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演出開始了
01
郭浩然、汪洋與李守廉在二樓的每間房裏都搜尋了一遍,可出乎他們的意料,他們並沒有找到羅傑的屍體。二樓的每間房格局都一樣,僅憑電視監視器裏的一點畫麵,還真看不出究竟是哪間房裏發生的凶案。
可是剛才在暗室裏看到的明明是現場直播,為什麽現在又找不到羅傑被殺的現場呢?莫非在二樓的走廊上還有一間不為人知的密室?郭浩然環顧了一下走廊,卻又覺得這樣的可能性並不大。就憑走廊的長度與每個房間的寬度,在二樓是不應該再有多餘的空間修建另一處密室的。
三人正準備垂頭喪氣地回擺滿監視器的暗室,汪洋忽然說:“我們要不要下一樓去看看?”郭浩然愣了愣,心想說的也是,既然在樓梯間有密室,那也說不準在一樓的某個地方藏有一間秘密的所在。
他們下了樓,李守廉突然興奮地叫了起來:“羅傑的屍體一定在一樓!”另兩人疑惑地看著李守廉,大胡子畫家肯定不敢告訴他們自己對屍體的氣味有著敏銳非同尋常的感覺,他隻是抽抽鼻翼,說:“我有預感,強烈的預感!羅傑的屍體就在這裏!”
李守廉翕動著鼻翼,環視著一樓的各個場景,終於,他的視線鎖定在了金老太太的管理室。
推開了管理室的木門,羅傑滿身血汙地躺在地上,胸前一個血淋淋的大洞,不知道被匕首捅了多少刀,直挺挺地倒在那裏紋絲不動,早已經停止了呼吸。在他的褲腿處滲了一大片血跡,血已經漸漸幹涸了,變成了暗紫的顏色,幾隻頑強的蒼蠅正嗡嗡地圍繞著飛行,想要尋找它們認為的美食。
鑒於昨天一夜裏遇到了兩起假死的事件,郭浩然決定仔細檢查一下羅傑的屍體。他走上一步,用手指在羅傑的頸動脈上按了一按——羅傑已經沒有了呼吸,這次他是真的死了!
郭浩然又扒拉了一下羅傑的屍體,羅傑的屍體頓時翻了過去,露出了背。而這時,郭浩然也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當羅傑屍體翻過來的時候,他的褲腿明明擦過了郭浩然的腳邊,但郭浩然卻沒有一點感覺。
郭浩然蹲下身來,用手去捏羅傑的褲腿,當他的手一接觸到羅傑的時候,頓時心裏一駭,然後往後退了幾大步。他頹然地坐在地上,上氣不接下氣地叫道:“他的腿沒了!他的腿被人鋸掉了!”
李守廉興奮地撕開了羅傑的褲腿,可當他看到羅傑的腿時,也禁不住胃裏一陣陣的翻湧。羅傑的整隻左小腿都不翼而飛了,茬口上的血已經凝結,但依然可以看出切口很整齊,就如被專業的手術刀切去的一般。
汪洋已經忍不住嘔吐起來,他痛苦地大叫:“怎麽會這樣?誰會做出這麽殘忍的事?”
三個人互相攙扶著回到了擺滿監視器的暗室裏,喝下一口熱茶後,郭浩然的心裏才稍稍好過了一點點。他向金老太太與素心敘述了他們在一樓管理室裏的發現,當他說完後,金老太太與素心的臉上都露出了不可遏止的恐懼之情。
他們下了樓再次證實了那具屍體的確屬於羅傑後,金老太太大聲叫道:“我們快打電話報警,這裏發生了命案,節目不做了,馬上叫警察來!”
李守廉沒好氣地說:“電話線不是被剪斷了嗎?”
素心答道:“那是做節目的時候,我們騙你們的。電話是在暗室裏被剪斷的,隻要我們現在把電話線接好就可以繼續用了。”
李守廉的眼裏露出了欣喜的神色,可張冬生立刻就潑來了冷水:“你以為那個凶手就這麽笨?他就不知道在另一個隱秘的地方剪斷電話線嗎?難道他還等著我們來接通電話叫警察來抓他嗎?別忘了,那個凶手說過——暴風雪式的殺人事件才真正拉開序幕,在這裏的人,全部都得死!”
他的話一說完,屋裏頓時又陷入了無可救藥的死一般的沉默之中。
事實證明了張冬生的分析是正確的,素心在接通了暗室裏被剪斷的電話線後,電話依然像個啞巴似的沒有一點聲音。
恐怖的陰影籠罩在鴻門旅社裏,似一幅愈來愈晦暗的漸漸拉上的幕布。
郭浩然默默無語地坐在一樓飯廳裏一張柔軟的沙發裏,點了一根香煙,煙霧嫋嫋升起,他的臉隱沒在嫋繞的霧氣之後,漸漸有些模糊。良久,他緩緩地說道:“我覺得這裏有點問題!”
在暗室裏通過監視器看到了羅傑被殺的現場,從房間的布置上看,應該是在二樓的某間客房裏,可他的屍體卻是在一樓的管理室找到的。這究竟是怎麽回事?難道是那個黑衣麵具神秘殺手是在二樓殺死了羅傑後又移屍樓下的嗎?但事實上,他們在二樓的幾間客房裏都沒有看到血跡,而在監視器裏明明看到羅傑身邊冒出了汩汩的血液。
郭浩然拍了拍腦袋,對金老太太說:“我們回暗室重新看看監視器畫麵!”
為了真人秀節目的順利播出,電視監視器拍下的所有畫麵都被錄影帶錄了下來,並作好了編號。郭浩然讓素心把羅傑遇害的那盤錄影帶找出來,那盤錄影帶還放在與監視器相連的錄影機裏,素心按了一下錄影機上的按鈕,錄影帶自動彈了出來。
素心看了看這錄影帶,突然說:“這不是我們電視台的錄影帶!”
