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戴麵具的神秘人
1
老李去半山腰處的平台報警,我們所有人則全都退回了旅社中。
在霍格的客房裏看完了那張寫有詛咒的廢棄碉樓照片後,我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息。
碉樓外牆寫著“開膛破肚”的詛咒,而我們又真在旅社外的玉米田裏發現了一具開膛破肚的屍體,這是巧合,還是早有預謀的殺人事件?
我真想立刻離開這裏,就算退給杜瑜眉兩萬塊錢都行。但我也知道,作為關係人,出於協助警方的義務,我絕對不能馬上離開這裏的。盡管迪克·韓和霍格才是屍體的第一發現人,但我也已經卷入了這場事端中,這是無可辯駁的。
回到旅社一樓餐廳裏,迪克半躺在兩張椅子拚成的長椅上,眼神渙散,精神似乎完全崩潰了。他那非主流青年的形象被破壞殆盡,我卻無心嘲笑,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勵他振作起來。他是山穀裏最年輕的男人,長於運動,身強力壯,我們大家都需要他。
而且他並沒犯什麽錯,隻是不巧成為了第一個發現屍體的人。隻不過,他發現屍體的過程也真是太富有戲劇性了,居然是玩動力傘的時候從空中鳥瞰到的。如果他不玩動力傘,隻怕直到屍體腐爛了,都沒人會知道茂密的玉米田裏竟藏著一具開膛破肚的屍體。
表妹小倩與常青穀的花房姑娘玉兒,盡管倆人今天還是第一次見麵,但卻因為同時遇到了這樁慘案,在巨大的壓力之下,素不相識的倆人卻如相識多年的好朋友一般,此刻正互相依偎在一起,輕聲抽泣著。
我想上前安慰她們,卻見霍格已經先我一步,走到她們麵前,以極富磁性的嗓音說道:“哭,有用嗎?殺人凶手不會那麽笨的,幹完開膛破肚的慘劇後,還留在這裏等著警察來抓他。隻怕凶手早就跑得遠遠的了,旅社裏很安全!再說了,我和藍先生也會保護你們的。呃,對了,還有老李、迪克,我們都會竭盡全力不讓你們受到任何傷害!”
我也趕緊大聲叫道:“沒錯,我會保護你們的。”說這話的時候,我的眼神是麵向著玉兒的。倒不是說我頃刻間就對玉兒有了好感,隻是因為剛才霍格說話的時候,已經握住了小倩的手,小倩也順勢撲進了霍格的懷裏,她不需要我再來安慰了,所以我才將說話的重心投向了玉兒。
玉兒止住抽泣,揉了揉眼睛,擦拭掉眼眶下的淚痕,對我說了聲:“謝謝你,藍先生。”
“別那麽客氣,別稱呼我藍先生,叫我若海就行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居然在這種時刻說出了這樣的話。
“嗯,若海先生。呃,你的名字還真好聽,藍若海,蠻有詩意的。”玉兒總算不再緊張了,竟開始討論起了我的名字。看得出,她似乎對我很有了解的興趣。
但小倩卻早習慣了與我鬥嘴,同時向來以揶揄我為樂趣,哪裏看得慣有女性對我有好感?於是立刻止住哭泣,接過了話題,說:“藍若海這個名字就算有詩意了?海本來就是藍色的,這名字完全是平鋪直敘嘛,根本沒有任何想象力。如果叫什麽藍若貓,才叫妙呢。藍色的貓,多有想象力,多有創造力,多有詩意!”
嘁,她完全是在以這個生造出的名字,影射一部以藍色的貓為主角的適合低齡兒童收看的卡通片嘛!
不過,餐廳裏原本充斥著的緊張感卻因此一掃而空**然無存,隨之而來的是一片哄笑聲。就連半躺在長椅上的迪克,臉上也露出了難得的微笑。
沒錯,那個殺人凶手應該早就離開了山穀,我們本來就沒什麽危險,畢竟我們都是第一次來到這裏,是陌生的闖入者,並不是凶手的既定目標。
不過,要是凶手是個天生的冷血殺人狂,那就另當別論了。當然,我可不能把這句話給說出來了。
2
老李一時半會還回來不了,如果他在穀口打通了報警電話,警察最快也要沿那條狹窄小路行駛一小時才能抵達常青穀。如果電話打不通,那就糟糕了,老李必須開車去一趟附近警局,一來一回沒兩個半小時搞不定。
隨著餐廳裏的氣氛漸漸緩和,黃阿婆開始忙碌著打掃衛生,而這裏的老板杜瑜眉則坐到我身邊,對我說:“藍大師,盡管您還沒參觀常青穀,但不知道常青穀是否已經給您留下了一點印象?”
