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真凶現身
01
西川大學的招待所是一幢有著圍牆的兩層高小樓，圍牆外，就是一條開滿了飯館與網吧的窄馬路。周淵易等人來到這裏的時候，已是接近淩晨兩點，但牆外已久燈火通明，窄馬路上的生意並沒有因為校園裏發生的連環命案而變得蕭條。在大多數學生的心目中，越是危險的時候，就要和更多的人呆在一起才能讓自己安全。而在校外窄馬路的飯館或網吧裏，和大夥聚在一起，正能保證自己不成為冷血凶手的謀殺對象。
之前，已經有幾個警察去女生宿舍尋找趙倩南，但卻無功而返——趙倩南沒在寢室裏，打她電話也關機。周淵易以為她又回家了，讓人找來了趙倩南家裏的電話撥過去，結果趙倩南的家長說她根本就沒回來。周淵易順便詢問了一下趙倩南的父母高就何處，得到的答案是——他們兩口子都是市內一家國營工廠的工人。
就如秦纖纖推測的那樣，趙倩南的家境並不富裕，家庭收入根本無法滿足她的奢侈需求。
那麽她維持高消費的錢，又是從哪裏來的？難道真如秦纖纖推測的那樣，是羅菖雪給她的？
趙倩南現在又到哪裏去了呢？難道還與羅菖雪混到了一起？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們肯定不敢一起住在學校的招待所裏，就算羅菖雪再放浪形骸，也得在校內注意一下影響，畢竟現在距離他妻子夏琪溪的死亡，才僅僅過了不到一天的時間而已。
周淵易不禁感到有點棘手，要是這兩個人不在招待所裏，那就很難立即找到他們了。但不管怎麽樣，還是應該去一下招待所。
因為才開學，招待所的製度還不是很規範，值班室裏沒有值班人員，甚至連底樓圍牆上的大門都沒有鎖。進了大門，裏麵是個小四合院，院子裏繞著圍牆牆根栽種了一排榕樹，榕樹上都釘了鐵釘，掛上了繩子，用來晾衣服。每棵樹上，都貼有一張紙片，上麵寫著房間號。這些繩子都是招待所安排給房客們晾衣服的，為了不搞混淆，所以才在樹上貼了紙片，每根晾衣繩隻能由對應的房客使用。
周淵易梭巡了一圈，看到晾衣繩上隻晾了一件衣服，是一件紅色的體恤衫，正是羅菖雪白天時穿過的。他上前看了一下樹上寫著的房間號，確定了羅菖雪住的房間。
羅菖雪住在招待所的二樓最裏麵一間房，招待所才建成，走廊上鋪了一層紅色的地毯，成色很舊了，空氣裏彌漫著一股嗆人的灰漿氣味，日光燈的鎮流器發出吱吱的聲響。這樣的環境顯然稱不上太好，盡管現在正是開學報到的時候，但招待所的入住率仍然並不高，學生家長都選擇到校外的旅館住宿去了。
盡管裝修得很簡陋，但招待所的每間客房還是安裝了包有鐵皮的防盜門。站在二樓最裏麵一間客房外的防盜門前，周淵易重重敲了幾下門，裏麵沒有任何動靜。看來羅菖雪沒在裏麵，周淵易不禁有點鬱悶。他正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忽然發現在充斥了灰漿味的空氣中，還夾雜了一點奇怪的氣味，腥腥的，還有點甜味。他覺得有點不對勁，使勁**了一下鼻翼，蹙緊了眉頭——身為警察，他已經分辨出，那是新鮮血液所散發出來的氣味。
同時，周淵易也發覺腳下踩著的紅地毯也有些異常，踩上去有點過份的鬆軟，就像是被**浸潤過一般。他低下了頭，才發現腳下踩著的地方，地毯顏色變成了暗紅色，而且暗紅的顏色還在漸漸擴散，紅色**從防盜門下的屋裏漸漸彌漫到了外麵，緩慢無聲地擴散。他彎下腰，用手指沾了一下地毯上的**，很黏稠。他將手指放在嘴裏輕輕吮吸了一下，頓時感覺到一陣惡心——果然是鮮血！
