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國教育思想通史(全十卷)(全新修訂版)

第二節 佛陀與佛陀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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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佛陀的曆史形象與佛陀觀

佛教,即佛的教說,是佛陀(Buddha)在菩提樹下成道後,40年間所說法而成立的包含戒、定、慧三學的宗教體係。這一體係是由佛、法、僧三寶構成,它不僅包括解脫的理論與實踐,而且涉及解脫修行的現實形態,即依律而組織的僧伽。更重要的是,這一體係還突出了始祖崇拜,而且在佛教中,對始祖佛陀的崇拜是與理想人格的崇拜合二為一的。佛法作為佛陀自內覺證的內容,是表現於佛陀的人生與人格的。佛陀“如說而行,如行而說”,他的教說得自他的實踐修行之所證,而他的修行行為又是他的教說真理性的直接證明,同時,見之於行為的人格是其教說的體驗妥當性的保證。如果說原始佛教是以佛陀的教說為信仰重點,強調“佛、法一如”,而佛陀自身的性質問題還未從佛陀所說教理中完全獨立出來,那麽,部派佛教和大乘佛教則把佛陀論作為重要的教法內容,關於佛陀人格及其行為表現實質的思考和觀察就成為推動教義發展的重要動力。因此,探討佛陀的曆史形象以及佛陀原始教說中包含的對佛陀曆史形象的認識,就應該成為我們以科學的、實證的態度敘述佛陀生平史實的前提。

佛陀論或佛陀觀是以佛陀自身為內容的佛教理論。最初的佛陀論應該是佛傳,但嚴格地講,佛傳隻是佛陀論的素材和組織,而並非佛陀論本身。我們甚至可以說,不同時期形成的佛傳是不同佛陀觀的反映。另外,關於佛陀性質的不同理解與思考也影響著對佛傳的解釋。因此,準確地說,佛陀論或佛陀觀應該是指圍繞佛陀的生平事跡與教說實踐而展開的,關於佛陀人格形象本質的看法。對佛陀形象自身的認識,直接關係到對佛陀教說的性質以及佛說理想境界的理解。於是,我們可以說,了解佛陀觀,尤其是了解佛傳中所反映的佛陀觀,是準確說明佛傳、敘述佛陀生平的前提。

二、佛陀的生平與傳教活動

(一)覺悟成道前的佛陀生活

佛陀,姓喬答摩,名悉達多,因其是釋迦族人,故又稱釋迦牟尼,即釋迦族的聖人之意;佛陀是尊號,凡覺悟者皆稱佛陀,後則專稱釋迦牟尼。佛陀所在的釋迦族,是刹帝利種姓,屬於喬薩羅國。其父名淨飯,稱號為王;其母名摩耶,稱號為王後,是釋迦族的首領。佛陀出生在迦毗羅衛城藍毗尼園,該城位於現今印度與尼泊爾接壤的邊境地區。關於佛陀生卒的年代,南、北傳佛教存在著分歧。南傳上座部認為佛滅於公元前544年,據佛陀涅槃之時為80歲,則佛陀誕之年為公元前624年;北傳佛教依據“眾聖點記法”推算佛陀涅槃於公元前486年,則佛陀出生之年當為公元前565年。一般我們以北傳之說為佛陀生卒之年。

佛陀的誕生是無論哪派佛教都曾加以神化,極盡渲染之能事,其中許多屬於本生譚故事。一般來講,佛陀是以白象形進入母胎,摩耶夫人懷胎整整十月,於藍毗尼園站著右脅而生佛陀,其間夾雜有大量神跡的鋪陳。據南、北傳佛教共同所傳,佛陀降生之後,朝東、西、南、北四方各走七步,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目顧四方,說道:“天上天下,唯我獨尊。”[2]佛陀出生7天之後,其母摩耶王後去世,由王後之妹缽羅遮缽底(摩訶波遮波提·喬達彌,後成為悉達多的繼母)撫育成人。之後,阿私陀仙人來訪,指出其具有三十二相和八十種好,預言王子在家則為轉輪王,出家則為佛陀,即覺悟者。

