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三十九章 連環套
南周軍前鋒自信滿滿的出擊,卻被凶悍的對手打的滿地找牙。
這等遭遇戰沒有道理可講,什麽拉開陣勢慢慢開打,還能藏著預備隊及時增援……
沒這回事。
就是一場混戰。
這等時候考驗的是將士的素質和經驗。
南周軍的經驗……
支撐了半個時辰後,南周主將果斷下令撤離。
裴儉剛想下令追殺,韓壁來了。
而身後,秦王率主力也及時趕到。
兩軍止步,遙遙相對。
夏風帶著熱浪席卷過大軍。
韓壁看著那麵大旗,突然微笑,“聽聞秦王三十不到,能在三十之前赤手空拳打下這等基業的,史冊中好像並沒有吧!”
“是沒有。”幕僚說道。
“說實話,就算是麵對石忠唐,老夫也不會有半分懼意。可直麵這位秦王時,便會不由自主的想著他這些年征伐的戰績。”
北遼,龐然大物也!
但也倒在了秦王的馬蹄之下。
大周如何?
當初靠著北遼續命的大周,如今成了孤兒。
幕僚說道:“隻需穩住,便有希望。”
“穎水防線嘛!”韓壁譏誚的道:“汴京城中,從帝王到百姓都很樂觀,覺著退一萬步,也有穎水阻攔北疆軍。可他們也不想想,難道北疆軍沒有工匠?打造木橋很難?”
“都是坐井觀天!”韓壁難得的譏諷皇帝。
對麵,秦王的眼力不錯,努力看去,依舊看不清對麵大旗下的人。
“孤上次出使南周見過韓壁,很是威嚴的一個人。且和那些文官不同,此人對武人的態度不錯。”
秦王說道:“此人不是那等紙上談兵的蠢貨,他敢率軍前來,必然有所依仗,或是有目的。”
王老二回來了。
“殿下,對麵五萬餘人馬。”
“少了一兩萬!”
韓紀說道:“那些人去了金州?如此,江存中那邊就得小心了。”
“不會!”
楊略難得在軍議時開口,眾人紛紛看向他。
“若是那些人馬去了金州城,江存中領軍徐徐而退即可。我軍的主力不遠,敵軍想包圍他也難。如此,金州城看似保住了,可那些人馬進了金州城,隨後殿下領軍回師……依舊是甕中捉鱉的格局。韓壁,不會這麽蠢!”
“除非……”赫連榮摸摸光頭,“除非他覺著自己能擊敗殿下!”
“孤在此,韓壁卻不動!”
秦王指著前方,“大軍,前行!孤,要看看韓壁可有這個膽略!”
北疆軍四萬餘,對麵五萬餘。
按照人數來說,北疆軍遜色一籌。
可一邊是百戰勇士,一邊是大多沒見過血的將士。
見血和沒見過血,壓根就不同。
這裏所謂的見血,指的不是看過人流血,而是親手和敵人廝殺過,甚至斬殺過敵人。
這叫做見血。
這樣的軍士再磨礪一番,若是不死,便是悍卒。
和大唐不同,南周近些年堪稱是風調雨順,國中除去流民叛亂之外,再無戰事。
直至方崇領軍北征。
故而南周軍中悍卒不多,都是將領們的寶貝。
軍中擴軍的方式說來也簡單,便是以悍卒老卒為核心編組,比如說十人中安排一個老卒帶隊,或是百人中有幾個悍卒帶隊。
如此,以老帶新,經過幾次廝殺後,這支軍隊自然就蛻變成型了。
這是速成法。
但一般這等以老帶新的廝殺多是小規模起步。
比如說剿匪,或是平息民亂。這等廝殺把握較大,可以從容練兵。
韓壁麾下大軍中,所謂的悍卒老卒,大多隻參加過鎮壓民亂的廝殺。極少數是上次跟隨方崇戰敗的將士。
不是韓壁不想大規模抽調那些參加過北征的將士,而是不能。
那些將士跟隨方崇逃回汴京後,整個人都不好了,士氣低迷的令人不安。
這樣的軍士拉進軍中,隻會拖後腿,影響士氣。
“韓相!”
有人不安的道:“北疆軍來了。”
是廝殺還是什麽?
廝殺,五萬對四萬。
可看看那些武將的模樣,沒一個自信的。
秦王的大旗出現,就能當一萬大軍。
韓壁麵臨選擇。
他若是退卻,士氣受損是必然。
可若是和北疆軍展開決戰……
韓壁舉起手。
武將們呼吸急促。
周圍的將士有些緊張。
“徐徐而退!”
他沒說撤,而是退。
南周軍的騎兵上前,掩護步卒撤離。
“依次護衛。”韓壁在看著對麵的中軍大旗。
南周軍交替掩護著,漸漸離開北疆軍的視線。
“韓壁果然沒這個膽子!”薑鶴兒很是歡喜,“當初我跟著師父遊走江湖時,曾聽聞過韓壁的事跡,說什麽飛將軍,若非擔心陛下猜忌,早就率大軍北征了。今日看啊!名不符實!”
