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01
“討厭,曉葉,你嚇死我了!”陳可兒嘟著一張粉臉,不滿地叫了起來。
沈曉葉嘻嘻一笑,說:“這是我剛剛才現編的一個鬼故事。”
“那……那條黑影到底是什麽呢?”陳可兒雖然害怕,但是還是想知道鬼故事裏最神秘的那條黑影究竟是什麽。
“水鬼……”沈曉葉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下來,聲音仿佛來自於遙遠不可知的空間,這不由得令陳可兒渾身一個激靈,全身上下覺得毛骨悚然。
“知道嗎?二十年前修建我們這所江都大學時,正好碰到了五十年難遇的洪水,水位上漲得很快。那片江灘是一個回水灣,上遊衝下來的東西都會在這回水灣裏轉上一圈才會衝出去。那段時間,在這江灘上,常常會衝上來上遊下來的浮屍。浮屍顯身後,都是由在場的民工就地挖個深坑埋掉。所以我們這裏的這個情人灘下,藏著無數的屍體,都是那一年葬身於洪水之災的罹難者。”沈曉葉麵無表情地繼續說道。
“曉葉,你別說了,我害怕……”陳可兒躲在毛毯裏叫了起來。雖然現在還是九月,天氣燠熱得讓人心煩,可她在**卻依然瑟瑟發抖。
沈曉葉繼續沒心沒肺地說:“你知道嗎?那些浮屍因為在水裏泡得太久,所有的肉都被泡脹了,腫得就像個巨無霸胖子一樣。所以那些江邊居住的民工都把浮屍稱為‘胖子’。”
恰巧,陳可兒有點嬰兒肥,所以寢室裏的姐妹都在私下裏叫她“小胖子”。
陳可兒拉開了毛毯,發出了一聲怒吼:“曉葉,不許你再說了!”
“嘿嘿,”沈曉葉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你還想知道那一男一女的結果是怎麽樣的嗎?”
“不,我才不要聽呢。”陳可兒慌忙把MP3的耳機塞進了耳朵中,調高了音量。周傑倫的歌聲立刻淹沒了沈曉葉故作低沉的嗓音。
不過,沈曉葉還是沒有停止她的故事。她走到了陳可兒身邊,伸手將陳可兒耳朵裏塞著的耳機拔了出來,陰惻惻地,仿佛暗夜裏的巫婆一般,喃喃地對陳可兒說:“知道嗎?第二天在江灘上發現了這對情侶的屍體。男的是被掐死的,而女的死於心髒病突發,是活活被嚇死的!”
“啊——”陳可兒因為恐懼,張大了嘴,高聲尖叫了起來。這驚叫劃破了寂靜的午夜,在夜空中盤旋,向遠方飄去。
“你們在幹什麽呢?這麽晚了,還在這裏大驚小怪的?”宿舍的阿姨敲了敲門,寢室裏立刻又安靜了下來。
躺在被窩裏,沈曉葉暗自得意,她嘿嘿地笑著,心想明天就把這個故事寫出來,然後發到網上去,嚇嚇BBS裏那幫膽小鬼們。
她躺在**,翻來覆去睡不著,腦海裏老是在想怎麽斟詞酌句寫出這個鬼故事。沈曉葉在江都大學的校園BBS裏還蠻有名氣,她最擅長寫離奇的鬼故事,每篇發在BBS上的鬼故事點擊率都很高。每次遇到她半夜有了靈感後,就會興奮得睡不著覺,就隻等著天快點亮,寢室裏的電來了後,她好打開電腦把心中詭異的構思變成文字。
