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社區蓮蓬鬼話版主:莊秦懸疑驚悚作品集(共18冊)

Chapter 4要命的黑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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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會這樣啊?隻要對貓咪好,貓咪不會這樣襲擊人的!你們都對貓咪做了什麽啊?

1

和一幫死黨酒過三巡後,我的腦袋開始暈了,感覺就好像有無數支尖針在刺著我的頭皮。還好凝薇一直陪在我身邊,還替我喝了好幾杯哥們不懷好意敬來的酒。我無助地趴在桌子上,凝薇幫我揉著太陽穴,笑嘻嘻地說:“秦石,這下不行了吧?”我耷拉著頭,一個勁地說:“不行了,不行了。”

坐在對麵的死胖子頓時來了精神,大聲叫著:“男人不能說不行的!說錯了話,罰酒罰酒!”我擺著手,凝薇卻一把接過了死胖子的酒杯一飲而盡。她大方得體地說:“這下可以放過我家秦石了吧?”她這話一落,那幾個死黨也無話可說,隻好放走了我和凝薇。

本來我想去取車,凝薇卻使勁掐了一把我的胳膊,說:“還開車?你喝了這麽多酒,不想要命了呀?”她一招手,一輛黃色的出租車停在了我們的麵前。

凝薇怕我在出租車上忍不住嘔吐,悄悄把車窗拉下來了一點點。從窗外掠進來的冷風頓時讓我恢複了一點點的清醒。我迷迷糊糊中聽到凝薇問我:“你家怎麽走?”我現在已經喝得分不清東南西北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家怎麽走,隻好搖晃著腦袋說:“去你那裏吧。”

然後我聽到凝薇說了句:“好。”盡管我已經迷糊了,但還是聽出了她吐出這個字時,語氣裏全是欣喜。

我根本不知道車是什麽時候停的,當我被凝薇扶下了車才發現自己身處郊外的一處高尚小區。我的眼皮有些沉重,我掙紮著抬起眼皮,看到在皎潔的月光下,遠處淡黃色外牆的聯排式別墅顯得格外顯眼。

出租車開走的時候,一股刺鼻的汽油尾氣向我噴來,這氣味讓我感到非常不舒服。我突然彎下了腰,一股汙穢之物頓時從我的喉頭噴薄而出,我竟在高尚小區的大門外嘔吐了起來。凝薇在我嘔吐的時候,一直用手輕輕拍著我的背,這讓我感覺非常受用。腹腔的不爽終於過去了,嘔吐完了之後,我的精神竟如沒喝酒之前一樣清醒。我揉了揉眼睛,對凝薇說:“咦?!我怎麽在這個地方啊?”

凝薇踢了我一腳,力度不是很大,動作也不快,被我輕易地閃開了。我笑著說:“怎麽,你要謀殺親夫呀?”凝薇啐了我一口,說:“什麽親夫呀?誰會嫁給你這麽一個喝又喝不了多少還拚命喝酒的笨蛋?”

我看著月光下的凝薇,皎白的月光投影在她的身後,在她的身體邊緣形成了一圈嫩黃色的光暈。不知不覺中,我竟有點癡了。

我與凝薇認識的時間並不長,她原本是我的客戶,三個月前我跟她談一筆生意,在談判席上唇槍舌劍,鬥得個不亦樂乎。談判最終以皆大歡喜的結果順利結束,而我也和她成了無話不說的好朋友,我們走得很近,甚至連今天我的大學同窗聚會,我也把她拉來陪我一起去。說實話,從我的內心來說,我倒是很有把她收為女朋友的用意,畢竟大家男未婚女為嫁,資源不優化組合就意味著浪費,我敢肯定她也有這樣的心思。不過我卻一直沒把這事挑明,因為我也怕如果自己會錯了意,我們之間連朋友也做不成。我可不想冒這樣的險,要知道,現在要想找個可以一起喝酒的紅粉知己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不過,今天在我喝醉後,凝薇竟然把我帶到了她家附近,看來她真的對我有意思。我的心怦怦地劇烈跳了幾下,我想,今天一定不能放過這樣難得的機會。

我想順勢去摟凝薇的腰,反正我是個喝醉了酒的人,她一定也不會責怪我吧。我如此想著,就伸出腳向她靠過去。不過到了這個時候,我不得不歎服酒精的力量,它令我的小腦變得不發達了,最直接的後果就是讓我的腳步變得跌跌撞撞,我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了凝薇的身邊。

我聽到了凝薇低低地笑了一聲,我抬起了沉重得像是灌了鉛塊的眼皮,正想自我解嘲地說上兩句。這時,我看到了一條黑影飛快地從我身前一晃而過,轉瞬之間就消失無影了。

是的,真的是一條黑影,很小,匍匐在地上,快速地跑過。它離我的鼻間隻有幾公分的距離,在它馳過的時候帶起了一絲風,讓我的鼻翼感到了幾分涼意。在它跑過的時候,我分明地看到有一點寒冷的閃光從我的眼前掠過,令我的酒意頓時醒了一半。我扭過頭來對凝薇說:“你看到了嗎?”

“看到什麽?”

“一條黑影,像陣風一樣從我身邊跑過去了。”

“嗬,是隻貓吧?”凝薇啞然失笑。

“嗯。”我點點頭。大概那真的是隻貓吧,而且是隻渾身黢黑身形矯健的土貓。而我看到的那點閃光,也許隻是貓頸子上戴著的項圈吧。

我所在的這個城市裏,養貓的人都喜歡給貓戴上一個金屬的項圈,一是為了好看,二是為了讓貓遠離虱子的困擾。據說項圈上塗抹了一層類似農藥一樣的東西,隻要虱子嗅到了就會跌落在地,立刻進入極樂世界。不過這種項圈會不會對貓的健康有什麽不好,倒沒有什麽人去理會。

這時,我聽到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在我的身後響起:“年輕人,你們有沒有看到一隻走失的黑貓?”回過頭去,是一個全身黑衣的老太太。她全身都包裹在一片黑暗裏,如果不是一張蒼白到極點的臉顯現在我的麵前,我根本就沒法從黑夜裏將她分辨出來。

凝薇朝著黑貓掠去的方向指了指,說:“好像有隻黑貓向那邊跑去了。”

老太太咧嘴一笑,說了聲謝謝,就向那邊顫巍巍慢悠悠地走了過去,轉眼就消失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等老太太走了後,凝薇溫柔地扶起了我,問:“秦石,你要不要到我家去喝杯熱茶?”

