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逆

第一千四百四十七章 奪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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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胥的精神狀態有些亢奮,他先是召見了新政派的官員,接著召見了那些騎牆派的官員,最後召見了一些禁軍將領。

外界分析,皇帝這是要穩固權力之意。

內裏穩固權力,外部有韓壁率大軍策應……

“這怎麽有些劍拔弩張的意思呢?”王舉有些擔心局勢惡化,“別沒等大戰開啟,汴京內戰先來。”

彭靖等人隨即上了奏疏乞骸骨。

年胥自然不許,彭靖等人再上奏疏……

皇帝都表露出了猜忌之意,若是不做個姿態,會被外界抨擊為權臣。那些禦史可就等著揚名立萬的機會,一旦彭靖等人露出破綻,便會撲上來撕咬。

年胥揚眉吐氣,在宮中對皇後說道:“大周養士百年,終究能令彭靖等人忌憚。”

皇後擔心的道:“就是不知戰事會如何。”

“無需擔心,韓壁在。”皇帝說道:“就算是敗了,也能退回來,守住穎水。”

“那要守多久?”

“關中未曾安定,李泌還在蜀地,秦王豈能在南方久留?一旦大戰曠日持久,他必然會回師關中。此後,我大周再一步步收複故土。若是李泌能反攻得手,大周甚至能卷土重來,南下奪取南疆。”

年胥渾身輕鬆的就像是要飄了起來,“子悅呢?”

“先前來過,看著有些不安。”

……

年子悅在看書,有些心不在焉。

“子悅!”

帝後聯袂而來。

“父親,母親!”年子悅起身行禮。

“看什麽書呢?”

年胥拿起那本倒扣在案幾上的書,“小說?不會是什麽才子佳人吧?”

年子悅搖頭,“才子佳人都是哄人的。”

“你知曉就好。”年胥笑道:“隻等此戰結束,朕定然要為你尋個稱心如意的駙馬!”

年子悅沒來由的想到了當年平康坊的那個少年。

如今,當年的少年統領大軍,眼看著就要兵臨汴京了。

時光如梭,而她,卻在宮中等待著駙馬。

等帝後走後,年子悅走出去。她在外麵站了許久,輕聲說道:“當年你說過有朝一日會來汴京看我,原來,是帶著大軍而來嗎?”

……

大軍在緩緩而行。

“殿下,韓壁的大軍在向永州靠攏!”斥候帶來了韓壁大軍的動向。

“果然,韓壁是想背靠永州與我軍決戰!”韓紀撫須,微笑道:“大戰在即,老夫有些迫不及待了。”

老賊幹咳一聲,“韓先生這是想上陣?”

“嗬嗬!”韓紀打個哈哈。他上陣是尋死。

當夜,大軍在距離永州五十餘裏開外紮營。

雙方的斥候不斷往來,都想去襲擾對方。

李玄白日裏接到了不少書信,都是長安方向送來的。

劉擎、曹穎、家中……還有舅父。

秦王把家中的書信遞給阿梁,自己打開了舅父的書信。

信中,舅父說自己一家子到了長安後,被安置的很好,就是太奢華了些,他有些不自在。接著又擔心的噓寒問暖,最後說,你還年輕,天下大著呢!咱們不著急。

這是長輩的一片慈愛之心,秦王微微一笑,問道:“你阿娘說了什麽?”

“阿娘問阿耶的身子,又問了我,還說阿弟又把人打哭了,令阿娘很是頭疼。”

“哎!”

“哎!”

父子二人齊聲歎息。

李老二大有衛王當初天生神力的意思,而且有過之而不及。

家中的兩個寵物都離他遠遠的,害怕被捶。他倒是不敢衝著爹娘動手,可兄長阿梁在和他玩耍時卻少不得被他磋磨。

秦王打開了劉擎的書信。

劉擎到長安有一陣子了,不時邀請些權貴大族的家主飲酒,言笑晏晏,頗有些長袖善舞的意思。

秦王知曉,老劉這是在安撫那些人。

人心惶惶,不利於關中穩定。

劉擎在信中提及一事,北遼故地有人謀反,隨即被鎮壓。此戰斬殺萬餘人,盡數被築京觀,引發了不少異議。

有人說北遼故地此刻隸屬於大唐,不該用對付異族人的法子對付他們。

於是,指揮鎮壓的將領被彈劾了,彈章估摸著過幾日就到軍中。

秦王往後看了一眼。

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甄斯文!

他不禁想到了長陵母子。

也不知他們如何了,不過,自己令甄斯文在旁策應,想來能穩住局勢。

他繼續往後看,老劉果然提及了長陵。

——北遼故地西疆有人叛亂,被大長公主長陵擊破,甄斯文恰好率軍路過,盡數截殺了叛軍。

恰好,這個詞用的不錯。

秦王嘴角微微翹起,心想那個憨婆娘也不知曉後悔了沒有。

女人好麵子,要不,多寫幾封書信去勸說?

當夜,秦王睡的頗為香甜。

而韓壁卻徹夜未眠。

“北疆軍就在五十裏開外,明日斥候戰想來會格外慘烈。”

陳貫一改討好的模樣,肅然道:“此戰關係重大,韓相,就算是大軍盡數戰死,也得擊退北疆軍。”

“老夫知曉。”韓壁閉著眼,無意識的擺擺手,“都去吧!”