佛陀早年過著優裕的宮廷生活,佛經中曾有許多關於享樂生活的記載。然而,佛陀性喜沉思,常睹人縛於老、病、死、別離、憂愁、汙穢之苦而不能得脫,便有出世之誌。佛經中曾記載佛陀回憶早年的入禪體驗,對遠離欲樂和不善法的禪定之樂有所體會,開始思索覺悟之道。其父恐其離家,便以五欲境羈縻其誌,為其納妃,名耶輸陀羅,又造諸殿,供其享樂。耶輸陀羅為其生下一子,名羅怙羅。然而,這些都未能消除佛陀求解脫開悟之心。他出家了。王子趁夜深人靜之時,潛出宮城,進入東方藍摩邑森林,摩頂放踵,改換服飾,成為出家修道者,即沙門,時年29歲。

出家之後,王子首先前往吠舍離,想從跋伽婆求學涅槃道,對其所答不滿意,便又去王舍城訪阿羅暹,學得瑜伽禪定的直觀法門,即“無所有處”法門。然而,這仍然不能滿足他的解脫要求。於是,王子往阿藍若林訪鬱陀羅(鬱頭伽·羅摩弗),然隻學得“非想非非想定”法門,[3]仍非最終解脫的最後法門。之後,王子在摩揭陀國四處漫遊、乞食、苦行,開始獨自尋找覺悟解脫之道。

他首先在尼連禪河畔獨自修禪。這時,其父淨飯王(Suddhodana)遣5位使者(比丘)前來隨侍左右,共修苦行。他們每日隻食一麥一麻,苦行6年,以至於形銷骨立,仍然未能解脫。王子開始對苦行產生懷疑,回想起幼年進入初禪時獲得的喜樂,認識到喜樂並非不善法、喜樂並非愛欲的道理。於是王子幡然悔悟苦行之無益,便走出林外,先於尼連禪河中洗浴,然後接受鹿奶的供養,恢複精神。5位比丘以為王子退墮正道,放棄正法,便舍他而去。王子則獨往迦耶山畢缽羅樹下金剛座,發起大決心,說:“我今若不證無上大菩提,寧可碎是身,終不起此座。”[4]於是,靜坐觀心,深入禪定。佛經運用了許多象征的手法,來描述佛陀在修禪過程中受到的種種幹擾,其中以降伏摩羅最為有名。摩羅是佛教獨創的魔,是對障礙解脫的種種人性弱點和罪惡的擬人化。在佛經中,佛陀常以摩羅為現世欲和來世欲、現世欲想和來世欲想。佛陀首先以自己的禪定力擊退了摩羅兒子們的進攻,把他們擲出的各種武器都變成了花雨;然後,抵製住摩羅女兒欲染、悅人、愛樂的**,沒有動搖自己的定力。

降伏魔障之後,佛陀便進入自在禪定,終於大徹大悟,成就無上正覺。佛陀所悟的境界經過了四個階段,首先是初禪,遠離不善法,有理論思考的所謂解悟在其中,並因遠離不善法而得喜樂;其次是二禪階段,這一階段已經舍離了理論性的解悟,而直接進入禪定境界;再次是第三禪,喜樂止息,住於舍、念和智;最後是第四禪,無苦無樂,無喜無憂,在此基礎上,進而獲三智、得三通,即憶宿命智、有情生滅智、漏盡智三智和宿命通、天眼通、漏盡通三通。這三智和三通就包括了佛陀悟道的主要內容,即輪回轉生說、業報說與四諦說。隨後,佛陀又探究苦的根源,悟出了十二因緣說;接著又進一步悟出五蘊說,完善了自己對宇宙人生的認識。這些都構成了佛陀原始教說的基本教義。