“很有印象,印象深刻!”我答道。
“那麽,您覺得如果要開發常青穀,初步應該怎麽定位呢?西陵山中通往常青穀的這條簡易小路,會不會成為致命的瓶頸呢?”
回想到來時經過的那條光禿樹林中的簡易小路,再望望旅社外綠油油的玉米田,產生的劇烈反差忽然令我心中有了一個不錯的策劃方案。
“杜老板,你們這裏沒電話,更沒有寬帶網絡吧?”
“是的,電信局與網絡服務商都不願意特意為常青穀遷入電話和寬帶網絡,成本實在太高了。我們這裏惟一可以和文明社會形成聯係的,是看電視。當然,看的也不是有線電視,而是安裝了鍋蓋式衛星電視接收器。”
我撓了撓頭,然後以堅決的語氣說道:“杜老板,你得把衛星電視也拆下來!那條簡易小路也不要拓寬!常青穀的定位,應該是一處經曆千難萬險才能抵達的世外桃源!遠離電話、遠離網絡、遠離電視、遠離工作打擾、遠離文明社會的心靈休憩地!”
“就像原始人住的地方一樣?”
“沒錯,但和原始人也有一點不同。最起碼我們不用住在山洞裏,而且還有這麽一座漂亮的農莊式旅社可以住!”
杜瑜眉聽得目瞪口呆,似乎懷疑我的策劃方案能否有效。
這時,我聽到了一聲驚呼:“高,實在是高!”
說話的,是迪克,看來他已經從頹喪中解脫出來了。迪克激動地跳下長椅,高呼道:“沒錯,我過去在美國的時候,就聽說有人租下一座曾經關押重型犯人的廢棄監獄,好像是一座孤島,重新裝上刑具,然後當作旅館進行經營。沒想到生意火爆得要命,要想住其中一個連環殺手住過的牢房,必須提前半年在網上預約才行呢。”
他說的那個監獄,我也聽說過,是惡魔島監獄,曾經在很多影視作品裏出現過,現在也確實是一處旅遊勝地。
而霍格也頜首說道:“藍先生說得很有道理!現在最熱的旅遊城是哪裏?是麗江!驢友們曆經千山萬水來到麗江,就是為了懶散地曬太陽。太陽,哪裏不能曬?為什麽偏偏要去麗江發呆?”
我接口道:“現在的都市年輕人,早已成了現代生活的奴隸。忙掙錢、忙供房、忙戀愛、忙工作,手機二十四小時不敢關機,兩天不上網查閱郵件就心裏發慌。他們的神經就像一根崩到了極限的橡皮筋,再用點勁就會崩斷。這是一種心理上的亞健康狀態,如果不及時調整,就會引發嚴重的心理問題,甚至心理疾病。要是能讓他們找到一塊烏托邦一般的世外桃源,作為心靈休憩地,將會有效緩解他們內心的苦悶,避免出現災難性的不良後果。”
“嗯,是啊是啊!我就是整天忙戶外俱樂部的生意,沒客人的時候擔心沒飯吃,有客人的時候又擔心客人在戶外運動的時候出事,搞得我茶飯不思,坐臥難立。我做夢都想能夠逃到一個沒人的地方,泡泡溫泉,享受美食,不用再理會生意上的瑣事,不被電話打擾,哪怕一天都好!”迪克身同感受地叫了起來。
小倩也點頭道:“是啊,我就是因為工作壓力太大,才辭去了醫院裏的工作。醫院裏看到了太多病患因為病重而失去生命離開人世,我的心情也終日都蒙著灰,感覺自己都快要瘋掉了,如果再不辭職,我就真的要瘋了!”
我不禁撇撇嘴,嘁,她明明是因為不想再在醫院病房裏遇到下一個男友,才辭職的嘛!
不過,她這句話也暴露了自己曾經當過醫生,霍格立刻就湊過頭去,說:“安小姐以前做過醫生呀?真是巧,幾年前我曾經以女醫生為主題拍過一組照片,在全國大賽裏拿了獎。我一直準備為那組女醫生照片拍續集,如果安小姐有興趣,離開常青穀後不妨來做我的模特兒!”
“呀!我也能做攝影模特兒嗎?真是太棒了!”小倩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我重重咳了一聲嗽,正色道:“當模特兒可以,但是別當那種專拍光屁股的人體攝影模特兒!”畢竟這次是我帶著她到常青穀來的,我可不能讓她被一個來曆不明的攝影師給拐跑了。
但小倩卻反駁道:“人體模特兒又有什麽不好?那也是為藝術獻身嘛!再說了,人生短暫,青春更短暫,如果不把年輕時最美好的一麵留下來,等我變成你這麽老的時候,會後悔的!”