她指了指錄影帶的邊緣,告訴郭浩然,這錄影帶上沒有她們電視台的台標,不是她放在錄影機裏的。
郭浩然仔細檢查了一下錄影機,然後叫過了汪洋:“小汪,你是學電子的,你來看看這機器是不是有什麽蹊蹺?”
汪洋看了看錄影機,然後從錄影機的背後取出了一個小小的鐵疙瘩,說:“這是一個幹擾器,如果有一個遙控器輕輕按一下,這玩意就會自動工作——比如說會突然讓監視器變成一片雪花點,或者讓監視器突然開始工作。”
“你的意思是——”郭浩然示意汪洋說得更清楚一點。
“就是說——這盤錄影帶應該是早就錄製好了的,放在了這部機器裏。當我們都在這裏的時候,有某個人按了一下遙控器,於是電視監視器上就出現了羅傑被殺的情景。”汪洋解釋道。
郭浩然倒吸了一口冷氣,又問:“你看這個幹擾器,如果要對它進行遙控,需要多遠的距離?”
汪洋瞄了一眼後,說:“這玩意的功率很低的,估計遙控器控製的距離也不會很遠。我猜,按遙控器的人當時就在這間屋裏!”
他的話一說完,屋裏的人頓時**了起來。再笨的人也可以聽出汪洋話裏的意思,那個可能的凶手就當時就藏在這間屋裏,凶手就在他們這群人的中間。
暗室裏的空氣凝滯了起來,如一個滿載的火藥桶,隻要有一點火星就會發生猛烈的爆炸。所有的人都不敢說話,各懷心事,都怕自己的話成為那粒火星,都怕自己的一句話就會讓這個房間發生激烈的爭執。
02
還是郭浩然打破了屋裏的沉悶氣氛。
他半閉著眼睛說:“在這些詭異事件中,羅傑無疑是個很關鍵的人物。關於九星連珠的圖案都是他畫的,靈堂裏的白布也是他畫上九星連珠的圖形,而這個節目也是他提出的策劃,我們完全有理由相信他就是幕後主謀之一。”
“可是,他又是被誰殺的呢?別忘了,現在羅傑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出於葉眉的原因,凡是郭浩然說了什麽,張冬生都想竭力反駁一下。
“那很有可能凶手就是羅傑的同謀,凶手想要殺了羅傑滅口。”郭浩然說的話明顯底氣有些不足,因為這些話完完全全隻是出於他腦海裏的分析。
他又轉過頭來對金老太太說:“你能給我說說,你們是怎麽想起做這個節目的?”
金老太太偏著腦袋回憶了一會,然後徐徐說出了這個節目的由來。
當初決定做這個節目,的確是羅傑提出來的創意。當時他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後,金老太太與素心都感覺很奇怪。在她們的印象中,羅傑隻是個功底還算紮實的美工師而已,即使有點小聰明,也不至於能想出如此有創意的節目構思。素心打趣地問過好幾次羅傑,這個節目的靈感是不是因為他曾經被友台的類似節目捉弄過。但羅傑都搖著頭說,這完全是他自己的創意。
不過,金老太太與素心都怕羅傑的主意是來自其他電視台類似節目的啟發,擔心如果播出後會不會引來友台的投訴甚至起訴剽竊,所以反複向羅傑講明了事件的嚴重性,羅傑這才實話實說,告訴金老太太與素心,這個節目是來自於一封熱心觀眾的電子郵件。
金老太太與素心打開了羅傑信箱裏的那封電子郵件,發郵件的是一個很陌生的名字,但是郵件的內容卻令她們嘖嘖稱奇。郵件用劇本的形式講述了驚悚真人秀的整個過程,還在附件裏粘貼了例如天花板上落下屍體與血水浴缸裏藏屍的示意圖。更重要的是,在郵件的最後,這個熱心觀眾還特意說明,整個節目的全過程完全由他獨立設計,並且無償贈送給金老太太的節目製作組,在法律方麵不必有任何的擔心。看了這些話,金老太太與素心心裏的石頭這才落到地上,放心大膽地做起了這場驚悚真人秀。
而且就連距離惡詛村兩公裏外的屍塚村的這幢一樓一底的廢棄別墅,也是由那個熱心觀眾在電子郵件裏介紹的,郵件裏甚至還提到了樓梯間的暗室,建議可以改裝成監視室。一開始金老太太還不相信有這樣的地方,後來讓羅傑前往實地勘測後,才相信了真有這麽一個地方。而把廢棄別墅改造成鴻門旅社,則是美工師羅傑花了兩周的時間打造好的,看上去基本上是天衣無縫。
當金老太太說完後,郭浩然突然問:“那個發電子郵件的熱心觀眾署名是什麽?”
金老太太抬頭望了望天花板,然後悠悠吐出了三個字:
“傑佛斯!”
傑佛斯,又是傑佛斯。這個叫傑佛斯的人真是無孔不入,一會是寫一本關於九星連珠的書,一會是在“楔形文字”的網站上發貼,一會又是給電視台的節目組寫驚悚真人秀的電子郵件。甚至說不定那個假托素心的名字與蓮紫在網上交流,並約定到鴻門旅社見麵的神秘人也是他。而那個殺死羅傑並把一切展示在電視監視器裏的黑衣蒙麵神秘怪人,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就是傑佛斯!
