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國教育思想通史(全十卷)(全新修訂版)

第六節 貢獻與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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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國》是柏拉圖的代表作,也是一部探討教育問題的著作。法國著名的啟蒙思想家盧梭曾宣稱:“《理想國》不是一部關於政治學的著作,而是迄今撰寫的有關教育的最好論文。”[65]以耶格爾為代表,近現代西方有些學者也十分重視柏拉圖的教育思想。耶格爾在他的巨著《潘迪亞:希臘文化的理想》中,將教育看作希臘文化的理想,將國家主要看作一種教育力量。解釋學大師伽達默爾曾將柏拉圖的理想國稱為“柏拉圖的教育城邦”。“關於城邦的實際結構或其製度的學說實際上並不是這部早期著作的核心。這裏所關心的對象甚至不是城邦的公正法律,它們真正關心的是城邦的正確教育,有關公民的權利和義務的教育。而從根本上說,它就是哲學教育。”[66]從西方教育思想的發展來看,在柏拉圖之前,教育學是被包含在政治學、哲學體係之中的,無論是畢達哥拉斯、色諾芬,還是智者、蘇格拉底,隻是在論述哲學、政治學問題時談到了教育。柏拉圖卻在《理想國》中對教育問題進行了深入、細致的探討,並在他長期學園教育實踐的基礎上,提出了以靈魂轉向為目標的“哲學王”教育思想,製定了足以代表古希臘科學研究最高成果的課程體係。這樣,柏拉圖就在西方第一個提出了初步的教育學體係。這是柏拉圖對西方教育思想發展的偉大貢獻。柏拉圖的教育思想雖吸收了當時希臘城邦,特別是斯巴達、雅典的教育經驗,但又不拘泥於這些經驗內容,而是在他的相論和認識論的指導下,對教育問題進行了認真、深刻的反思,提出了指向未來的理論性體係。同時,柏拉圖的教育思想又與古希臘的社會現實密切相關,他把教育與政治相結合,認為教育對於實現理想的政治製度有重大作用,特別是對於培養最高統治者作用更大,因此,他認為教育的最高目標就是培養“哲學王”。更難能可貴的是,柏拉圖把“哲學王”的培養過程看作教育的選拔過程,因此,他提出了公民教育製度,開始讓全體公民皆受教育,在此基礎上選擇聰明、有才之士進一步深造。

柏拉圖關於“哲學王”的教育過程和教育內容的價值也很大。“靈魂轉向說”是從想象、信念向理智、理性的上升過程,也是一個發揮心靈潛在能力的過程。盡管柏拉圖是一個客觀唯心主義的先驗論者,但在探討教育過程時,他一再強調指出這種認識上的心靈轉向的進展,不是自發的過程,它需要高度發揮認識主體的能動性,要經過漫長和艱辛的學習、訓練。“靈魂轉向說”反對知識外來,但並不像“回憶說”那樣主張靈魂中有先驗的知識,而是認為靈魂本身具有一種認識的能力,靈魂轉向是靈魂固有的認識能力的提高。教育並不是將靈魂中原本沒有的知識灌注到人的靈魂中,而隻是引導這種固有的能力能夠掌握固有的方向,使它從黑暗走向光明,從變化的世界走向真實的世界,最終認識“善的相”。由此,柏拉圖否認教育是知識的灌注,而主張教育是起啟發作用。

柏拉圖對數理學科的陶冶價值的分析,以及他對理智能力在人類認識過程中地位的論述,受到現代學者的高度評價,被認為是對當時自然科學的成就從認識論角度進行的總結概括。具體來說,是他根據算術、幾何學、天文學和諧音學領域內的認識特征概括出來的,因而具有普遍的意義和深遠的影響。但在分析數理學科時,柏拉圖將可見世界與可知世界絕對劃分開來,也產生了一些荒謬之處。例如,他認為天體星球本身是屬於可見世界的,不是永恒不變的,天體星球運動的比例關係也不是永恒不變的,所以,他要求天文學研究成為一門純思辨的學科,去研究天體星球運動背後的所謂“真實的存在”。