說實話,我等這句話已經很久了。我凝視著凝薇,她的眸子在月光下顯得好亮。可是,我卻對她說:“不用了,已經很晚了,我想我該回家了。”

我在她的眸子裏看到失望,可我卻管不了這麽多,跌跌撞撞掙開了她的懷抱,向小區大門歪歪斜斜地跑去。正好一輛黃色的出租車閃著前燈經過這裏,我一揮手,車停在了我的麵前。

在我離開的時候,我似乎聽到了凝薇在大聲地咒罵,當然,她咒罵的對象就是我。

我坐在出租車裏,暗暗歎了一口氣。

我當然不能告訴凝薇,我之所以要改變心意的原因,竟源於那隻從我鼻尖快速掠過的黑貓。

在我的心裏,對於全身黑黢黢的貓,一直充滿深入骨髓般的恐懼。

2

一年前的這個時候,我還不認識凝薇,那時我正和一個漂亮的女孩談著一場戀愛,我們幾乎到了談婚輪嫁的程度。那個女孩叫薛弦,我偶爾會去她位於三十一樓的一套兩室一廳過夜,隻要一進屋,就會看到她養的兩隻貓,一公一母,都是沒有一根雜毛的黑貓。

薛弦給公貓取名叫克林登,給母貓取名則叫萊溫米基。

薛弦實在是太喜歡萊溫米基了,她不僅為她買來了價格不菲的袋裝名牌貓食,還買了很多玩具,比如橡膠做的耗子。可惜我一看到那和黑貓一樣黑黢黢的橡膠耗子,就會倒盡了胃口。而更可惡的是,薛弦就連睡覺的時候都喜歡把那隻小母貓抱到**,放在她與我之間。

至於那隻公貓克林登,就沒這麽幸運了,到了晚上就會被薛弦關進陰暗潮濕的廁所裏,那隻公貓會因為相思成苦整夜通宵不停號啕,發出小孩哭泣一般的聲音。

我常常問薛弦,為什麽隻對萊溫米基好,卻對克林登這麽殘酷。要知道讓小兩口到了晚上卻見不了麵,那是一件異常沒有人道的事。薛弦聽了我的問話後,衝我瞥了一眼後說,就是要對明明有了家室,卻還要在外麵花心的男人厲害一點。

我不禁啞然失笑。

自從薛弦一到了晚上就把公貓關進廁所裏之後,克林登與萊溫米基就調整了它們的生物鍾,把親熱的時間改到了白天。我的鄰居是個自由撰嚎人,習慣了夜晚寫字白天睡覺,他不止一次向我抱怨,一到了天亮他準備睡覺的時候,就會聽到我家裏的兩隻黑貓在陽台上高聲嚎叫著愛情大合唱,弄得他幾乎神經衰弱。

我看的出來,薛弦的確很不喜歡這隻公貓。她不僅隻給克林登吃剩菜剩飯,到了晚上把它關進廁所裏,而且每次她隻要見到了兩隻黑貓在陽台上親熱的時候,就會用穿著尖頭高跟鞋的腳使勁踢開克林登,然後抱走萊溫米基。她還會溫柔地對著萊溫米基說:“別和這壞男人混在一起,不然會耽誤你一輩子的。”接著她會回過頭來,惡狠狠地警告克林登:“你要是再糾纏萊溫米基,當心我閹了你!”克林登仿佛聽得懂人話一樣,一聽到薛弦這麽說,就立刻蜷縮在沙發腳底瑟瑟發抖,它的身體因為長期吃不飽飯而顯得瘦骨嶙峋,皮毛也沒有半點光澤。

我在薛弦家過夜的時間並不多,但是每周都會有那麽一兩次。

記得那是去年夏天的一天,我和薛弦去參加一個朋友的婚禮,我們因為高興,都喝了不少酒。在結束了婚宴後,我去了薛弦位於三十一樓的家,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在她家門外的走廊上時,我們聽到屋裏傳來像小孩哭泣一樣的聲音。我知道,那是兩隻黑貓又在陽台上進行愛情合唱曲了,於是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薛弦。果然不出所料,薛弦的臉色陡然一變,原本因為酒精原因而顯得潮紅一片的臉,立刻變成蒼白的顏色,沒有一點血色。她手指顫抖地用鑰匙打開了門,然後直接衝進了陽台。

等她再走出陽台的時候,我看到她的左手拎著克林登,右手拎著萊溫米基,滿臉的怒氣。

我連忙上前對薛弦說:“唉,你這麽大一人,又何必和兩隻貓生氣呀?”

薛弦瞪了我一眼,說道:“我早就警告過克林登了,不要再糾纏萊溫米基,不然我就閹了它!他今天居然又來幹壞事,我現在就閹了它!”

克林登在她的右手裏大聲嚎叫著,四肢不停掙紮抖動,兩隻眼睛的瞳孔放大到了極限,分明是莫大的恐懼使然。在這種情況下,即使是畜生,也能夠體會到最切身的恐懼。

薛弦一把扔掉了左手裏的萊溫米基,萊溫米基尖叫了一聲後,立刻驚恐失措地鑽進了床底,隻露出了一雙熠熠發亮的眸子,趴在地上一動不動。薛弦看著手裏剩下的克林登,冷笑了一聲。

我的心裏突然有點發慌,我問:“薛弦,你真的要閹了這公貓?”

薛弦瞥了我一眼,答道:“沒這麽簡單。”她說完後,拎著克林登走進廚房,然後“砰”的一聲關上了廚房的門。看著冰冷的門板,我突然覺得一陣眩暈,也許是晚上喝的酒又上頭了吧。我無力地坐在了沙發上,抬起頭來,正好望到了天花板上的吊頂,吊頂上的一圈圈水漬就像一隻隻眼睛般也望著我。我感覺到了一陣如潮水一般湧來的困意,就在這時,我聽到了廚房裏傳出了公貓克林登的慘叫。

十分鍾後,薛弦從廚房裏走了出來,拍著手對我說:“秦石,我已經處理好了,以後都不會再有公貓來騷擾萊溫米基了。”

“你對克林登做什麽了?”我向薛弦問道,但我的聲音卻不知為何,竟然變得莫名顫抖起來。

薛弦看上去有些疲憊,她靠在我身上,有氣無力地說:“好累啊,我們去休息吧。”

我摟著她,卻在她的身體上嗅到一股濃鬱的腥臊氣味。這是一種汗水與血液混合的氣息,我再看了看她穿著出席婚宴的晚裝,上麵有一大塊呈噴濺狀的暗紅色**留下的痕跡,那是血液!

那是克林登的血嗎?

