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待長成

宮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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晶菱剛把話說完沒過多久,就有兩個同晶菱年齡相仿的孩子躥出某房間門外,奔向晶菱。借著窗內漏出的燈光,可以看出是一男一女,他們與晶菱相熟,見麵就聊了起來。

其中一個女孩機靈地說:“晶菱,你怎麽又來了,還沒被記憶宮殿裏麵那人罵夠嗎?”

另一個男孩子就比較厚道了,說:“姐姐,你別笑她了,如果不把事情辦成,她師父不讓她進門的。”其實弟弟也忍不住在笑。

晶菱心情好,一點也不在意小夥伴的調侃,回頭牽著清緣的手對她的朋友們說:“這次可用不著你們操心,有人幫我了!”

清緣看著院落裏的兩個孩子問晶菱:“這是書吏大人的孩子嗎?”

晶菱捂嘴一笑,眼見著那兩個小夥伴不開心了。兩姐弟正要說話的時候,院落正中的一間屋子被人從裏麵打開了門,走出來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著一身褐色的粗布麻衣,長發淩亂披散,看樣子是隨便用一根長繩係在了身後。

院子裏的兩姐弟一看到這滿麵胡渣的男人出來,就連忙閉嘴跑回屋內緊緊關好了門。晶菱看到這姐弟倆被嚇到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男人應該就是看守記憶宮殿的書吏了,他瞟了清緣和姝蔓這兩個陌生人一眼之後,熟悉的目光落在了晶菱身上。

“大叔,”晶菱牽著清緣的手甩了甩,說,“這個姐姐是來幫我送信物的,我帶她過去了喲!”

話說完的時候,晶菱的目光落在了院落另一側緊閉的柵欄門上,那門後的路,是另一條花丨徑,直通不遠處花田中央的記憶宮殿。

花奴什麽也沒說,好似什麽都沒聽到似得,往院落中央的枯樹旁走去,順手提起了地上一破舊的水壺,站在樹下澆水。

姝蔓看得出奇,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戳了戳清緣的臂膀,小聲說:“姐,那棵樹好像早就枯死了?”

清緣看得真切,那確實死一棵枯死的老樹,樹枝伸展奇特,主幹和枝杈的彎曲弧度很大,下方盤根露出於地麵許多,細看之下,其一側的枝與根之間竟連著一根又一根反光發亮的絲線,又細又直,看上去還有些鋒利。

“那是什麽?”清緣不解地問。

晶菱用尋常目光看著那邊回答:“那是箜篌。”

“箜篌?”姝蔓笑了起來,以為晶菱不懂事,便說,“小妹妹,你知道嗎,箜篌可是樂器喲!”

“我當然知道,那就是箜篌--枯樹箜篌,我師父的庭院裏也有一個。”晶菱介紹說,“枯樹需木質堅硬,奇枝伸展與盤根相對,再接弦二十五根,奏之音聲空靈獨絕。”

姝蔓覺得這人行跡古怪,趁對方背對眾人又問:“那他對著那枯樹澆水做什麽?”

晶菱無奈地看看話多的姝蔓,仿佛她是耐心解說的大人,而姝蔓才是那個不懂事又好奇的孩子,道:“他不是在往那樹上澆水,而是在往樹旁的石頭上澆水。”

“石頭?”姝蔓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伸長了脖子想看個究竟。

雖然書吏是背對眾人澆水,但清緣依舊覺得不妥,提醒著拉了拉姝蔓的手臂,如此姝蔓領會了清緣的用意,才收斂不少。

晶菱不得不繼續解釋:“那是他的花種。”

“花種?”此人此事,荒謬地讓姝蔓想笑。

“好了,姝蔓,”清緣製止道,“正事要緊,你是要跟我一同去記憶宮殿還是留在這裏等我?”

“當然陪你了,”姝蔓看了晶菱一眼,不放心地對清緣說,“她不是說裏麵那人很凶嗎?我陪著你,萬一不行能幫你打架呀!”其實,姝蔓更多的是嫌棄地看了不遠處行徑古怪的書吏一眼。

“兩位姐姐一同前去便更好了,”晶菱因意外而感到滿意,“最好能進去幫大叔看看,今天搬進去的酒有沒有濁了裏麵的書。”

“酒?”清緣有心問道,“該不會是很凶的那人帶進去的吧?”

“他一來便讓人給他搬了許多酒進去,”晶菱不滿地說,“聞得我都快醉了,師父從不飲酒,也沒教過我喝酒,所以,我就不進去了。”

不知這是不是晶菱找的借口,總之,說完這話之後她狡黠一笑,透著一股機靈勁。

“這可是記憶宮殿啊,不是什麽人什麽東西都能進去的才對呀!”姝蔓又看了背對她們澆水的書吏一眼,有些抱怨地說,“這裏的人不管事的嗎?”

