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開膛魔重出江湖
1
六點剛過,天色就暗了下來,我們坐在旅社一樓的餐廳裏,相對無言。
一個帶著麵具的神秘人竟然一直藏身在旅社之中,而之前我們卻一直都不知道,真是太蹊蹺了。
戴警官終於打破餐廳裏令人窒息的沉默,偏過頭,詢問杜瑜眉:“杜老板,那個神秘人說,常青穀是他的家,還讓所有人滾出去。那麽我想問問,你們買下這處山穀時,聽說過類似的傳聞嗎?”
杜瑜眉淒楚可憐地搖著頭,說:“我以前從來沒聽說常青穀裏還有其他人居住……我是半年前買下了山穀的五十年經營開發權,旅社也是在原有建築的基礎上改建而成的……”
“原有建築?也就是說,這處旅社是早就修在這裏的?”
“嗯。以前這幢T字形的房屋,破舊得都快要坍塌了。我買下山穀的開發權後,就請來工人對這幢房屋進行改建,每間房都重新加固、粉刷、裝修。一番整治下來,旅社看上去就像才竣工一般,所有的家具都是新買來的……”
“也就是說,你們對旅社的情況很了解,也做過翻新工作,那麽旅社裏應該不會存在什麽秘密房間之類的構造吧?”
“當然不會!旅社要這樣的秘密房間幹什麽呀?我們還恨不得把所有房間都用來拿給客人住呢!”
戴警官明白了,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
杜瑜眉則顯得很是忐忑不安,那個突然出現的神秘人,令她頓時亂了方寸。
旅社還沒開始營業,玉米田裏就發現了一具逃犯的屍體,另一個逃犯則在暗中窺視著住客,旅社裏還莫名其妙多了一個從來沒見過的麵具人。真不吉利,沒有比這更詭異的事了,似乎一切都在預示著常青穀將來不會是個平靜的地方。
我坐在玉兒身邊低頭沉思著,小倩則拿著一卷老李才找出來的繃帶,一圈一圈纏在迪克的光頭上,她畢竟曾經當過住院醫師,包紮傷口對她來說隻是小事一樁。
霍格也在小倩旁忙前忙後獻著殷勤,不時遞著剪刀、繃帶和藥水。
忽然,我聽到一個怪異的聲響:“咕嚕……”
循聲望去,隻見玉兒羞紅臉不好意思地側了側身,說:“是我的肚子在叫……我餓了……”
杜瑜眉也聽到了玉兒說的話,也意識到天都黑了,該吩咐黃阿婆去準備晚餐了。轉過頭去,卻見黃阿婆還愣愣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動不動,臉上麵無表情。
杜瑜眉連忙用手語吩咐黃阿婆去準備晚餐,但黃阿婆還是坐在椅子上,沒有起身。我不禁詫異地問:“怎麽了?黃阿婆好像有什麽話要說?”
這時,黃阿婆終於站了起來,開始手舞足蹈了起來,似乎想表達什麽想法。
我將好奇的目光投向杜瑜眉,希望她能替我們翻譯一下黃阿婆的手語。
不過,杜瑜眉卻隻是目瞪口呆地看著黃阿婆,一副摸不著頭腦的模樣,一句話也翻譯不出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無奈地攤開雙手,說:“黃阿婆做的手勢,並不是純正的手語,我沒辦法了解她想表達什麽……”
說來也是,黃阿婆是位住在深山裏的聾啞人,雖然有一手做菜的好手藝,以前卻並未在正統的聾啞學校學過標準手語,應該隻有常年與她生活在一起的人,才能確切無誤知道她的手語習慣。
那麽,黃阿婆現在究竟想說什麽呢?她想說的,是不是與那個戴著麵具的神秘人有關呢?
坐在我身邊的玉兒一直死死地盯著黃阿婆,她的身體忽然顫抖了起來,臉上露出了恐懼的神情。我大吃一驚,向她問道:“你看得懂黃阿婆的手語?”
她點了點頭,答道:“嗯,我和黃阿婆都住在一個村子裏,從小我就愛到她家裏吃她做的飯菜,所以我能看懂黃阿婆的大部分手語。”
“那黃阿婆說了什麽?”
“她說……那個戴麵具的人……真是常青穀的主人!”
“什麽!瞎說!”老李氣急敗壞地叫了起來,“胡說!我們杜老板花了大錢買下常青穀五十年的經營開發權,她才是常青穀的主人!”
“李叔,您別生氣,黃阿婆說的,不是您那個意思……她是說,在她小的時候,常青穀裏就住著一群經常帶著麵具的人……但是在十多年以前,那些麵具人忽然憑空消失,再也不見蹤影了……”
戴警官頓時來了興趣,他大聲對玉兒說:“你再仔細問問,黃阿婆還知道哪些與麵具人有關的事?”