眾人告退,良久,韓壁睜開眼睛,卻見陳貫還在。

“韓相,可是有難處?”陳貫問道。

“老夫不知這一戰會如何,家中妻兒老小……”韓壁突然捂額,“老夫想這些作甚。”

大戰之前,說這些可不吉利。

“您想多了。”陳貫歎息,“您為國征戰,陛下自然不會令您寒心。”

可孫石前車之鑒啊!

當皇帝覺得不妙時,便會把臣子丟出去背鍋。

這一點,年胥和李泌格外相像。

韓壁怔怔的看著燭火,緩緩說道:“當年老夫與彭靖等人也曾交好,那時……老夫才三十餘歲。咱們一起飲酒,一起去青樓追捧名妓,一起出城狩獵,一起發誓,要振興大周,如此,方不枉此生。可時過境遷,他們卻在權臣之路上越走越遠……”

“他們背叛了當初的誓言。”韓壁緩緩看向陳貫,“陛下當初召見孫石與老夫,曾說,朕當一改祖宗對武人的壓製。可時至今日,大周武人依舊是豬狗般的存在。黃馳此人老夫知曉,最是剛猛。這等人怎會不加抵抗就降敵?”

“興許是別的緣故!”陳貫聽到這些秘聞,心中狂跳。

“能有什麽緣故?信州知州馬群最看不起武人,他打壓黃馳許久。此次黃馳歸降,定然與他的打壓有關。老夫最後悔的便是,當時就該把馬群給帶走。”

“那得朝中點頭!”

“都什麽時候了,朝中,朝中一群蠢貨正在想著如何逼宮,如何弄死老夫!”

二人默然相對。

直至晨曦再度光臨。

韓壁起身,身體一個踉蹌。他扶著案幾,自嘲道:“老了,當初老夫可坐一夜,依舊能一躍而起。”

陳貫磨蹭了半天才起來,卻是腳麻了。

韓壁走出去,看看晨曦,眼中都是愜意,“真美!”

“敵軍斥候出擊!”

喊聲中,血腥的一天,開始了……

南周軍開始向永州城右翼方向移動。

守將趙申來求見。

“牽製即可!”韓壁交代道:“當然,若是北疆軍棄圍而去,可出城突擊。”

“是!”

大軍就位。

“後日!”

韓壁說道:“後日決戰!”

……

北疆軍在開進。

一路上不斷看到南周軍斥候的屍骸。

當日,斥候大戰結束,王老二渾身是血,一回來就嚷著餓了。

有人統計了數目。

“殿下,今日斥候大戰,南周軍戰死一千餘人。”

“我軍呢?”

“八百餘!”

“咦!”秦王有些詫異,“對方什麽來頭?”

“看甲衣,應當是精銳禁軍。”

“年胥不擔心有人謀反?”韓紀笑吟吟的道:“隨著君臣撕破臉,彭靖那些人沒了退路。若是他們鋌而走險,那事兒可就熱鬧了。”

“難道他們還敢弑君?”赫連榮搖頭,“南周不比大唐,這麽些年民亂越來越多,可臣子卻從未聽聞誰敢有異心。”

“年氏還未曾失德,根基還在!”秦王說道:“南周愛說以德服人,哪日孤也試試。”

王老二一邊在屠裳的幫助下卸甲,一邊說道:“殿下喜用橫刀服人。”

眾人大笑。

第二日,大軍開拔。

隨著和永州之間的距離不斷拉近,雙方的斥候戰更加慘烈。

王老二在午後令人傳來消息。

“南周斥候敗退!”

“哦!”秦王問道:“為何?”

“那批精銳耗光了。”

“看來,那些精銳便是南周最後的底氣。”韓紀說道:“估摸著韓壁手中還有些,汴京年胥手中還有些。”

“堂堂南周,竟然如此寒酸……”赫連榮搖頭,“以文製武對錯與否貧僧不知,可就算是要以文製武,也犯不著把武人當做是豬狗吧?”

“一個人心中齷齪,看著世人便覺著都是齷齪人。南周哪來的?便是武將謀反而來。”秦王說道:“其實,從定下以文製武的國策開始,南周便注定了今日。”

不亡,沒天理!

下午,大軍距離永州城十裏。

“紮營!”

秦王下令紮營,自己帶著數千騎兵,外加一個兒子,浩浩****的去考察。

廣袤的原野上,一隊隊斥候在回歸。

但吃頓飯後,他們依舊得再度出發,在黑暗中和對手絞殺在一起。

直至兩軍開戰之前,斥候將是戰場的主人。

“這便是斥候。”秦王給兒子介紹了一番斥候的情況。

“都是好漢!”阿梁嚴肅的道。

王老二回來了,笑吟吟的,“殿下,大郎君。”

“如何?”秦王問道。

“我一直殺到了距離韓壁大營三裏開外,那邊來了萬餘騎,我這才撤離。”

王老二很是得意。

這裏已經能遙遙看到永州城。

夕陽下,永州城被映照的金碧輝煌。

“阿梁,你看永州城像是什麽?”秦王問道。

阿梁仔細想想。

“像是一個大鼎!”

眾人一看,還真像。

秦王點頭,“明日,為父便去拿了這隻大鼎!”

鼎!

乃國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