不過,她始終會是睡著的,因為倦意總會在她最興奮的時候像潮水一樣湧來,令她不可抵擋。
她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閉上了眼睛,眼前一片模糊,像有一團霧彌漫在她的身邊,一團黑色的霧……
黑色的霧彌漫在四周,卻隻是漂浮在腰以下,像是一張黑色的漁網,緩慢張開。沈曉葉緩慢在這黑色的霧中行走,她張目四望,卻什麽也看不到。她向地上望了一眼,隻看到自己的腰,再以下就隻看到這濃得像墨一樣黑的霧。真是很奇怪的感覺,就仿佛自己隻有上半身,而腰部以下的部位憑空消失了。
她像是一條魚一般,在霧中穿行,眼波流轉。可卻什麽也看不見。她感到好奇,這濃得像墨一般黑的霧中,究竟藏著什麽樣的妖異的事物?她開始覺得寒冷,身體禁不住寒顫。莫名中,她感到了恐懼,可恐懼的是什麽?她卻並不知道。也許,最恐怖的東西,就是在未可知的地方偷偷窺視著自己的某種說不出名字的東西吧。
沈曉葉渾身的皮膚收得緊緊的,她的背心被冷汗浸潤得濕淋淋的。
她覺得有些眩暈,恍惚中,她看到遙遙的遠處,有一條黑影,身材高大,但卻肥胖。肥胖得像一個球,一團肉球。
這黑影緩慢飄移,越來越近,像投的影子一般緩慢拖曳著拉長,漸漸清晰。
清晰的隻是這大致的輪廓,黑影的臉卻依然一片模糊,看不出究竟。
黑影漂浮到沈曉葉的身邊,隻看到了一道淺淺的白色縫隙,是它的嘴吧?
沈曉葉聽到了嘿嘿一聲怪笑,正當她驚悸之時,那黑影像是分裂的阿米巴蟲一般,向兩邊分開。影子蠕動著,像是爬行的蚯蚓,掙紮著向兩邊逃離,一道暗色的縫隙憑空從影子的中間出現,緩慢割裂。沈曉葉甚至聽到了嘶嘶的聲音,是肉體與肉體分離時,血管爆裂,骨頭與骨膜撕開的聲音。
就在這微弱的聲音中,這黑色的影子分裂成了兩個影子,一左一右,漂浮在沈曉葉的身邊。沈曉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已經被眼前發生的妖異之事弄得頭暈目眩。
忽然,從她的背後射來了一股詭異的光線,冷色調的藍白色,像箭一般,射在了這兩條影子上。
沈曉葉抬眼望去,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影子的臉還是一片模糊,似乎是一塊平板,眼睛鼻子嘴巴都被削去了,像一隻被刀雕刻過的白蘿卜。在左邊這條影子的頸項,有兩個很明顯的手印,拇指的痕跡甚至連指紋都清晰可見。右邊的影子嬌小玲瓏,看得出屬於一個身材婀娜的年輕女性。但是在她的胸膛前,卻有一個大洞,深不可測。卻沒有血液的滴淌,隻是一個黑壓壓的洞,裏麵什麽也沒有,隻是一副皮囊。這洞口正處左胸之上,是心髒所處的位置。
這兩條影子陰惻惻地笑了起來,身體漂浮著向沈曉葉湧了過來,黑壓壓的一片。
沈曉葉在這巨大的恐懼中,禁不住叫出了淒慘的聲音。
“啊——”
她感覺到了窒息。
無法呼吸了!她快無法呼吸了!