玉兒走到黃阿婆身前,伸出手,對著黃阿婆打著手勢。黃阿婆看懂了玉兒問的問題,立刻再次手舞足蹈了起來,嘴裏還不時“呀呀”做聲,臉上露出焦急的神色。
待她做完一組手勢恢複平靜後,玉兒轉過頭來,對我們說:“黃阿婆說,提起麵具人,要從民國三十年的冬天說起了……”
2
那一年冬天,雪下得特別大,西陵山區不僅高山地帶持續降雪,就連海拔較低的地區也被積雪覆蓋了整整一個多月。
那時,黃阿婆還沒出生,這個故事是她後來聽她母親說的。
當時村子裏,有一位姓趙的獵戶,在這裏暫且稱為趙獵戶吧。
那一年,春節前為了醃製臘肉,趙獵戶上山狩獵,循著一行覓食野豬留下的足跡,追入深山,卻不幸迷路。趙獵戶誤打誤撞,闖入一處山穀,見著許多空房,房中留有食物木柴。趙獵戶在這無人村落裏待了幾天後,卻見一群人回到了山穀中,那些人的臉色極白皙,說著趙獵戶聽不懂的語言,僅能憑借手勢溝通。
雪停後,那些白臉人在一片絲綢上給趙獵戶畫了出山的地圖,還給他準備了路上所需的食物與淨水。
回到家裏,趙獵戶還將此事寫成一篇文章,寄到當時他最喜歡看的《西川商報》副刊部,並得以刊登發表,還得了一塊銀元稿費。報社的人也曾經來尋找過那些白臉人,進過很多次山,但趙獵戶卻怎麽也找不到去那處山穀的道路了。就連白臉人送的絲綢地圖,也在一場火災中付之一炬。所以,村裏時常有人笑話趙獵戶,說他根本就是為了嘩眾取寵而撒下了一個彌天大謊。
雖然趙獵戶的家人都堅信他沒有撒謊,但趙獵戶之後卻生了一場大病,隻要病情稍稍好轉,便會掙紮著上山,去尋找白臉人居住的那處山穀,證明自己確實見過白臉人。但不幸的是,有一次趙獵戶進山尋找白臉人,因身體虛弱體力不支,倒在山巔上,再也沒有力氣爬起來了。
趙獵戶的妻子苦苦哀求村裏的鄰居,上山背下了丈夫凍得僵硬的屍體,並擇日三天後土葬在村外的祖墳中。下葬儀式前,全村人都集中在村口的一塊空地上,按照當地守靈的風俗,圍著篝火喝酒,棺材就停放在篝火旁,這也就算是送趙獵戶最後一程。
就在天快黑的時候,從村外的土路那邊,傳來了一陣馬蹄聲,隨著塵土飛揚,兩騎剽悍紅馬停在村口外的大榕樹下。從馬背上,躍下兩個人,膚色白皙,卻都戴著一副青銅製的麵具。麵具上繪有兩隻眼睛,一隻睜,一隻閉。
村裏人都不知道這兩人是什麽來頭,全目瞪口呆地盯著他們。那兩人也不說話,各從馬背上取下一個鼓鼓囊囊的麻袋,扛在肩上走進村口,來到趙獵戶的棺材前,扔下麻袋,朝棺材連鞠了三次躬,然後遞了一張寫滿字的絲綢給趙獵戶的妻子。
趙獵戶的妻子頓時大叫了一聲:“呀!白臉人!”她知道,趙獵戶從白臉人手中得到的出山地圖,就是繪製在一片絲綢上。
刹那間,圍坐在篝火邊的村民全**了起來,紛紛站起身,向兩個戴著麵具的神秘人圍了過來。但麵具人隻是朝四周梭巡了一圈,村民立刻仿佛感受到了一股氣場,呆立在麵具人一丈之外,再不敢靠近。
麵具人指了指扔在地上的麻袋,示意趙獵戶的妻子打開。趙獵戶遵命打開麻袋後,頓時張開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麻袋裏,全是上好的動物皮毛,狐狸、野狼、梅花鹿。每張毛皮都製得非常完美,咽喉至小腹被利刃割開,開膛破肚之後,動物腹腔中的肌肉內髒骨骼被幹幹淨淨地剔除出來,每張皮毛都散發著好聞的氣味。
麵具人又朝趙獵戶的妻子做了個手勢,表示這些毛皮都是他們送給她的。做完手勢後,倆人便轉過身去,走到紅馬邊,翻身上馬,猛踢馬腹。兩匹紅馬長嘶一聲後,揚蹄飛奔,村邊的土路又卷起一陣煙塵,轉眼間兩人兩馬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村邊空地上的村民看得目瞪口呆,直到馬和麵具人消失了接近一盞茶的工夫,他們才如夢初醒回過神來。他們交頭接耳,紛紛圍攏在趙獵戶的妻子身邊,目光全落在了她手中捏著的那片寫滿字的絲綢上。
趙獵戶的妻子她不識字,隻好遞給村子裏的族長,請族長念出來。
絲綢上寫著半文不白的語句:
趙兄弟因尋吾等而死,吾等亦深感悲痛。特奉上區區白禮,希盼兄弟家人節哀順變。
趙獵戶的妻子聽完此言,霎時淚如雨下。
村裏人也明白了趙獵戶之前並未撒謊,盡管沒看到麵具人的真正麵容,但他們也終於相信傳說中的白臉人果真存在。趙獵戶為了證明自己看到過白臉人,重病初愈便進山尋找白臉人,卻病死在深山之中,直叫人頓感唏噓徒歎奈何。
村民們默默抬起棺材,眼中含淚地將棺材送入祖墳墓地中安葬,趙獵戶的妻子更是哭得像個淚人一般,形銷骨立,早已不成了人形。
但在深山中,特別是那個兵荒馬亂的年月,每個人都在為了自己的生存而忙碌著,大多都是健忘的。所以沒過多久,人們便不再關心趙獵戶的死,也不關心這世界上是否有白臉人這回事。
在眾人漠然的眼神中,趙獵戶家的寡婦帶著白臉人送來的動物皮毛,進西川城賣給了商號,換回的銀元恰好夠她省吃儉用過上一年。
一年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眼看到了趙獵戶的忌日,銀元也用得快差不多了。
趙家寡婦準備忌日為亡夫上完香,便去西川城做工,聽說西川城的紡絲廠正招女工為前線的士兵製軍裝,不需經驗,隻要耐苦手勤就行。
可就在上香祭拜那日,那兩個騎著紅馬的麵具人又出現了,他們再次為趙家寡婦送來兩麻袋硝製完美的動物皮毛,旋即轉身便走。趙家寡婦把動物皮毛送到西川城商號,又換回了銀元,比上一年換得還要多。不過,因為物價飛漲,這些銀元也還是隻夠她用一年而已。
這件事傳出去之後,村裏人均又驚又慕。
如今這年頭,要想塞飽肚子,可不是什麽容易的事。看趙家寡婦一年來什麽都不用做,連地都不用種,到了亡夫忌日那天,卻能平白無故得到足夠一年家用的贈禮,這又豈能不遭人嫉妒?
