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待長成

鬥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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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倆一出了大廳,身後馬上有人關上了大門,前方有侍者帶路,恭恭敬敬地伸手引路道:“兩位殿下這邊請。”

兩人隨侍者而行,逝雲回望了兩眼才壓低聲音對瞬影說:“你跟我鬥氣別把別人也拖下水呀,清緣本來就回來晚了,你這不是害她在封黎那邊下不來台嗎?”

“我跟你鬥氣?哼!”瞬影對逝雲不屑一顧。

逝雲心中了然,語重心長地對瞬影說:“你看你,還沒消氣!”

瞬影不予理會,逝雲繼續說:“你這是何必呢!跟母後認個錯有多難,搞得你現在去哪裏都理虧。我保證,隻要你跟我回去向母後認錯,什麽事情都沒有了,你以後想去哪裏就去哪裏。”

“不要在我麵前惺惺作態!”瞬影直視前方,毫不領情地回絕了。

逝雲掏心掏肺地說:“我這可是為了你好,不然我幹嘛大老遠的跑過來找你?”

瞬影聽了這話便馬上止步不前,逝雲也跟著停了下來,前麵帶路的侍者好似什麽情況都察覺不到一般,緩步向前。

瞬影怒目而視逼近逝雲,狠狠道:“為我好?同情我還是施舍我?你怎麽越來越惡心了!”

逝雲看到瞬影這個樣子就頭疼,說:“你這人能不能好好說話了?”

“我早就跟你說過了:我與你無話可說!”

逝雲看到瞬影的眼中寒意逼人,如帶針芒,想就此打住:“你冷靜點,我不想跟你吵架。”

瞬影忽然對前麵帶路的侍者喊話:“喂,不要讓我跟這個話癆住在一起!”

年輕的侍者稍微頓了一下,很快就從意外轉為微笑:“那就一位住東廂房,一位住西廂房吧!”

“行!”逝雲馬上賭氣答應了,不過還是很有分寸地對瞬影說,“我給時間你再好好冷靜一下,等你冷靜完了再來跟我說。還有,你煩我歸煩我,不要把別人牽扯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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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華城地處神族極北之境,城內積雪長年累月不化。北宮玄武府的庭院內,多植有勁鬆及怪梅,鬆柏常青,寒梅傲雪。

話說,逝雲入了玄武府之後,百無聊賴,轉眼就到了黃昏時分,閑來無事在庭院內散起步來,綠鬆白雪間,偶有幾朵未謝粉梅入眼,清麗淡雅。

不經意間,逝雲隔著老遠就看到姝蔓盯著他徑直走了過來,那走路帶風的氣勢一下子就讓他想起了中午時分她在大街上揮鞭子的情形。思來想去估計又來找麻煩了,隻想掉頭就走,誰知道姝蔓看出了他的去意,竟果斷追到跟前撲通一下就跪在了他的麵前,帶著哭腔道:“太子殿下恕罪!”

這一跪出乎意料,逝雲躲都躲不及,忙問:“你這是做什麽?”

哪知姝蔓紅著眼睛跪伏在地,求道:“之前多有得罪,都是我的錯,請殿下罰我,不要罰我姐姐!”

“你快點起來,”逝雲抓住姝蔓的衣袖要把她拉起來,“我當然知道這些都是誤會,更沒說要罰你們呀!”

“可是、可是……”姝蔓抬頭看著逝雲,發現這個剛才還被自己當街追打的人居然一點都不生她的氣,著實意外。

逝雲稍一用力就把姝蔓拉了起來,關切地問:“可是什麽?清緣怎麽了?”

“義父說等盛軍大典結束之後再處罰我,但是姐姐現在就慘了。”說著說著,姝蔓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之前衝動追打他也好,現在無措跪求他也罷,看來看去不過都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單純女孩。

逝雲聽到事情同清緣有關,心中竟有些慌亂,忙問:“清緣現在怎麽了?”

“姐姐被關進了雷池,義父說為了處罰她,這次要關她整整一天一夜!雷池獸首見光生電,這幾天天清氣朗的姐姐哪裏受得了!”哭訴中姝蔓一下子激動了,緊緊抓住逝雲的衣袖說,“殿下,都是我錯,都怪我沒有聽姐姐的話……”

這話聽得逝雲心裏一沉,焦灼地說:“雷池不是囚禁魔族的地方嗎?趕緊帶我去見清緣!”

逝雲抬步要走,左右一看卻不知道方向,而後盯著姝蔓,示意姝蔓帶路,她卻說:“現在帶你去看我姐姐也沒用呀!軍令如山,你得先去說服我義父把姐姐放出來才行呀!”

“也對,你趕緊帶我去見封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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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影被安置在北宮玄武府內西邊某處的庭院裏,閑來無事折取院內一截梅枝,枝上積了一層白雪,雪中綻出一朵淺紅色的梅花,暗香撲鼻。

“怎麽樣,猜錯了吧?”院內忽然傳來狄旭的聲音,“她可不是中宮天端城的人。”

瞬影知道狄旭在自己身後,卻不回頭看他,固執己見地說:“可是北宮玄武府比中宮天端城更討厭。”

狄旭聽了這話開心的不得了,走上前去相邀道:“那可正好,我們這就打道回府。”

瞬影嗤之以鼻:“封黎那老家夥就是想我待在西暝城哪也不去,我偏不如他的意!”

狄旭可沒把這話當回事,話鋒一轉說:“那麽,既然是你誤會清緣了,理應跟她道歉。”

瞬影將手中花枝隨意往積雪裏一拋,漫不經心地說:“禦璟跟你一起到的?”