從**猛地坐起來時,沈曉葉混身都是淋漓的大汗。做了個莫名其妙的噩夢,怎麽會把自己晚上構思的故事帶進了自己的夢魘中呢?這是以前從來沒有出現過的事。真是奇怪。
看看室友,陳可兒還在睡。但是沈曉葉卻一點睡意也沒有了,她下了床,站在窗邊。天色已經有些發亮了,快天明了。
窗外是一片草坪,現在還是黑壓壓的,有微薄的霧氣在上麵氤氳生成。草坪的遠處隱約著連綿起伏的山,山尖上的樹影微微搖曳著,那是山風在掠過。
沈曉葉開始感到了一絲寒氣,她拉開了一張椅子在書桌前坐下,在抽屜裏翻出了一包特醇三五,抽出一根叼在了嘴裏。
她平時在上課的時候,從來不吸煙,在同學前,她是個真正的淑女。隻有回到了寢室裏,在電腦前敲字的時候,她才會一根接著一根地吸。
現在寢室的電還沒來,在江都大學的寢室裏,要到六點半才會通電。現在真是無聊,沈曉葉不禁發起了呆。究竟在思考什麽,她並不在意,隻是靜默地呆坐著。她的腦海中,一會兒看到情人林中擁抱著的愛侶,一會兒又看到旱橋上呼嘯而過的卡車搖曳的前大燈。最讓她感到悚然的,是她竟然還聯想到了夢境中出現的那兩條黑影,正怪笑著向她撲來。
當特醇三五燒到了沈曉葉的手指時,她才本能地一個激靈,將煙頭扔在了地上。看著地上這個猩紅的光點,沈曉葉又感覺到了莫名的眩暈。
她看了一眼躺在**的陳可兒,還在呼呼的沉睡著,沈曉葉也感覺到了一絲倦意。正當她準備重新回到**睡一個回籠覺的時候,忽然聽到了寢室外響起了刺耳的警笛聲。
“嗚啦——嗚啦——嗚啦——”
沈曉葉好奇地走到窗邊,她看到在窗外草坪的盡頭,一輛拉著警笛的警車正呼嘯著駛過,尖利的警笛聲劃破了寂靜的夜晚。許多同學都被這聲音驚醒了,紛紛跑到窗邊觀望,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警車藍白色的警燈快速地轉動著,刺眼的光芒把草坪輝映成了怪異的顏色。
警車沒有停,隻是以最快的速度穿過了江都大學的校區,向後校門駛去。
後校門外,就是那片傳說中的情人林與情人灘!
02
陳可兒睡得真的沉,連昨天晚上警車進校園這麽大的動靜,她居然都沒醒過來。當她聽說後,一直纏著沈曉葉給她說一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在後校門外的情人灘上,因為回水灣的原因,常常有很多上遊衝下來的魚困在其中。所以常常有釣魚的愛好者在那裏撒上一張網,往往都會有不錯的收獲。
老陳五十多歲了,不抽煙,不喝酒,唯一的愛好就是打打魚。他最喜歡在深夜的時候到那情人灘的回水灣裏撒上一張大網。他之所以喜歡在深夜,是因為在那個時候,才沒有其他人的打擾,特別是那些在灘上卿卿我我的情侶們的打擾,他可以專心地釣自己的魚。現在的那些年輕人啊,真是夠奔放的,老陳好幾次黃昏去打魚時,看到的那些火辣辣的場景真的是讓他不好意思睜開眼睛。
昨天晚上他是淩晨四點的時候出家門的,除了打魚的家夥,隻拿了一截手電和一瓶老白幹。去情人灘,必須要經過那座旱橋。老陳拎著老白幹,哼著打漁殺家的小曲,半眯著眼睛往江灘走去。這條路他已經熟得不能再熟了,幾乎每過兩天他就會來一次。這習慣前前後後堅持了將近二十年,從江都大學建校起,他就開始了他的垂釣之旅。路上哪裏有個水窪,哪裏有突出的石塊,他都一清二楚。他相信,就是自己閉著眼睛,沒有手電,也可以安全地來到江灘邊。