有紅了眼的男人,半夜踹寡婦門。有小肚雞腸的女人,半路朝寡婦扔石頭。但更多的,則是單身漢請媒婆上門提親,希望娶趙家寡婦進門——他們大多都是看上了趙家寡婦每年從白臉人那裏得到了兩麻袋上好動物皮毛。
山裏的寡婦不好過,所以趙家寡婦也有心再覓人家。在眾多的追求者中,她看中了一位姓黃的老實巴交以種地為生的山民,那位黃阿哥剛死了老婆,正準備覓人填房。兩人給村裏各家各戶送去西洋糖果,擇日辦了好事,不過婚禮那天,卻沒有一個村民上門道賀。他們全都妒火攻心,哪有人願意上門恭賀,還順道免了份子錢。
但讓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到了那年趙獵戶的忌日,戴著麵具的白臉人卻沒再度騎著紅馬來到山村裏。從此之後,他們也再也沒有出現了。
村裏人猜,那兩年白臉人之所以會送來裝滿動物皮毛的麻袋,是可憐趙家寡婦孤身一人,生活不易。如今趙家寡婦成了黃家阿嫂,生活有了依靠,自然就不再送來動物皮毛了。
雖然現在趙家寡婦成了黃家阿嫂,但沒了白臉人送來的動物皮毛,她的日子也過得緊巴巴的,心中不免失落。但好在她丈夫黃阿哥忠厚老實,從未吐出一句怨言。黃家阿嫂也不禁慶幸,幸好沒嫁入那些油嘴滑舌隻慕錢財的單身漢,否則沒了白臉人送來的皮毛,她早就被轟出了家門。
兩年之後,黃阿嫂為黃阿哥生下一個女兒。女兒自小就聰明伶俐,可惜三歲時生了一場大病,深山裏缺醫少藥,雖然最終請遊方的郎中為女兒治好了病,但女兒卻變得又聾又啞。
不過,黃阿嫂與黃阿哥並沒放棄聾啞的女兒,堅強地讓女兒學會了簡單的手語,黃阿嫂還傳授女兒一手做飯做菜的好本領,讓女兒日後亦能自食其力。
不用說,他們那位又聾又啞的女兒,便是現在我們麵前這位老態龍鍾的黃阿婆。
3
黃阿婆的故事,我們是借助玉兒的翻譯,才大概明白意思的。
黃阿婆講完之後,戴警官長歎一口氣後,問:“如此說來,當初趙獵戶誤闖進的白臉人住的山穀,就是常青穀?”
玉兒用手語將戴警官的疑問翻譯出來後,黃阿婆連忙搖頭,日後又做出手勢。玉兒翻譯道:“黃阿婆說,我們所住的村莊距離常青穀隻有三華裏,而當初趙獵戶誤闖入的山穀,字山村出發,走了整整一天。黃阿婆隻是聽說了戴有一睜一閉麵具的神秘人,才回憶起她母親曾經見到過的白臉人也戴著同樣的麵具。不過,既然神秘人說這裏是他的家,那很有可能是白臉人後來進行遷徙,搬入了常青穀中。”
“哦,那麽戴麵具的神秘人說常青穀是他的家,也沒說錯嘛。”霍格在一旁應了一句。
“瞎說!”老李頓時發飆了,“我們杜老板花了大價錢把這裏買下來,手續完備,證照齊全!那麵具白臉人以前在這裏住過又怎麽樣?他辦過房產證嗎?他有手續嗎?他敢上法庭嗎?真是胡說八道,莫名其妙!”
我連忙打圓場,霍格也沒敢再接茬,杜瑜眉趕緊吩咐黃阿婆去廚房準備晚飯,又讓氣鼓鼓的老李和玉兒都去廚房幫忙,才稍稍讓餐廳裏的氣氛緩和了下來。
趁著黃阿婆做飯的時候,霍格和迪克在餐廳裏陪著小倩和杜老板,我與戴警官則在整幢旅社裏搜索了一番,看到一樓二樓的所有窗戶都是由內反鎖著的。也就是說,如果旅社裏確實沒有密道的話,那麽戴麵具的神秘人應該是趁我們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溜進旅社裏,然後等到迪克敲門時,開門突然襲擊了迪克。
這個神秘人為什麽要溜進旅社裏呢?我們也沒發現旅社裏有任何翻箱倒櫃的痕跡。我和小倩的電腦還安然擺在桌子上,神秘人肯定不是為了錢財而來的。他襲擊迪克,隻是為了奉送一句讓我們滾出常青穀的警告嗎?
