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待長成

浴室

字體:16+-

一路上並未向他人表明身份的逝雲,入了朱雀府後什麽也沒管,直接去浴池洗澡。話說街心屠魔時,魔血飛濺,雖都被雨水衝走,但逝雲總懷疑自己身上是不是還沾染了當時的某些氣息。

而且,自從出了月墟洞後,逝雲一路奔波南行,幾乎沒有好好休息過,今日淋雨時難免受凍,現在泡入這熱汽騰騰的浴湯之中,頓覺筋骨疏通,渾身困頓乏力,一時半會兒不願出來。

四方池邊上,出了浴的禦璟正站在屏風旁,取下掛在上麵的最後一件外衣穿上,並對逝雲說:“我先出去,你可別在這裏麵睡著了。”

逝雲懶洋洋地靠著池壁,對他說:“弘淩怎麽沒有跟來,要不你去幫我看看他是不是半路上跟丟了?”

禦璟正係上衣帶,漫不經心地說:“這人舉止畏畏縮縮、言辭閃爍不定,沒跟上來怕不是一件壞事。”

“你這人怎麽這樣?沒看見他都餓成什麽樣子了嗎?”逝雲不放心地說,“反正你閑著也是閑著,而且你不是很想知道他當時是怎麽製住你然後把我救走的嗎?”

禦璟直截了當地對著逝雲說:“那你倒是說給我聽呀!”

“你先去找。”逝雲諂笑起來故意賣關子。

其實禦璟也很想去,隻是還有一層苦衷,他如實向逝雲說道:“不行,我一出這朱雀府,共旻肯定找我跟他打架了!”

逝雲無所謂地說:“打就打唄,你是考核官,他是與試者,反正你也跑不掉。”

“這小子打起架來跟不要命似得,不死不休,萬一我失了分寸傷了他個好歹,如何向他爹白虎將軍交代?”說到激動處,禦璟還朝逝雲這邊走近了一步,壓低了聲音說,“再說了,誰說我跑不掉了,隻要下一個與試者找上我,我便立刻把考核機會給下一個人。信物我隻有一枚,也隻能接受一次挑戰,這事情不就解決了?”

“沒想到,你也會心慈手軟。”逝雲看著禦璟壞笑起來,優哉遊哉地將乳白色的浴湯緩緩澆在自己身上,一片花瓣沒有隨浴湯落入池中,而是貼在了他的肩上。

禦璟蹙眉解釋道:“上次為了追你,在北華城外試煉場被他拖住,要不是我及時用魚形牌拚成的空間轉移令把他送走,不把他打個半死他是不會住手的!正常人沒有個深仇大恨誰會這麽玩命纏鬥不休,況且我還欠著他爹那麽大一個人情,這狠手我下得去嗎?”

“你看你這小心思算計起來也是一套一套的,”逝雲忽然想到了他急需解決的問題,便說,“你快給我想想,我這婚事怎麽個退法比較合適?”

見逝雲忽然沒正經地問自己這樣的問題,禦璟沒好氣地說:“怎麽退都不合適!”

“你這語氣怎麽好像是在跟我置氣?我也是受害者呀!必須得在清緣知道這事之前把它給解決了,要不然、要不然……”說到後半段逝雲自己都說不下去了,好似有些後果難以設想或者說是不敢輕易說出口來。

禦璟毫不同情地說:“你自找的!”

“我自找的?我何時說過要成親了?”逝雲兩手一攤,“母後問都沒問我就把這事定了,在月墟洞見了麵又不跟我說,害得我一進這南落城就被打得措手不及!”

禦璟站在浴邊,無所事事地理了理衣襟腰帶,說:“一定是這次你擅自出宮,杳無音信、日久不歸把天後氣得不輕,她這才用了法子要給你收心。”

“收心?”逝雲覺得這說法荒唐便嗤笑起來。

禦璟不為所動,繼續煞有介事地說:“一旦新婚燕爾如膠似漆之時,你還有時間整天想著怎麽往外逃嗎?肯定先忙著生孩子去了!”

“生孩子?”逝雲聽了這話便想深入了些,忽而臉色一紅,大聲反駁道,“我怎麽能隨隨便便跟一個不認識的人生孩子,生孩子這種事情必須要找心上人啊!我心裏、心裏除了清緣再無他人……”

說完這話,逝雲臉色已然通紅,一路染到了耳朵上,不知道他又在想些什麽,眼神忽然羞赧飄忽起來,一時間沒敢與禦璟對視。

禦璟仿佛看穿了他壓在心底卻翻騰上來的躁動心事,居然嘲笑起來,而且笑聲越來越大,此時逝雲慌忙找來了水瓢用力舀水往自己頭上澆去,好似忽然很忙一般認真洗澡,沒再跟禦璟搭話。

禦璟看夠了逝雲青澀羞臊的樣子,暢然大笑過後才好心對他說:“你這事真不好辦,天後也不知道你這趟出行會遇見什麽人、碰到什麽事。沒跟你商量是因為你根本就不在中宮,她上哪兒去找你商量,可不是你自找的?雖說是被你氣壞了才這麽做了決定,但你也確實到了成婚的年齡了。”

逝雲委屈巴巴地說:“八年以來,母後從不召瞬影回宮,也不許我出宮,畢竟手足兄弟,瞬影又是因為我而被遠封西境,我不親自去一趟能安心嗎?”