“他傷成那樣,如果不是與他同行,我早就到了,”狄旭在心裏估算了一下時間,說,“這個時候,差不多也該見到逝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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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雲隨著姝蔓的指引匆匆進了一間暖房,而姝蔓自然是大門都不敢靠近在外麵遠遠地候著了。沒想到都這個時候了,封黎居然換了身寬敞的便服在盆火圍繞中優哉遊哉地插花!

逝雲往房中間走去隻覺一陣熱氣撲麵,封黎站在一張寬大的木桌邊,桌上擺放著各式花草木材還有大小花剪數把。封黎見了逝雲,放下手中器物,恭敬行禮道:“見過太子殿下。”

逝雲現在哪管的上什麽禮數,三步並作兩步走來到了封黎麵前,開門見山地說:“將軍,清緣犯了什麽錯?”

封黎麵前的長案上正擺著一截類矩形枯木,隨手取了一支迎春花在木段一比,好似是要用那枯木做插花瓶器,似覺迎春花枝條太過柔軟,又棄於一旁,如此不經意間才回了逝雲一句:“數不勝數。”

逝雲隻覺封黎說的話十分離奇,馬上道:“說來聽聽!”

封黎卻著手在一堆枯枝中挑來揀去,不以為意地回了逝雲:“軍中要密。”

問了半天,封黎一共就才說了八個字,向來寬和的逝雲居然生氣了:“我都不能知道嗎!”

封黎對於逝雲的動怒有些出乎意料,當時他正拾起一根尺餘長的枯枝,隨後說道:“賤女動手傷了殿下。”

逝雲馬上替姝蔓解釋:“那是姝蔓跟我動手,她不知道我是誰,情有可原,況且她根本就沒有傷到我!”

封黎冷靜地看著逝雲著急的樣子,目光又落回了手上中枯枝,見這枯枝分叉淩亂,便拿起了剪刀,又不疾不徐地說:“讓殿下受驚,理應領罪。”

“我沒有受驚!”逝雲急得上前一步,逼近了封黎,“況且這跟清緣有關係嗎?”

“她沒有護住殿下周全。”哢嚓一聲,封黎一剪刀下去,竟把枯枝左側的分支全剪了,隻留下右側分支,突兀得好似曾有狂風掠過生生將枝杈吹向一處。

這麽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都被封黎串到了一起,逝雲愣了愣,煩躁了:“我都跟你說了我沒事!我一點事情都沒有!你很希望我有事嗎?”

縱然逝雲動怒,封黎依舊從容不迫將修剪怪異的枯枝用力插入枯木底座中,而後回答:“不敢。況且清緣這一趟出去早該回城,卻誤了時間。”

“是我耽誤了她的行程,怪我!”

到了這裏,逝雲處處為清緣辯解,未曾想他處處被封黎牽著走,所以,封黎自然是理所當然地來了一句:“既然如此,那就該讓清緣代殿下受罰!”語畢,封黎專心致誌地看著自己連在一起的枯木枯枝,寒風過境的肅殺之意已成雛形,還覺不甚滿意,又打量起桌麵的花材了。

“憑什麽要她替我受罰?”逝雲說了那麽多就是為了替清緣解圍,但是不知怎的,繞來繞去又繞到了起點。

“就憑您是太子,沒人可以罰您!”封黎從花材中挑出了一段深綠尖銳的鬆枝,目光直視逝雲,語氣突然加重,“禦璟發來的羽檄中說得清清楚楚,太子殿下私自出宮,天後大發雷霆,中宮人人自危,微臣顧及殿下顏麵,不敢當麵揭穿。殿下好好想想,若不是您擅自離開天端城會有人跟著受罰?您現在隻看到一個人在為您受罰,那麽皇城之中又有多少人正在為您的失蹤而受罰?”

逝雲恍然有悟,指著封黎說:“原來你這是變著法子教訓我?”

“微臣惶恐。”封黎理所當然的看著逝雲,嘴上否認,眼神卻那麽肯定,手中鬆枝被封黎大刀闊斧地剪得隻剩短短一條,獨剩三寸綠意指向一處,插入枯木之中置於枯枝之下,單支翠色的方向與枯木偏枝一致,一並看來,就好像有風乍起,曾以洶湧之勢席卷天地,在地生靈統統被吹折向了一處,勢不可擋。

“你……”逝雲被氣得一聲語塞,緩了緩才繼續說,“就算清緣不是你親生的,你也不必這麽狠吧!”

“微臣待她視若己出!”這一次封黎說得字字鏗鏘十分認真。

“那你還下手怎麽重?你於心何忍?雷池曆來可是關押魔族的地方,你竟然向清緣施加雷電之行,還一天一夜!”逝雲氣急敗壞地敲著桌子說,“等到明日豔陽高掛,你是想要她性命嗎?”

“軍令如山,無需多言,臣終日軍務繁忙,殿下請回!”封黎轉過身去,挺不給麵子的。他的身後可就是一麵屏風了,為了逐客寧願對著屏風也不對著逝雲了!

“你……”逝雲說得口幹舌燥沒見成效,這一桌子花花草草他還說自己事務繁忙,索性拉過來一張椅子就重重地坐了下去,“我還就不走了,我還就坐你這兒了,除非你把那什麽軍令給我收回去!”

封黎扭頭把逝雲這耍賴架勢一看,絲毫沒有被難倒,直接拂袖離去。“殿下請隨意參觀。”淡淡留下一句話後,他就走出了大門。

“誒、你……”逝雲坐在椅子上眼睜睜地看著封黎走掉,起身不是、不起身也不是,直接就懵在原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