這裏有太多的疑問,常青穀裏似乎隱藏著無數秘密,到處都透著古怪。我覺得自己仿佛被拉拽進了一張看不見的大網中,陷進去便再也無力自拔。
但在檢查門窗完畢之後,戴警官卻麵露喜色,說道:“隻要鎖好了門窗,這幢旅社可謂固若金湯,根本沒人能毫無聲息地闖進來。那個神秘人,隻是利用了我們的疏忽,才溜進了旅社中。現在我們已經有了防備,小心翼翼,那家夥肯定不敢再來了。包括那個叫董佳的逃犯,她肯定也逃得遠遠的。今天晚上我會保證你們的安全,明天天亮後,警方大部隊來了,大家就不用再擔心了。”
他說得倒也有道理,但我心裏還是忐忑不安,總擔心夜裏還會發生難以預料的事。
這時,樓下傳來了杜瑜眉呼喊我們去吃飯的聲音。我這才覺得腹中饑餓,再看看時間,已經七點多,也到了吃晚飯的時候。
下樓進了燈火通明的餐廳裏,屏風圍著的圓桌上已經擺滿了飯菜。因為時間倉促,菜肴多以現成的醃臘製品為主,黃阿婆親手醃製的臘肉醬鴨蒸熱之後,滿餐廳都是撲鼻的香味。但我的胃口卻不太好,畢竟下午我們才看到了一具被開膛破肚的屍體,記憶尤深,要想一時半會就忘記是完全不可能的。
九個人圍坐在一起後,小倩偷偷湊到我耳邊,悄聲說:“剛才玉兒給我說,黃阿婆最擅長醃製的,是臘豬肝和臘豬心。考慮到你們的感受,玉兒特意沒讓黃阿婆端出來……”
但這句話已經夠讓我反胃了,隻扒了幾口飯,我就離開飯桌,向大堂走去。
大堂旁是一個小型的會客室,裏麵擺著一台大屏幕的液晶電視。
杜瑜眉說過,這裏沒有安裝有線電視,隻裝了一口衛星鍋蓋。本來我還勸杜瑜眉連衛星鍋蓋都撤掉,但現在我卻想看看電視新聞。今天夜裏我們隻能呆在旅社裏,必須得找點事來做,起碼電視節目的音量,也能緩解一下旅社中的沉悶氣氛。
我打開了電視,調到了上星的本地西川衛視台,恰好是新聞事件。
身著正裝的播音員正以麻木不仁的語氣播報著一條新聞:
“西川市排名前十的地產富豪郭文輝離奇失蹤已有二十天之久,至今依然毫無線索。據觀眾最新爆料,稱郭文輝在失蹤之前,已確診罹患不治之症,必須實施某種特別手術。但此種手術危險係數極高,郭文輝最終決定放棄治療。警方發言人亦稱,郭文輝或是希望利用最後時光享受人生,於是不辭而別,遠離家人,獨自旅遊散心……”
郭文輝失蹤一事,我在二十多天前也曾經聽說過。當時報紙周刊都對此事做了詳盡的報導,有猜測他是被競爭對手殺害了,也有猜測他是被亡命徒綁架了,但我還真沒想到他居然是自己策劃了失蹤事件。唉,人一輩子就算賺了再多錢又有什麽用?說不定哪天就被致命的疾病纏上了。
我更加覺得把常青穀定位為一處世外桃源般的心靈休憩地,很有這樣的必要。如果像郭文輝這樣被工作壓力壓得透不過去的大忙人,工作之餘時常到常青穀來修整一番,給心靈充充電,說不定就不會那麽容易被疾病纏上,也能多活幾年。
這條新聞之後,便是滾動播出的通緝令。
通緝令裏的一男一女,正是孫洪偉與董佳。不過,現在除了在常青穀旅社中的九個人之外,還沒有其他人知道孫洪偉已經變作了一具被開膛破肚的屍體。
董佳的照片出現在屏幕上,我死死盯著電視屏幕,想把她的容貌深深刻在腦海裏。如果她膽敢潛入旅社中,最起碼我能在第一時間把她認出來。
接下來是播報孫洪偉與董佳的身份證號與體貌特征,我正豎起耳朵想要仔細聽的時候,卻突然聽到會客廳外傳來腳步聲,還有小倩與玉兒說話的聲音,她們似乎正為神秘人與女逃犯董佳而感到恐懼。
我趕緊換了台,免得讓這兩個小丫頭看到這條新聞心裏發怵。
電視屏幕上,出現了一個正在播放搞笑綜藝節目的海外頻道,然後坐在沙發上假裝哈哈大笑了起來。在這緊張的時刻,我希望能以自己的笑聲,緩解小倩與玉兒心中的恐慌。沒想到,她們一進會客廳,表妹小倩就以怒不可遏的聲音叫道:“哥,都什麽時候了,你還笑得出來?”
