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薑杳這個鄉下野丫頭救了她爸?
崔挽緩緩低下頭,一聲不吭。
細瘦的手指仍小心翼翼抓住薑杳的衣袖不放,指骨泛白。
薑杳反握住少年冰涼的指尖,崔挽的手指立刻像藤蔓緊緊地纏繞上她,感受到少年的依賴,薑杳心髒某個地方像是被幼鳥的鳥喙輕輕啄了啄。
她冷淡的神情微微軟下來,“你嚇到他了,鄭市。”
鄭景鶴表情微滯,他看向薑杳,目光有一瞬間的茫然。
“薑杳?”
男人冷矜高貴的神色龜裂。
薑杳點點頭,她用清泠的嗓音說,“崔挽的爺爺沒事,他已經轉到監護室,如果沒什麽意外,明天就能醒過來。”
少女的態度稱得上溫柔。
可鄭景鶴卻覺得更割裂了——
少女烏發紅唇,貓瞳半闔,茶棕色的眸裏壓著淡淡的倦色,或許是皮膚太白的緣故,燈光下五官的輪廓顯得格外精致漂亮。
他不明白短短的一周時間裏,少女為何會變化這麽大。
因為工作的緣故,鄭景鶴下意識地考慮更多,他斟酌語氣說,“你的臉……?”
“變漂亮了是麽?”薑杳紅唇勾起細微的弧度,她挑眉,“這很正常,鄭市不必露出這樣一副擔心我誤入歧途的表情。”
“我是說,自然美就很好。”鄭景鶴並沒有從薑杳臉上觀察到整容的痕跡。
這麽短的時間整容顯然也不現實。
他同顧雲鄴一樣,自然而然地將之歸結於女大十八變。
畢竟聽說早已故去的那位顧夫人就是京市難得一見的傾城美人,女兒承襲母親的容貌這實在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鄭景鶴對薑杳的身世了如指掌。
即便薑家有意隱瞞,權力在握,隻要鄭景鶴想知道,就沒有什麽是能瞞住他的。
“崔挽的爺爺是鄭市的外公?”薑杳歪了歪頭,好奇問。
鄭景鶴目光掠過少女與崔挽交握的手上,他“嗯”了聲說,“或許薑小姐可以叫我的名字。”
鄭市……聽著很生分。
鄭景鶴垂眸,他想,畢竟薑杳於鄭家有恩,現在又救了他外公,就算叫他的名字,或者再親密些也是理所當然的。
“可是。”薑杳頓了頓。
鄭景鶴莫名一陣心驚肉跳,總覺得她說不出什麽好話來。
“鄭市年紀很大了呀,直接叫鄭市的名字會很不禮貌吧?”少女神色苦惱。
鄭景鶴:“……”
“我有必要提醒薑小姐,我今年26歲,過完年也才27。”鄭景鶴抬手看了眼手表,話音一轉,“薑小姐方便和我談談外公的情況嗎?”
“可以。”
薑杳站起來,崔挽立刻緊張地攥住她,“姐,姐姐。”
“……不要走。”
崔挽的聲音斷斷續續,並不連貫,撕裂的聲帶聽上去還十分刺耳。
安靜的走廊裏,鄭景鶴輕輕吸了口氣,崔挽開口說話這件事比薑杳變美帶給他的衝擊還要大,他甚至不知該作何反應。
鄭景鶴深吸一口氣,聲音不穩,“他說話了。”
薑杳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崔挽又不是啞巴。”
繞過走廊拐角,透過冰冷的玻璃,薑杳看向躺在監護室裏的老人,茶棕色的眸子沒有任何情感波動。
崔挽緊緊貼在她身後,走廊裏消毒水的氣味讓他感到焦躁,崔挽不安地抿了抿唇,“姐姐。”
“乖,不怕。”薑杳安撫他。
少年緊繃的情緒緩緩放鬆下來。
在令人窒息的寂靜中,薑杳猜到鄭景鶴有話要對她說。
——關於崔挽。
又或者是躺在監護室裏的老人。
薑杳掀了掀眼皮,茶棕色的貓瞳冷淡,淡漠,卻又透著股難言的溫柔。
他要崩塌了。薑杳想。
是的,崩塌。
一個用絕對理智堆砌出來的人格,陷入了某種由痛苦絕望構成的脆弱漩渦。
他需要一個人聆聽他,然後拯救他。
薑杳並不願意充當這個角色。
她從未動搖過遠離鄭景鶴的想法。
鄭景鶴身上姻緣線的另一頭,無論是誰,都該是一樁天賜良緣。可唯獨不該是薑杳。
她討厭被束縛。
所以薑杳想盡辦法逃離,掙脫,這也就意味著在這段無疾而終的愛情裏,鄭景鶴注定要遍體鱗傷。
“我母親出身崔家,崔家隻是帝都一個毫不起眼的小家族。”鄭景鶴語氣平淡,仿佛在講述旁人的故事,“不過好在爺爺對我母親的出身並沒有任何挑剔不滿,父親也十分愛重我母親。”
“十年前,母親帶我回外公家給崔挽過生日,但中途收到父親意外受傷的消息,母親心急如焚。”
薑杳垂眸淡淡應了聲。
“她離開後,便留我一個人在外公家。”鄭景鶴攥緊指尖,他閉了閉眼,“就在崔挽生日那天,一場大火將一切都燃燒殆盡,在那場大火中,崔挽的父母……為了保護我,沒來得及從大火中逃出去。”
“大火燒到最後,隻剩下我,外公以及崔挽三人,崔挽的聲帶是那時燒壞的,也是從那時起他變得沉默,無論是誰和他說話他都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醫生說是應激創傷。”
“那年,崔挽才五歲。”
鄭景鶴神色愈發平靜,他微笑,“如果不是因為我,崔挽的父母就不會死,而崔挽更不會因親眼看到父母死在眼前而受到應激創傷。”
隔著一扇透明的玻璃,男人俊美矜貴的麵上浮現淡淡的痛苦與脆弱。
“臨死前,崔挽的父母說,我不能在崔家出事。”鄭景鶴頓了頓,“起初我不能明白,後來我才知道,因為我是高門鄭家的血脈,因為我身後的鄭家,他們便要付出性命來救我。”
纖瘦的少年輕輕拉住薑杳的手,小聲說,“姐姐,我不想……在這裏。”
薑杳衝崔挽安撫地笑了笑。
感受到崔挽緊張的情緒微微緩解,薑杳沉默片刻說,“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他們救你時,隻是作為鄭景鶴的親人這個身份而已,無關其他。”
“謝謝你。”
鄭景鶴嘴角緩緩勾起溫和的弧度,他眼皮低垂,深潭般漆黑的瞳仁泛起柔和的漣漪,“或許我應該這樣想。”
鄭夫人趕過來時眼睛哭得紅腫,她已經承受不起再失去父親的痛苦了,“景鶴,你外公……你外公情況怎麽樣了?”
“無事。”鄭景鶴又恢複冷矜漠然的神情,“是薑小姐救了外公。”
鄭夫人猶如當頭被人砸了一棒,腦袋嗡嗡作響。
薑杳這個鄉下的野丫頭救了她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