可是,今天不知道怎麽了,當他走到旱橋上時,手電正好沒有電了。老陳暗叫了一聲晦氣,把手電放進了褲袋裏。他大踏步地向江灘走去,他已經聽到了江水拍打沙灘的聲音了,心裏禁不住一陣興奮。可是,這時令他想不到的事發生了。
他沿著旱橋旁的石階梯走到了旱橋下,忽然一個趔趄,摔在了地上。不知道是什麽東西擺在了小路上,令他猝不及防地摔在了路邊。隻聽“啪”的一聲,他手裏的老白幹摔得粉碎,一股酒香飄在了空氣之中。
老陳很是生氣,可惜了這老酒啊,這是自己去郊縣的酒廠勾來的,市麵上根本買不到。可惜啊可惜。
他回過頭來想看一看是什麽東西絆到了他,可是,天的雲層密密麻麻,遮住了月亮,根本沒有一點光亮,路上黑古隆冬的一片,看不清楚到底是什麽東西橫亙在那裏。
恰好在這時,一輛深夜運貨的卡車呼嘯著從旱橋上經過,搖曳的車前燈一掃而過。雖然隻是短暫一瞬,但已經足夠讓老陳看清楚路上到底躺著的到底是什麽了。
當他看到躺在地上的那兩樣東西時,不由得感覺到心跳加速,心髒幾乎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了。老陳的心髒本來就不好,這下更是讓他難受,他隻覺得心率越來越快,快得令他無法承受。
他用力撫著自己的胸口,但他還是覺得有一種不可抑製的窒息感。
還好,他一直都隨身帶著速效救心丸。他慌忙塞了一顆在嘴裏,過了一會,才緩過了這個勁。
當他平靜下來時,才想起剛才看到躺在旱橋下的這兩樣東西,不由得毛骨悚然。他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忙不疊地向旱橋上跑去,根本顧不上去收拾落在地上的魚具。
老陳氣喘籲籲地在旱橋上狂奔著,他想攔一輛車。可是這時橋上一輛經過的車也沒有。他沿著旱橋,一直跑到了江都大學的後校門,當他看到站在校門旁的那個穿著製服的保安時,一顆心才稍稍平穩了一點點。
麵對保安,老陳還是激動得說不出話來,直到喝下了一口熱水後,他才撫著胸口,一字一句地說道:“旱橋下,有兩個死人!”
“啊——”陳可兒大聲叫了起來,“旱橋下發現了兩個死人?”
“嗯……”沈曉葉麵無表情地回答,“是兩具屍體,一男一女。今天早晨警察才知道,原來那個男的是被掐死的,女的是心髒病突發而死的,據說有可能是被活活嚇死的。”說完這幾句話,她竟有些感到一陣沒來頭的眩暈。
“啊?這不是和你昨天晚上編的那個鬼故事一模一樣嗎?”陳可兒終於也發現了其中不可思議的地方,聲音也有了些顫抖。
“別……別說了……”沈曉葉心裏麻麻的,坐在了**。這突然而來的眩暈感,令她很想躺到**閉上眼睛睡上一會。
這時,她的手機滴滴地響了起來,有一條短消息。
沈曉葉看了一眼,是醫學係的蕭之傑發來的,隻有短短的幾個字:“天這麽熱,下午去遊泳吧。”