玉兒也說:“快調到西川衛視,看看那個叫董佳的逃犯被抓住了沒有!戴警官說了,警方將持續二十四小時進行搜山!”
我真是低估了這兩個丫頭的心理承受力。
調回西川衛視,通緝令已經播報完了。現在正在播報前段時間商場搶劫案的後續報導,警方依然毫無線索一籌莫展。真不知道這些警察是怎麽工作的,案子都發生二十多天了,居然還是蠻有一點進展。
兩個丫頭還等著看通緝令,我隻好告訴她們,剛才已經播報過了,這說明董佳並沒有被抓住。我們不能把希望全部都寄托在警方身上,他們連個搶劫商場的罪犯都抓捕著,還能指望他們抓到董佳?要知道西陵山區是如此廣袤,有的是藏身之處,警察就像大海撈針一般,哪有這麽容易抓住她。
隻要我們今天晚上鎖好旅社大門,緊閉門窗,就不會有任何危險。我把戴警官飯前給我說的那番話又重複了一遍,才讓她倆稍稍安了一點心。
隨後霍格和迪克也走進了會客廳,接著是杜瑜眉和老李,戴警官則陪著黃阿婆在餐廳裏收拾碗筷。老李神色略帶擔憂地對我們說:“今天晚上,我建議大家不要獨自呆在屋裏睡覺……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最好兩人合住一間屋……這也是戴警官的意思……”
他說得沒錯,不管怎麽,還是兩個人住一間屋更安全一點,彼此有個照應。不過,我們這裏有九個人,自然會多出一個人。戴警官責無旁貸,他得一個人住,畢竟他是警察嘛。
很快我們就自發安排好了房間。
我與霍格住一間。
老李與迪克住一間。
戴警官單獨住一間。
玉兒本想與黃阿婆住一間,但與她年齡相仿的小倩卻哀求著想與她一起住,彼此也有話可聊,於是她們住在了一間屋裏。
杜瑜眉則隻好與黃阿婆分在了一間屋裏。
不過,黃阿婆得知房間分配後,卻使勁搖起了頭,還不住打著手勢。玉兒替我們翻譯道:“黃阿婆說,她平時睡硬床板習慣了,睡客房裏的軟床墊,怎麽都睡不著。她說要自己一個人住在樓下的傭人房裏,還說就算有壞人來了,也不會對她這麽一個又聾又啞的老太太動殺機。”
我們勸說了很久,但黃阿婆就是執意不肯到二樓的客房來睡,彎著腰徑直朝廚房邊的傭人房走去。戴警官不由緊張地問杜瑜眉:“你一個人住,有問題嗎?”
“沒問題,我把門反鎖了,誰來也不開門!”杜瑜眉堅定地答道。然後又問我們,“對了,你們想泡溫泉嗎?旅社一樓有溫泉浴室,大池小池都有,這可是我們常青穀旅社的特色服務哦!”
“算了,改天吧……”我們紛紛擺手婉拒。在這個時候,誰還有心情泡溫泉呢?旅社外可能還有兩雙窺視的眼睛呢!等明天大批警察來了,確保我們的安全後,再泡溫泉也不遲。
不過,小倩卻悄聲在我耳邊說:“其實我還有點想泡泡溫泉的,但是剛才玉兒給我說,溫泉的泉眼在玉米田另一端的花房那邊,用水管引過來後,溫度低了很多,泡著沒什麽意思。要是等這裏安全了,玉兒可以帶我們去泡花房旁的露天溫泉池。”
嗯,如果是玉兒提議,那我還願意去泡泡溫泉。
明天大批警察來了,一定會先勘察現場,然後把搜山的重點放到常青穀附近來。董佳和麵具神秘人也不會那麽傻,警察來了都不跑。到時候,這裏就真的安全了,我們也能盡情在穀中遊覽玩耍,順便把常青穀的開發策劃案做出來,盡快完成杜瑜眉交給我的任務。
我不禁抬起頭看了看玉兒那天真可愛的臉龐,又尋思道,我和小倩完成了策劃案,就得離開這裏。我們走之後,董佳會不會又潛回常青穀裏呢?如果真這樣,玉兒豈不是很危險?我是不是得找個機會與她聊聊,勸她到市區去找份工作?這個遠離文明社會的偏僻山穀,並不適合她這樣的年輕人。
雖然我說過,要把常青穀打造成烏托邦一般的世外桃源,心靈的休憩地。但在這樣的地方休憩十天半月就是極限,若真讓人在這裏呆上一輩子,會發瘋的!