一想到這裏,我的身體立刻就有了不好的反應,胃裏似乎有什麽難以敘述的東西在暗暗翻湧。

我將薛弦扶到了**後,立刻走進了廚房。我的天,廚房裏像是經曆了一場浩劫,地上到處都是斑斑的血跡,還沒有幹,散發著刺鼻的腥味。而那隻叫克林登的黑貓則軟綿綿地躺在案板上,頭耷拉在一邊,眼睛已經閉上了,全身的黑毛也變得黏糊糊的,沾滿了紅色的血液。

黑貓已經死了,我當時看到的是他的正麵。當我走到它的屍體旁時,更被嚇了一大跳。克林登後背上的皮被扒了一半下來,露出皮下的粉紅色的骨骼肌。這隻可憐的黑貓實在是太瘦了,它那白色的骨骼幾乎要刺出肌肉的禁錮,突兀得令人觸目驚心。

天哪,薛弦真的殺了這隻叫克林登的黑貓!

我的胃開始**,喉頭慢慢有些發甜。我害怕在這廚房裏嘔吐,趕緊逃也似的掩著嘴衝出了廚房。

回到臥室,薛弦已經抱著萊溫米基躺在了**。薛弦閉著眼睛,嘴裏喃喃地說:“萊溫米基,親愛的,以後再也沒有臭公貓來騷擾你了。以後你要乖乖的,聽媽媽的話……”她還沒說完,就發出了低低的鼾聲。萊溫米基則掙脫了薛弦的懷抱,溫順地趴在她身邊,蜷成一團,眼珠滴溜溜地望著我。

說實話,如果換一天,我一定馬上轟走萊溫米基,然後躺在薛弦身邊摟住她不停騷擾。可今天我在廚房看到了慘死的克林登後,再也沒有了往日的興致。於是我抱了一床臥具躺在客廳的沙發上,那一夜,我噩夢連連,一閉上眼睛就看到案板上的那隻黑貓。

次日清晨,我渾身冷汗地醒轉過來,竟然已經是日上三竿的時候了。

我站起了身,看到薛弦的房門還關著。“這小懶蟲。”我不禁暗暗地罵道。

我推開了門,頓時一股腥味直撲入鼻。我看到了屋裏的一切,立刻忍不住勾下了腰,大口大口地嘔吐了起來。當我彎下腰的時候,看到那隻叫萊溫米基的小母貓飛快地從我腳邊跑過,蹦上窗台,“喵嗚”一聲,然後直挺挺地跳了下去。

當接到報警的警察到來後,看到臥室裏的一幕,就嚇得雙腿發軟,臉色蒼白。後來他對我說,他這輩子從來沒見過這麽恐怖的現場。

薛弦的咽喉被咬斷了,法醫一眼就從傷口上看出來,是被貓科動物的牙齒慢慢咬斷的。她全身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所有的地方都被貓科動物的爪子抓得傷痕累累。從薛弦體內流出的血液把整張白色的床單染得通紅,血液甚至還流到了地板上,凝成了一塊一塊暗紅色的血漬。一攤攤血跡凝成了一個個圓圈,看上去觸目驚心,讓人情不自禁地心跳加快渾身顫抖。

而更可怕的是薛弦的背,皮膚被噬破後,又被爪子不知用什麽辦法揭開了,露出皮膚下粉紅色的皮下組織。法醫甚至沒有辦法確定薛弦死亡的準確時間,因為在她的後背上沒有一塊殘留的皮膚,找不到一個可以用來佐證的屍斑。

毫無疑問,薛弦是被那隻名叫萊溫米基的黑貓殺死的,因為她在當天晚上殘酷地殺死了萊溫米基的男友,那隻叫克林登的黑貓。

萊溫米基從三十一樓的窗台跳了下去,自然也逃脫不了死亡的命運。它的屍體在樓下的水泥地找到的時候,全身沒有一根完整的骨頭,所有的骨頭都跌得粉碎。

接警的那個警察曾經問我,為什麽薛弦隻喜歡那隻叫萊溫米基的母貓,而如此憎恨那隻叫克林登的公貓。我隻能無辜地聳聳肩膀,說:“誰知道呢?”

警察隻好拍拍我的肩膀,說:“兄弟,還好你沒娶這麽一個變態的女人當老婆。其實貓是最好相處的動物,隻要你對它好,它就會一輩子對你好。”警察還告訴我,他家裏就養了一群可愛的流浪貓。

我是又過了一段時間才從薛弦曾經的朋友那裏知道了一些事情。幾年前薛弦剛大學畢業的時候,愛了一個已婚的官員,當她懷上了那個官員的骨肉時,想逼迫那個男人離婚娶她。可惜,那個官員用了一點小手段,就逼使薛弦做掉了肚子裏的那團血,撇清了這事,並從薛弦身邊全身而退。

據說那個欺騙了薛弦的男人也沒什麽好下場,他在今年的一場車禍裏死於非命,而他的原配夫人則神秘失蹤,很多人都說她被人販子賣到了西北的某處農村。

想到這裏,我不禁在出租車裏歎了一口氣。

3

坐在出租車的後座上,一年前那段不愉快的回憶令我黯然神傷。冷風從車窗灌進來的時候,讓我感覺自己頭暈得實在厲害。我讓司機停下車後,站在路邊痛痛快快吐了一場,把胃裏的汙穢之物全留在馬路邊上。

重新回到車裏,我才覺得自己的腦子清醒了很多。這時,我才想起剛才自己竟然把凝薇一個人留在了小區的門口,這樣做實在是有違風度與我一貫的作風。

我給司機說了一聲,讓他重新把車開回我上車的地方。司機嘟囔了一句後,還是把我送會了郊外小區的大門處。我剛下車,黃色的出租車就像一陣風般駛走了。過了很久我才想起,我給了司機一張粉紅色的百元大鈔,竟忘記了要他找錢,難怪他走得這麽急。

我梭巡了一下四周,在月光下,周圍一片寂靜,我沒有看到凝薇。也許她已經一個人回家了吧,於是我摸出手機準備給她打個電話。

這時,我又聽到身後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先生,您看到一隻走失的貓沒有?全身都是黑色的。”我回過頭去,又是那個剛才遇到的黑衣老太太。我剛才下車的時候明明看到四周沒有人的,不知道這老太太是從哪裏突然出現的,她真是形同鬼魅。

雖然我對黑貓素無好感,但我還是抱歉地搖搖頭,說:“對不起,我沒看到。”

老太太木然地呆立了片刻,轉過身去,躊躇著向遠處走去,瘦弱的身軀慢慢隱沒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我沒理會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老太太,掏出手機撥出了凝薇的號碼。出乎我的意料,我竟聽到從不遠的地方傳來了鈴聲。我在電話裏對凝薇說了幾句話後就切斷了通話,向鈴聲傳來的方向走去。在經過了一條低矮灌木叢中的小道後,我看在一幢大樓的門洞看到了凝薇,不知為何她竟蹲在地上,手裏似乎拿著什麽東西。