這時,夏晴晴忽然扯著汪洋的衣袖,說:“我餓了。”
她這句話才徹底讓屋裏的氣氛緩和了許多。眾人在忍俊不禁的同時,這才想起金老太太本來做了早餐,但因為當時大家都急著要走,所以並沒有去吃那頓還算豐富的飯菜。饑餓也許真的是會傳染的,當夏晴晴說餓了的時候,其他人也都不禁感到饑腸轆轆。
“下去吃飯吧,早晨的飯菜我還放在冰箱裏的。”金老太太揮了揮手,示意大家都下樓去,她還補充了一句,“也別說,羅傑為了這個節目而特意買的冰箱可真大。”
素心也附和道:“是的,沒錯,其實羅傑是個很細心的人,看上去五大三粗的,其實內心很是細膩。他知道我喜歡吃冰淇淋,還買了一大堆各色冰淇淋放在冰箱裏。”一提起以前的同事、現在卻變成了一具屍體的羅傑,素心的眼眶竟有些微微泛紅。
“是的,羅傑知道我年齡大了,需要補充維生素C,還為我準備了很多番茄汁。他真的是個細心的人。”金老太太補充道,她的聲音也微微有些哽咽。
下到一樓,金老太太招呼眾人圍坐在飯桌前,她去廚房熱了熱飯菜,很快可端了上來。雖然因為汪洋曾經指證過,凶手有可能就隱藏在這幹人等之間,吃飯時的氣氛很是有些沉悶,但畢竟大家都餓了,所以一陣風卷殘雲之後,桌上的飯菜都所剩無幾。
看著所有的飯菜都被一掃而光,金老太太喝著番茄汁,叉著腰得意地對素心說:“看吧,老太太的手藝還是不錯吧?”
素心一邊舔著一隻草莓冰淇淋,一邊恭維著說:“是啊,金老太太當然是高手啦,您可是我崇拜的偶像呢。”
不過素心剛一說完這話,臉色就沉了下去,她捂著肚子嬌聲叫道:“哎喲,我怎麽覺得肚子好疼,頭好暈?”她這麽一說,其他人頓時也覺得肚子有些不對勁,頭也似乎暈暈沉沉的,視線也漸漸模糊了。
郭浩然指著桌上的飯菜大聲叫道:“不好,這飯菜裏有問題!菜裏被人下了藥!”他抬起頭來兩眼圓瞪、眼珠赤紅,直勾勾地盯著金老太太,掙紮著說:“菜都是你做的,一定是你加的藥!那個凶手也一定就是……”
最後一個“你”字還沒來得及說出來,郭浩然就看到金老太太的身體一癱,軟綿綿地倒在了地上,她的兩隻眼睛還是睜著的,似乎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郭浩然也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他隻覺得腦子裏一片混沌,視野似乎被一層毛玻璃糊住了,看什麽都是朦朦朧朧的。他在半夢半醒之間轉頭梭巡其他人,他看到身邊的旅伴一個接著一個歪頭倒在了地上。
他知道,自己也馬上就要昏迷了。他沒有辦法也沒有能力來阻止這一切。
他閉上了眼睛,無奈地等待著睡魔的降臨。
終於,他暈了過去。
03
光線是一縷一縷被收進了郭浩然的瞳孔裏的,當他悠悠醒轉過來的時候,隻覺得渾身乏力,喉嚨充滿了灼熱的感覺。
郭浩然掙紮著想要站起來,可剛一直起腰身就一個趔趄再一次摔倒在地板上。他知道知識因為自己吃了摻過迷藥的飯菜後全身虛弱而致,於是他啪在地上深深地吸了幾口氣。與此同時,他環顧四周,看到旁邊躺著的旅伴四肢都在微微掙紮,看來藥效都差不多被身體的新陳代謝消耗完畢了。
終於,郭浩然站了起來,他扶著桌子,仔細看著地板上躺著的旅伴們,他想知道在昏迷的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葉眉雙目緊閉地倒在桌子對麵,手指與一邊同樣躺著的張冬生緊緊相扣。大胡子李守廉倒是很享受,哪怕是被迷暈的,也不住地打著呼嚕,嘴角還掛著一串唾液。蓮紫雙手擋在胸前,渾身不停顫抖。汪洋即使是昏迷了,也側身護在夏晴晴的身旁,雙手緊緊抱著自己的女友,害怕女友受到任何一點傷害。素心手裏還握著半支冰淇淋的木棍,但冰淇淋早就化成了一灘甜水。他們都躺在餐桌對麵的地上,而屋裏卻充滿了一種奇怪的氣味。濕濕的,腥腥的,就像鮮血一般的氣味。
——屋裏隻少了一個人,金老太太!
金老太太去哪裏了?莫非她也成了“傑佛斯”手裏的犧牲品?郭浩然隻覺得腦子裏亂成了一鍋粥,他記得在昏迷以前甚至自己還指認過金老太太可能就是凶手,可如今失蹤的卻是金老太太!
郭浩然覺得有一點茫然,他忽然感到鼻尖有點涼涼的,似乎有什麽濕滑的**在上麵流淌。他用手抹了抹,這**有點粘稠,還帶著一點腥臊的氣味,就像血一般。
一想到血,郭浩然心裏就“咯噔”一聲驚慌了起來,一股氣淤積在胸腔裏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來。他把手指放在眼前看了一眼,雙腿頓時有點發軟——手指上抹到的真的是幾滴血。
這腥臊的血液是哪裏來的?郭浩然並沒感覺到臉上有任何的傷口,可手指上的血卻是無庸置疑的事實。正當他困惑不已的時候,他的鼻尖又是一涼,又有一滴粘稠的**淌在了他的鼻翼上。郭浩然立刻就明白了——血是從天花板上滴下來的,而且正好滴在了他的鼻子上。
他抬起頭,忐忑不安地向天花板望去。
是金老太太!