屋裏一定發生了血案！周淵易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趙倩南被羅菖雪殺了！如果一切都像秦纖纖推理的那樣，那麽羅菖雪一定會殺死趙倩南滅口，讓不在場證明變得死無對證。而且，兩天來在校園裏已經死了六個人，加上趙倩南，就是七個人，正好是用來召喚女巫儀式所需要的人數。
想到這裏，周淵易不由得感到心窩都抓緊了。他連忙招呼手下來撬開這扇防盜門。
可是，周淵易不禁想，羅菖雪怎麽敢在招待所中自己的房間裏殺人呢？這樣的話，想不懷疑到他都不行。
02
防盜門很快就被撬開了，周淵易一眼就看到進門處躺著一具屍體，屋裏散發著濃鬱的血腥氣息。屍體是頭朝門趴在地上的，身下淌出汩汩的鮮血，鮮血沒有凝固，屍體也沒有僵硬，甚至還帶有一絲體溫，看來受害人剛剛才死亡不久。
周淵易蹲在屍體旁，戴上手套，扳過屍體的頭顱，仔細看了一下受害人的臉龐，不由得發出一聲驚呼。
“死者是羅菖雪！”
這是一個令人吃驚的結果！
躺在地上的羅菖雪已經斷了氣，他的嘴巴大大地張著，五官扭曲地擠在一起，仿佛臨死前看到了最恐怖的事。但這還不算真正的恐怖，最為怵目驚心的是——羅菖雪的兩個眼窩裏，已經變作了兩個血洞，隻剩模糊的血肉，他的眼珠不翼而飛了！
在羅菖雪的手中，捏這一隻破舊的木偶，軀幹粗壯、四肢纖細。木偶上隻畫了鼻子嘴巴耳朵，唯獨缺少了眼睛。眼睛的位置，被人活生生用刀刃剜去了兩個洞。
羅菖雪居然死了！秦纖纖之前所有的推理，在羅菖雪的屍體前，頓時變得蒼白無力、毫無價值。他也是受害者，他是校園連環殺人案件中的第七個受害者！
秦纖纖看到屋裏的一切後，忍住了嘔吐的欲望，喃喃地說：“死了七個人了。凶手取走了龔蓓蕾的腦漿、巫蓮蓮的頸骨、柴明基的口腔黏膜、夏琪溪的智齒、鍾魯的血液、林玄的腋毛，現在又是羅菖雪的眼珠。七種從屍體上取走的器官都聚齊了，隻怕凶手馬上就要進行召喚女巫的儀式了……”忽然間，她眼前一亮，高聲叫道，“周隊長，我知道凶手現在要幹什麽了！”
“凶手現在要幹什麽？”周淵易詫異地驚聲問道。
秦纖纖答道：“進行女巫儀式，必須要使用到七個從屍體身上取出的器官。而那個凶手第一次從林玄身上取走的腋毛，事後從校園BBS裏的帖子裏得知是在他死前剪走的，所以不得不讓羅麗薇冒險去教具重新取眼睫毛，這也是我們設計捉獲羅麗薇的關鍵所在。”
“你的意思的——”周淵易還是沒有明白秦纖纖說的是什麽意思。
這時，蘇羽突然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說道：“我明白了，羅麗薇搜集到的器官都交給了她的‘哥哥’，也就是那個凶手。但她最後在教具室裏從林玄屍體上剪下來的腋毛卻沒有交給凶手！”
周淵易也明白了：“所以凶手要想完成儀式，就必須要去黑樓裏的教具室，拿到羅麗薇剛剪下來的林玄的腋毛！”一說完這句話，他頓時情不自禁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大聲說，“不好！我真是愚蠢，怎麽能隻派一個警員在教具室外值守呢？”
周淵易領著一幹警員從招待所裏衝了出來，向黑樓狂奔而去。此時，已是淩晨三點了。
03
黑樓教具室外空無一人，那個值守的警員不見了。周淵易頓時不由自主感到了一陣心悸，他不禁再次埋怨自己剛才所做出的草率決定。周淵易抬起頭，看到教具室裏透出了點點微弱的光亮，立刻命令手下將黑樓團團圍住，然後又打電話讓保衛科劉科長帶著保安前來增援。一會兒功夫，黑樓外就被警察與學校保安圍得水泄不通，就算蒼蠅也沒法飛出去。為了以防萬一，劉科長還叫來了校醫室的朱醫生。
朱醫生到來的時候，身後還跟來了顫顫巍巍的一個老太太，正是巫蓮蓮的養母，苗寨裏的養蠱婆，桑仰香。