蕭之傑是沈曉葉的學長,他們讀一所中學,比她早一年進江都大學。沈曉葉讀的是中文,而蕭之傑選擇了學醫。蕭之傑長得蠻帥的,個子也挺高,是校籃球隊的主力小前鋒,身邊不乏崇拜者。可他卻老喜歡找沈曉葉聊天玩耍,特別是知道了她喜歡寫鬼故事後,整天纏著沈曉葉,要給她提供素材。說實話,沈曉葉也覺得這小夥子不錯,也對他有好感。上個星期,蕭之傑還莫名其妙送了一大束嬌黃色的百合給她,讓她很是驚訝,不過黃色的百合並不是那麽常見的,所以她還是笑納了。
但是,沈曉葉今天可沒什麽心情去遊泳,她隻想睡一會。哦,對了,在學校裏睡還不如回家去睡呢,反正自己的家離學校也就三站路。躺在自己的被窩裏,睡上一大覺,什麽都不想,感覺一定很爽的。
沈曉葉拾起手機,手指飛快地按著按鍵,回了一句話就收拾起自己的東西準備回家。
“我不想遊泳,我想回家。”
今天是星期四,本來應該上課的,可學校外出了凶殺案,學生都惶恐不安,沒有心思去上課。於是學校也就響應民意,幹脆放假兩天,從今天一直放到下個星期一。
這兩個死者,其中男的一個是學校的研究生,也是醫學係的,叫趙偉。女的是誰還沒查得出來。
趙偉今年就要畢業了,卻偏偏出了這樣的事。好在是發生在校門以外,所以學校的責任並不大。但這畢竟是學校裏的學生出了事,警察整天都在學校裏找趙偉的同學詢問情況,詢問他的社會關係。
整個學校上空都彌漫著不安的陰雲。
校車已經走了,中午的時候就送了一批回家的學生出校。沈曉葉站在大校門外,望著空****的大街,發起了呆。她在想,是該等下一班校車,還是打電話叫老爸開著那輛銀灰色的帕薩特來接自己。
她穿了一件純白色的連衣裙,站在街邊,亭亭玉立。可她卻麵無表情,冷若冰霜。這時,她聽到了身後傳來了自行車的鈴鐺聲。轉過身來,是蕭之傑陽光般的笑容。
“我送你回去吧。”蕭之傑笑著拍了拍自行車的後座。
03
蕭之傑的車騎得歪歪斜斜,不知道是技術不好,還是故意想要沈曉葉體會一下驚心動魄的感覺。
江都大學位於正馬路的一條支路之中,要騎到正馬路必須經過一條長長的下坡路。下坡的時候,在蕭之傑爛得不能再爛的車技下,沈曉葉不停地發出尖叫,整顆心髒不停劇烈跳動著。不得已,她隻有緊緊攬住了蕭之傑的腰,身體貼在了他的後背上。
在蕭之傑一臉壞笑中,自行車終於駛上了正馬路。
蕭之傑收回了頑童之心,開始小心地蹬著踏板。畢竟馬路上的汽車開得飛快,他不敢再開玩笑了。
沈曉葉鬆開了拽著蕭之傑胳膊的手,吐了一口氣。這時,一輛疾行的銀灰色小轎車從他們的身邊快速地擦了過去。蕭之傑的手慌亂中晃了一下,龍頭一歪,自行車竟搖搖擺擺地向路邊滑倒。
沈曉葉揉著屁股站了起來,她正準備尋找最惡毒的詞匯咒罵蕭之傑時,蕭之傑已經嚷嚷了起來:“開帕薩特很了不起嗎?你會不會開車啊?”
可那輛銀灰色的帕薩特早已經開得遠遠的了,哪裏還聽得見他們的咒罵。
不過,沈曉葉心裏卻咯噔一下,如小鹿亂撞一般。
銀灰色的帕薩特……
她老爸的車就是銀灰色的帕薩特。帕薩特用銀灰色的漆,在江都市並不常見。難道剛才開車的是老爸嗎?可是今天是星期四,現在他應該在公司裏教訓那幫銷售員啊,怎麽會在學校外的正馬路上呢?
他會看到自己和一個男生共騎一輛自行車嗎?要是他看到了,會教訓自己嗎?