4
在會客廳裏看了一會兒電視,我們去各自回房休息。
黃阿婆去了廚房旁的傭人房,戴警官則抱了一床棉絮,又把會客廳裏的一張長沙發推到緊閉的旅社大門後。他決定今天晚上睡在一樓,為我們站崗放哨。
有了戴警官為我們站崗,大家也放心多了。我和另外六人上了二樓,小倩和玉兒的神經已經鬆弛了許多,倆人說笑著進了屋,小倩還找我拿走了她的粉紅色筆記本電腦,準備和玉兒一起在電腦上看部電影偶像大片。嗬,平時她的電腦裏裝的全是恐怖片,沒想到居然這次來還裝了幾部偶像片,大概她也覺得在景區裏看恐怖片有些大煞風景吧。
老李與迪克則商量起日後動力傘基地一旦建成,如何分配利益的話題,迪克畢竟是生意人,頓時來了興趣,眉飛色舞地憧憬著未來的風光。迪克本來就是個粗神經的人,一會兒工夫,他就忘記了玉米田發現的屍體,還有他遭遇麵具人襲擊的事了。
我和霍格進了一間雙人房,長夜漫漫不知該如何渡過。我幹脆取出自己的筆記本電腦,開始寫常青穀開發的策劃文案。而霍格則無聊地擺弄著他的單反相機,過了一會兒便躺在**打起了呼嚕。
也別說,霍格年齡比我小,身材也比我瘦,但呼嚕打起來卻很厲害,打呼嚕的時候,連筆記本電腦的液晶屏都能感覺到有節奏的震動。
我寫了一會兒,實在是有點忍受不了霍格的呼嚕聲,完全令我無法全身心投入到文案的寫作中。於是我幹脆打開客房木門,想在走廊上透透氣。可剛打開門,我就聽到一旁的另一間屋,也傳來“吱呀”一聲,一扇門打開了。我趕緊合攏門,隻留了一條縫,偷偷朝外望去。
走出屋的,是老李,他正惦著腳尖,鬼鬼祟祟四下張望。他這是幹什麽?我不禁好奇地窺視著他。
還好,我把門合攏得隻留了很細的一條縫,老李四下張望,並沒發現我的窺視。他合上房門後,躡手躡腳走到另一間屋的木門前,輕輕敲了三下門,兩長一短。盡管他走路很小心,但卻偏偏穿了一雙硬底鞋,一走路,地板就傳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
“吱呀——”那扇門開了,老李一閃身,就迅速鑽進了屋裏。
那間屋,是杜瑜眉的房間。
如此說來,老李和杜瑜眉並非老板管家的關係,還是一對情人。
為何他們在我們麵前並未公開關係呢?莫非他們還各自有著自己的家庭?
嗬,這是別人的事,我又何必那麽八卦呢。我不禁暗笑一聲,也懶得再去走廊透氣了,免得一會兒老李出來了難堪。我隻好繼續回到客房裏,在霍格的響亮呼嚕聲中繼續寫著常青穀旅社的營銷文案。
我寫得很是入神,不僅透徹分析常青穀旅社的定位,還確定了營銷目標人群,以及推廣宣傳的重點區域。但宣傳用語,卻讓我傷透了腦筋,究竟是應該寫“寒冬裏一抹翠綠的風雅”,還是寫“四季常青的心靈避風港”呢?前者隻突出了常青穀在隆冬時節的吸引力,後者則太過於普通了,不夠震撼。
我不斷推敲著,直到兩眼幹澀,睡意漸湧,敲了一眼電腦右下角的時間顯示,才發現已到了淩晨三點。我竟不知不覺在電腦前忙碌了這麽久,居然一點感覺都沒有,看來我確實是個敬業的策劃師,也對得起杜瑜眉給的那兩萬塊錢。
嗬嗬,杜瑜眉此刻正抱著老李快活,而我卻在熬夜寫字呢。
想到這裏,我不由得苦笑了起來。
我把宣傳用語這一段文案暫時掛在一邊,保存好文檔,便準備關機睡覺。
就在此時,我又聽到走廊上傳來開門的聲音,然後是輕微的腳步聲,接著又是用鑰匙開門的聲音。
應該是老李在杜瑜眉那兒快活完了,回房去睡覺。真是的,幹脆就在杜瑜眉房中過夜算了,要是開門時驚醒了迪克,反而更加難堪。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老李大約是在晚上十點多到杜瑜眉房中去的,直到淩晨三點才出來,他也算是老當益壯了。而且旅社中的客房,隔音效果也很不錯,這麽長時間,我這邊居然一點動靜也沒聽到。
哈哈!我的內心是不是有點太猥瑣了?
我一邊關電腦,一邊鄙視著自己。
可我的鼠標還沒點到關機的案鍵時,就突然聽到門外傳來聲嘶力竭的一聲慘叫,是老李的聲音。房間的隔音效果本來就很棒,但我卻能如此清晰地聽到他的叫聲,可想而知他的音量有多高。我心中不禁“咯噔”一聲,猜測著老李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不過老李的慘叫聲還是無法讓打著呼嚕的霍格醒過來,他睡得實在太死了。我則一個箭步,打開房門衝到了走廊上。
隻見老李正渾身癱軟地跪坐在房門外,臉色蒼白,牙齒不住打著顫。他見到我後,抬起手臂,無力地指著房內,喃喃說道:“裏麵……裏麵……迪克……迪克……”
迪克怎麽了?我的身體也沒來由地跟著老李一起顫抖了起來。
見他語無倫次,我定住心神,衝到他身邊,推開了半閉的房門。
屋內的格局與我那間客房相同,都有兩張標準床,一盞床頭燈還開著,燈光恰好照射到其中一張躺著人的**。不過,此時**已是一片血紅,慘不忍睹。
迪克呈大字躺在**,雙眼圓睜,直瞪著天花板,喉嚨處一個赫然而現的血洞,胸膛被剖開了,似乎有什麽內髒已經被取了出來,到處都是淋漓的鮮血。
又是開膛破肚!這次的受害者是迪克!
凶手是怎麽進來的?是董佳幹的,還是戴麵具的神秘人幹的?