金老太太被倒吊在一樓飯廳的天花板上,鮮血正從她的七竅滴淌而出。她臉色崇拜、兩眼圓睜、死不瞑目,而更可怖的是——她的右手小臂不見了,隻有一個血肉模糊的肘部。可以想象,當金老太太剛被吊到天花板上的時候,鮮血一定如潺潺的小溪一般,從肘部的關節傾瀉而下,淋在地上。不過此刻金老太太的血液似乎已經流淌完了,肘關節的斷處已經沒有血液繼續流出來了。但是在地上,卻有很大一灘血跡,血濃得觸目驚心,令人難以想象。難怪飯廳裏充滿了血液的氣味。
郭浩然這才想起看看自己的身體,不禁大吃一驚。他的褲子已經被鮮血完全浸潤成了鮮紅的顏色,鞋子也是嫣紅一片。一定是金老太太的血!
一想到這裏,郭浩然立刻覺得胃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在翻湧,就如同有一隻看不到的巨手在揉搓玩弄他的胃。
他彎下腰,嘴裏不住地呻吟起來。他終於忍不住張開嘴,無數剛吃完的,金老太太親手做的飯菜,頓時噴薄而出,飛濺到地上。這些汙穢之物一落到地上,就與地上那灘鮮紅的血液混雜在一起,變成了難以形容的什物。
等其他人醒過來後,無不為金老太太的死赫然變色。素心更是傷心痛哭,畢竟金老太太與她同事多年,她們之間有著深厚的感情。
郭浩然與幾個男士一起將金老太太的屍體從天花板上取了下來,蓮紫在管理室把那張畫滿了九星連珠的白布取了出來,然後覆在了金老太太的屍體身上。
屋裏的氣氛愈加沉悶了,郭浩然對所有人說道:“現在廚房裏的東西大家都不要隨便吃,可能都被凶手下了藥。這次是迷藥,下一次就說不定是迷藥了!”
“那我們該怎麽辦?”夏晴晴的聲音有些顫抖,她緊緊拽住了汪洋的胳膊,恐懼令她的臉變成了煞白一片。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抱頭痛哭的素心突然歇斯底裏地叫了起來,聲音非常尖利,就像一隻湯匙狠狠地刮過搪瓷碗。她站了起來,三步並作兩步,向旅社的大門跑去。
郭浩然伸出胳膊拽住了素心,說:“出去的橋已經斷了,溪水漲得像大河那麽寬,你又能去哪裏?”
“我不管!我不管!”素心手一揮,掙脫了郭浩然的胳膊,衝到了大門旁,然後使勁拉開了門。
門外突然一聲炸雷,天地頓時變色,烏雲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籠罩了整個天空。又是一道閃電,跟著又是一聲驚雷。天空中劈裏啪啦落下了急急的雨點,轉眼就密密麻麻的,從斷了線的珠子變成了傾盆大雨。
距離大門不遠的青石板石階“轟”的一聲,塌陷了下去,出去的路頓時沒有了,變成了一處懸崖。
絕望地看著這一切,素心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張開嘴卻什麽也說不出來,她定定地望著眼前突然出現的懸崖,淚水奪目而出。她喃喃地說:“我們都走不了啦,我們注定要死在這裏!”她忍不住抽泣起來,嚶嚶的哭泣聲在飄忽的雨點裏忽上忽下,一衝去雨幕就被肆虐的狂風卷上了天際,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是泥石流,今天早晨我們準備離開的時候,這些青石板就已經鬆動得幾乎要塌陷了。”郭浩然黯然地在素心身後說道。
“呀!你們看,旅社大門的門板外寫著什麽字?”剛走到他們身後的大胡子畫家李守廉突然大聲叫了起來。
郭浩然抬起頭來,向旅社的大門外側望去。當他看到門板上那幾個用紅漆寫著的血淋淋的大字,不由得心裏一驚,心髒突突突地猛烈跳動起來。
大門外側的門板上,左邊寫著幾個血紅的大字:“屍家重地,非請勿入!”驚歎號畫得特別粗,下端的一個圓點豔若桃花、觸目驚心。
而在大門的右邊,則畫了九個連成一排的血紅的圓點,一根粗壯的直線將九個紅色的點連在了一起——這正是九星連珠的示意圖。而在這示意圖下,還寫了五個血紅的大字:“演出開始了!”
看著門板上的字畫,郭浩然隻感到陣陣心跡,一陣沒來由的眩暈感襲上了他的心頭,一種無助的感覺油然而生。
04
那個隱匿著的凶手把這當作了一場演出,如一隻隱藏著的神秘的貓,在玩弄著嘴邊被愚弄的耗子。他正無情地在暗處嘲弄著所有的人,也許他認為自己是一個神吧,他一定認為自己可以主宰所有人的生死。
一場昏睡之後,已經接近黃昏。剩下的八個人各懷心事地坐在飯廳的沙發上沉默不語,屋裏的空氣像是被吸幹了一般凝滯了,四處都飄忽著死亡的氣息,還有從金老太太屍體流淌出的一地鮮血散發出的腥臊氣味。廳裏隻能聽到八個人的呼吸聲,還有心跳的聲音,撲通、撲通、撲通!
最終沉默還是被郭浩然打破的,他幹咳了一聲,說:“現在天已經黑了,通往外界唯一的一條青石板小路也塌陷了,看來我們必須還要在這旅社裏呆上一天,如何安全度過這個夜晚才是最重要的。我建議我們晚上都呆在飯廳裏,互相有個照應。”
“不行不行!”最先提出反對意見的是葉眉,她大聲叫道:“金老太太的屍體還擺在這裏的,管理室裏還有羅傑的屍體!我可不願和兩具屍體呆在一起,更何況這裏還有一地的鮮血,要是我繼續呆在這裏,我想我會吐的!”
