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逆

第九百零八章 我願與楊國公結為異性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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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

城頭上。

“當年老夫踩盤子,人稱神眼張,隻需看那些肥羊一眼,便知曉帶了多少錢財……”

老卒在和同袍吹噓。

除去幾個老卒之外,其他人聽的津津有味的。

馬蹄聲傳來,有人喊道:“有人來了。”

眾人趕緊站好。

一隊人馬遠遠而來。

當看到那麵大旗時,眾人不禁歡呼了起來。

“是國公!”

城中沸騰了。

“國公來了。”

百姓們紛紛湧上街頭,迎接楊玄。

沈期等人在人群中艱難前行,還沒到城門,就聽到了外麵傳來更大的歡呼聲。

“國公!”

一個個百姓高舉著雙手,奮力揮舞著。

一張張臉上都是歡喜,以及,崇敬。

楊玄被堵在了城門之外。

“國公小心!”

有人喊道,隨即幾個護衛上前,擋在了楊玄身前。

“讓開!”

楊玄推開護衛,走進了百姓中間。

“國公!”

一個老人辛苦的擠過來。

“陳老新!”

楊玄笑道。

瞬息,老人的臉上多了紅光,就像是喝醉了般的,“是,是小人!”

“國公!”

一個個百姓舉起手。

楊玄伸手過去,一一觸碰。

“國公可好?”

有人喊道。

楊玄笑道:“好!我在桃縣吃得好,睡得好。”

“國公,去我家吃餺飥吧!”一個婦人喊道。

楊玄看了她一眼,“馬大娘,回頭就去!”

婦人歡喜的說道:“國公說話算話!”

“算話!”

楊玄笑著點頭。

一個老人問道:“國公此來能待幾日?”

這話怎麽就像是問親戚呢?

韓紀有些想笑,可看看老賊等人,卻是一臉理所當然,心中不禁一動。

楊玄說道:“待不了幾日就得回去。”

他就在人群中,給護衛們帶來了極大的困難。

楊玄在人群中緩緩而行,所到之處,人群自動避開一條道。

有人喊道:“國公,此次北遼人偷襲,咱們怎麽辦?”

“打特娘的!”

楊玄粗俗的罵道:“那就是一群地老鼠,鬼鬼祟祟的從山裏鑽出來,想來占便宜。可這是哪裏?是太平!”

百姓們的臉都紅了,看著竟是驕傲。

韓紀輕聲道:“他們激動什麽?”

他看了老賊一眼,老賊也是如此。

這是為何?

加入小團體比較晚的韓紀不明白。

楊玄舉起手,“這是太平!”

一隻隻手舉起來,“這是太平!”

韓紀心中一動。

機會啊!

若是老夫能順勢喊一嗓子,引導一番,國公在此地的威望將無人能撼動!

他看到對麵一個老人張開嘴,落了大半牙齒的嘴裏看著黑洞洞的。

老人振臂高呼:

“這是誰的太平?”

這不正是老夫想問的嗎?

想引導的嗎?

他緩緩看去,就見百姓們張開嘴,神色虔誠……

然後高呼。

“這是國公的太平!”

轟隆!

這話恍若一記炸雷,炸的韓紀心中一震。

他仔細看去,每個人的臉上都是驕傲,以及理所當然。

這是國公的太平!

老賊矜持的道:“郎君之前,太平多次淪陷,連馬賊都能攻破太平城。郎君來了之後,以太平為根基,不斷擴張,打的馬賊和三大部不敢南窺。”

除去曹穎和怡娘之外,老賊是最老的一批跟隨者。

“以前的太平便是個流放地,城中混亂不堪,窮的……老夫敢打賭,大唐最窮的便是太平。可自從郎君來了之後,太平就漸漸變了。”

老賊指指兩側的店鋪,“看看。如今的太平,人稱北疆珍珠。是我北疆的商貿、工坊重地。隻要你有力氣,隻要你願意做事,就能養活自己。”

他指指那些百姓,“知曉嗎?當初郎君執掌北疆時,長安打壓,太平這邊有人說,讓郎君自立!”

轟隆!

韓紀覺得頭頂第二度響起炸雷。

“自立?”

自立,也就是謀逆!

這是韓紀一直以來孜孜以求的事兒。

可沒想到的是,在他之前,太平就有人喊出了這個口號。

“是誰?”

此人應當是個桀驁不馴的吧?

不,應當是個比老夫還要桀驁的豪傑!

韓紀如是想。

“一個婦人!”