我抬起頭,朝客房的窗戶望去。窗戶大大開著,玻璃上有一個平滑的圓孔,恰夠一隻手伸進來撥開插銷。我站起來,走到窗邊,朝外望去。外麵一片漆黑,哪裏還看得到什麽人?不過,在窗台下,隱約有些閃著亮的碎玻璃。應該就是這扇窗戶玻璃被劃破的部分吧。
我用手摸了摸玻璃上的圓孔,沒有碎渣,很平滑。如果我沒猜錯,玻璃應該是被鑲金剛鑽的特製工具劃破的吧。
董佳還在逃亡中,她不可能有機會搞到鑲鑽的特製工具。如此說來,凶手應該是那個戴麵具的神秘人吧。
不對,一定有哪點不對勁的地方,被我忽略了!我正絞盡腦汁思索的時候,戴警官已經聞訊上了樓。他看到**躺著的血肉模糊的迪克,也不禁張開嘴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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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警官很老練地注視了迪克的屍體一分鍾,然後走到窗邊看了一分鍾,接著走出客房,來到走廊,說道:“現在大家都不能再睡了,我們必須全部集中在一起。要想睡,就靠著枕頭打個盹。單獨一個人,隨時有可能會遭到襲擊!”
我和老李趕緊叫醒了其他人,連一樓傭人房的黃阿婆也被叫了起來。
當然,我們就沒再讓四位女士進屋觀賞迪克的屍體,僅有霍格進來看了看。
我們集中在走廊上,杜瑜眉披著睡衣,膽顫心驚地問:“是誰幹的?是董佳幹的嗎?”
“現在還不能肯定,但董佳應該搞不來鑲鑽的特製工具。我估計,多半是那個戴麵具的神秘人幹的!”戴警官答道。
“那也不一定。”插嘴的是霍格,他剛從迪克橫屍的客房裏出來,很冷靜地說道,“如果是戴麵具的神秘人幹的,他用特製工具劃破玻璃後,應該用手推一下玻璃,那麽碎玻璃就會落到房間裏的地板上。而事實上,玻璃卻落到了窗外。”
他這句話一說出來,除了聽不到聲音的黃阿婆之外,我們所有人的臉色全變了。
霍格的話說得很明白,玻璃是墜入窗外的,說明有人從窗戶內把劃破的玻璃推了出去。也就是說,凶手的隱藏在我們內部的!
“不要危言聳聽!”老李大叫了起來,“我們當中怎麽可能有凶手?”
其他人也紛紛對霍格怒目而視。
我趕緊打圓場,說:“有可能是凶手故布疑陣也說不定啊。遇到高智商的凶手,就想讓我們內部出現裂痕,然後再分別對我們下毒手。隻要凶手先輕推玻璃,讓玻璃完整無缺地落在窗台上,他進來後,再扔出去,就會造成現在的局麵。我們千萬不要上凶手的當。”
我的話得到了大家的認同。
戴警官也說道:“其實我在吃飯的時候就考慮到會不會咱們內部出現問題,所以我才要求兩個人合住一間客房。一方麵是為了安全起見,另一方麵則是——萬一出現了問題,一間屋裏的兩個人可以相互提供不在場證明。”
大家都露出愕然的神色。沒想到戴警官竟考慮得如此深遠。
不過,事實上戴警官的這個建議並沒落到實處。
原本迪克和老李住在一間屋裏,但十點多老李就出了屋,到杜瑜眉那裏去了。這一點,他也坦然告訴了戴警官。戴警官聽完後,當即就發了脾氣,怒道:“分房間的時候你怎麽不說?不然的話,我一定不會讓迪克和你住在一間屋裏。他完全可以和我一起在一樓的沙發上休息,他也不會被殺死了!”
老李哭喪著一張臉,毫無力氣地說道:“真是抱歉,我以為離開幾個小時不會出事的,我之所以沒在分房時提出來,是不想讓你們知道我和瑜眉之間的關係——我在西川市區有自己的家庭,還有一個上高中的女兒……”
眾人向老李投來鄙夷的目光,為了維護他,杜瑜眉竟然麵不改色地說:“我和老李是你情我願的事,你們沒有權力職責。但是,這是我們的隱私,所以也希望你們替我們保密。另外呢,他沒提前說,也不完全是他的責任,其實我也不想讓你們知道我們的關係——不瞞各位,我是一個有錢人的地下情人,這種關係已經持續了十年。買下這處常青穀的資金,也是那個有錢人提供的。我與老李的事,我可不想傳到那位有錢人的耳朵中。”
這一下,情況有點微妙了。
鑒於老李與杜瑜眉的親密關係,他們互相做不在場證明,其實是不可靠的。
而我,也逃脫不了嫌疑。雖然我與霍格住在一間屋裏,但霍格睡著後,我一直在寫策劃文案,他睡得那麽死,即使我出去殺人,他也不會知道。
隻有小倩與玉兒,基本上能夠排除懷疑。她們是第一天認識,不存在利害關係,能夠認可她們互相作的不在場證明。
至於黃阿婆,那就更不用說了。沒人相信一個又聾又啞的老太太能夠上樓殺死一個運動健將。而戴警官呢?他是警察啊,身份確實可靠,是老李去派出所請來的,他當然不可能是凶手。
所以,我那關於“凶手故布疑陣”的分析,大家便更加認同。或許在這時候,我們全都裝作把頭埋進沙子裏的鴕鳥,對一切疑點都視而不見,才能讓我們的心緒稍微平複一點。而互相猜疑,隻能讓旅社裏的氣氛變得更加緊張,如果我們變作一片散沙,說不定正是暗藏著的凶手所希望的那樣。
戴警官也連聲歎氣,說:“其實我應該考慮得更加周詳一點。兩個人在客房裏睡覺的時候,可以移動床鋪,兩張床各將大門死死抵住一半。一個人想要出去,就必須叫醒另一個人移開床鋪。這樣一來,不在場證明就充分了。”
但老李隨即又有不同意見,他激動地叫了起來:“我認為,那個神秘人一直在窺視著我們的旅社,說不定早就攀爬到了旅社屋頂,然後飛簷走壁,一間間窺視著屋裏的情形。我承認,確實是我出了客房到瑜眉房裏去,才讓這間屋成了迪克獨居,也讓神秘人找到了破綻。但是,如果我不到瑜眉屋裏去,那麽神秘人繞到瑜眉的窗外窺視時,就會發現她是一個人在屋裏的。那麽,神秘人的目標就會換成瑜眉!”
