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逆

第一千三百三十八章 老夫,回來了

字體:16+-

茶壺在小泥爐上冒著熱氣,薑鶴兒蹲在邊上,手中的蒲扇不時扇動。

李玄在看書信。

舅父已經到了桃縣,說是很歡喜,每日最喜去看兩個孩子。

周寧還提及了北遼西部的一些情況,雖然沒提到長陵,但暗示到位了。

這個婆娘!

李玄吩咐道:“讓赫連燕來。”

“是。”

薑鶴兒起身去外麵。

茶壺的水開了,衝了出來,李玄起身過去提起來,給自己泡了一杯茶水。

赫連燕來了。

“殿下。”

“長陵那邊可有消息?”

不知怎地,這一刻李玄格外想念長陵,以及孩子。

“大長公主到了西邊後,便安心住了下來。”

“周圍可有麻煩?”

“有些賊人,不過被清掃一空。”

“那就好。”

李玄有些不滿,“那個婆娘,竟然不知曉來封書信嗎?”

赫連燕笑道:“有的呢!”

“哦!”李玄問道:“在哪?”

“那邊的商人不時和咱們這邊往來,偶爾也提及了大長公主和孩子。”

這分明就是長陵的吩咐。

李玄忙著征戰天下,這等事兒沒人提及。

那個婆娘啊!

還是這般文青。

“錦衣衛……”李玄思忖了一番,“還是多看看那邊。”

李玄沒說盯著,那麽這裏麵的分寸自然不同。

“是。”赫連燕知曉,這是要尋機聯絡長陵之意。

“坐。”李玄指指對麵。

赫連燕坐下,薑鶴兒送上一杯茶,“看,我對你多好。”

赫連燕目光掃過她的腰肢,薑鶴兒下意識的伸手護住,瞪了她一眼。

嗬嗬!

赫連燕嗬嗬一笑。

“殿下。”

捷隆來了。

“何事?”

捷隆看了赫連燕一眼,“建州抽調了萬餘人馬去了越州。”

咦!

李玄一怔,“這是何意?提防被我軍截斷通道?”

赫連燕說道:“越州如今孱弱。上次大敗後,一直未曾補充人馬。”

這事兒李玄說過,對於此刻的北疆軍來說,攻打越州不是首選。

相反,是累贅。

“石忠唐這是何意?”李玄眯著眼,“若是拿下建州……”

北疆軍下了道州後,石忠唐就不得不出關。若是再拿下建州,出關的叛軍就會碰到一堵銅牆鐵壁。

這態勢,大好啊!

“殿下!”

裴儉等人來了。

“建州空虛,若是此刻攻打,臣有九分把握!”江存中請纓。

“臣願率軍攻打建州。”

“殿下,當趁著叛軍出關之前拿下建州。”

李玄壓壓手,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一種淡淡的成就感,令李玄覺得有些飄飄然。

這便是上位者的享受之一。

尊貴!

“此事,孤要三思!”

“是。”

眾人告退。

大堂內就剩下了赫連燕和薑鶴兒,王老二走到門口回頭,“殿下……嗚嗚嗚!”

老賊捂著他的嘴,把他拖走了。

“老賊你洗手了沒有?”王老二呸了幾口。

“殿下說了要三思,你沒見連赫連榮韓紀兩個老狐狸都不吭聲,偏你話多!”

“為何不能說?”王老二不服氣。

“要維護殿下的威嚴。”

“殿下都說了,什麽威嚴,他並未放在心上。”

“那隻是說說而已。”

……

“他們如今好像越發怕孤了。”李玄也覺察到了氣氛不對。

“殿下威嚴。”赫連燕說道。

“孤不喜什麽威嚴,說實話,孤更懷念當初在太平,在陳州的日子,那時候,孤與老賊老二他們親如一家人。現在……”

薑鶴兒說道:“得到什麽,必然就會失去什麽。”

“這話,何其有道理。”李玄愕然。

“我本來就不傻啊!”薑鶴兒得意的道。

赫連燕捂嘴竊笑,“鶴兒,這話是殿下上個月說的。”

“啊!難怪我能脫口而出。”

李玄莞爾,覺得身邊有這麽一顆開心果也不錯。

他跪坐在那裏,腰杆筆直,突然幽幽的道:“孤家寡人的日子,不好過。”

赫連燕指指薑鶴兒,薑鶴兒瞪眼,赫連燕指指肩頭。

薑鶴兒起身走到了李玄身後,跪坐下來,伸手為他揉捏肩頭。

舒坦!

李玄眯著眼,赫連燕手中拿著不少消息,看一眼,說道:“有人想與黃公那邊聯姻。”

“阿寧知曉分寸。”李玄眸色微冷。

果然,殿下對自己的親人格外著緊……想到張氏正在謀求在北疆體係內的要職,赫連燕就為他們默哀一瞬。

這些家族都習慣了用聯姻的方式來抱團,可卻不知秦王對親人的看重。

這下,算是弄巧成拙了。

她低頭看了一眼,抬頭道:“有消息說,衛王被冊封為監國太子,留在了關中。”

“啥?”

秦王的威嚴**然無存。

“夾穀關失陷後,偽帝在逃竄之前,封了衛王監國太子,留他在關中……說是討伐叛逆!”

“無恥!”薑鶴兒捶打了李玄的肩頭一次。

“殿下,衛王那邊……”衛王和李玄之間可是能托付妻兒的交情啊!