“凝薇,你在幹什麽呢?怎麽這麽久了還沒回家?”我大聲地問她。

凝薇抬起頭來,對著我說:“我剛才去小賣部買了點火腿腸,正在喂這隻貓呢。”在她的腳下,一隻黑貓正趴在那裏,享用著細長的火腿腸。

一看到黑貓,我就感覺到不自在,體內的腎上腺素在急速地分泌,心髒突突突地跳著,似乎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我情不自禁登登登向後退出了幾步。

“秦石,你怎麽了?你看,這貓咪好可愛啊。”凝薇露出了她柔弱的一麵,聲音像銀鈴一般清脆,此刻還充滿了天真與童趣,哪裏像個終日在商場裏搏殺的女強人。

我當然不能在她麵前露了怯意,於是深深吸了一口氣,讓心髒稍稍回落了一點。黑貓不管怎樣,隻是個十多斤的小動物,我又怎麽可以害怕呢?

我在凝薇身邊也蹲了下來,凝薇對我說:“來,你來摸摸它吧,它好溫順的。”

我不由自主地搖頭,說:“算了,我怕有跳蚤。”

“秦石,我把這貓抱回去養,你說好嗎?”凝薇突然問我。

“不好!”我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幾個分貝,看著凝薇詫異驚恐的臉,我知道她被我嚇住了,連忙說,“剛才有個穿黑衣的老太太在四處找丟失的黑貓,這隻黑貓一定是老太太養的,要是你抱回去了,人家老太太會傷心的。”

凝薇也想起了那個找尋黑貓的老太太,她可憐楚楚地望著我,說:“可是,我真的喜歡這隻貓啊。你看,我和它好投緣,它好乖巧的。”

我不知道該怎麽勸說凝薇放棄她這個會讓我恐懼的想法,這時,我聽到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我抬頭望去,謝天謝地,正是那個穿著黑衣的老太太。

我連忙抬高的聲音,對那老太太說道:“嘿,老太太,您的黑貓在這裏呢,我們找到了。”我說這話的時候,看到身前的黑貓突然哆嗦了一下,鑽到了凝薇的腿下,身體不住地顫抖著。

老太太緩慢地走到了我們的身邊,垂下頭,默然地看著這隻黑貓,然後搖了搖頭,說:“先生,這不是我找的那隻黑貓。我的貓是隻母貓,這隻貓是公貓。”說完,她就轉過了身,向一旁低矮的灌木叢走去,隻是一瞬,她就消失在了灌木叢後,如同鬼魅一般。

“嗬嗬,這隻貓不是她的。看來注定要讓我成為它的主人。”凝薇歡天喜地地說道。她不等我再反對,就抱起了黑貓,還對我說:“咱們給它取了名字怎麽樣?”

“那就叫克林登吧。”不知道為什麽,我竟脫口而出這句話。一說完,我就後悔了,我覺得自己的胸口好悶,一口氣憋在這裏,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來。

“變態!這名字好惡心,我最討厭做事不負責任的男人了。”凝薇瞥了我一眼,然後說,“我給它取名叫黑貝怎麽樣?”

“那是狗的名字。高大威風的狼狗才叫黑貝呢。”我反對道。

“反對無效,我說它叫黑貝,它就得叫黑貝。”凝薇終於顯露出商場女強人的風範,否決了我的說法。

和凝薇一起摟著黑貓乘坐電梯時,我渾身都覺得不自在,背心的地方有冷汗在不停滲出,幾乎每根毛孔都張開了,這種難受的感覺正呈放射狀向我身體的每個部分慢慢蔓延,令我不由自主地感到不寒而栗與毛骨悚然。因為——這隻黑貓實在是太像薛弦以前養過的那隻克林登了。

4

那天晚上,我最終還是沒有留在凝薇的家裏,因為我的確對黑貓充滿了難以言說的恐懼,我想我絕對沒有辦法與一隻純黑的貓呆在同一間房裏。當我提出要離開的時候,我分明看到凝薇眼裏寫滿了失望。

不過她立刻就被四處亂跑充滿好奇的黑貝吸引住了,她一把拎住了黑貝的後頸,對著它說:“明天我就給你買好吃的貓糧和貓沙。還有,你不可以隨地大小便啊,不然我會打你的。對了,我還要給你買玩具,就給你買個橡膠做的老鼠吧……”她的語氣就像是在哄自己的小孩一般。趁著凝薇如此專心的時候,我悄然打開了房門,離開了她的家。

下了樓,已經接近淩晨三點了。我在小區大門外等了十多分鍾,都沒看到一輛出租車。我忽然覺得有點冷,畢竟已經是淩晨了,深宵的寒風多多少少有些凜冽與刺骨。我不停地跺著腳,想讓身體暖和一點。

就在這個時候,我又聽到了一個幹巴巴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先生,您看到一隻走失的黑貓了嗎?”我的天,又是那個穿著黑衣的老太太。她怎麽走路一點聲音都沒有呀?難道存心是想嚇死我?

我沒好氣地對她說:“沒看到,我什麽都沒看到。”

突然之間,從遠處飄來了一陣哭聲,是女人的哭聲:“嗚嗚嗚……”這聲音悠揚婉轉,忽高忽低,我分辨不出是從哪個方向傳來的。正如我剛才所描述的那樣,這聲音給我的感覺真真切切就是飄來的。

我忽然想起了一年前在薛弦家裏的時候,她的克林登與萊溫米基在親熱的時候,就會發出類似女人哭泣時的聲音。莫非我聽到的女人哭泣的聲音,其實是兩隻貓在親熱嗎?難道其中有一隻就是眼前這老太太走失的黑貓?

我瞟了一眼老太太,我看到她的臉色陡然一變,眼裏露出一道寒光,皺紋全擠到了一起,顯得格外猙獰。

“這騷蹄子,又在和野漢子廝混了。”老太太張開嘴,露出了漏風的門牙,狠狠地說道。她飛快地向附近的一處灌木叢走去,怎麽看都不像個動作顫顫巍巍的老太太。

不知道什麽原因,我突然心念一動,緊緊跟在了老太太的身後。也許是老太太在聽到那聲音後的反應與當年薛弦太相似了吧,我感覺到自己的心髒撲通亂跳。

越過了兩堆灌木,是一堵灰色的牆。在牆邊,站著一個身材嬌小的女人。從體型上看,她的年齡大約三十左右,身著一套做工考究的黑色曳地長裙,背對著我和老太太。她的背微微起伏,哭泣的聲音就是從她那裏發出的——是的,她在哭泣,她在輕輕地抽泣。

她是誰?她為什麽在深夜裏的小區草坪上哭泣?