此話一處,眾人均瞠目結舌,杜瑜眉更是發出一聲驚呼,花容失色,身子一歪,差點跌入老李的懷抱之中。
戴警官正色道:“現在這幢旅社並不安全,畢竟是那些戴麵具的神秘人最初建造了這幢房子,我們呆在裏麵,就會讓神秘人認為是我們侵占了他的財產。所以,我建議待天亮之後,我們最好換個地方呆著,向他們表示我們的善意。”
“那怎麽行?這裏明明是瑜眉花錢買下來的!憑什麽我們要搬走?”老李大聲抗議。
霍格不禁冷笑道:“是那個有錢人出錢買的吧?”
老李聞言怒不可遏,竟掄起拳頭作勢要打霍格。霍格也毫不示弱,挺起了胸膛。不管怎麽說,老李也算一把年紀了,霍格才不怕他。
“算了算了,大敵當前,你們還鬧什麽!”我趕緊和稀泥,勸他們冷靜下來。我又補充了一句,“反正天亮後,大批警察就會趕到這裏來,到時候這裏就安全了。”
戴警官卻撇撇嘴,說:“我可不知道市區來的警察會什麽時候趕到常青穀裏來。現在的當要之急是追捕逃犯,但他們並不知道孫洪偉死在了常青穀裏,隻知道有人報警說這裏的玉米田裏發現了一具屍體。另外還有特大商場搶劫案、地產富豪郭文輝失蹤案,需要調派警力。或許會把這個案子稍稍放在後麵一點的位置……”
“這可是殺人案啊!”小倩怒氣衝衝地叫了起來。
戴警官無奈地說道:“警察肯定會來的,但到底能來多少人,我可就不能確定了。”
“那天亮後,我們離開這裏!我已經受夠了!”小倩轉過頭來對老李說,“明天你能開車送我們去市區嗎?我哥不掙你們那兩萬塊錢了!我們明天就走!”
霍格也接口道:“我明天也走!小倩你到哪裏去,我也到哪裏去……”這小子還真會挑時機說話。
老李努了努嘴,答道:“好吧,我天亮後送你們走……”
不過,我可不想放棄那兩萬塊錢酬金。昨晚熬了五個小時,我已經寫好一大半文案,就差最後一句宣傳用語了。我隻要在等待天明到來的幾個小時裏,想好這句話,添加進文案中,複製到碟片裏交給杜瑜眉,就算大功告成。
但戴警官卻有些不樂意了,他大聲吼道:“你們都是關係人,正如霍格所說的那樣,凶手很有可能就在我們內部!你們不能隨隨便便就離開這裏!你們還必須要接受警方的筆錄!”
“嘁——”表妹天不怕地不怕地回應道,“我才懶得理你!不管怎麽說,生命最重要!天一亮,我就會和表哥,還有霍格,離開這裏,再也不會回來了!要做筆錄,請到西川市區來找我們吧!我會給你留下地址和聯絡電話。”
說到這裏,表妹忽然轉過頭來,對玉兒說:“你願意跟我們去西川市區嗎?在繁華的市區裏,機會可比這麽一個破山穀多得多了。我哥認識很多人,各個方麵的精英都有,一定能給你找個好工作,說不定還能給你介紹一個優質男朋友呢!”
這丫頭,前麵一大半的話,都是我想說卻又不好意思說的話,但最後一句幫找男朋友的話,卻純屬畫蛇添足。
我注視著玉兒的反應,她漲紅了臉,臉蛋仿佛秋天的蘋果一般,張開嘴正要說話,這時我卻聽到了奇怪的聲音從旅社外飄了進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驚悚而又陰森,是笑聲。
如貓頭鷹夜啼般的笑聲,正陰測測從夜空深處悠悠飄進旅社的走廊中。雖然窗戶、牆壁努力將笑聲切割成絲絲縷縷,但最終它們卻頑強地黏合在一起,鑽進我們的耳朵中。
聽聲音,旅社外似乎並不是一個人在放聲大笑。應該有很多人,而且還各自在不同的方位大笑著。
是誰在笑?是戴麵具的神秘人,活是他的同夥?還是董佳?再或者,是他們一起在獰笑?
聽著這笑聲,我不禁感覺渾身乏力,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