佛陀悟道覺悟後,獲得了無上解脫涅槃,進入了無上歡喜的境界。佛教中有許多關於佛陀成道覺悟時的神化描寫,渲染佛陀倡導的莊嚴吉祥景象。在《法句經》中,佛陀曾自述了兩偈來表達自己的心情。他說:“輪回轉生無數次,始終尋求造屋者,不見造屋者蹤影,翻來覆去是痛苦。現在找到造屋者,你已不用再造屋,所有椽子已破碎,頂梁柱子也折斷,你的心已入無行,一切貪欲已滅絕。”[5]偈中“造屋者”指輪回的原因,“無行”指涅槃,表達了佛陀所悟真理的宗旨。

佛陀經曆了6年修行而終於悟道,時年35歲。其悟道時坐禪之處的畢缽羅樹,因而也改名為菩提樹。

(二)覺悟成道後的傳教生活

據佛經中的記載,佛陀成道後在原地停留了四個星期,享受解脫之樂。第一個星期,他重溫了緣起道理;第二個星期,他回答了婆羅門關於“何謂婆羅門”的詢問;第三個星期,他遇到了暴雨,受到了蛇王的保護,悟到了得法之人隻有善待眾生,克服我慢,才能得最大歡樂的道理;第四個星期,佛陀接受了兩位商人多波薩與跋履迦的供養,化度了兩位最早的優婆塞(居士)。在這段時間裏,佛陀思考了自己解脫與說法救度他人之間的關係,開始考慮說法的必要性問題。在巴利文《中尼柯耶》與律藏《大品》中,佛陀曾有偈頌道:“我之所得不容易,何必費力去宣示;眾生執著貪和嗔,難以理解這種法。微妙精密逆潮流,深入細致難洞察,眾生染欲陷黑暗,不能理解這種法。”[6]這兩偈說明,佛陀在悟道後曾經猶豫過說法示人的問題。

根據經中的說法,梵天前來勸請佛陀為眾生說法,希望佛陀能夠憐憫眾生,救度他們出離苦海,打開不死之門。梵天勸請佛陀的故事,說明佛陀內心的矛盾,同時也說明了佛陀所悟境界的一種變化。由不說法而說法的轉折,表明了佛陀境界由自覺向覺他的轉變,也表明了佛陀由一個覺者向教育家的轉變。這一轉變實際上恰恰完成了佛陀之為佛陀的最關鍵的一步。這一轉變的意義,在原始佛教和部派佛教時期還未成為佛法的重心,但成為大眾部之後大乘佛教理解佛法的重點。

佛陀在決定說法之後,便開始考慮為誰說法的問題。佛陀首先想到的是他曾求教過的兩位老師,阿羅暹與鬱頭伽,但這兩人都剛剛過世。佛陀便想到其父派來隨侍左右的5位比丘,於是在婆奈城鹿野苑找到5位比丘,為其說法,這是佛陀成道後的第一次說法,也就是所謂佛陀的初轉法輪,是佛陀的教育活動的開端。

5位比丘因為佛陀放棄苦行而遠離佛陀,而當佛陀來到麵前時,他們都不由自主地禮敬佛陀,佛陀便向他們講授四聖諦的道理。在講述四諦之前,佛陀首先闡說了中道的道理。中道即八正道,是關於正確的修行和行為方式的說明。在此基礎上,安立四諦的道理。5位比丘中憍陳如首先開悟,認識到萬法有生必有滅,此後婆頗、跋提、阿說示和摩訶那摩也相繼開悟。在講述四諦理的基礎上,佛陀又為他們講述了“無我說”,揭示了五蘊無我的道理。這便是佛陀的初次說法,從此,在佛之外,法、僧具備,完整的佛教已經成型。在此以後,佛陀開始了他長達40餘年的傳教生活。

佛陀在度化了5位比丘之後,又接著度化了耶舍及其繼母,自己的妻、子和朋友,使佛陀的弟子隊伍迅速擴大。其繼母與其妻是佛陀最早的優婆夷(女居士)。之後,佛陀又以神通力接引了以苦行著名的迦葉三兄弟及其隨行的1000位弟子。在迦耶頂,佛陀為這1000位比丘宣講了《燃燒經》,指出因離欲而解脫的道理。

