星河,此時身上的鋼線立時鬆脫,終於解開了束縛。

阿南撤身疾退,奔到竺星河身邊,倉促道:“公子,走吧。”

竺星河卻沒有回答她,他的目光定在地上的朱聿恒身上。

阿南剛一撤離,諸葛嘉便立即奔上前來,身邊八陣圖結陣,護住了朱聿恒。

阿南向後方水麵看去,低聲道:“快走,司鷲來接應我們了!”

“你知道,我在靈隱寺時,為何輕易就擒嗎?”竺星河的右手緩緩抬起,他那個銀白色的扳指在昏暗的天光之中隱隱發光,與他的目光一樣銳利而奪人心魄。

“因為我看見他了。這是我等待了二十年的機會。”

二十年。

二十年前宮闈巨變,一夜之間朝堂傾覆,改變了後來無數人的命運,其中,就有阿南的一生。

她自然深深知道,公子所說等待了二十年的機會,是什麽。

大風雨呼嘯而來,耳邊劈啪聲作響,豆大的雨點已經急促地砸落下來。

風雨交加,西湖水浪拍擊在四麵堤岸上,仿似整個世界都在動**。

“司南,你好大的膽子!”

諸葛嘉辟眾而出,刀尖直指阿南,厲聲喝道:“把解藥交出來!”

聽到解藥二字,竺星河轉頭看了看阿南。

她抿了抿唇,見公子手中的“春風”正閃爍著銀白的光輝,如同春日即將破土的蒹葭。

一觸即發的血戰,顯然已經不可避免。

心念急轉之間,阿南對著諸葛嘉脫口而出:“怎麽,想要朝夕的解藥?那你就憑自己本事過來拿啊!”

竺星河雙眸微眯,落在朱聿恒身上的目光不覺斂了鋒芒。

畢竟,一個即將要死的人,又何須他傾注心神。

而對麵眾人的臉色則因她的一句話全都變了。

韋杭之目眥欲裂,長刀出鞘,就要衝上去與阿南拚命。

朱聿恒抬手攔住了他。牽絲在手臂上剮出細長的血口,朱聿恒卻渾似不覺,隻冷冷盯著站在竺星河身旁的阿南,沉聲吩咐韋杭之:“通知外圍兵力封鎖水道,湖麵士兵一律登島。匪徒接應船隻格殺勿論。”

“你不要命了?”阿南一聽,立即揚聲道,“放我們走,我給你解藥。”

朱聿恒冷冷瞥了她一眼,聽若不聞,隻提高了聲音:“拙巧閣呢?畢陽輝一死就自亂陣腳了?”

皇太孫殿下放話,湖麵上消息立即放出,三長三短尖銳的嘯聲穿透疾風,迅速傳向四麵八方。

湖麵上救援的船隻立即轉向,齊齊向著放生池而來。

“阿南,你思慮不周了。他抓住你自然就可以威逼你拿出解藥,怎會答應放虎歸山?”竺星河側過頭,微微朝阿南一笑,“看來,今日不能善了,二十年的總賬也終可了結了。”

阿南抬頭看見朱聿恒那冰冷的神情,知道他一貫是寧折不彎的人,隻能無奈一跺腳,勸竺星河道:“留得青山在……”

話音未落,她忽覺雙耳嗡的一聲,脊背上頓時冒出了冰冷的汗。

麵前的世界,包括圍攻上來的士兵們,全都幻化成了一層層重影,讓她看不分明。

她忽然驚覺,時間到了。

她在出發前喝的那一盞茶,支撐她精神亢奮地殺到了現在,可也到了透支的時刻了。

司鷲來接她之時,就是她計算好的藥力消減之刻。

竺星河也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他轉頭看向她,見她臉色蒼白,冷汗涔涔,低聲問:“怎麽了?”