我還沒有來得及問出心裏的疑問,身邊的老太太就大步流星地走了過去,一把使勁抓住了那年輕女人的頭發,狠狠地說:“你跑出來幹什麽?給我回去!”

老太太認識這個女人,可她為什麽下手這麽狠?她們又是什麽樣的關係?

我走上前了一步,對老太太說:“有話好好說,怎麽也不用下手打人吧?”

老太太瞪了我一眼,說道:“這是我的家事,我想怎麽著就怎麽著,你少管閑事。”

聽了這話,反倒激起了我的情緒,我一把捉住了老太太的手腕,說:“我偏要管管這閑事怎麽樣?我最看不得欺負人了。”

老太太哼了一聲,反手就衝那年輕女人的臉頰上給了一巴掌,大聲叫道:“你這騷蹄子,還不承認外麵有野漢子了。這個多管閑事的男人就是你的野漢子吧?!”

老太太這一說,我立刻就沒了言語。她居然把我當作了那年輕女人的野漢子?我聳了聳肩膀,正想反唇相譏的時候,卻看到那年輕女人向我眨了眨眼睛,示意我不要再說話了。我隻好好閉上了嘴。

這身著黑色長裙的年輕女人站直了身,垂下頭,默默不語地跟著老太太向遠處的一幢樓走去。當她路過我身邊的時候,我嗅到了一種名牌香水的味道。

而在她就要消失在灌木叢後的時候,她突然做出了一個奇怪的舉動。她把頸後的長發突然撩了起來,露出了光潔的頸項。我吃了一驚,因為我看到了一絲寒光正從她的頸項射了出來,幾乎刺痛了我的眼睛。

等她消失之後,我才反應過來我看到的是什麽,那是一個金屬製成的項圈,平時人們常常把這種項圈栓在貓或者狗的頸子上,用來驅趕跳蚤與虱子。

可是為什麽這個年輕女人的頸子上會栓這麽一個項圈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快步向她們消失的方向跑去,可等我繞過了灌木叢,空****的草坪上竟一個人也沒有。那神秘的老太太與年輕女人都憑空消失了,就像沙漠裏的兩滴水珠。

5

當天深夜,我最終還是等到了一輛黃色的出租車,在接近天明的時候才回到了自己的家。我一到了家就躺在了**,不過我卻怎麽也睡不著。隻要一閉上眼睛,我就會看到身著黑衣的老太太與年輕女人。她們倆的身影不停在我的腦海裏縈繞,到了最後莫名其妙幻化成兩隻黑貓的影像——是克林登與萊溫米基,那兩隻薛弦曾經養過的黑貓。

中午我被凝薇的電話驚醒的時候,已是冷汗連連,內衣全被浸潤濕透了。她欣喜地告訴我,黑貝好可愛,已經學會了在貓沙盆裏大小便。我無奈地對凝薇說:“大小姐,我早晨七點才閉上眼睛呢,你就不要為了黑貝小小的一點成就來打擾我的美夢好不好?”

“嘁,愛聽不聽!”凝薇啐道,不過她馬上又問,“晚上一起吃飯好不好?”

這當然是個好主意,請美女吃飯一直都是我的強項,所以我立刻就答應了。不過凝薇吩咐我下午開車去小區接她,這時我才想起自己的別克還停在昨天晚上與死黨喝酒的那家飯店外。

取了車後,我開車沿著環城高速路向郊區凝薇的家駛去,可是一路上我都有些心不在焉,心裏老是想著那個戴著項圈的女人。不知為什麽,我總把她的那張臉與薛弦的重合在一起。事實上,她們長得並不像,而且可以說沒有半點相似的地方,可我為什麽會這麽想呢?

我開車的時候,接連踩了幾腳急刹車,因為在我的幻覺裏,老是看到薛弦或者是那個戴著項圈的女人站在車前,一襲黑衣,一動不動,死死地看著我。等我停下車,車前卻空無一物,隻聽到車後喇叭長鳴與司機的尖聲咒罵。

到了凝薇的家裏,她不厭其煩地在我麵前逗弄著那隻叫黑貝的貓咪。可惜我對黑貓還是充滿了恐懼,隻是遠遠地看了幾眼,就摸出了香煙點上。這時,凝薇大聲抗議道:“你會熏著黑貝的,上陽台吸煙去!”

我誇張地歎了一口氣,要知道平時在凝薇麵前吸煙她從來都沒意見的,今天卻為了這隻叫黑貝的貓咪要我去陽台吸煙,真是此一時彼一時啊。看來我很危險,這隻黑貓會成為我與凝薇之間的第三者。

我走上陽台,摸出一根煙點上,然後美美的吸了一口。我趴在陽台的扶手上,眼睛半眯著享受煙草給我帶來的快感。突然之間,我的眼睛睜開了,瞪得圓圓的,直勾勾望著對麵的一幢樓。

在那幢樓的同一層陽台上,一個老太太正站在那裏用雞毛撣子打掃著窗戶玻璃,我一眼就認出她就是昨天晚上神秘的老太太。她所在的那套房,所有的窗戶都緊緊關著,拉上了深色的窗簾布,漏不出一絲光來。

“秦石,你進來一下。”凝薇大聲叫著我的名字。

我進了屋,凝薇對我說:“剛才接到了電話通知,我明後天要去鄰省出差,你到我這裏來幫我看兩天家好不好?順便幫我照顧一下黑貝。”

我皺著眉頭說:“是讓我照顧黑貝,然後順便幫你看家吧?”凝薇望著我笑而不語。我又痞氣十足地問:“那你怎麽謝謝我呢?”我的臉上一定帶了點壞笑。

凝薇嫋娜地走到我麵前,兩隻手像八爪魚一樣纏住了我的腰,嘴唇慢慢湊了過來……

我捉住了她的手,一本正經地說:“你的口紅是草莓味的。”

“瞄嗚……”黑貝一定是不滿我搶走了凝薇對它的青睞,發出了不滿的叫聲。

6

那天晚上,我是在凝薇家過的夜。一晚上都聽到黑貝在門外叫著,還拿爪子撓著門。不知為何,我漸漸不再害怕這隻黑貓,相反還有一點點喜歡上了它。

第二天一早,凝薇就收拾好行李獨自出差了。我給黑貝喂完食,先到公司去了一趟。處理完公務,我徑直開車來到城市的另一頭,找到了我的大學同學金三。

金三是個攝影愛好者,在他手裏有不少寶貝。當他聽說我要借的那樣東西後,也忍不住上下打量著我,語重心長地說:“你小子還是早點找個女朋友吧,不然當心變得心理變態。”