這小丫頭,居然拐彎抹角地罵我老!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我確實比她大了十歲,這可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呀。唉,這丫頭隻要找到了機會,就喜歡打擊我。
但不管怎麽,在場的幾個人都很認同我的初步策劃方案,如果我再對這個方案做番深加工,添加極富煽動性的文案,說不定真能讓杜瑜眉感到滿意。
此時,杜瑜眉也頜首道:“是啊,或許藍大師出的主意還真能奏效。其實我們常青穀裏也確實有許多吸引遊客的元素,除了這裏四季如春之外,山穀裏還有溫泉,溫泉水直接引入了旅社中。走進旅社一樓,左邊是前台與餐廳,右邊則是溫泉池。不僅有大池,還有單獨的小池、情侶池。另外,不知你們是否注意到,在常青穀裏找不到一隻蚊蠅。”
“哦?!”我好奇地問,“四季如春的地方,居然沒有蚊蠅?”
杜瑜眉點點頭,答道:“常青穀裏的溫泉富含硫磺,硫磺有驅走蚊蠅的功效,同時還能驅蛇呢。”
嗯,這又是個賣點,健康概念、養生概念,正大行其道,我也得把這一點寫入策劃書中,構築突出景區的新亮點。
“難怪……”在一旁正與小倩調笑的霍格忽然冒了一句話出來,“難怪我在玉米田裏發現那具被開膛破肚的屍體時,居然沒看到一隻被腥臭吸引過來的蚊蠅。”
他這句話一說出來,餐廳裏頓時靜默了,隻有黃阿婆掃地時發出的沙沙聲還在繼續響著。
霍格說什麽不好,偏偏說這個?
原本已經緩和了的氣氛,顯得再次緊張了起來。
3
直至下午五點,老李才帶著一個身著製服的中年警官回到了常青穀中。
他在穀口的平台上,沒有搜索到手機信號,隻好開著四排座的麵包車,在簡易小路上顛簸了三個小時,才從鄰近的派出所找到一位警官,並開車載回了常青穀中。
這位中年警官看上去有點微微發福,一張臉麵團似的,挺和氣,一走進旅社中,他就不好意思地朗聲說道:“真是對不起,因為昨天有兩個逃犯越獄了,懷疑已經躲入西陵山區,我們派出所的所有幹警都跟隨大部隊搜山了,隻留我一個人在所裏值班接聽電話。本來我也要去搜山的,但不巧胃病發了,還吐血,所以才留在了所中。我已經打電話通知市局了,但他們一時半會也抽不出人手趕過來……”
“這裏發生了命案,開膛破肚的屍體呀!怎麽可能抽不出人手?”我不滿地叫了起來。
這位警官無奈聳聳肩膀,解釋道:“你們應該知道吧,通往山穀的這條簡易小路其實非常危險,路基不穩定,白天倒也罷了,晚上很容易出車禍,所以交通部門早就宣布夜間封路,不允許行駛。現在是初冬,下午六點多天就黑透了,就算市局派人來,六點前也無法趕到,所以隻能等待明天再派人來。”
我看杜瑜眉也點了點頭,看來警官說的是實話。我們來的時候,那條簡易小路也夠讓我提心吊膽了,當時就考慮過要是晚上行駛,會出現什麽樣的麻煩事。
不過,警官又說道:“上級還是很重視這件事的,所以先派我過來了。你們可別小瞧我,我以前也是刑警哦,隻是身體出了點問題,無法再適應高強度的刑偵工作,才主動申請到山區裏的派出所來為人民服務。”
我不禁對他肅然起敬。
警官又補充了一句:“你們放心,今天晚上我也會留在旅社中的。嗬嗬,我是搭老李的麵包車過來的,就算想走,也沒辦法離開。這裏今天夜裏的安全問題,由我負責,你們完全不用擔心!”