在佛陀早期傳道生涯中,為摩揭陀國王頻毗沙羅說法是其中較關鍵的一次。律藏《大品》記載,佛陀為頻毗沙羅王及其所帶領的12萬婆羅門長者講解放棄拜火祭祀的意義,使他們領悟到萬法生滅的道理,皈依佛陀。通過對頻毗沙羅王說法,佛陀的僧團取得了世俗權力的保護,而且獲得了較穩定的經濟保障。佛陀早年傳道的主要場所——竹園精舍,便是頻毗沙羅王獻給佛陀的。

在王舍城,佛陀還度化了兩名非常有名的弟子——舍利弗與目犍連。兩人因學識優越,佛陀非常器重,眾舊弟子中有不心服的,佛陀就為他們說了後來成為佛教中最基本的倫理訓誡:“諸惡莫做,眾善奉行,自淨其意,是諸佛教。”從此,這漸漸形成戒律規定,稱為波羅提目叉。摩訶迦葉與摩訶迦丹延亦於此時出家。

佛陀在王舍城時,曾有一次著名的說法。遊行者長爪來訪佛陀,以“一切於我皆不可”的觀點詰問佛陀,認為自己於一切法都能不執著。佛陀便問他對自己所主張的“一切於我皆不可”是否認可、執著?指出他並不能真正放棄執著。然後,佛陀又為他講解如何看待身和受的問題,指出它們都是由無常所成,因緣而生的性質,從而使其能夠做到不偏執、不爭辯、不執著,因離欲而解脫。佛陀說法時,舍裏弗立於佛身後搖扇,聞聽佛法之後,脫盡煩惱,頓時開悟。長爪亦心服,請求皈依。

佛陀於成道後6年,由王舍城返回家鄉迦毗羅衛城,為親族說法,皈依者極眾。其中,佛陀之子羅怙羅和表弟難陀,亦追隨佛陀出家。淨飯王為此來見佛陀,訴說自己當年由於佛陀出家而忍受的痛苦,而現在羅怙羅與難陀又要離他而去,所以非常傷心,希望佛陀能夠征得父母的同意,然後再允許弟子出家。佛陀接受了淨飯王的建議。

佛陀在迦毗羅衛城為親族說法後,返回王舍城竹園精舍。在這個時期,比丘們還沒有正規、固定的住所,分散居住在各處。王舍城的一位富商征得佛陀的同意,為眾比丘建造了60處住所。這位富商的姐夫是舍衛城的給孤獨長者,恰好在富商宴請佛陀之時來訪,得聞佛陀說法,領悟到萬法生滅的道理,請求皈依佛陀,並決心為佛陀和眾比丘在舍衛城建造一座雨季安居的住所。這就是舍衛城祇園精舍的來曆,也是佛陀舍衛城說法的緣起。佛陀在此進行教化工作數十年。

佛陀從王舍城來到舍衛城,住在祇園精舍,[7]為舍衛城的百姓說法。舍衛城波斯匿王和王後末利夫人相繼皈依了佛陀。在祇園時,難陀因不能忍受出家生活,想要還俗,佛陀便以方便神通力感化了他,使其最終修成阿羅漢。

佛陀度化其養母(繼母)摩訶波遮波提·喬達彌的故事,是婦女出家的開始。佛經記載,佛陀從舍衛城回到迦毗羅衛城尼拘律園,喬達彌前來請求出家,但佛陀不同意婦女出家。在佛陀離開迦城前往吠舍離,住在大林重閣講堂後,喬達彌削發,著袈裟與許多釋迦族的婦女曆經艱險,趕到吠舍離,請求出家。經阿難(Annam)的請求,佛陀為她們定下了八重法。隻有接受了這八重法,才允許婦女出家。喬達彌欣然接受,成為第一個比丘尼。

佛陀接受女子出家,打破了當時男尊女卑,女子不能受教育的舊傳統,是在教育對象和受教育權上的一次革新。

此後,佛陀在喬賞彌城瞿師羅園,遇到眾比丘因某戒條而發生爭執。佛陀勸解無效,被迫離去。臨行前,說偈雲:“爭吵之聲同時起,無人覺得自己蠢;僧團由此陷分裂,無人覺得有責任……寧可一人獨自行,不與傻瓜結成伴;林中大象獨自行,不爭不奪不作惡。”[8]