我找他借的是一年前日本出品的一款照相機,這種照相機有很獨特的紅外線攝影功能,可以高強度地對紡織品進行透視。換句話說,在晚上對著穿著衣物的人拍張相片,最後照片上出現的會是**的人體。正因為這個功能受到了廣泛的抗議,這款相機早就被廠方強令召回,但金三卻擁有城市裏唯一的一部這樣的相機。

我知道金三一定以為我要偷窺某個姑娘,拍點過癮的照片。不過他猜錯了,我隻是想用這部相機透過凝薇對麵那幢樓的深色窗簾,看看神秘老太太家裏究竟是怎麽個狀況。

回到了家,一開門,黑貝就黏在我叫邊叫個不停,像個受寵的孩子一般。我給它喂完食後,就關上了所有的燈,拉上了窗簾。

我把相機搬到了陽台上,對準了對麵那幢房老太太所住的那間房。

那間房的窗簾死死地關著,但依然可以分辨出裏麵的燈是亮著的。隻要裏麵沒關燈,這款相機就可以發揮它的作用。

我把焦距與方向調好後,就勾下頭來,將眼睛慢慢湊向鏡頭孔。這時,腳下的黑貝突然焦躁了起來,不停用頭拱著我的腳,還用嘴咬著我的褲腿,想要把我拉到一邊去。我輕輕踢了一腳黑貝,對它說:“別鬧了,等我看看對麵究竟在幹什麽。”

我的眼睛已經湊到了相機上,在一片朦朧之中,我漸漸分辨出了那間屋裏究竟有什麽。當我看清楚了屋裏的一切後,不禁大吃一驚,差點一屁股坐在了陽台上。等我反應過來後,不禁大聲咒罵道:“變態!太變態了!真是太變態了!”

在鏡頭裏,我看到了那個年輕的女人,頭戴項圈,像隻貓一樣趴在地上,舔著麵前一個盛慢了飯的碗。而一旁,那個老太太手裏握著一隻皮鞭冷冷地看著年輕女子,眼裏全是猙獰的寒芒。

天哪,這個老太太竟然把那女人當作了一隻貓在飼養!她瘋了嗎?如果她沒瘋,那一定是這個世界瘋了。

我必須要阻止這一切!

我衝出了房間,下樓,又上了對麵的那幢樓。我使勁敲著老太太的房門,可是一直沒有人開門。我又用腳踹了幾下,可直到我的兩隻腳都踹疼了,門也始終緊緊關閉著,倒是隔壁一家打開了房門。一個肥胖的中年婦女皺著眉頭對我說,我踹門的這家人,早就搬走了,裏麵是間空房。

我大聲說不可能,因為我才從相機裏看到裏麵有人。中年婦女見我不相信她的話,聳了聳肩膀自顧自地回了屋。我又踹了幾腳,可這時我自己也有點懷疑是不是走錯了樓層,否則怎麽會這麽久都沒人開門呢?

終於我停下了動作,準備轉身離去。可當我剛一轉身,就聽到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我回頭望去,透過門縫,裏麵是深邃到極點的黑暗。

裏麵會有什麽?我要不要進去?突然之間我感到了莫名的恐懼,我不知道進去會遇到什麽樣的事。可一想到那個被虐待的年輕女人,我就心裏一**,頓時平添一股俠義之氣——我一定要想辦法把她救出來。

門慢慢打開了,門縫變得越來越寬。裏麵很安靜,靜得像座巨大的墳墓一般。

我側過身體,走進了房間。剛走進一步,一股詭異的穿堂風“呼呼”掠過,門“砰”的一聲關上了,我渾身打了個戰栗,竟被嚇了一大跳。

繞過玄關,我走進了一個麵積不小的客廳,裝修得很不錯,簡約而又不失品位的風格很對我的胃口。這郊外的小區本來就是著名的富人區,隻有有錢的人才買得起這裏的房子。實在是難以想像一個顫顫巍巍的老太太和一個被當作貓來飼養的年輕女人竟然可以買得起這裏的豪宅。

我在客廳裏踱了幾步,卻沒看到一個人。屋裏一片寂靜,一根針落到地上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屋裏的人在哪裏?那個神秘的老太太和戴著項圈的年輕女人呢?她們在哪裏?

還有三間房的房門緊緊關著。我回憶著從相機裏看到的那一幕,判斷著看到的景象是在哪個方位的房間裏發生的。當我確定完畢後,我走到了一扇門前,抬起腳來,狠狠踹了下去。“砰”的一聲,騰起一陣細碎的木屑後,門應聲而開。

屋裏什麽都沒有,我卻嗅到了一股奇怪的氣味。這種氣味有著難以言說的味道,我以前從來都沒嗅到過。但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當我嗅進了這種氣息,我開始感覺頭昏腦漲、四肢無力。

我暗暗叫了一聲不好,可那個時候我的身體已經不再受自己的控製。我兩腿一軟,“啪”的一聲倒在了地上,眼前一片漆黑。

7

等我再醒轉過來的時候,視野模糊,所有的東西都朦朦朧朧的,過了很久我才適應過來。

醒來後的第一眼,就看到在我對麵優雅地坐著一個人,正是那個神秘的老太太。在她手裏,還拿著一個長線穿著的金屬球。

“你想幹什麽?”我大聲叫道。我想衝過去製服她,卻發現自己被五花大綁在了一張花梨木椅子上,雙手雙腳被勒出火辣辣的疼痛。

我大聲地咒罵著:“你這變態的老太婆,你究竟在做什麽?你為什麽要把那個女人當作一隻貓來喂養?你現在又想對我做什麽?”

這老太太看著我冷笑了一聲,說:“原來你都看到了啊,真是厲害。不過,你知道嗎?這個女人現在的下場都是她罪有應得!”她撮著嘴叫了一聲,“貓咪,出來。”

我正對著的一扇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那個年輕的女人身著一襲黑衣匍匐在地上,弓著背飛快地爬了出來,一溜到老太太身邊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用身體不停蹭著老太太的小腿。老太太用手輕輕撫摸著女人的背,女人半閉著眼睛,露出了一幅很受用很舒服的神情。

難道她真的以為自己是隻貓?一隻黑色的貓?