韓紀:“……”

老賊說道:“隨後,從者如雲。甚至有人說當組建軍隊,擴大太平軍,去桃縣保護郎君,誰來就弄死誰。”

這是……

“這是與郎君榮辱與共了!”韓紀看向那些百姓的眼神中多了些柔和。

——都是和老夫有誌一同的豪傑呐!

“沒錯。”老賊看著他,“老夫說這些,是想告訴你。這是郎君的根基,也是他的家!”

回到家中的楊玄顯得格外的放鬆。

神眼張被帶來了。

“見過國公!”

楊玄扶起他,“此次幹得好。”

神眼張紅光滿麵,“是國公教的好。”

難道你踩盤子的本事還是我教的?

楊玄莞爾,“沈期派人請示我,該如何賞賜你。我說了,按照規矩,該如何就如何。”

“是!”

神眼張行禮。

楊玄說道:“公是公。太平因你而保全,我怎能無視?老二。”

王老二遞過一柄橫刀。

“這是我當初的佩刀,如今便賞賜給你。”

神眼張接過橫刀,跪下道:“多謝國公。”

見他興奮的臉頰顫抖,楊玄說道:“你有這等本事,便領太平斥候。”

這是擢升。

神眼張叩首,“小人定然為國公看好太平!”

楊玄隨即去了縣廨。

“此次,你等懈怠了!”

楊玄的話令沈期等人心中一凜,趕緊請罪。

“我聽聞城頭示警後,城中援軍快速趕到,擋住了敵軍,當嘉獎!”

懈怠是哨探,守軍的反應楊玄非常滿意。

“是。”

沈期心中一鬆。

稍後楊玄歇息,沈期等人告退。

到了外麵,錢能低聲道:“聽聞此次臨安頗為不堪,懈怠之極,以至於被敵軍突入城中。若非國公及時來援,臨安怕是保不住了。”

“你想說什麽?”沈期看著他。

錢能說道:“名府當初乃是臨安縣縣令,如今到了太平,也是國公的看重和磨礪。此次之後,名府可有……”

他指指臨安方向。

盧強犯錯了,該走了吧!

沈期搖頭,“你看低了盧強,更是看低了國公。”

錢能愕然,“名府此言……”

“盧使君是陳州老人,當年輔佐劉司馬,後來輔佐國公,堪稱是老人中的老人。

他興許進取不足,可守成卻有餘。

此次之後,他定然會重視巡查這一塊,敵軍再想來偷襲,那是癡人說夢。

在這等時候,國公怎會動他?”

“國公剛從長安挾勢而歸,不需要立威嗎?”

“你不懂。”沈期搖頭,“國公是個重情的!”

……

韓紀和楊玄在喝茶。

“長安便是虎狼之地,郎君能從那裏脫身而出,更是帶走了北疆節度使的職位和秦國公的爵位,聲勢大振。老夫以為,當立威了。”

以前的楊玄雖說是北疆之主,可隻是掛著個節度副使的名頭,名不正,言不順。

“不急。”

楊玄眯著眼,“我為北疆節度副使時,地方豪強、豪商,對我頗為不滿。當初他們覺著我站不穩腳跟,所以得意洋洋,有恃無恐。如今,怕是都懼了吧?”

韓紀點頭,“據聞有人卷著家產跑了。”

我有那麽可怕嗎?

楊玄愕然。

赫連燕說道:“郎君不知曉,那家人聽聞郎君從長安凱旋,擔心被豎杆子,就跑了。”

至於嗎?

還有,什麽凱旋?

楊玄覺得麾下的心勁兒不錯,但還是要提醒一番,“長安是對手,但,不是敵人!”

“不是一樣嗎?”王老二不吃肉幹了,問道。

“不一樣!”

楊玄搖頭,“對付對手,要有底線。對付敵人,無所不用其極。”

他看著有些疲憊,韓紀起身,“郎君早些歇息,我等告退。”

楊玄點頭,“沈期此次做的不錯,不過我既然敲打了臨安,自然不能放過他,否則……”

韓紀微笑,“老夫知曉,回頭就尋他飲酒。”

韓紀隨即去了大堂。

沈期正在訓話。

“……所謂居安思危……”

韓紀等他訓話完畢才進去。

“下衙飲酒?”

沈期看了他一眼,“好。”

晚些,二人就在沈家飲酒。

“在太平,你想吃什麽,隻需令人去吩咐一聲,半個時辰之內都能送來。”

沈期舉杯,“這是國公在時打下的底子,外地人剛來時,覺著這地方便是仙境。”

“享樂的地方!”韓紀舉杯,“不過,也是根基。”

“對。”沈期仰頭喝了一杯酒,把玩著空酒杯,“韓先生可是有話要說?”

此人敏銳!