阿南搖了搖頭,狠狠一咬舌尖,竭力讓自己清醒一點:“沒事……我來之前,喝了一劑玄霜。”

竺星河眉頭微皺:“這害人東西,短暫提振精神,但脫力之後將痛苦萬分,你這是飲鴆止渴。”

阿南低低道:“不喝,我堅持不到這裏。”

竺星河心口微微一動,見她身形搖搖欲墜,知道她已近虛脫,便抬手輕輕撫了撫她的發絲:“無妨,我帶你走吧。”

說著,他一手攬住她,身形疾退,在暴風中迎向了後方圍上來的攻勢。

諸葛嘉的八陣圖攻擊何其淩厲,可竺星河身形飄忽,縱然陣法再千變萬化,亦難沾到他一片衣角。

被諸葛嘉護著退到後方的朱聿恒,第二次看見了竺星河出手。

與上次不同,這一次他們距離太近,這種窒息壓迫感便也格外清晰刻骨。

而且,上次的竺星河還顧忌著官府,隻仗著自己的身形在八陣圖中閃避,並未還手。而這一次,他要帶阿南殺出生天,下手毫不留情。

無論八陣圖多麽嚴密,那些棍棒的集結多麽緊湊,他總有辦法尋到最不可思議的那一個空隙,揮手攻擊向最薄弱的地方。

他的手中似無武器,但右手揮過的地方,阻擋他的任何人身上,都立即爆出大片妖異的六瓣血花。

在棍棒的叢林之中,大片的血花陸續開謝。竺星河的白衣上,迅速染上了大片豔紅的顏色,一瓣瓣一片片,層層疊疊,比春花還要耀眼。

韋杭之幫朱聿恒解著手上的牽絲,但牽絲需彼此牽扯均衡受力,才能維持那種似緊似鬆的狀態,必須要像阿南這樣,尋找到機括中心點將其封住,才能一舉摧毀鋼絲線的力量,若隻解其中一條,其他四條會越收越緊,直至勒斷骨頭為止。

韋杭之竭盡全力依舊白費力氣,而朱聿恒則緊盯著竺星河。

即使懷中還抱著阿南,但他的身形太過飄忽,又在八陣圖中衝突來去,別說圍困捕殺他,就連身影都難以捕捉。

暴雨劈落在場上,濺起的水花都帶著血跡。

身後人替朱聿恒打起傘,遮蔽落在他身上的雨點。

他卻緩緩抬手,示意不要遮擋自己的視線和暴雨的力道,以免讓他的計算產生偏差——

竺星河顯然也無法窺探八陣圖的陣型變化,所以他奇詭的身法,隻可能是憑借五行決對地勢的計算而來。

五行決,雖然他之前未曾見過,但從竺星河行動開始,他便一直在觀察他的身法與行動,並且迅速理出了大致的邏輯脈絡,現在,隻需要處於同樣的境地之中,驗證他的思維而已。

麵前濃豔血光在疾風驟雨之中閃現,如同觸目驚心的猩紅花朵,與哀叫聲一同盛綻。

血雨紛灑在半空之中,即使隔了一段距離,朱聿恒依然能聞到那淡淡的血腥味夾雜的雨風之中,籠罩了當場。

在這血雨腥風之中,他終於開了口,對諸葛嘉道:“攻東南方向,四尺圍徑。”

諸葛嘉一怔,立即便厲聲呼喝:“第五圖第七變,收放勢!”

如臂指使,短棍叢林驟然襲向東南,聚收後又陡然而放,借著此時風雨之勢,威勢大盛。

竺星河那原本奇詭飄忽的身軀,正向著東南而去,此時正等於將自己送到陣法的攻擊正中點。

正抱緊公子的左臂、因為藥效而萎靡的阿南,此時也不由得臉色一變,看向了朱聿恒。

朱聿恒的目光,冷冷盯在他們二人的身上,又似從他們身上穿了過去。

他在看著他們,又或者他看的,其實是下一刻的他們。

綜合千頭萬緒,從竺星河的步伐之中,推算出他最有可能他出的下一步、下下步,直至最後那一步。

他要以阿南孜孜以求的棋九步,阻截她家公子的五行決,絕不允許他們逃離這場大風雨,逃離這座放生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