“沒法管呀,誰叫他是……”說到一半,晶菱就沒了後話,做賊心虛地抬頭看了清緣一眼。

正好,清緣將晶菱的神色舉止看得一清二楚,輕聲問她:“晶菱,你說的很凶的那人,是不是騰王殿下?”

“騰王?”姝蔓給這兩個字驚著了,馬上盯著晶菱等她答案。

晶菱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清緣,絕對沒有想到她居然能一猜就中。然後,才不得不艱難地點點頭,扁著小嘴近乎於哀求地看著清緣,拖長了聲音說:“清緣姐姐……”

“好了,”清緣知道這小機靈鬼想說些什麽,為了讓她安心,便說,“既然我答應你了,就一定會幫你的,何況我也很趕時間。”

“太好了!”晶菱開心地跳了起來,“早知道我就不故意瞞著你了,一路上弄得我心裏好難受的說。”

姝蔓微眯著眼睛看她說:“你、會嗎?”

晶菱以手捂著胸口,好似真會良心不安一般用力點頭,臉上卻一直掛著按耐不住的喜悅笑容。

接下來輪到姝蔓犯難了,支支吾吾地看著清緣說:“姐姐……”

“我知道,你現在更想留在這裏等我了。”清緣善解人意,不由寵溺地看了妹妹一眼,隻因全在預料之中,斷無責怪之意。

姝蔓諂笑起來,用力點頭,笑得跟晶菱少許神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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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花田中央茅屋院落的另一扇籬笆門走出去後,清緣便踏上了第二段直通記憶宮殿的小徑,遙遙望去,金碧輝煌的大殿矗立在夜色之中,看上去格外莊重神秘。

推開厚重華貴的殿門,清緣提著衣角,小心翼翼地跨過門檻,朝內走去。

聽說這記憶宮殿中卷帙浩繁,千古悠悠不知多少要密都藏於其中。可當清緣進去主殿之後,在簾幕重重之下,卻尋不見一書一卷。

乍看之下,這裏的陳設富麗堂皇、莊重典雅,好似很其他的宮殿並沒有什麽區別。

但細看之時,發現大殿粗壯的金絲楠木的廳柱上,刻滿了細細密密的文字,遠望時,上下左右文字連讀不能成句,經過時,柱上文字竟然能悄然移動!

廳內燈火瑩瑩,好似有靈,黃色火焰中有藍色焰心,焰心躍動時形似文字卻轉瞬形散,看不出端倪,叫人歎為觀止。

大廳前壁上,盤一金色樹根,一氣排成四字根書“古往今來”,遒勁有力,氣勢恢宏。其粗細不等的根須不能細看,否則還懷疑這根書似能呼吸,於極其細微難察中規律起伏。

清緣繞過前廳,二進入內,裏麵並無明火,滿室星光,抬頭去看,見了環室鑲嵌的奇石珍寶,從一飛簷下引了月光入內,經了珠寶反複折射後使得廳內熠熠生輝。

幾經折射後的光線最終停在空曠的大廳中央,好似展開的畫卷立於前方,密密麻麻的光字時暗時明,且隨著清緣行進中角度的改變,空氣中的光字也會發生形狀上的漸變。也就是角度不同,看到的光書內容也會隨之改變。

清緣沒有時間細看,在格局迷宮般的記憶宮殿中兜兜轉轉,搜尋了一間又一間的殿室廳堂。環廊兜兜轉轉不辨方向,配殿廳室交錯勾連,總叫人重複經過,不知不覺中此種行走已費時許久。

這記憶宮殿中的過道兩旁給堆了許多酒壇子,順著彌漫殿內的酒香味,清緣走過了回音牆,又經過了鏡文書和沙文書,終於來到了放置水紋書的大廳外。

高大寬闊的廳門半開半掩,後麵還有簾幕數重,掀開重重錦繡之後,桂花釀的味道撲鼻而來。麵前一片幽暗,能見水汽氤氳起伏,如白霧伏地而起,視野內頗為朦朧。

廳內下陷蓄水,水中幾乎無處落腳,唯有縱橫幾行露出水麵尺許的矮柱能踏步而行。窗花精美細致,漏了一片月華入內,映得暗室內的水麵波光粼粼,水下文字如銀魚,上下翻覆,靈動有神,隻是筆劃交錯,時卷時舒,字跡難辨。

借著微弱的光線,清緣看到了凹室水池中半臥在內的瞬影,他倚著環繞廳壁處的狹窄平台,半身浸泡在這水紋書中,早已酒醉不醒。身後尺餘寬的平台上堆了好些開封或未有開封的酒壇,就連他身旁的水池中也漂浮著兩個空壇,水中銀色文字似群魚團簇在他周身,重重疊疊看不出個章法來。

“瞬影?”清緣站在廳門處,探著身子輕聲喊了他的名字。

死寂的大廳內有了聲響,瞬影慢慢睜開了眼睛,遲鈍地望了過去,似乎認不出清緣這個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