釋迦牟尼在教育活動中實行“有教無類”的方針,他破除隻有婆羅門才有教育權、隻有再生種姓才有受教育權的傳統,他的門下弟子沒有種姓限製,平民、工匠甚至罪人、失足者,隻要真心向佛,皆可皈依佛門並視其學習成就,獲得施教的權利。佛陀傳教幾十年中,度化了無數弟子信徒。其中,後世廣為流傳的是他降伏強盜鴛掘摩(指蔓)的故事。鴛掘摩是一個殺人取指編成項鏈的強盜。一天,佛陀取道鴛掘摩出沒之處,牧人和農夫勸阻佛陀,佛陀依然前行。鴛掘摩持劍追趕,佛陀施展神通,使其不能追上。鴛掘摩心想:“真奇怪!我能追上奔象、奔馬、奔車和奔鹿,卻不能追上這個比丘。”他喊道:“停下,比丘!”佛陀回答道:“我已停下,鴛掘摩!你也停下。”鴛掘摩心想:“釋迦族的兒子們,一向說真話,可這個比丘明明走著,卻說:‘我已停下,鴛掘摩!你也停下。’”他便問佛陀這話的意思,佛陀說了一偈道:“鴛掘摩!我已停下,不對眾生施刑杖;你依然濫殺無辜,因此說你沒有停下。”鴛掘摩聽後,放下屠刀,當下悔悟,成為佛陀的弟子。

佛陀在傳教的生活中,曾經遇到過自己僧團內部的分裂,佛陀以自己的智慧與慈悲最終避免了僧團的分裂。佛陀的表弟提婆達多因以神通取信於摩揭陀王子,而得到了很多的供養。於是野心勃發,想取代佛陀統治僧團,遭到佛陀的製止,便懷恨在心,教唆王子刺殺其父奪取王位,而自己則因陷害不成佛陀,親自於靈鷲山趁佛陀散步之時,推下石塊,企圖砸死佛陀。由於山岩突然合攏,隻有一塊碎石傷了佛腳。此後,提婆達多屢次設計謀害佛陀都未得逞,甚至提出“五事”分裂僧團,並帶走一部分比丘,另立門戶。佛陀便派舍利弗、目犍連前去解救他們。二人先後說法,終於把500位比丘帶回竹園精舍,徹底擊敗了提婆達多。

佛陀在晚年還調停了摩揭陀國與憍薩羅國的戰事,消弭了戰火。佛陀為避免在其圓寂之後眾弟子發生分裂,為阿難講述了六諍根、四諍事、七滅諍、六調停法等法門,為自己的身後事做出了安排。

(三)佛陀涅槃

佛陀在涅槃前一年行跡遍布中印。由王舍城而吠舍離,而那爛陀,而那提伽,而般荼,而薄伽城,而拘屍那羅的娑羅林,分別講說戒、定、慧三學的關係,尤其著重於戒;宣講《法鏡》,增進弟子對佛、法、僧三寶的信心;訓示眾弟子,要以自己為島嶼而安住,以自己為庇護,以法為島嶼,以法為庇護;於吠舍離大林重閣講堂總結自己的教法為四念處、四神足、四正勤、五根、五力、七覺支、八正道,合稱三十七道品。在薄伽城為眾比丘宣講四大教誡,訓示眾比丘要以法和律為依,貞定異說。佛陀還於吠舍離化度奄摩羅女,為離車人說法,受純陀供養,點化遊行僧須跋陀,接受其為佛的最後一個弟子。

佛陀因接受鐵匠純陀供養的事物而染病,便選擇了拘屍那羅城的娑羅林作為涅槃之處。他臥於娑羅雙樹之間,右側而臥,呈獅子睡眠狀,保持清醒,等待圓寂。據佛經記載,在這段過程中,娑羅雙樹鮮花競放,撒落佛身;天上也撒下曼陀羅花和檀香粉以示崇敬;眾天神趕來觀看佛陀涅槃的景象。佛陀說:“這些並不是對如來的崇敬;比丘和比丘尼,優婆塞和優婆夷,通曉法和次法,依法而住,正確修行,隨法而行,這才是對如來最高的崇敬。”