想到這裏,沈曉葉不禁更感燥熱,麵紅耳赤。
雖然沈曉葉已經二十歲,都讀大二了,可老爸還是一直不讚成她在校期間談戀愛,說什麽會影響學習,還說什麽在校談戀愛的最終沒幾個得到了好結果。
對這樣的說法,沈曉葉很是不以為然。且不說現在流行“不在乎天長地久,隻在乎曾經擁有”這樣的說法,這感情上的事,本來就是付出與獲得。趁著年輕,本來就應該多體會一下愛情的滋味,“少壯不戀愛,老大徒傷悲”。再說了,老爸和沈曉葉的親媽還不一樣是大學同學。雖然老爸從來沒說過,但沈曉葉早就從外婆那裏知道了。
想起了媽媽,沈曉葉突然感到心裏一陣悸動,心中最柔弱的那個地方像是被針狠狠刺了一下,沒有出血,卻留下了一陣劇痛。曉葉沒見過自己的親生媽媽,她是難產兒。生產她的時候,媽媽因為產後大出血,回天乏術,死在了手術台上。
老爸把沈曉葉當作了手心裏的寶,千依百順,就算她想要天上的星星,老爸也會去搭上一截梯子試著去摘。
但是在曉葉十五歲那年,老爸內心的天平卻傾斜了,那一年,他娶回了小阿姨。
沈曉葉實際上並不反對父親續弦的,但是小阿姨隻比自己大七歲,要曉葉管她叫聲媽媽,她還真叫不出口。
小阿姨叫謝依雪,和老爸結婚的時候才二十二歲,是老爸公司的會計。人長得很漂亮,瓜子臉,櫻桃嘴。身材特棒,該胖的地方絕對不瘦,改細的地方絕對不粗。人也很溫和,在家裏的時候一直竭力想和曉葉搞好關係,從來不對曉葉紅臉。她最大的願望,大概就是想親耳聽曉葉叫她一聲媽媽吧。
謝依雪並不是個壞後媽,可曉葉怎麽也突破不了她的心理障礙,不願意叫一聲媽媽。最多,也就是叫聲小阿姨。
不過這段時間,小阿姨謝依雪懷孕了,六個月了,看上去身體已經出懷。現在她關心的就是自己肚裏的孩子,也懶得再去顧上曉葉。
“怎麽了?你愣在這裏幹什麽?”
在蕭之傑的疑問中,沈曉葉猛然從回憶裏掙紮了出來。看著蕭之傑陽光得近似無賴的笑容,她跳上了自行車的後座。
這下蕭之傑的車就騎得穩當多了,他再也不敢去開玩笑了。
十多分鍾後,沈曉葉家門外的十字路口,沈曉葉叫他停下了車。她不敢讓鄰居看到自己騎在一個男生的自行車回家的,特別是這麽英俊的一個男生。
當她一個人穿過車來車往的十字路口,回過頭來,看到蕭之傑還站在原地,扶著自行車,呆呆地看著她,似極了一張定格了的畫麵。忽然間,曉葉覺得心裏熱乎乎的。
她不能這麽讓自己的感情泛濫,於是她咬了咬牙,轉過身來,向公路旁一條岔路盡頭的那幢高層電梯商品房跑去。
“咦?!曉葉,今天是星期四啊,你怎麽回家了?”謝依雪挺著大肚子,拉開門,看到沈曉葉很是驚訝。
曉葉簡單地說了幾句,就準備鑽就進自己的房間。
“哎,曉葉,今天你的臉怎麽這麽紅呢?是不是發燒了?要不要讓何姐幫你找點藥?”謝依雪關切地問道。何姐是沈家請來的保姆,在她家已經做了好幾年。前幾天剛去看了自己在讀大學研究生的兒子,今天才剛趕回來的。
何姐每個月都會抽出兩天時間去看望兒子。
曉葉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臉頰,慌忙地回答:“沒事,沒事,是我剛才從十字路口一路上跑回來的。”不過,她在心裏卻暗暗地罵蕭之傑,都怪這個冤家,讓自己的心好亂呀。
進了房間,她打開了臥室裏的電腦,在WINAMP裏隨意找了幾首歌放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麽,鬼使神差的,找出的歌竟清一色的情歌。曉葉暗笑了一聲,嘲笑自己真是有點顛了,不就是讓蕭之傑用自行車帶自己回家,怎麽就這麽讓自己手足無措?