“她有什麽罪?你對她做了什麽?”我歇斯底裏地質問她。

老太太歎了一口氣,說:“其實她倒沒犯多大的錯,不過她老公卻犯下了滔天的罪行,害死了我心愛的女兒。所以,我也要讓他最心愛的妻子也受到我的折磨。”

“你變態!”她的這個理由讓我很難接受。

“嗬嗬……”老太太又是一聲冷笑,“要讓這女人都以為自己是隻貓,其實是件很簡單的事。同樣,我也可以用某種方法讓你也以為自己是隻貓。你要不要試試?”她最後一句話聲音陡然提高了幾個分貝,眼睛死死地盯著我。

說實話,看了這個身著黑衣的年輕女人趴在地上舔著飯盆,我已經相信了這變態的老太太有著神奇的力量。我可不想也變成一個終日趴在地上舔飯盆的可憐的貓,於是連忙用力地搖著頭。

老太太狠狠地瞪著我,然後一字一頓地對我說:“不想變成貓,可以!不過,你隻有一個下場——死!”她站了起來,手裏的金屬球落了下來,線的一頭牽在她的手裏,金屬球懸在空中,有節奏地在我眼皮前左右搖擺著。

我突然感到了一陣眩暈,眼皮沉重得抬不起來,就像灌了鉛一樣。睡意像無邊無際的潮水一般向我湧來,我突然心裏一驚,這是催眠!我曾經無數在科學探索頻道看到過相關的紀錄片。我真的會死在老太太的手裏,看著她如刀鋒一般的眼神,我知道她說的絕對不是玩笑。在這時候,還是保住命最重要,哪怕變成一隻貓也無所謂。我拚盡了全身的力氣,虛弱低聲對老太太哀求道:“別讓我死,還是讓我變成一隻貓吧。”

老太太獰笑了起來,她在我的耳邊,緩慢地說:“我這麽做,都是為了我的女兒報仇。我那美麗的女兒啊,她死得好慘。她曾經是那麽漂亮,你要不要看看她的照片?”

她從懷裏貼身的地方摸出了一張照片,湊到了我的眼前。

我的視線已經模糊了,隻看到一個光圈在慢慢地聚攏。良久,我終於看到了照片上的那個年輕的時尚女子。我忽然笑了,我用盡了最後的氣力,緩慢、綿長地說出了幾個字:

“哈……她是薛弦。”

8

我又一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依然被綁在花梨木的椅子上,而那個神秘的老太太坐在我對麵,手中拿著薛弦的照片,臉上老淚縱橫。

她看到我醒了,立刻問道:“你怎麽認識薛弦?”

我猜這是一個逃出生天的最好機會,於是連忙說:“我當然認識她,我是她以前的男朋友,我就是秦石啊!我愛她,當時我都準備與她結婚了。薛弦一直說帶我去見你老人家,可還沒等到那一天,她就去世了……”

雖然我說得語無倫次,但我的聲音卻異常顫抖,就如激動莫名一般。老太太點了點頭,然後滿帶深意地望了我一眼,問:“你覺得誰是殺死薛弦的凶手?”

毫無疑問,殺死薛弦的是那隻叫萊溫米基的黑貓,而它後來也從三十一樓的窗口跳了下去,摔成了一攤爛泥。可是老太太現在這麽問,她要的答案顯然不是這樣的。我思索了片刻,立刻恍然大悟:“真正的凶手是那個男人,那個欺騙了她的官員!”

老太太對這個答案相當滿意,她冷冷地說道:“是的,沒錯,真正的凶手就是他!可惜他死於車禍,沒死在我的手裏,這是我最大的遺憾。不過,他的原配老婆被我捉來了,然後我用催眠術讓她以為自己是一隻溫順的黑貓。我讓她做什麽她就會做什麽,我每天給她吃餿了的飯菜,她也一樣地甘之如飴。哈哈,這女人真是蠢透了!”

我的心裏一驚,原來這個年輕的女人就是當年欺騙薛弦的那個男人的妻子,難怪老太太要如此百般折磨她。不過現在我和老太太相談甚歡,也許她會放過我。隻要我安全出了這個門,立刻就會叫人來解救這年輕的女子。不管是誰,都沒有禁錮他人的權利了權利,哪怕她用的是催眠術。

這時,老太太又抬起頭來仔仔細細地注視著我,她一雙如刀鋒般的眼睛似乎要把我的五髒六腑都看個穿,冷冷的眼神令我無處遁跡。我被她打量得不自在了,不由得垂下了頭,試圖避開她的眼神。

老太太對我說道:“除了那個男人,還有個凶手,那就是你!”她的這句話似一塊寒冰一般,讓我渾身一個激靈。我戰戰兢兢地說:“薛弦的死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那天我躺在客廳裏的!”

“是的,那天你躺在客廳裏的。如果你睡在薛弦身邊,就不會出現這樣的慘劇了。即使她死了,你也會一起死去,最起碼在去黃泉的路上,薛弦也有個伴兒啊……”老太太說這些話的時候,已經是淚流滿麵,但她看我的眼神裏卻幾乎噴出了火。

“滴滴滴……滴滴滴……”

從我的褲袋裏突然傳出了手機的鈴聲,這聲音很短促,是有短消息到來。

老太太從我的褲袋裏搜出了手機,拿在手中,按了幾下後,在我耳邊念道:“親愛的,我今天就把所有事做完了,提前回到了家。本來想給你一個意外的驚喜,可你卻不在,看來你也沒有好好照顧黑貝。如果不想我生氣,現在馬上開車到我家裏來給我道歉——凝薇留。”

老太太陰惻惻地衝笑了笑,說:“你還說你愛我女兒,才不到一年的時間,你就勾搭了其他女人。嗯,你已經看到我失去了自己最心愛的人,現在我也要讓你失去最心愛的人!我要殺死這個叫凝薇的女人!”

“不要!”我歇斯底裏地大叫。

老太太卻說:“你叫也沒用,我現在先要讓你因為自己是隻貓,和那隻小騷蹄子在飯盆裏搶食去吧。”她蹲在我的身邊,手裏提著金屬球,金屬球不停左右搖擺。

她用一種魅惑的聲音細聲緩慢地念道:“現在你已經感到疲倦了,你馬上就要睡著了……你馬上就會認為自己是隻貓,一隻黑色的公貓……我數三聲,你就會變成一隻貓……一、二、三……”

之後的事,我一點也記不得了,我隻知道在我暈過去的一刹那,我的胸口忽然變得好疼,那是一種心如刀割的感覺。

9

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是躺在醫院裏,四周都是雪白的牆壁,而我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凝薇。

我激動地抱住她,就如害怕她突然消失一般,大聲說道:“凝薇,你還活著啊,真是太好了!”

凝薇打了一下我的手,嗔怒著說:“你都說什麽呀,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她的臉上微微泛起一點紅暈。

我連忙鬆開手,問道:“你們是怎麽找到我的?那個神神怪怪的老太太又是怎麽被你製服的?”