佛陀還決定以“如來生處”“如來成正等覺處”“如來轉無上法輪處”合乎“如來入無餘涅槃處”為起涅槃後的參謁禮拜之所。臨滅前對須跋陀說偈道:“我29歲時出家,尋求善道,須跋陀!自從出家到現在,51年已過去,遊行正理正法地,此外無處有沙門。”

此後,佛陀為眾比丘授偈道:“這500位比丘,甚至最後一位,都能達到預流,得不退法,必定成正等覺。”然後,佛陀對眾比丘最後說法道:“諸行是壞法,你們要精進努力,心不放逸。”

佛陀說法完畢,便進入涅槃。

三、佛陀傳道說法的特點

佛陀一生傳道說法,言傳身教,度化弟子無數。從佛陀與其聲聞弟子的關係著眼,我們可以說,盡管在巴利文文獻和現存佛傳中,存在著大量對佛陀的神化描寫,但無論是在聲聞弟子眼中,還是從度化聲聞弟子的實踐來看,佛陀首先是一個具有親切、樸素形象的導師。他一生的教化實踐,事實上就是一種教學實踐。其教學方式能因人、因地、因時而異,方便設教,靈活接引。總的來說,佛陀一生是一個不斷從事著教育活動的宗教家,是一個進行著宗教活動的教育家。

如果我們先拋開佛陀教學的內容,而隻從其教學的方式與方法來看待佛陀的教學活動,佛陀所具有的教育思想史上的意義可能會更加明顯。關於佛陀的教學活動,曆來為研究佛陀思想的學者所重視,例如,德國的奧登堡(H. Oldenberg)在其研究佛陀的巨著《佛陀:他的生平、教法與教團》中,就曾經專門討論過佛陀的教學法問題。[9]對這個問題的探討,首先遇到的是佛陀教學的風格問題,其次是佛陀教學的形式問題,然後是佛陀教學的方法問題。對佛陀教學的研究,還需要聯係佛陀所處的印度思想文化的背景,尤其是教學、教育的傳統來探討。

在吠陀文獻中,教義的講說是在一種類似於法庭辯論式的風格中展開的。在佛陀的傳教活動開始之前很久,婆羅門的學派與祭祀的現場就已經形成了這樣一種講說教義的風格。這種風格具有一種嚴肅的形式,傳達聖事的話語都經過了一定的修飾,而且這些話語都與一定的外表形式,如動作、表情和儀態等規矩相適應。因為這些話語承載著神聖、嚴肅的內容,因而他們具有了莊嚴、神聖的性格。這種嚴肅的與祭祀場所相聯係的教義講說風格,使得關於教義的思考更多地被限製在婆羅門的寺廟中。

以佛教為代表的沙門思潮的興起,盡管並非都是在思想上與正統婆羅門教相衝突的學派思潮,但是在形式上都拋棄了舊的婆羅門教的教義講說方式和在家祭祀禮儀,而采取了更為自由和靈活的思考和教學的方式,不受時間、地點和說法對象的限製,而與自身的修道實踐相配合。這樣一種教義講說的方式在其還處在沙門思潮的原始階段時,可以說是走出寺廟的行者式教學。即使在這樣的教學中,婆羅門式的教義辯論風格仍然在沙門學派中被保留了下來。這一點,我們在佛陀教義講說中就可以清楚地看到。