“那怎麽辦?”郭浩然反問。
張冬生牽著葉眉的手,他的這個動作多多少少讓郭浩然心生嫉妒。張冬生自然是維護葉眉的,他說道:“這樣好了,我們還是都上樓去休息,兩個人住一間房裏,也一樣可以互相照應的。”
“可是……別忘了,我們八個人裏說不定其中一個人就是凶手,如果誰和凶手住到了一間房,那豈不是倒了大黴?”汪洋又提到了他一直耿耿於懷的一點,但夏晴晴連忙握了握他的手,說:“你和我住一間房,我又不是凶手,你怕什麽?”汪洋還想說點什麽,可看了看夏晴晴欲說還休的表情,他還是把話吞在了肚子裏。他知道,在這個時候,話還是說得越少越好,現在每個人都是凶手窺視的獵物,多說一句話就更有可能成為凶手覬覦的目標。
郭浩然想了想,也點點頭,同意了張冬生的建議,不過他加了一句:“如果誰的房間裏出了什麽事,一定要大聲呼救,我們好在第一時間來解救。”
現在關鍵的問題就是怎麽安排住宿。汪洋與夏晴晴可以住在一間房裏,兩個單身的女孩素心與蓮紫可以住一間房,而剩下的三男一女又怎麽安排呢?郭浩然黯然地看了一眼十指相扣的葉眉與張冬生,悠悠歎了一口氣,無奈地對葉眉說:“好吧,你們倆住一間房吧,我和老李住一間房。如果我們能順利回家,第一件事就去辦離婚吧。”既然不能在一起,那還不如友好地分手。郭浩然的手伸進了褲兜裏,摸到了那塊在家裏小區梧桐樹上剝下來的幸運樹皮,忽然體會到渾身乏力的感覺。那是一種眼看著心愛的東西離自己而去卻又無能為力的感覺。
因為不敢吃廚房裏的東西,幾個人都隻吃了冰箱裏的幾塊包裝密閉得很好的冰淇淋。幸好冰淇淋也是高脂肪高熱量的食品,而且羅傑在冰箱裏也存儲得足夠多,所以八個人吃得牙根酸痛也隻吃完了冰箱裏的一半冰淇淋。另外他們還喝了不少番茄汁,雖然那玩意喝多了牙根會發酸,但味道確實不錯。
張冬生與葉眉走進二樓的一間客房關上門後,張冬生就急不可耐地抱住了葉眉的腰,嘴湊過去想去親葉眉的臉。他們已經太久沒親熱了,現在好不容易逮到了一個共處一室的機會,張冬生又豈能放過。也許越是在危險的境地越是可以挑起心裏的欲火。
正如幹柴遇上烈火,騰騰火焰將整間客房幾乎燃燒焚化。當**褪去後,葉眉渾身虛脫地倒在**,困意像漫無邊際的的黑暗一般籠罩了她的整個思緒。朦朧中,她感覺到張冬生在輕輕吻她的臉,她嬌羞著扭過臉去,喃喃地說:“等我們回去了,我就與郭浩然離婚,然後我們結婚。到那時我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在一起了。”
張冬生應了一身,然後也重重地倒在了葉眉身邊,不一會兒他響起了沉沉的鼾聲。
葉眉是在午夜夢回的時候醒過來的,當時她正從一個噩夢裏尖叫著驚醒,渾身全是粘滑的汗水。在那個噩夢裏,她夢到自己與張冬生在一個狹窄陰暗的巷子裏踟躇行走,張冬生的手很不老實,老是在她的腰間背心遊移往來,這也激起了葉眉內心裏魔鬼一般的欲火。葉眉在窄巷裏回過頭去想要回應張冬生的吻,在月光下卻忽然看到張冬生的臉變成了郭浩然的臉,郭浩然還在猙獰地笑著,手裏握著一柄榔頭。郭浩然眼睛裏露出了滿足的笑容,手重重地向葉眉的腦袋敲了下去,鮮血像綻放的薔薇一般飛濺而出,濺到了郭浩然的臉上,郭浩然伸出舌頭在嘴角舔了一圈,臉上的笑容更猙獰了。葉眉的靈魂遊離出她的身體,漸漸向黑暗的上空升去,她垂頭望去,卻看到倒在地上的那具屍體並不是自己,而是張冬生。張冬生旁還站著一個女人,正是她葉眉!張冬生屍體邊的葉眉投入了郭浩然的懷抱,在陰暗狹窄的巷子裏與郭浩然緊緊擁抱、親吻,郭浩然的手伸進了葉眉的衣服裏。在空中的葉眉的靈魂幾乎也感受到了郭浩然指尖的冰涼,她渾身顫栗,瑟瑟發抖。最後,她看到巷子裏的郭浩然摟著葉眉離開了張冬生的屍體。當郭浩然離開的時候,他戴上了一個麵具,然後抬起頭來望著漆黑一片的天空。他似乎是看到了漂浮在空中的葉眉的靈魂,他的眉宇間露出了滿足的笑意,眼神裏全是殘酷的冷漠,似乎可以看透葉眉靈魂裏藏著的一切。而戴上了麵具的郭浩然,手裏提著的那把滴血的榔頭忽然間又變成了一柄尖利的匕首——就和在鴻門旅社樓梯間暗室裏的電視監視器裏看到的那個黑衣蒙麵怪人一模一樣!
葉眉醒過來的時候,真正地感到害怕了。她慶幸這隻是一場夢,她隻想趕快找到張冬生溫暖的懷抱,然後對心愛的情人敘述心裏的恐懼。
屋裏依然是漆黑一片,天早就黑了,客房的燈是關著的。葉眉伸手向身邊摸去,忽然心裏一跳——她沒摸到張冬生的身體,反倒摸到了一灘粘滑的**,濕濕的,膩膩的,就像血一樣。
一想到血,葉眉的心髒就突突突地跳了起來,幾乎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
她摸索著伸手打開了床邊的台燈,當台燈放出熾盛的光芒時,葉眉的瞳孔還有點受不了這樣的強光刺激,流出了些許淚水。她揉了揉眼睛,終於讓自己的眼睛好受了一點。當她挪開了掩在眼前的掌心,然後看到了身邊的一幕。
張冬生還躺在**的,不過首先映入葉眉眼簾的,卻是雪白床單上的一大灘血跡。張冬生頸子的地方隻有一個切口齊整的斷茬,噴湧而出的血液已經凝固成死黑的顏色,在床單上就像畫了一幅暗紅色的地圖,他的頭顱卻早已不翼而飛了。
葉眉驚得呆坐在**,等她反應過來自己是在和一具屍體同床共眠的時候,立刻忍不住淒惶地尖叫起來。
尖叫聲衝破薄薄的木板門,襲進走廊,聲浪傳進了其他一間間客房,驚醒了所有的人。隻是幾分鍾,其他客房的門都開了,走廊上站滿了心中忐忑不安的旅伴們,他們的眼裏都寫滿了驚恐與淒然,因為他們知道,隻要有尖叫聲,就一定又有人成了那個黑衣蒙麵神秘殺手的新獵物。
下一個又會是誰?