難怪能被主公看重。

韓紀說道:“此次你做的不錯。”

沈期眸子裏多了一抹亮色,“是國公,是盧使君統領有方。”

聰明人!

楊玄嗬斥了臨安官吏將領,自然不能漏過太平,否則便是給沈期等人挖坑……回頭臨安那邊有的是小鞋給他穿。

功勞不能壓過上官,風頭不能超過上官!

這是千年來的潛規則。

楊玄也沒能力去打破它。

一旦擊破了這個潛規則,整個社會就亂了。

“階層啊!”

楊玄在後院散步。

階層這個東西看得見,摸得著。有人痛恨,有人羨慕,有人不屑。

但千年來,中原就靠著這個構架在前行。

“郎君,韓先生來了。”

韓紀進來,麵色微紅,可見是喝了不少酒。

“如何?”

楊玄隨口問道。

韓紀說道:“沈期是個聰明人,老夫隻是帶了一句他便懂了,說他在太平就幹一件事,為郎君看好太平。”

這是隱晦的表忠心。

楊玄說道:“如此,此行也算是圓滿了。”

韓紀問道:“郎君是想對潭州動手,還是內州?”

楊玄令甄斯文和曹穎廣布斥候,查探敵情,這便是為了攻打做準備。

“看!”

“看?”

“看誰順眼,便打誰!”

……

天氣越來越涼,等進入冬季後,整個北方的各種活動都會消停下來。

農戶窩冬,牧人窩冬……除去商人和工匠之外,生產活動幾乎都停滯了。

一年的積累,讓普通百姓家中也有了些餘財,在窩冬之前能采買些東西。

這便是商人的黃金季節。

商隊延綿不斷從北方往北疆湧來,大車上裝滿貨物,或是帶著大群牛羊,甚至還有駿馬。

一支商隊在其中顯得有些另類。

四十餘輛大車中,大半是空車,小半裝著木箱子,看著也不重。

但隨行的卻有三百餘人。

這三百餘人看著頗為粗野,身材壯實,目光轉動間,野性十足。

前方的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看著二十餘歲,麵色微黑,一雙狹長的眼眸中滿是好奇。

“德濟,這便是北疆?”

身邊的老人麵色紅潤,笑道:“阿息保,這便是北疆。看看那些耕地,比北遼的更為整齊。”

年輕人叫做阿息保,他目光漸漸沉凝,“聽聞以前的北疆被北遼死死地壓製著,從那個楊玄執掌北疆以來,才開始改觀。此人據說與我的年紀差不多?”

德濟點頭,“是啊!都很年輕。不過阿息保,你是可汗之子,地位尊崇,不比他差。”

“好壞不看地位。”阿息保蹙眉,“我更看重的是此人的武功。”

“大唐近些年開疆,就數他!”德濟說道。

“是個有趣的人。”阿息保爽朗一笑,“此等人可稱得上是豪傑?”

德濟點頭,“自然是豪傑。”

“我最喜結交豪傑,既然來了這裏,當去求見。”阿息保說道。

“那是北疆之主,就怕他不肯見咱們。”德濟悠閑的看著遠方的農人。

“北遼打壓咱們許久了,赫連春繼位後更是變本加厲。此次我走遍了北遼的繁茂之地,看到了享樂,也看到了強大。不過這些強大隻是虛假的,北遼軍在咱們勇士的長刀之下,隻會瑟瑟發抖。”

阿息保說道,“我在想,北疆也是北遼的敵人,若是我們能結為盟友,一起對付北遼人會如何?”

德濟思忖了一下,“北遼強大,若是沒有幫手,我們很難徹底擊敗他們。”

“不,我有信心!”

阿息保眯著眼,自信的道:“我們的勇士能以一敵十,最近兩年,我們勝多負少,打的北遼軍狼狽而逃。不結盟,我們最終取勝會晚些。僅此而已。”

“阿息保,可汗四個兒子,你可知曉老夫為何要跟著你嗎?”德濟問道。

阿息保看著他,目光睥睨,“因為,隻有我,方能帶著舍古部統禦這個世間!”

德濟目光中都是欣賞之色,“是!”

噠噠噠!

馬蹄聲傳來。

“有騎兵!”

隨從們拔出長刀,卻不見畏懼,反而很是興奮。

烏壓壓一片騎兵疾馳而來,見他們拔刀,就分為兩隊,包圍了他們。

“是楊字旗!”德濟驚呼,“是楊玄!”

一騎被簇擁而來。

阿息保喊道:“可是楊國公?”

包圍他們的騎兵中有人說道:“正是。”

阿息保下馬,拱手,“我願與楊國公結為異姓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