他的這句話,立刻引來了小倩與玉兒的一陣歡呼聲。
與此同時,老李也向我們介紹了這位警官的身份。他叫戴智勇,是離山穀最近的一處山區派出所的副所長。
戴警官果真敬業,隻在旅社裏露了個麵,便招呼最初發現屍體的三個人,迪克、霍格與我,和他一起來到了旅社外的玉米田邊。其他人則留在旅社中,緊鎖大門,所有窗戶也要從內關好,並全體集中在餐廳裏,務必不要外出,注意確保安全。
我們當中,隻有霍格曾經與那具男屍進距離接觸過,迪克是從空中看到屍體的,而我隻是從相機裏看到了屍體的照片。所以踏入玉米田後,霍格走在最前麵帶路,領我們向橫屍的地方走去。
玉米田裏的玉米種植得很密,一株緊挨著一株。因為這些玉米是按不同月份分別種植的,所以玉米株高的高,矮的矮,我們必須用手分開玉米株後,才能踏著鬆軟的泥土前行。
幾分鍾後,我們終於來到玉米田中央。地熱透過鞋子,傳入鞋底,讓我感到了熱度,但當我真正親眼看到那具被開膛破肚的屍體後,那股熱度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隨之而來的是陣陣深入骨髓的涼意。
蒼白的屍體橫躺在玉米田中,壓彎了一片玉米株。被屍體壓彎的玉米株,斜著彎曲了45度,將倒未倒,空氣中充斥著濃鬱的血腥氣息,卻如杜瑜眉所說的那樣,沒見著一隻蚊蠅。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真正的屍體,頓時感到了一股難以遏製的嘔吐感。
被開膛破肚的屍體,比大卸八塊更為觸目驚心。
屍體的眼睛還大大地睜開著,似乎正死死地盯著我們,敘述著他曾經曆的悲慘遭遇。咽喉至肚臍的那道裂口,剖得非常順,戴警官隻看了一眼,就說道:“肯定是用手術刀剖開的。”
內髒果然不翼而飛了,隻剩空****的腹腔與胸腔。
屍體附近遺留的鮮血並不多,玉米田裏應該不是發生凶案的第一現場。
戴警官很專業地戴上手套,鎮定地走到屍體旁,仔細地凝視著屍體那慘白僵硬的臉龐,臉上沒露出一絲恐懼的神色。他應該沒撒謊,以前一定做過刑警,那些一輩子呆在偏僻山區派出所裏的警察,哪怕混到了副所長,真正見到了屍體,也絕對會麵露驚駭,不可能如此鎮定。
不過,戴警官的神情很快就變了。他不是變得驚慌恐懼,而是變得異乎尋常的興奮。
“嘿!沒想到這小子居然已經死了,而且還死在這個地方!”他激動大叫道。
怎麽,戴警官認識這個死在玉米田裏,而且還被開膛破肚的倒黴蛋?他見了屍體還如此激動,卻未麵露哀傷,看來死的人也應該不是他的朋友。
死者究竟是誰?
戴警官因為激動,徑直摸出了手機,想要打電話通知上級,可摸出手機後才想起,常青穀裏根本就沒有手機信號。
“死的是誰呀?”迪克忍不住問道。
“是孫洪偉!孫洪偉!真沒想到這小子居然死在常青穀裏了!哈哈,找到他的屍體,我也算立了一功了!”
“孫洪偉是誰?”我好奇地問。
“就是全市警方正在追捕的兩個逃犯中的其中一人!”
我這才想起,剛才戴警官來到旅社裏時,曾經說過昨天下午有兩個重罪逃犯越獄,懷疑躲入了西陵山區中,全市警察都忙著搜山追捕,連山區派出所的所有幹警都被叫去協助圍捕。沒想到其中一個逃犯竟死在了常青穀裏的玉米田內,還被開膛破肚。那麽,另一個逃犯呢?會不會也在常青穀附近?
戴警官向我們介紹了兩個逃犯的情況。
兩個逃犯,一男一女,男的叫孫洪偉,女的叫董佳。他們是一對雌雄大盜,犯下了一樁駭人聽聞的滔天大罪,昨天在法院公審中雙雙被判處死刑,移送至市郊監獄,待最高法院核準死刑令後,便擇日處決。昨天上午,一輛囚車載著這兩人離開法院,押解至位於西陵山區深處的西川市監獄,沒想到半路上囚車發生車禍,側翻在路邊。
當路人發現側翻的囚車時,看到押解人員與司機已經陷入了重度昏迷,車門也因為碰撞變形而車門大大敞開著,裏麵的一對雌雄大盜卻不見了蹤影。