盡管屋外的動靜不小，但黑樓教具室裏，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隻看到裏麵的微弱光亮正不規則地搖晃著。可以看得出，屋裏點燃的是蠟燭。
秦纖纖、蘇羽與趙鐵昆和歐陽耀陽也趕到了教具室外，正好看到周淵易帶著兩個手下，舉著手槍靠近到黑樓的一扇窗戶外。可惜黑樓的所有窗戶都塗上了黑色的漆，隻能從裏麵看到外麵，外麵根本看不到裏麵的情形，就如汽車車窗上貼著的太陽膜一般。
周淵易做了個手勢，他與兩個手下各自站在了一扇窗戶前，然後橫起手肘，使勁向窗戶撞去。“砰”的一聲巨響，三扇窗戶應聲被撞開了，不過，窗戶上的玻璃卻沒碎，隻在上麵出現了一道道密密麻麻的裂紋。
看來修建這幢教具室的時候，窗戶上安裝的都是安全性能很好的強化玻璃。
幾乎與此同時，周淵易和他的兩個手下都伸出了手槍，指向了屋裏，大聲叫道：“不準動，我們是警察！”但隻是一瞬間，三個人的動作都同時凝固了，表情也顯得非常難看。周淵易的嘴唇囁嚅著，卻什麽也說不出來。他隻是垂下了手腕，槍口也垂向了地麵，不再指著屋裏。
教具室裏發生了什麽？秦纖纖不由得好奇了起來。她踮著腳，悄悄向黑樓窗戶走了過去。她剛走了幾步，就聽到背後傳來窸窸窣窣的細碎腳步聲，回頭一看，是蘇羽，他也用同樣的姿勢踮著腳，跟在了秦纖纖身後——原來他的好奇心絲毫不亞於秦纖纖。
包圍圈周圍的警察保安看到他們之後，擔心刺激到屋裏的凶手，也不敢大聲喝斥，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走到了周淵易的身後。
從周淵易身後望進去，秦纖纖和蘇羽看到教具室裏的冰棺上，點燃著幾支蠟燭，蠟燭非常長，燃燒得很慢，像是特製的一般。燭光正微微搖曳，冰棺的影子被拉得一會兒長一會讓短，恍若幢幢鬼影。冰棺上，還繪出了奇怪的圖案，是一副六芒星的圖案！正中的一具冰棺下，有一個穿著黑袍的人坐在地上。在他的手裏，拿著一把手槍，槍口抵在身邊躺著的一個人的太陽穴上，那個人穿著一身警服，此刻正處於昏迷之中，後腦有處傷口，傷口外的鮮血已經幹凝了。
這個躺在地上的人就是剛才值守在教具室外的警員，但當他遇到突然而至的襲擊後，手槍便落入了黑袍人的手裏。現在隻要黑袍人摳動一下扳機，這個警員就會立刻死於槍下。
在警員，還躺著一個人。不，那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具屍體，是羅麗薇的屍體！
黑袍人一隻手拿著手槍指著警員，另一隻手則拿著一把明晃晃的手術刀。手術刀正在羅麗薇的臉上遊走，手法甚是嫻熟。刀刃飛一般劃過了羅麗薇的臉頰，刀口頓時湧出烏黑的血液，一汪一汪向外蔓延。他正是在做什麽？難道他想將羅麗薇的臉皮給揭下來嗎？
黑袍人的動作忽然停下來了，他轉過了臉，望向了窗外。他的臉上戴著紙板麵具，眼窩旁還繪有幾滴紅色的淚水。他看到了窗戶外站著的周淵易，示威似地揚了揚手中的手槍，然後旋即又抵在了警員的太陽穴上。
“你冷靜一點！不要做傻事！”周淵易脫口說道。
“嗬嗬，嗬嗬嗬。”黑袍人笑了，他冷笑的聲音很是怪異，像是幾種聲音混合在一起，還有回音，有男人的聲音，也有女人的聲音，有老人的聲音，也有孩子的聲音。周淵易明白，黑袍人臉上所戴的紙板麵具下，一定藏有變聲器——這種電子小元件，在電子城裏隻要花上幾十塊錢就能買到。
不用說，直至現在，黑袍人還想在眾人麵前隱匿自己的身份。
“你想幹什麽？”周淵易大叫。