上次南周北伐韓壁是反對者,而且就算是不反對,也輪不到他領兵出征。
按照祖宗成法,他這等大將重臣一輩子都得蹲在汴京,沒事兒別出遠門。
此次若非北疆軍大軍壓境,局勢危急,韓壁還得蹲在汴京啃老米飯。
對麵衝出來一騎,喊道:“老韓,殿下問你……要不,回頭一起飲酒?”
喊話的是王老二。
殿後的騎兵把這番話轉告給了韓壁。
韓壁在馬背上回頭看了一眼。
“下次!”
他用那等堅定的語氣說道。
……
“韓壁這次出擊有些不智啊!”
韓紀蹙眉,陰謀論再度發動,“他並非愣頭青,在軍中浸**多年,自然該知曉南周軍同等數目的人馬不敵我北疆軍的道理。可他卻依舊率軍來了。你說牽製,可他卻一觸即走,這牽製什麽?”
“白跑一趟?這不符合韓壁的能力。”赫連榮也有些迷,“他此舉是為了什麽?”
“給汴京交代?”有人把陰謀論延伸到了南周朝堂上。
秦王指指金州城方向,“別忘了,韓壁麾下少了差不多兩萬人馬。哪去了?給孤,查!”
很快,消息就來了。
“南邊有數千騎兵在逼近金州城。”
“這是牽製。”裴儉說道:“還有萬餘人馬哪去了?”
“輜重需要看守,糧道也得有人馬護著。”
這是最靠譜的答案。
大軍回歸。
城頭一片死寂。
“秦王回來了。”
“韓相這撤的也太快了吧!老子第一次去青樓都沒他快!”
“這金州城還怎麽守?”
常興平靜的道:“這城,是守不住了。這人……看看那些將士,多少人因此泄了氣。老夫雖說不怎麽懂武事,可也知曉,韓相鼓搗了這麽一出增援,讓我金州城守軍士氣**然無存。”
“知州,韓相盡力了。”黃彰為韓壁辯解,“若是韓相不出兵,咱們最多能堅守五日到七日。”
“可他出兵之後,最多還能堅守兩日!”
常興是真的咬牙切齒的恨,“方相不靠譜,老夫心想,這韓相總會靠譜些吧?沒想到都是一丘之貉!罷了,老夫隻求不辱祖宗。”
“北疆軍來了。”
北疆軍士氣大振,順勢發起更為猛烈的攻勢。
士氣大跌的守軍一時間手忙腳亂,連黃彰都被迫率領預備隊去增援。
……
“此次一退,看似虎頭蛇尾,可卻能驕敵。”
大軍後撤,韓壁駐馬北望,從容的道:“至於金州守軍,常興是個有節操的,黃彰更是如此,隻需堅守一兩日,等那一萬騎兵從北疆軍側後突然發動……”
那時,他再率大軍掩殺過去。
“老夫琢磨過秦王此人,也為此準備了些與他交手的謀劃,可想來想去,我大周將士卻不及北疆軍強悍,如此,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要想取勝,唯有出奇兵。”
韓壁自殺式的大舉進攻不但掩護了那一萬騎潛入北疆軍側後,更是令北疆軍上下有些飄飄然。
這是一次連環套式的謀劃,堪稱是精彩。
……
第二日,北疆軍攻打的越發急切了。
城頭守軍死傷慘重,當發現有人裝死時,黃彰對常興說道:“明日,大概便是你我殉國的日子。”
“老夫……準備好了。”常興平靜的道。
當日,北疆軍最後一個撤離的悍卒輕蔑的衝著守軍說道:“明日,跪下叫耶耶!”
守軍木然。
這是信心盡喪的標誌。
……
一支騎兵悄然出現在了北疆軍側後十餘裏。
他們躲在山中,直至幾個穿著古怪衣裳,在暮色下幾乎無法發現的男子進來。
“北疆軍並無發現。”
“好!”
領軍將領馮晨歡喜的道:“韓相籌謀多時,今夜,當令北疆軍喪膽!”
馮晨對幾個男子頷首,“情人司的密諜果然了得,辛苦了。”
“應當的!”為首的密諜森然道:“多年前咱們的兄弟在長安起運那批前朝藏寶,便是被秦王識破。那一次,是情人司成立以來損失最為慘重的一次。故而聽聞是對付秦王,統領便令我等出手。”
看著幾個男子的傲然,馮晨知曉,這幾個男子必然是情人司最為出色的密諜。
這一路就是依靠著這幾個密諜,一萬騎兵才能悄然遁入這片山中。
白天馮晨不敢出去,直至深夜……
“出發!”
一萬騎兵出山。
一路向北疆軍大營摸去。
醜時末。
馮晨率軍距離北疆軍大營五裏。
再往前必然會被北疆軍的暗哨發現。
馮晨上馬。
回頭看了一眼。
烏壓壓都是他的麾下。
回過頭……
就看到前方突兀的出現了一片黑影。
有人親切的問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