緊急通緝令很快就下達了,昨天夜裏西川衛視台與本地電視新聞裏,都通宵達旦滾動播出了多次,可惜我卻因為一樁中介生意去了黑貓酒廊裏,並偶遇了深霄買醉的表妹小倩,所以沒看電視新聞,也不知道西川市居然出了這麽一樁越獄大案。
戴警官一邊介紹,一邊瞄著孫洪偉那開膛破肚的屍體,還有空空如也的腹腔,臉上的興奮之情溢於言表。他忽然對我們說:“如果我沒猜錯,殺死孫洪偉的,應該就是他的情人,那個叫董佳的女逃犯。”
“你怎麽知道?”我詫異地驚聲問道。
“嗬嗬,因為我看過他們犯案的卷宗,知道一些沒有對外公諸於眾的具體案情。”
“嘿嘿,說來聽聽。”迪克不知死活地問道。
戴警官頓了頓,開始了他的敘述。
孫洪偉與董佳是一對夫妻,就住在西川市市郊一座獨門獨院的平房裏,兩人很是恩愛。從三年前開始,他家附近就不斷就有人離奇失蹤,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警方經過縝密偵查,於半年前終於鎖定了孫洪偉與董佳就是製造失蹤案的罪魁禍首。趁著兩人上班,警方人員潛入他家平房中,在冰箱急凍室裏找到無數人體內髒,肝髒、心髒、脾髒、肺,分屬不同主人,數不清的人體內髒塞得冰箱都快關不上門了。
衛生間裏,地磚很是鬆動。撬開地磚,警方在地底找到了數十具已經白骨化的腐爛屍體。
抓捕兩人後,孫洪偉才供出了他們犯案的動機。
五年前,董佳曾經懷孕,卻不慎流產。流產後,董佳沒休息好,不幸罹患了一種月子裏的怪病,畏寒怕冷,怎麽都醫不好,終日隻能蜷縮在被窩裏,夏天都得開著電熱毯。後來董佳不知從何種渠道得到了一個秘方,需要大量進食動物內髒,才能彌補內氣,治好這種怪病。
一開始,孫洪偉到處采購動物內髒,在屠宰場買回大量牛肚豬心羊肺鴨腸,煲湯熬粥煎炸爆炒給妻子吃,但董佳吃了後病情卻毫無好轉,依然隻能躺在**靜養。三年前的一天,從一個偶然的機會裏,孫洪偉從朋友那裏拿回了一個人體胎盤,煲成紫河車湯給董佳服下,董佳立刻覺得一股熱氣在胸腔裏回**,兩年來第一次感覺自己不再畏寒了,而且還下床走了一會兒。歸結原因,她認為是因為自己食用了人體內髒,才讓病情有了好轉。
不過,幾天後,董佳又舊病複發了。為了治好妻子的頑疾,孫洪偉四處托人尋找人體胎盤,但這東西並不好弄,即使弄來了也管不了多久,董佳就會重新犯病。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後,孫洪偉覺得殺人,目的隻是為了獲取死者體內的髒器。
孫洪偉殺人,毫無目標可言,遇著誰就是誰,所以發生係列失蹤案後,警方一直執著於尋找失蹤者之間的共同點,令案情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毫無進展。幸好後來警方在西川市內許多地方安裝了隱蔽的攝像頭,其中一個攝像頭恰好拍攝到孫洪偉誘騙一個小孩到他家裏去看新出的漫畫,隨後小孩就失蹤了,警方才將懷疑的目光投向了孫洪偉。
從孫洪偉家衛生間地板下啟出的屍體,均被開膛破肚,取出了所有內髒,拿給董佳食用。
據董佳招供,她吃了人體內髒後,確實能在短時間內不再發病,但隻要過了幾天,仍會舊病複發。所以孫洪偉隻好不斷殺人,不斷將屍體開膛破肚,不斷取出胸腔腹腔裏的內髒。拿孫洪偉的話來說,他實在是太愛董佳了,不忍心看到妻子終日蜷縮在開著電熱毯的被窩裏不能下床。
可是,他卻忍心殺死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人的心,真是不可琢磨。現實裏發生的恐怖案件,永遠比任何一部暢銷的恐怖懸疑小說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說到這裏,這位微微發福的戴警官指著孫洪偉那死狀慘烈的屍體,說:“現在你們應該知道他為什麽會死成這樣了吧?”