黑袍人用混合的聲音說道：“我想幹什麽，你還不知道嗎？我正在進行召喚女巫的儀式。二十年前，霍金娜錯誤理解了女巫修煉手冊中的一段話，所以沒有成功召喚到女巫的靈魂。而現在，我已經準備好了所有的必備的物品，同時也對女巫修煉手冊進行了全麵的了解，掌握了儀式的整個程序。我隻需要等待最後的一道程序，就能成功地變身為女巫！”
“最後一道程序是什麽？”周淵易好奇地問。
“除了要準備七個從屍體取出的器官外，必須還要準備一張至親死去後新鮮剝下的臉皮，然後用這張連皮包裹打成槳汁的器官碎末，再加上咒語，就可以召喚來女巫的靈魂。可惜二十年前，霍金娜沒有向她的養女——也就是羅麗薇——下手，所以錯失了良機。嗬嗬，羅麗薇是霍金娜在另一個城市的孤兒院中收養的。在那個年代，孤兒院看是一個外國人來收養嬰兒，以為這個嬰兒一定能夠獲得良好的撫養條件，卻沒想到霍金娜收養嬰兒的目的竟是為了剝去她的臉皮。也就是說，羅麗薇根本算不上是霍金娜的養女，她隻是霍金娜的一個工具而已。可惜當年霍金娜一時陰差陽錯，因為一個小小的意外而喪失了成為女巫的黃金機會。不過，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再錯過了！”黑袍人哈哈大笑了起來。
“至親的臉皮？就算羅麗薇是至親，他也是霍金娜的至親啊，和你有什麽關係？”周淵易剛問了這句話，才想起這個黑袍人一定是羅麗薇的哥哥，這樣說來，羅麗薇也算是他的至親。
不過，黑袍人卻像是洞悉了周淵易的想法，他冷笑著說：“你一定以為我是羅麗薇的哥哥吧？如果你這麽想，那就是你猜錯了。羅麗薇的哥哥就是羅菖雪，我知道，你們一定已經推理了出來，而且我猜，一定是秦纖纖這丫頭推理出來的！”
當聽到黑袍人說出自己的名字時，秦纖纖身體不由得一震，她情不自禁走到了周淵易身邊，站在了黑袍人的視野之中，大聲問：“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你是誰？你和羅麗薇有什麽樣的關係？”
黑袍人似乎早就預知了秦纖纖的到來，他冷冷地說：“秦纖纖，你想知道所有的真相嗎？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你進屋裏來吧，順便讓警察把這個半死不活的警員帶出去，用你來交換他做我的人質。”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那隻沒握槍的手伸向了羅麗薇的臉上，輕輕一揭，竟提起了一張薄薄的臉皮，臉皮幾乎透明，還滴答著淋漓的黏稠血液。
他的視線不經意地落到羅麗薇屍體旁的一側，在那裏的地板上，擱著一隻微型攪拌器。攪拌器中，全是暗紅色的不明**。如果沒猜錯，這些**的主要成分就是腦漿、頸骨、口腔黏膜、智齒、血液、腋毛與眼珠，分別屬於之前的七個死者——龔蓓蕾、巫蓮蓮、柴明基、夏琪溪、鍾魯、林玄與羅菖雪。
這隻攪拌器是羅麗薇的心愛之物，她曾經說過她喜歡喝現榨果汁，才帶來了這隻攪拌器。但在那時，誰都沒想到她真正目的竟會是為了將各種從屍體取出的器官攪拌成碎末槳汁。可惜，最終她沒機會使用到攪拌器，機會都被眼前這個不明身份的黑袍人奪走了。
秦纖纖遲疑地望了一眼周淵易，就準備走向教具室的大門。周淵易低聲吼道：“不行，你不能去的！我怎麽能讓一個平民代替作為人質的警員？”
“難道你不想知道真相嗎？我倒想看看這個黑袍人究竟玩的是什麽花樣。”秦纖纖答道。她不顧周淵易的反對，毅然走向了教具室大門，她回過頭望了一眼，發現蘇羽也望著他，好像要對她說什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