05
郭浩然在屋裏睡得很死,幾乎沒有被葉眉的尖叫聲驚醒。後來他分析,也許是因為中午時吃了迷藥,到了晚上還有後勁,所以頭一沾到枕頭就睡著了。可是這樣分析也不對,因為其他人中午也吃了迷藥,可別人一聽到尖叫聲就都醒了過來。
而郭浩然醒過來的時候。真正讓他感到恐懼的東西卻是——大胡子畫家李守廉不見了。
李守廉的被子胡亂地堆在客**,被臥卻已經涼透了。記得剛進屋的時候,李守廉點了一柱印度香,印度香是畫家從自己的旅行包裏拿出來的,剛啟的封。李守廉說長期的野外作畫令他患了嚴重的神經衰弱,如果沒有印度香的幫助,他根本就睡不著。果然點上了印度香後,那種神秘的異國香料的味道氤氳在客房裏,不一會兒就響起了李守廉的呼嚕聲。而在這鼾聲裏,郭浩然也感到了沉沉的睡意,兩隻眼皮就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在郭浩然睡著以前,他還想過如果以後平安回家後,他也會買上很多印度香,像他這樣晨昏顛倒寫作的作家,得神經衰弱隻是時間遲早的事。
現在回想起來,他之所以睡得這麽沉,也許就是那柱印度香惹的禍。
郭浩然在驚恐之中,披上外衣就衝到了走廊上。李守廉失蹤了,葉眉又在失聲尖叫,整個走廊上都充斥著一種不可抵擋的恐怖氣氛。郭浩然環顧一下四周,還好其他人都在。他們進了葉眉與張冬生的房間看到張冬生已經身首異處,而頭顱更是不翼而飛了的時候,蓮紫與素心歇斯底裏地叫了起來。而汪洋則抱住夏晴晴柔軟的身體,用手掌遮住了她的眼睛,根本不讓她看到這幕可怕的情形。
看到渾身顫抖號啕大哭的葉眉,郭浩然也心生憐憫,他摟住了葉眉,將她的頭放在了自己的胸膛前。郭浩然努力地挺起胸,想盡可能多地給予葉眉一點安全感。而葉眉也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緊緊拽住了郭浩然的衣角,一點不肯鬆手。
隻有在這一刹那,葉眉才知道自己是離不開郭浩然的。可她又想起了那個暗夜裏的噩夢,陰暗狹窄的巷落裏,郭浩然戴上麵具時的猙獰冷笑,她感覺到了不可遏止的恐懼與惡心。
葉眉突然推開了郭浩然,隻穿著一件薄如紗翼的睡衣,衝出了這間充滿了血腥氣味的客房。可來到走廊,她卻又不知道該去哪裏。一樓還有兩具屍體,沒有了小腿的羅傑與沒有手臂的金老太太。哪裏都不安全,葉眉感覺到在空氣裏,有漸漸逼近的死亡的氣焰,還帶著死屍的泛濫氣味,離她越來越近,令她無處藏身。她感到身邊的空氣在慢慢地被剝離,隻剩下一片真空。她無助地蹲下,抱住頭,放聲痛哭起來。悲傷地痛哭,張冬生死了,世界上她最愛的人死了,就死在她的身邊。一個小時前,還是一個鮮活的男人,還在與她**,而僅僅一個小時之後,就變成了一具沒有了頭顱的屍體。這樣的經曆,已經足夠令葉眉崩潰到極點。
窗外漸漸露出了魚肚白,所有的人都集中在了蓮紫與素心的房間裏。一樓,幾個女士是不敢再下去了,張冬生慘死的房間、李守廉失蹤的房間,她們也不敢去。所有的人都沒有了睡意,又不敢彼此分開,所以隻好都擠在了蓮紫與素心的房裏,各懷心事地麵麵相覷。
屋裏的男人隻有兩個了,汪洋與郭浩然。事實上,汪洋隻是個剛成年的學生,當真正親身經曆到死亡的時候,他的心裏也是充滿了恐懼的,此刻他也正帶著求救的眼神望著剩下唯一的一個成年男人——郭浩然。
郭浩然也知道現在他肩上的任務,他必須要穩定所有人的情緒。
葉眉已經停止了哭泣,一頭倒在地毯上昏昏沉睡,發出了淺淺的鼾聲。郭浩然憐愛地望了一眼葉眉,然後咳了一聲嗽,慢慢地說:“大家不要緊張,現在我們都呆在一起的,凶手不敢近來和我們麵對的。”
蓮紫突然抬起頭,望著郭浩然沒心沒肺地說:“剛才不是說,凶手就在我們當中嗎?如果現在凶手就在這個屋裏,他還是有辦法繼續殺人的!”
郭浩然心裏跳了一跳,就像有隻針狠狠地刺了一下心髒一般。蓮紫所說的這句話,其實也正是他最擔心的。郭浩然沉吟片刻後,說:“其實,我猜我已經知道誰是凶手了。”
眾人眼簾一抬,驚奇地看著郭浩然:“凶手是誰?”