“難道……是他和董佳潛逃到這裏來的時候,董佳舊病複發,無法再支撐了,於是殺死了丈夫,取出內髒吃掉了?”我的聲音肯定很顫抖吧。
我不禁想到自己以前也曾經非常喜歡吃動物內髒,還有表妹小倩那個叫薛駿緯的前任男友,也酷愛吃這個,冰箱裏堆滿了各種動物的內髒。不過,我發誓,以後我再也不會吃這些玩意兒了。
想一想,都覺得惡心。
戴警官搖了搖頭,以一種難以形容的語調,傷感地說道:“不會的,董佳與孫洪偉感情非常好,她根本不可能下手殺死自己的丈夫。”
“那麽……另有凶手?”我的聲音更加顫抖了。
“不,我猜孫洪偉應該是自殺的!臨死前,他留下遺言,囑咐妻子一定要剖開他的屍體,取出內髒吃掉。”
真是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愛呀。以前聽說蜘蛛交尾之後,雌蜘蛛會吃掉雄蜘蛛,以此作為孕育幼蛛的營養。但我實在無法相信,孫洪偉竟然自殺後獻出自己的內髒,送給妻子食用,以求她能繼續活下去。
我開始顫栗了。迪克與霍格也好不到哪裏去,我們全如剛出鍋的白灼蝦一般,彎著腰,在綠油油的玉米田中央不住顫栗著,想要嘔吐,卻因為沒吃多少東西而嘔吐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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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洪偉的屍體依然躺在玉米田裏,盡管沒有蚊蠅騷擾,但因為地熱的關係,戴警官擔心屍體會腐爛,影響明天大批警力到來後的現場勘查,於是吩咐我們當中最年輕的迪克,回旅社廚房拿點冰塊過來。
迪克離開後,戴警官又說道:“我估計孫洪偉和董佳也是誤打誤撞闖入了常青穀,好在昨天整個山穀裏都沒有其他人,否則孫洪偉也不會選擇自殺了。”他的言下之意就是,如果他們在山穀裏遇到了其他人,孫洪偉定會痛下毒手,為妻子獵取內髒。
“哦?!山穀裏沒有其他人?昨天杜老板、老李、黃阿婆和玉兒沒在旅社中嗎?”我詫異地問道。
“嗬嗬,我在來的時候,詢問過老李,他告訴我,他昨天去市區采購廚房的食材,杜老板也呆在城區家裏。黃阿婆和玉兒都住在距山穀三華裏的村落裏,因為兩位老板都不在,所以她們也各自回家了。今天上午,老李直接在西川長途站接你們,杜瑜眉則先一步回旅社做準備,黃阿婆和玉兒也是今天上午才回到常青穀裏來的。”
哦,難怪,昨天夜裏我剛回了手機短信,杜瑜眉就給我發來了銀行卡密碼,還打來電話。在常青穀裏沒有手機信號,肯定無法回電話的,所以她一定在山穀之外。
戴警官的麵色忽然變得凝重了起來,他若有所思地說道:“附近三華裏的那個村落,家家戶戶都住在倚山壁而建的半圓形碉樓裏,易守難攻,董佳應該沒能力獨力潛入並殺人。我現在擔心的,是她會不會重新回到山穀中尋覓獵殺對象?說不定她已經潛伏在了附近,看到有人住進了旅社中,時刻準備著趁人不備伺機殺人獵取內髒。不過,董佳進食了一次人體內髒後,起碼能夠保證三天之內不需再吃內髒。”
我不禁暗忖,或許在三天內,我們還算暫時安全?
霍格也深以為然地說道:“那更加說明董佳就潛伏在山穀附近。要知道現在已經是初冬了,她在其他村落裏沒法潛入碉樓裏找吃的,也隻能回到這裏來,畢竟這裏有一大片玉米田,田裏還有成熟了的玉米。”
我下意識地東張西望著,附近恰好有風掠過,遠處的玉米杆正隨風搖曳著,我不由得渾身打了個哆嗦。
董佳會不會就藏在玉米田裏某個隱蔽的角落?我不禁暗中揣測著。
“藍先生,你不用太害怕。不管怎麽說,董佳也隻是個女流之輩,體力氣力都有限。就算她真要在山穀裏殺人獵取內髒,也多半會殺女人。”戴警官麵無表情地說道。
“哎呀!我得趕緊回旅社去!”我大叫著,向玉米田邊緣衝去。小倩還在旅社裏的呢,還有玉兒。現在旅社裏隻有老李一個男人,我實在是不放心,我擔心董佳隨時會潛入旅社對兩個女孩不利。
我得保護她們!
我還沒衝到玉米田邊的田坎上,就迎頭撞到了一個人,我和那人同時發出了一聲驚呼。待我回過神來,仔細一看,撞倒的竟然是那位非主流青年迪克·韓。迪克拎著的一桶冰塊也掉落在了玉米田裏。迪克捂著胸口直喊疼,我一邊道歉,一邊幫他揀起冰塊,放回桶中。
揀好冰塊後,迪克卻沒拎起桶,他愁眉苦臉地對我說:“藍哥,你幫我把冰塊送到屍體那裏去吧,我實在是不敢再多看那具屍體一眼了。”
這家夥,輪到求我的時候,就稱呼我為“藍哥”了。
算了,還是我去送冰塊吧。看他那副可憐相,我也不禁生出惻隱之心。反正我也能送冰塊的,又何必讓他再受煎熬?