電腦的音箱裏唱著一句歌詞:“我冷得無法呼吸,可是忽然仿佛回不去,像世界迷途在北極的魚……”
沈曉葉幽幽歎了口氣,卻聽到身後“吱呀”一聲,臥室的門被推開了,門外站著的是她的老爸沈建國。
04
沈建國看到女兒,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對謝依雪說:“晚上我還有個應酬,要請醫院的人吃飯。現在回來換身衣服,這鬼天氣,惹得讓人受不了,稍一活動就滿身是汗水,襯衫都貼在肉上了。”
謝依雪連忙吩咐何姐去臥室裏找來了一件幹淨的襯衫。
換了一件襯衫後,沈建國就下了樓。
沈建國四十六歲,英俊高大,經營了一家不算很小的醫藥營銷公司,手下有十多個精幹的業務員,業務還做得很不錯,也算得上事業有成,有車有房。再加上能幹的嬌妻,漂亮的女兒,這輩子他該有的都有了。如果說有遺憾,那就是隻有一個女兒,缺少一個兒子。不過現在這個遺憾也馬上就可以彌補了,妻子謝依雪已經懷孕六個月,沈建國找了醫院的熟人私下做了個B超,提前知道會是個男嬰。當他知道這個消息後,興奮得像個孩子一般在屋子裏蹦來蹦去,然後漲紅了臉跑到街上,拿著手提電話呼朋喚友喝酒慶祝。
但是,在沈建過也有自己的另一個秘密。
每個人都有自己秘密的,這秘密隻能藏在心中最隱秘的地方,見不得陽光。就像蒲公英的種子,隨風飄**到心裏最隱秘的地方,慢慢鬱積,生根發芽,逐漸壯大。
沈建國的秘密就是,除了謝依雪,他在外麵還有一個女人。這大概就是所謂成功男人的通病吧,家裏紅旗不倒,家外彩旗飄飄。沈建國是一個在性方麵要求很旺盛的男人,年輕的時候,因為經濟上的原因,或者是要拖著女兒艱難度日的原因,在喪妻後整整壓抑了十五年。
自從他創業成功,經濟條件稍有好轉後,他娶回了公司裏花瓶一般的會計謝依雪。在旁人看來,他是個很負責的男人,一下了班就回家,從不在外麵鬼混。
但是在醫藥這個行業呆久了後,應酬越來越多,逢場作戲的機會也比比皆是。本來他一直堅持著絕對不下水,但是自從謝依雪懷孕後,沈建國的生理需求多多少少無法得到滿足。
就在一次喝得半醉時,在那個才十七歲,名叫歐陽梅的桑那女百般**下,沈建國終於半推半就成全了好事,從此就一發不可收拾,大有把失去的十五年一舉奪回來之勢。
這半年來,他最中意的就是那個十七歲的桑那女。
歐陽梅,身材高挑,相貌漂亮。最令人感到驚奇的就是她的那張臉,竟和沈建國的第一任妻子葉清清長得酷似,活脫脫一個模子雕出來的。那個迷亂的夜晚,沈建國之所以下水,也與他在半醉之下錯把歐陽梅錯認成了葉清清不無關係。其實呢,就連謝依雪的模樣,也長得和葉清清很像,在沈建國的心目裏,葉清清無疑就是女神的化身。
這個晚上,沈建國借口應酬外出,其實就是去見歐陽梅。沈建國早就讓歐陽梅不再做桑那女了,他在玉竹小區租了一套七樓上的房間,金屋藏嬌。
不過最近,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愛情是自私的,哪怕是包二奶也一樣自私。沈建國包下了歐陽梅,就不再允許歐陽梅接觸其他的男人。可是,他現在卻一直在懷疑歐陽梅除了自己外,還在勾搭其他的男人。
雖說婊子無情,但是沈建國卻心裏很不好受。畢竟歐陽梅用的錢都是自己給的,她居然還那去養小白臉,這讓沈建國很是憤怒。
今天他去玉竹小區見歐陽梅,並沒有讓歐陽梅知道。他在昨天就打電話給歐陽梅說,自己要去鄰近的省城開供貨商的酒會,會離開江都市一個禮拜。但他並沒有離開江都市,而是回了一趟家,換了襯衫就往玉竹小區趕了過來。他猜歐陽梅如果真有奸夫,一定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一定會把那個小白臉帶到家中共赴雲雨。