聽了這話,禦璟又開始理解逝雲的處境,好聲好氣地說:“你的親事雖未公告天下,但這南境之地特別是這南落城中估計已經傳開了,若是貿然退婚,這南宮朱雀府定會顏麵掃地,堂堂皇室怕是也會落得個言而無信之名。”

逝雲用求助的眼神看著他,盡量用聽上去比較舒服的語調問:“說了這麽多,你就沒個辦法嗎?”

禦璟無奈搖首說:“這辦法恐怕隻能你自己想了。”

“說了這麽多,一通廢話,你根本就不想幫我!”逝雲苦惱的擺擺手,說“出去、出去,讓我安靜一會兒!”

.

不知過了多久,浴池中的逝雲抬手,看看手掌皮膚都泡皺了,他這才懶洋洋地走了出來,來到屏風跟前取下搭在上麵的衣服。剛套上第一件貼身衣物的時候,就聽到屏風那邊有開門關門的聲音。

逝雲以為是禦璟去而又返,脫口就問:“不是叫你讓我靜一靜嗎?你又回來做什麽?想到辦法了?”

“太子殿下,打擾了……”屏風那邊答話的竟是一個女孩子乖巧低柔的聲音。

逝雲一時沒聽出來是誰,以為是府中侍女,且聽那人腳步正在靠近,於是一邊係上衣帶一邊回她:“我不是說過沐浴時不用服侍嗎?我真的不習慣,況且已經洗得差不多了,出去吧!”

可是當逝雲從屏風上取下外衣時,看到一個眼熟的女孩子繞過屏風來到在他的麵前,低眉順眼地說:“其實我是偷偷過來的……”

“是你?”那人竟是方才不可一世的羽楓,現在這氣質簡直判若兩人,逝雲頗為吃驚,又因此時衣衫不整且孤男寡女,慌忙中他下意識避退向後,不想腳下一滑逝雲便在驚叫聲中一頭栽回了浴池中,水花四濺。

“殿下你沒事吧?”羽楓哪想一低頭一抬眼的間隙,這太子竟不知怎麽就掉下去了,不自覺的上前幾步,來到浴池邊上。

“你來做什麽?”逝雲渾身濕透在浴池中站起身來,發現羽楓看著他的身體一愣,便有些難堪地以袖遮麵別過臉去。

逝雲低頭一看,白衣沾水貼身,一眼看去好生通透,襯得他輪廓起伏處尤為清晰明顯,跟沒穿衣服似得。羽楓方才那一眼可是把他大腿以上全看得一清二楚了!

逝雲頓時羞赧不堪,手忙腳亂地往水下一躲,就露出一腦袋來看著浴池邊的羽楓,急得說話都不利索了:“你、你過來做什麽!”

“請殿下恕罪!”羽楓本是側身而立沒有再往逝雲那邊看去,可是答話間覺得這般儀態著實不妥,偷偷往逝雲那邊看了一眼,見他已沉入浴湯中才正過身來麵對逝雲。

逝雲紅著臉有些不知所措地說:“你先出去!”現在,他脖子以下雖然都已浸泡在浴池中,卻還在往後挪動。

羽楓卻站在原地不願離去,為難地說:“可是有些事情必須跟殿下解釋清楚!”

“哎,都不是什麽大事,不必解釋了。”逝雲躲在浴湯之中,一想到方才濕衣緊貼在身讓羽楓給看了幹淨,懊悔不跌,如果人不會被淹死的話,他恨不得把整張臉都給埋入浴湯之中!

“必須解釋,就算殿下此刻怪罪於我,我也要解釋清楚!”這羽楓看上去可就比逝雲冷靜多了。

見對方態度堅定,逝雲不得不做了讓步,無可奈何地問:“你要解釋什麽?”

羽楓鄭重其事地說:“主要是跟殿下講幾個道理?”

逝雲莫名其妙地問:“道理?什麽道理?”

“當然是……”羽楓遲疑些許之後才大著膽子繼續說,“初見冒犯,再見打您的道理。”

“什麽?依著常理,我以為你是要跟我道歉,沒想到你還跟我講起理來了!”逝雲一聽這說辭就有些炸了,今天這事怎麽算好像都是他吃了虧,現在有人得了便宜還賣乖?

羽楓有些惶恐,卻還是盡可能不卑不亢地說:“請殿下息怒,容我一一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