我讓迪克趕緊回旅社,不過我並沒說讓他去保護兩個女孩,反正這膽小鬼也多半指望不上。但隻要旅社裏有這麽一個年輕健壯的男人,估計董佳就算潛伏在附近,她也不敢輕舉妄動。
看到迪克的身影消失在青紗帳之後,我拎著裝有冰塊的小桶轉身回到了玉米田中央,交給了戴警官。戴警官均勻地將冰塊放置在了孫洪偉的屍體四周,然後我們三人一同離開了橫屍地點,出了玉米田,向旅社走去。
穿過旅社外那條兩旁種著鬆柏的小徑,我看到旅社大門緊緊關閉著。很好,他們聽從了戴警官的指揮,一直緊閉著大門。我伸手敲了敲門,還大聲喊著表妹小倩的名字。
足足過了半分鍾,門才慢慢打開了。門後,站著小倩、玉兒、杜瑜眉、老李與黃阿婆。
不錯,他們連開門都是集體出動的,應該不會給董佳留下任何可乘之機。
不過,我怎麽沒見著迪克呢?
與此同時,我也聽到小倩開口問道:“咦,迪克·韓呢?他不是給你們送冰塊去了嗎?怎麽沒和你們一起回來?”
我一下子就愣住了,呆立在門外,手足冰涼,張大了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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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克失蹤了?從我在玉米田裏與他分手,到現在發現他沒回旅社,也不過短短不到十分鍾時間,他是被董佳劫持走了嗎?董佳隻不過一個柔弱女子罷了,迪克卻是運動達人,董佳有能力擄走迪克嗎?我不認為有此種可能性,更何況我與戴警官、霍格在玉米田裏布置冰塊的時候,並沒聽到附近有打鬥的聲響呀。
可是,迪克到底到哪裏去了?他應該不會惡作劇故意躲起來嚇唬我們吧?在這非常時期,要是他真這麽做,也太弱智了!他雖然喜歡玩,但因為不可能這麽玩的。
不管怎麽說,我們也得把迪克找出來。好在他隻失蹤了十分鍾左右,如果是董佳幹的,她肯定無法扛著迪克走到多遠的地方。哪怕她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但畢竟也隻是個柔弱女子,迪克又身強力壯。現在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迪克被擊暈了,正躺在玉米田裏的某個隱蔽角落。青紗帳成了最好的屏障,擋住所有人的視線,隻要等到不久後天黑,董佳就能盡情享用迪克的內髒了。
事不宜遲,戴警官招呼所有人分成四組,我們這裏正好八個人,就連黃阿婆也算進來了,恰好四男四女。黃阿婆當然不適合外出搜尋,但留在旅社裏也需要一個男人保護,所以戴警官讓年齡最大的老李留在了旅社中。
戴警官與杜瑜眉一組,霍格主動走到小倩身邊,而我隻好和玉兒分在了一組。然後我們六人一同鑽進了青紗帳中。我們以我和迪克分手的位置為圓心,呈放射狀向四周搜尋迪克的蹤影。我們不時互相呼喊,確定各自的位置,也讓彼此知道自己是否安全。
一走進玉米田,玉兒就緊張地握住了我的手,手心汗津津的,我也下意識地握緊她的手,同時感覺心髒加速了跳動,怦怦的,仿佛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
倒不是說在這一刻,我與玉兒之間的關係有了突飛猛進的進展,畢竟我們才認識了不到半天。
我曾經聽說過一種理論,叫“吊橋理論”。
據說一個人看見喜歡的異性時,生理會產生自然反應,比如供血速度增加,心跳也隨之加快。同樣的,此種情況可以進行逆推,當心跳加快的時候,可以證明你很喜歡眼前見到的異性,跳得越快,證明你越對異性有感覺。
當一個人處於一個極度緊張的環境下,例如過吊橋的時候,心跳會加速,腎上腺素分泌加快,這都是正常的生理反應。不過,如果在這時看見橋對岸上站著異性,這個人就會突然發現自己對對方產生了好感。其實這種感情並不算喜歡,隻不過是橋在晃動時帶來的本能的心動感覺罷了。
現在我與玉兒的情況就很符合吊橋理論的定義,我們隻是在極度危險的重壓下,感覺到了恐懼,所以我們下意識地牽手,心跳開始加速,在危險到來的時候或許我們還要相互依偎。
但,這隻是自然的生理反應罷了,並非我們真的情投意合了。我不斷如此反複告誡自己。
正當我感覺有些尷尬的時候,忽然聽到青紗帳深處傳來了一聲驚呼,是霍格的聲音:“呀!我找到迪克了!你們快過來!他還活著!”