從現存的佛陀早期教說的文獻中,我們看到的是一種非常樸素、自由的講說風格。首先,佛陀在一生的傳教活動中,並沒有形成一種特地為講說教義而使用的語言。在現存的佛教文獻語言中,隻有梵語與巴利語是印度本土古老的語言,然而,這兩種語言並非佛陀說法時使用的語言。據學者研究,佛陀說法時使用的是東印度方言,他的弟子也大多使用這種語言。使用哪種語言說法,在佛陀看來並不是一個重要的問題。因為,佛陀認為,每一個聽法者都是在他自己的語言中聽到佛的說法的,也就是說,佛陀的教說並不限製於一種固定的方言。其次,現存的原始佛教文獻都是佛陀口頭表述的匯編,在佛陀的時代還沒有寫作的習慣,而隻有簡單的文告寫作。這些文獻中,有著大量關於同一論題的重複講說。從這些重複講說的經文中,我們可以真切地感受到佛陀親切、自由、生動的講說方式。這樣一種講說方式,更多地與講說當時的情境緊密相關,有著十分真實的現場感。在佛陀的講說中,婆羅門式的辯論風格也得到了保留和體現,不同的是,這樣一種風格更具有自然的情感表達的特征,而不是由傳統決定的形式主義的作風。當然,這並不是說在佛陀的講說中沒有對形式的要求,提問的方式、講說遵守的程式,以及動作、語調等在佛陀的教團中都有規定,隻是這種規定並沒有婆羅門式的僵化和教條而已,而是始終保持著生動、人文的氣氛。

由於佛陀思想的沙門特質,他的教學方法呈現出自由、靈活的特點。在現存的原始佛教文獻中,這一特征主要表現為體裁的多樣化。對話、故事、寓言以及格言式的說教,在早期佛經中得到了靈活運用。一般而言,對話體是佛經的主要形式,也是佛陀教學的主要方式。通過對話來完成教與學的過程,既不須經過書本的中介,也不是以教為主體的灌輸式的教學法,而著重於教與學之間的互動關係。佛經中,教學一般由對話來展開。從大量的佛經來看,佛陀的講說一般是在兩種場合展開。一是在佛陀與弟子們例行的集會中,由弟子就修學中遇到的問題和困惑向佛陀提問,然後,由佛陀根據情況方便解說,如大乘經典中的《華嚴經》《般若經》等;二是在佛陀的遊行中,隨機講道,方便設教,靈活度人,如《阿含經》中的多數經典。後一種情況,在原始佛教文獻中更多地出現,而前一種方式則是大乘佛經的主要形式。無論哪種方式,對話是其基本的展開方式。在對話中,佛陀或以自己的本生故事,或以其他佛的化身事跡來解說佛法;或者是以寓言的方式,運用譬喻的手法,生動、透徹地講明佛法深意;或者是以格言的形式,將佛法的道理以便於記憶和記誦的方式集中起來,編成韻文體的偈頌來講說;或者是針對某一問題集中論述解說,形成後世論書的初始形式;或者是以廣泛破除異見和異解為主的方廣形式;或者是以神通變化之奇跡靈驗開導信心。佛陀不同的說法方式,就構成原始佛教的教法組織形式。這些方式最早有9種,即經、應頌、解說、偈頌、自說、如是語、本生、未曾有法、方廣,後來被擴大為12種,增加了譬喻、論議與因緣,形成所謂九分教或十二分教。這些教說方式充分地體現了佛陀教學的多樣化特點。[10]

佛陀教學方式的多樣化,體現了佛陀靈活施教的特點。佛陀施教的靈活性,在佛教的教法中稱為方便。方便是實現教理的手段和工具,佛陀廣義的教化行為,都是方便,而不隻是講說。在理與教之間,教是承載理的,理由教來表達。理與教之間的這種關係,一方麵,教中寓理,教是對求學者的規範,是佛之教,因而是神聖的,是為聖教量;另一方麵,理由教明,教之規範以合於理、達於理為目的,因此,規範不是教條,聖教量不是真如,不能絕對化。學者雖必經方便之教而趨向真理,然方便之教是多樣的,可以隨“機”應“變”,不拘一格,因地製宜,因材施教。這些在佛經中隨處可見。同樣是接引度化,對待迦葉三兄弟的方式就與阿難不同。一以神通破除苦行之執,一則於日用之間,隨處點撥;同樣是佛弟子,對阿難隻能講聲聞法,而舍利弗則必須以大乘般若法門才能滿足。因此,佛陀的方便施教體現了非常進步的教學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