沈建國也知道自己畢竟四十六歲了,很難讓她在生理方麵滿意,所以這水性揚花的女子紅杏出牆也是預料中的事。
銀灰色的帕薩特在玉竹小區外就停了下來,沈建國下了車。他望了一眼七樓那扇緊關著的窗戶,橘紅色的窗簾遮住了一切。不知道現在裏麵是否正在上演滿園春色,心想到這裏,沈建國感到喘不過氣來。他的臉漲得通紅,心裏撲通撲通直跳。
他不知道一會上了樓,打開門,究竟會看到什麽。
玉竹小區的商品房都修得不高,一般在九層樓以下,所以都沒有電梯。
走在散發著混合黴味與下水道氣味的樓道裏,沈建國不禁咒罵物業管理,交了這麽多的物管費,這樓道卻那麽難聞。
爬上了七樓,沈建國竟有些喘不過氣來。自己的確平時鍛煉太少,比不上年輕的時候了。記得在以前當兵時,他背著彈藥包,腿上綁著沙袋,連著跑了二十多公裏後,他還去做了五十個仰臥起坐。那個時候自己也沒出多少汗,可現在居然爬七層樓就開始喘不過氣來。以後一定要多參加鍛煉,去打打高爾夫吧,現在的有錢人都流行這玩意。綠草如茵的草坪上,在眾多美女的注視下,瀟灑揮杆,既鍛煉了身體,又顯示了自己的地位。這一定是件感覺很爽的事,他這麽想著,嘴角竟流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
正當他想象的時候,沈建國已經來到了七樓他為歐陽梅租住的房間。門緊緊地關著,沒有一點聲音。不知為什麽,沈建國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仿佛有什麽人在暗中監視著自己。在看似平靜的空氣下,好象藏著什麽看不見的危機,四伏的危機!
沈建國大口大口喘著氣,他覺得有些呼吸不暢。
他走到門前,把耳朵貼在了門上。沒有聲音,就連一顆針落在地上也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可是,沈建國還是感覺到了危險。可這危險到底是什麽?他也說不出來。
他的背心滲出了一縷冷汗,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他戰戰兢兢地掏出了鑰匙,插進了匙孔。輕輕一扭,門開了,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
屋裏很暗,窗簾拉得死死的,隻有一截印度香散發著殘餘的香味。
沈建國輕輕閃身進了屋中,腳前掌墊在地上,沒有發出一絲聲響。也許現在家中沒有人吧,歐陽梅去了哪裏?難道是去私會她的小白臉了?沈建國決定先躲到臥室裏,等待著歐陽梅的歸來。他把手在門後拂了一下,想要關上門。
他是背對著門的,可當他的手拂向身後的時候,一隻鋼鉗一般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這隻手是如此地有力,又是如此突然,著實令沈建國沒有反抗的餘地。他無謂地掙紮,想要回頭看看是誰擒住了自己。
可身後這人的另一隻手又掐住了他的頸子,令他不能回頭。
沈建國的頸子給擒得生痛,他沙啞著喉嚨大聲咒罵道:“你是什麽人?你這混蛋!”
身後的人將嘴唇貼在了沈建國的耳朵邊,輕輕地說道:“你終於來了,我們等你很久了……”
這聲音雖然壓得很低,也竭力想說得低沉。但是沈建國還是聽出了這是一個男人的聲音,而且中氣很足。
這人是誰?為什麽要擒住自己?沈建國感覺頭一陣陣發暈,心髒跳動得越來越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