另外四人循聲向霍格的所在位置狂奔過去。
幾秒之後,我與玉兒穿越了玉米田,便看到了壓倒一片玉米杆躺在地上的迪克。
迪克處於昏迷狀態中,閃亮的光頭上,前額似乎遭到了重擊,有一處血痕與淤青,但沒出血,隻是造成了昏厥。
表妹小倩正跪在迪克肩膀旁的地上,用雙手壓迫著迪克的胸膛,正有節奏地用力按著他的心髒,嘴裏還大叫著:“一下,兩下,三下,四下……”
我知道,小倩正在為迪克實施心髒複蘇術。謝天謝地,小倩是臨床醫生,能夠以最專業的方式為迪克提供幫助。
十幾秒後,迪克開始劇烈地咳嗽,身體陡然彎曲,膝蓋差點砸在了他的鼻梁上。他終於醒了過來,睜開眼睛後,先是一陣迷茫,等他反應過來之後,眼中立刻流露出恐懼與後怕的神情,身體不住顫栗著。
“剛才發生什麽事了?”戴警官急切地問道。
“我……我被一個戴著麵具的人襲擊了……”他的眼神再次遽然空洞。
“戴著麵具?男人還是女人?是不是董佳?”
戴警官說出董佳的名字時,小倩和玉兒都露出了詫異的表情。我們還一直沒機會告訴她倆孫洪偉與董佳的事,更沒告訴她倆那具備開膛破肚的屍體的身份。
迪克卻眼神渙散地搖了搖頭,說:“襲擊我的人……身材高大,肯定不是女人……不是董佳!”最後四個字,他是歇斯底裏喊出來的,嗓音高亢,透出難以抑製的激動與恐懼。
“究竟發生了什麽?你不要著急,慢慢說。”霍格輕輕拍了拍迪克的肩膀,竭力想讓他平靜下來。
迪克深吸了一口氣,慢慢開始講述他在與我分別後的遭遇。
他在玉米田邊緣,把冰塊交給我之後,就心想著趕緊回到旅社裏,隻要回到旅社,關上門,與其他人呆在一起,就安全了。
迪克衝出玉米田,以最快的速度來到了旅社外那條兩側種滿鬆柏的小徑上。迪克本來想大聲呼叫老李開門,但又總覺得這麽大呼小叫,會讓別人看輕自己,把他看作一個不堪大用的膽小鬼。更何況,旅社裏還有兩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早些時候,迪克因為發現躺在玉米田裏的屍體,嚇得魂飛魄散,語無倫次,就已經讓兩個女孩對他產生了輕視。這一次,絕對不能再這樣了。
於是迪克站在旅社大門前,優雅地敲門,並小聲說著:“開門,我回來了。”隻喊了一聲,他就沒再喊了,因為他聽到門內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
“吱呀”一聲,門軸發出痛苦的呻吟,然後門從裏麵被推開了。
迪克抬起頭,看到的卻不是老李、杜瑜眉、黃阿婆、小倩、玉兒中的任何一位,而是一個戴著怪異麵具的身材高大的人。看此人體型,比迪克高了半個腦袋,應該是個強壯的男人。迪克正尋思這個男人是誰,為什麽還戴著麵具,那男人突然以極快的速度猛一低頭,他的前額與迪克的前額重重地撞在了一起,如火星撞地球一般。
迪克根本沒有任何心理準備,頓時眼前直冒金星,接著兩眼一黑,便倒在地上昏了過去。雖然他是個身強力壯愛好運動的年輕人,但帶著麵具的神秘人所發動的攻擊,實在是太出人意料了,迪克根本沒有半點防禦的機會。
等他再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玉米田裏,是小倩用心髒複蘇術把他救醒的。
迪克的敘述令我們深感震驚。
那個戴麵具的人是從旅社大門內出現的?也就是說,之前他一直呆在旅社裏!他是誰?他為什麽要襲擊迪克?
還是戴警官最為鎮定,他問道:“那個神秘人,臉上戴著什麽樣的麵具?”
迪克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回憶這段經曆確實令他很是苦惱。經過一番絞盡腦汁的思索之後,他喃喃說道:“我也隻是短暫地瞄了一眼,那似乎是個手繪的麵具,很硬,因為他突然低頭撞到我的時候,其實是以麵具撞我的,所以我才會一下子就暈過去。麵具應該是金屬製成的吧,哦,對了,我想起來了,麵具上繪著的眼睛很古怪,一隻眼睛睜開著,另一隻眼睛則是緊閉著的!”
一隻眼睜,一隻眼閉,像貓頭鷹一樣的麵具?
聽到這句話,戴警官的神情不禁變得凝重了起來。
而這時,迪克似乎想起了什麽,他突然大聲說道:“對了,我想起來了,在我昏迷之前,我曾經聽到那個麵具人對我說了一句話。”
“他說了什麽?”我們異口同聲地問道。
“他說……”迪克以一種極度冷漠沙啞的嗓音,模仿著麵具人所說出的那句話,“你們全都滾出常青穀!這裏是我的家!誰再留在這裏,我就讓你們死無全屍,全都變作一堆開膛破肚的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