郭浩然一字一頓地說道:“是大胡子畫家李守廉!”
接著,郭浩然說出了他的分析。李守廉一定是凶手,而且是與羅傑共謀的凶手!當初剛來到鴻門旅社的第一天晚上,發現素心假屍體失蹤的是他,發現羅傑假屍體的也是他。而他在客房裏點燃了印度香,這柱剛啟封的印度香卻令幾乎患有神經衰弱的郭浩然睡得如此之沉,很有可能那根本就是一柱迷香。有迷香的人,在飯菜裏加進迷藥,也是順理成章的事。而且更可疑的是,在郭浩然發現了屋裏有竊聽器後,大家在屋裏仔細尋找暗室,李守廉是獨自去尋找的。在那個時候,他完全有可能去二樓的某間客房裏與羅傑見麵,並殺死羅傑製成錄影帶。現在隻有把所有的懷疑都加在李守廉的身上,才是最說得通的推理。
郭浩然說完後,屋裏的人都長長吐出了一口氣。雖然郭浩然所說的話裏,漏洞仍然不少,但是能把懷疑推到一個不在場者的身上,其他人都會覺得凶手不在他們之間,多多少少都會感覺安全一點。
郭浩然又補充了一句:“一會天亮了,估計李守廉一定還想犯下新的罪行。我們六個人一定要集體行動,不要隨意分開。”
這時,素心突然站了起來,向客房的一側走去。
“你去幹什麽?我才說了我們要行動一致!”郭浩然不滿地對素心說道。
素心瞥了一眼,揚了揚手,說:“我去上個廁所行不行?你也管得太寬了吧?”
郭浩然尷尬地笑笑,然後從兜裏摸出煙裏想吸一根。可拿出煙盒來一看,卻是空的,他晦氣地把煙盒揉成了一團,扔在了地上。
作為一個作家,郭浩然習慣了一邊寫字一邊吸煙,煙癮不可謂不大。此刻煙癮被吊起來後,他頓時坐立不安,總覺得心裏欠著點什麽。
這時,素心從擺在**的坤包裏取了一包煙扔給郭浩然,是一包綠色包裝的女士ESSE煙。素心笑盈盈地說:“我這裏還有包ESSE,薄荷味的,如果你抽得習慣,就先解解讒吧。”然後她嫋嫋婷婷地走進了與客房相連的廁所。
雖然郭浩然並不喜歡薄荷味的女士香煙,但總是聊勝於無。他慌忙地撕開了包裝,取了一根煙叼在嘴裏,點上火,美美地吸了一口。
他緩緩把煙霧吐了出來,屋裏頓時氤氳著煙草的薄荷清香。
06
郭浩然睜開眼睛的時候,大吃了一驚。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睡著的,而身邊其他人也都躺在地上,無一例外地睡著了。他垂頭看了一眼地上的煙頭,忽然想起是怎麽回事了。
他記得吸了大半根ESSE女士香煙後,就覺得嘴唇發澀、口幹舌燥。他想拿舌頭舔一舔嘴唇,才發覺自己的舌頭竟然不受控製了。他立刻明白了是怎麽回事,暗暗叫了一聲不好。這根ESSE女士香煙有問題,裏麵有麻醉劑。他想呼救。可他又看到煙霧擴散在整間房裏後,其他人的眼光也變得迷離起來,身體不停搖晃,然後一個接著一個倒在了地上。而最後郭浩然也免不了眼前一黑暈倒在地的下場。
如今郭浩然醒過來後,第一件事就是看其他人是否出了意外。還好,葉眉、蓮紫、夏晴晴、汪洋都沒事,他們依然躺在地上呼吸勻稱地陷入了沉睡。屋裏惟獨少了素心!
在郭浩然昏迷的時候,素心是去廁所了,而那根ESSE女士香煙也是素心遞給郭浩然的。郭浩然心裏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他望了一眼廁所的木門,門死死地關著。
郭浩然趕快喚醒了另外四個人,當他們看到屋裏的情形時,都陷入了無可救藥的恐慌之中。而郭浩然指了指廁所緊閉的木門後,他們才想起,素心可能還在廁所裏的。
走到廁所門前,郭浩然推了推門。門紋絲不動,是從裏麵鎖上了的。郭浩然拍著門大聲叫著素心的名字,可裏麵沒有一點聲音。
汪洋與郭浩然同時用腳使勁踹向廁所的木門,他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砰”的一聲後,門開了。
廁所裏的浴霸開著,裏麵溫暖如夏日。
而素心坐在馬桶上,雙目圓睜,嘴角滲出一絲嫣紅的鮮血,麵色如紙一般蒼白。郭浩然上前一步,伸出手指在素心的鼻翼前探了探呼吸,然後頹然說道:“她死了,她已經死了。”
他的話一說完,素心的屍體突然一歪,倒在了地上,鮮血汩汩地從褲腿淌了出來。郭浩然一聲驚呼,他這才發現,素心右邊整隻小腿大腿都不見了,鮮血正從大腿根往外噴濺著,把廁所的白色瓷磚弄得血紅一片。
“老郭,你看——”汪洋突然大聲叫了起來,手顫巍巍地指著廁所裏的鏡子。
郭浩然側目望去,隻見鏡子上有三行字:“屍家重地,非請勿入。我是一陣風,沒有什麽可以阻擋我。下一個就是你。”字是用口紅寫的,嫣紅一片,就如鮮血一般。
“凶手是一陣風……”汪洋喃喃地說道,“廁所是從裏麵用插銷鎖好的,從外麵根本打不開,而素心卻死在了裏麵——難道凶手真的是屍塚村裏飄忽的冤魂?”