“李泌在甩鍋!”李玄淡淡的道:“衛王,是個好人。”

得!

衛王躲過一劫。

薑鶴兒不禁笑眯眯的,李玄感應到了,就問道:“鶴兒高興?”

“是呀!”薑鶴兒說道:“衛王看似冷漠,實則最是爽直。”

“你喜歡爽直的人?”

“不喜歡,不過,不討厭。”

鶴兒啊!

你就不能多讚美殿下幾句?

赫連燕苦笑。

天下最接近李玄的人便是薑鶴兒,多少人眼紅她的地位。

剛開始北疆豪強們看不上李玄,那些貴女大多如此。等滅了北遼後,風氣突然一轉,不少人家托人拐彎抹角的來試探,想讓自家女兒來侍候李玄。

所謂的侍候,不過是托詞,目的是想通過女兒來表達投效之意。順帶,女兒若是能生個一兒半女,那地位可就不同了。

不說做楊鬆成第二,好歹,做個重臣也成啊!

可麵對這等試探,李玄一概不搭理。

那些貴女在閨中不知扯壞了多少手絹,跺壞了多少繡鞋,最終發現,整個北疆機會最好的便是薑鶴兒。

連帶著薑鶴兒的耶娘在村裏的地位都高了一大截,村正的威風從不敢衝著他家使。

揉著李玄的肩頭,薑鶴兒哼著曲子,很是輕鬆。

赫連燕說道:“殿下,越州那邊,說是城門緊閉,許進不許出了。”

“大戰在即,謹慎總是沒錯的。”

薑鶴兒問道:“殿下,此戰咱們的把握大嗎?”

“怎麽說呢!”李玄想了想,“若是關中的叛軍,我北疆軍不懼。但南方的叛軍正在集結,估摸著能有三萬大軍。”

三萬大軍在這個時候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

在大戰時,若是那三萬人馬突然出現……這一戰還怎麽打?

“我軍本是孤軍深入,難以快速從北疆調遣軍隊來援。”李玄說道:“三萬大軍在側,如芒在背。孤必須得分兵去盯著他們。如此,大軍便被削弱了。”

“那麽,咱們的把握便小了些。”薑鶴兒有些不樂。

“從未有絕對把握的廝殺。”李玄笑道:“此戰難說!”

大戰不遠,他一直在琢磨著如何應戰,此刻腦子裏有些亂。

赫連燕跟他許久,知曉他此刻的情況,這才讓薑鶴兒為他揉捏放鬆。

馬殺雞,很爽啊!

薑鶴兒又在哼曲子了。

李玄眯著眼,“鶴兒唱一曲。”

薑鶴兒一怔,“我唱的不好呢!”

“唱吧!”

李玄覺得自己崩的太緊了些,需要放鬆一下。

薑鶴兒想了想,一邊揉著李玄的肩頭,一邊曼聲而歌。

“吳山青,越山青,兩岸青山相送迎,爭忍有離情?”

李玄仿佛看到了一對有情人兒即將別離,船夫在催促,情人不舍,執手相看淚眼。

“君淚盈,妾淚盈,羅帶同心結未成,江邊潮已平。”

男子淚目,女子淚目,可終究要分離。

薑鶴兒唱完,問道:“如何?”

李玄歎道:“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

“呀!”薑鶴兒歡喜的道:“這話說的極好,比我唱的都好。”

赫連燕莞爾,“殿下詩詞無雙無對。”

傻女子,要會讚美殿下啊!

你不讚美男人,男人怎麽會心動呢?

“指揮使。”捷隆來了,“有人求見。”

赫連燕起身告退,臨走前給了薑鶴兒一個眼色。

好好侍候國公。

“可會舞蹈?”李玄問道。

“會呢!”

薑鶴兒起身走到了前方,開始舞蹈。

李玄一邊看著,一邊想著楊略。

“楊略,該回來了!”

……

“駕!”

三千騎正在荒野中疾馳。

他們穿著大唐甲衣,看著就像是南疆軍。

天色昏暗,偶爾有雷聲。

為首的將領抬頭看了一眼天色,“要下雨了,尋個地方避雨!”

“將軍,就怕趕不上趟了!”

說話的人,霍然是何聰。

將領回頭,竟然是楊略。

“咱們剛過鬆州,洪州叛軍多,不能走,隻能繞道潛州一側。”楊略勒住戰馬,“來得及!”

三千騎,這是他多年來的積累。

這三千騎皆是他從南疆一點一點弄去的南周,多年操練,早已成了一家人。

此刻,三千騎都在看著他。

“歇息!”

楊略下馬。

他看著遠方,“雷標也不知到了何處。”

何聰說道:“他偏生要去做斥候,奈何。”

“他是想著即將見到殿下,心中歡喜,急不可耐了。”楊略嘴裏說著雷標,自己眼中也多了期冀之色。

他的小郎君啊!

不知如何了。

數騎疾馳而來。

為首的便是雷標。

“將軍!”

“如何?”

“殿下大敗阿史那燕榮,隨即擊潰史公明,代州歸順。如今石忠唐大軍正準備出關。另外,前方叛軍集結了三萬人馬。”

“代州……史公明若是能攻打利州,北疆軍必然軍心不穩。殿下率先擊潰史公明,便穩住了軍心。接下來,便是大戰。”

楊略輕聲道:“石忠唐想來信心滿滿,可他卻沒想到,老夫來了。”

他負手看著遠方,“老夫,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