凝薇眼神怪怪地望了我一眼,說:“是警察查到老太太家庭地址後,打開門找到了你。當時,你和一個女人穿著黑色的外衣趴在地上,拚搶著去舔一個飯盆,盆裏全是餿臭的飯菜。我們怎麽叫你,你都不答應,隻會發出貓一樣的叫聲。”

“那時我是被催眠了!”我連忙辯解道。

“我知道,後來把你送到醫院後,醫生也是這麽說的。給你注射了鎮靜劑後,你睡到現在才醒。醒了後就沒事了。”

“你還沒說那變態老太太是怎麽被你製服的呢?莫非你一直隱瞞著我,你練過什麽失傳的武林絕技?”我耐不住心裏的好奇,問題如連珠炮一般。

“嗬嗬,你讓我慢慢給你說嘛,別那麽著急。”凝薇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在雪白的病房裏顯得格外美麗,就如來拯救我的天使一般。

10

凝薇到了家之後,心裏很是不爽。雖然看到黑貝的飯盆裏盛滿了貓糧,可卻沒有看到自己的男朋友秦石。她發了個短消息,秦石也沒有回,凝薇不由得暗暗咒罵起這個沒良心的秦石起來。

她給黑貝洗了個澡後,就百無聊賴地打開電視,看著一部無聊到極點的韓國連續劇。快到午夜的時候,她正準備摟著黑貝睡覺的時候,忽然聽到門鈴響了。凝薇心裏暗地一喜,她猜,莫非是秦石想給她一個意外的驚喜,偷偷送上門來了?她的臉上不由得泛起一朵嬌羞的紅暈。

凝薇掀開了趴在身上的黑貝,黑貝發出不滿的嘟囔聲,身體弓了起來,抖動著身上沒有一根雜色的黑色皮毛。

凝薇走到門前,先透過貓眼望了一眼,可是走廊上卻什麽也沒有。

“秦石,你跟我調皮?還躲在一邊?當心我不理你了。”凝薇在心裏暗暗說道。但是她還是打開了門。

門外一個人都沒有,但是一邊的太平門似乎在微微顫動。

“秦石?你還玩?別以為躲在太平門後我就不知道了。我已經看到你了,快出來。”凝薇大聲叫道,可她也不知道秦石是不是躲在太平門後。她走到了門前,然後輕輕推開,門後什麽也沒有,隻有空****的緊急樓梯。凝薇聳了聳肩膀,心想剛才或許是誰按錯了門鈴吧,又或許根本就沒人按門鈴,隻是自己出現了幻聽。要知道今天出差一天就幹完了兩天的事,自己實在是太累了。

凝薇沿著順時針揉著自己的太陽穴,慢慢走回了自己的房間。她正準備關上門的時候,隻聽到“砰”的一聲,一隻蒼老的手幫她關上了門。一個老太太站在了她的麵前,就是那個前一夜裏,在小區草坪上尋找丟失黑貓的老太太。在她的手裏,還拿著一個拴上一根線上的金屬球。

凝薇驚慌失措地叫道:“你是怎麽進來的?你要幹什……”可她還沒來得及說完,那隻像樹皮一樣的手掌已經遮住了她的嘴。在她驚恐的眼睛前,那個金屬球正閃動著神秘莫測的光澤,有節奏地左右搖擺著。

老太太用鬼魅般地聲音,一字一頓地說道:“你現在很疲倦,你需要睡眠,你馬上就要睡著了……”

凝薇看到這閃動著誘人光澤左右搖擺的金屬球,鋪天蓋地的倦意立刻如黃昏時垮下來的天幕般,籠罩了她的全身。她無力地閉上了眼睛,等待睡魔慢慢侵入她的整個身體。

就在她即將睡著、成為老太太手裏的獵物時,凝薇突然聽到了一聲怒吼,她頓時清醒了過來。這聲怒吼是那隻叫黑貝的貓發出來的,它像個憤怒的將軍一般,渾身的毛都倒豎了起來,雄赳赳地一躍而起,向老太太撲了過來。老太太猝不及防,被這突然的襲擊嚇了一跳,手裏的金屬球也落到了地上,她也一屁股摔倒在地。

黑貝跳在老太太身上,張開嘴露出了尖利的牙齒,一口咬在了老太太的咽喉上,一股鮮血立刻射了出來,濺了凝薇一身。

凝薇大聲尖叫著,她的聲音引來了隔壁的住戶,隔壁的人一衝進了凝薇的屋裏,立刻就忍不住彎下腰來嘔吐了起來。等他嘔吐完了後,還是掙紮著強打起精神撥打了110。

很巧,來得正好就是一年前處理薛弦命案的那個警察。他一走進凝薇的房間,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一幕實在與一年前太相似了。

老太太的咽喉被黑貓一口咬斷,鮮血噴濺得整個屋裏到處都是。這還不算,憤怒的黑貓還用爪子抓破了老太太**在衣物以外的每一寸皮膚,就連她的外衣也被抓得絲絲縷縷。

警察歎著氣,黯然說:“為什麽會這樣啊?隻要對貓咪好,貓咪不會這樣襲擊人的!你們都對貓咪做了什麽啊?”

此時,黑貝躲在了凝薇身下,趴在了地勢,伸出舌頭梳理著被濺上鮮血的皮毛。而凝薇對警察說:“是的,正是因為我對這隻貓咪好,它才會奮不顧身地來保護我。沒有它,可能現在躺在地上,沒有了呼吸,身體漸漸變得冰涼的屍體就是我了。”

11

原本警方準備將黑貝帶去人道毀滅,但在我與凝薇的強烈反對下,他們隻是把黑貝帶到了動物收容所。每到了周末,我都會開著車帶凝薇去看黑貝。而我也消除了對黑貓由來已久的恐懼,一看到了黑貝,都會滿心歡欣地摟住它。

可是在我與凝薇準備結婚前的幾天,黑貝卻因為吃了不幹淨的食物,先是連續拉了幾天的肚子,然後不再進食,最後終於離開了這個世界,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

我們把黑貝埋葬在了郊外小區的草坪下,在處理完它的葬禮後,凝薇問我:“秦石,我們買兩隻貓來養,好嗎?”

我點點頭。

凝薇又補充道:“我要買兩隻黑貓,一公一母,它們才不會寂寞。”

三天後,凝薇從寵物市場帶回了兩隻渾身油光水滑的黑色貓咪。當她從籃子裏拎出貓咪的時候,我突然愣住了。

這兩隻黑色的貓咪竟然與以前薛弦養的克林登和萊溫米基一模一樣,它們瞪大了眼睛望向我,眼神似曾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