“別嚇說!”郭浩然大聲打斷了汪洋的話,說,“從現場來看,這是一個無庸懷疑的密室謀殺。不過,在這個世界上,是不可能有無懈可擊的密室案件,所有的一切都能有個合理解釋的。”
汪洋似乎想起了什麽,他看了看鏡子上那幾個口紅寫的字,又蹲下身來仔細看了一下素心的臉。他站了起來,走出了廁所。汪洋逡巡了一圈在場的三個忐忑不安的女士,然後說:“正如你們猜測的那樣,素心死了,死在密閉的從裏麵關上的廁所裏。”他的話一落下,三個女士同時發出了驚聲尖叫,葉眉甚至嚇得再一次放聲號啕大哭起來。
汪洋頓了一頓,說道:“不過,我現在又有了新的懷疑對象,凶手也許還在我們剩下的五個人中間。”
“什麽意思?你是說凶手就在我們當中?”從廁所裏跟出來的郭浩然大聲問道。
汪洋點點頭,說:“是的,凶手就在這間房裏,我已經知道是誰了。”他環視了一眼在場的所有人,然後緩緩抬起了手臂,手指指向了屋裏其中的一個人——蓮紫。
“不錯,就是你!蓮紫!你就是凶手!”
“胡說!你有什麽證據?”蓮紫厲聲反駁。
汪洋把所有人引進了廁所,指著鏡子上口紅寫的字,又指著素心的屍體說:“你們看,素心的口紅是玫瑰紅,而鏡子上的字是大紅色的,這說明了這幾個字根本就不是用素心的口紅寫的。而在你們三個女人中,就隻有蓮紫的嘴唇塗的是大紅色的口紅!所以——蓮紫,你就是凶手!”
“你的推理也太牽強了,不錯,我的口紅是大紅色的,可我把口紅放在了挎包裏,現在還應該在那裏的,不信我拿給你們看。”蓮紫回到屋裏,翻出自己的挎包,可打開一看,她立刻抱著頭大聲叫了起來:“我的口紅被偷了!一定是那個凶手偷的,是凶手想要嫁禍給我!”
郭浩然拍了拍汪洋的肩膀,說:“小夥子,凡事不要太早做決定。蓮紫的話也有道理,的確有可能是凶手偷走了他的口紅想要嫁禍給她。你想想,如果她真是凶手,又怎麽會傻到用自己的口紅去留下線索?我們要對付的凶手是個智商很驚人的家夥,絕對不會犯這樣的錯誤。我還是傾向於凶手就是李守廉,隻有他的嫌疑才是最大。既然他可以在飯菜裏下迷藥,又可以在印度香裏下迷藥,所以他在素心的香煙裏加進迷藥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那他是怎麽做到密室謀殺的?別忘了,素心是死在一間從裏麵反鎖好的廁所裏的。”汪洋反問道。
“他肯定有他的辦法,比如說——”郭浩然不愧是一個寫懸疑小說的作家,他再一次做出了自己的推理。
當素心上完廁所後,自然會打開門,當她開了門後,卻發現屋裏的人都昏倒在地上,她肯定驚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而這時李守廉突然出現,一把將素心推進廁所裏,凶狠殘忍地殺死了素心。然後他又出了廁所,在蓮紫的挎包裏偷出大紅色的口紅,在鏡子上寫了莫名其妙的話語,想要嫁禍給蓮紫。而他最後又用某種辦法將廁所布置成了密室,讓在場的人都以為素心是死於冤魂幽靈之手,再度激發幸存者恐慌的心理。他就是想像一隻貓玩弄耗子一般捉弄剩下的幾個人。
聽完郭浩然的話,汪洋撇撇嘴,說:“最關鍵的一點,你還是沒說出來——李守廉到底是怎麽做到把廁所布置成密室的。”
郭浩然把廁所的門反扣好,讓汪洋用手指觸了觸廁所門背後的插銷,插銷上爬滿了黑色褐色的密密麻麻的大小螞蟻。郭浩然又讓汪洋把手指伸進嘴裏,汪洋麵帶疑惑地照做後,困惑地望著郭浩然。
“你的手指有什麽味道?你嚐出來了嗎?”郭浩然笑吟吟地問。
“好像有點草莓的味道。”汪洋遲疑地答道。
“不錯,就是草莓的味道,而這鴻門旅社裏隻有一樣東西帶草莓味——一樓冰箱裏的冰淇淋!當李守廉殺死素心後,就用冰淇淋頂在插銷上。當冰淇淋融化完畢後,插銷回到原位,正好把門從裏麵關上了,製成了一個密室的布局。”郭浩然慢慢說出了自己的推理,當他說完後,得意地揚了揚眉毛。他看到葉眉的眼裏露出了欽佩的眼神,這種眼神令他感到特別受用。
“厲害!郭老師真是厲害!”汪洋歎道,他忍不住又問,“您都是怎麽推理出來的啊?我就怎麽也想不到這樣的辦法。”
“最早引起我懷疑的,是廁所裏開著的浴霸。在這個天氣,雖然有點轉涼了,但上個廁所也不至於要開浴霸,又不是去洗澡。當我再看到插銷上爬滿的密密麻麻的大小螞蟻,我就明白了。螞蟻是被甜味吸引過來的,而浴霸又是為了讓冰凍的東西盡快融化,兩者相加,我就做出了這樣的推論。好在果然插銷上有股草莓冰淇淋的味道,正好可以證明我的推理是正確的。”
郭浩然揮著拳頭,大聲說道:“李守廉,你想讓我們以為是鬼魂在作案,你那是妄想!我遲早會把你揪出來挫骨揚灰,讓你知道我們的厲害!”
不過,就算他再怎麽吼叫,回答他的也隻有寂靜。別忘了,鏡子上最後還寫著一句話:“下一個就是你”。誰知道李守廉下一個目標又會是誰。
他躲在暗處,也許正是陰惻惻地笑著,用手指著剩下的五個人,選擇著想要殺的下一個人。
誰會是下一個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