柏拉圖的教育思想充滿著理性主義精神。古希臘早期是神話文化占主導地位的時代,《荷馬史詩》是公民教育的共同讀物,每一個兒童都能背誦這些詩歌,這些詩是兒童教育的來源。從米利都學派開始,一種區別於神話文化的更高級文化——理性文化在古希臘萌芽了。自然哲學家開始向神話文化挑戰,探討世界的本原問題,認為事物的發展是有規則、有秩序並遵循普遍規律的。智者把哲學從天上引到了人間,但他們隻強調人的感性層麵。隻有到了蘇格拉底,才勇敢地舉起了理性主義大旗,引進“理性神”,認為理性、秩序或法則是物質世界和人類世界的第一原則,正是這一原則派生了真、善、美。由於蘇格拉底倡導理性精神,與雅典人的日常觀念相矛盾,結果被以“褻神”之罪處死了。柏拉圖繼承了蘇格拉底的理性精神,提出世界的真正存在是“相”,這是隻有最高的理性才能認識的“真正的真實”,其他一切都由此而來。他認為,永恒比現實、理性比感覺更有價值。所以,柏拉圖把教育的重點從感覺的存在轉移到理性的、超感覺的真實上,這也是柏拉圖倡導的“哲學王”教育與智者倡導的演說家教育的根本區別。正因為強調理性,柏拉圖把詩人趕出理想國,因為他認為詩和詩人長於模仿,與真理相距甚遠。那麽,柏拉圖把詩人趕出理想國,用什麽填補一直主宰著希臘文化和教育的詩歌文化這一精神空白呢?柏拉圖提出了數理學科和辯證法,這些都是感覺所不能認識的,而隻有靠人的理性才能達到。作為教育過程的靈魂轉向也充滿著理性精神,柏拉圖不承認人可以借助神秘狀態與“善的相”溝通,十全十美的“善的相”並不是靠某種突發的熱情便可以認識的,要達到它必須走一條漫長而又曲折的道路——從音樂、體操到五門數理課程直至辯證法,這是一種循序漸進的學習過程。

柏拉圖的學生亞裏士多德又將理性主義傳統加以發揚光大,響亮地提出了“人是理性動物”的口號。起源於蘇格拉底,奠基於柏拉圖,完成於亞裏士多德的希臘理性主義傳統支配著西方兩千多年教育的發展。直到19世紀的尼采,極力貶低理性精神,這種理性至上的價值觀才開始受到衝擊。

柏拉圖倡導教育中的理性精神,所以,他的教育也是一種心靈教育,是一種人性和諧圓滿發展的教育。著名柏拉圖研究專家陳康先生對此有精辟的分析。他在分析國家、個人和心靈的關係時指出:三者中最基本的是心靈,最高層次是國家,中間層次是個人。即國家的基礎在個人,個人的基礎在心靈,因此,國家以心靈為基礎,內心的狀況是國家的超政治基礎。所謂教育,就是以培養完善的心靈為目的。柏拉圖的教育是發展整個的心靈,而並不是欲望、**或智慧的單獨發展。“隻有整個的人性已經發展了,那時才有和洽的心靈,始有良善的個人,始有完善的國家。理想國的實現、道德的完成、人性的發展,完全依賴適當的教育。這樣,國家主義的教育和個人主義的教育在此不再像以前彼此衝突,而是融合為一;培養有勇氣的,滿足情欲的,探求知識的人,在此不再像以前各不相容,乃成為整個教育計劃的各方麵。這乃何以《國家篇》中的教育思想是希臘教育思想的最高峰、柏拉圖集其前人的大成。”[67]

陳康先生在分析希臘教育思想的基礎上,指出了柏拉圖教育思想的偉大之處。他認為,希臘教育思想,從一個觀點分類,可分為以培養公民為目標的國家主義教育(斯巴達、雅典、克塞諾封),和以培養個人為目標的個人主義教育(智者、蘇格拉底);從另一觀點分類,可分為培養有勇氣的(斯巴達、克塞諾封),滿足情欲的(智者)和探求知識的教育(蘇格拉底)。“這些教育思潮表現了許多個別的觀點,誠然是很複雜豐富的了,然而,它們仍不過是山中的細流淺澗,僅為氣象萬千的巨川做些片麵的準備。從一深處入手,從分析的人性入手,將它們綜合起來,不是機械的排列,而是有機的融合,成為一個體大思精、首尾一貫的教育哲學係統:這個偉大的工作在柏拉圖的《國家篇》裏始告完成。它不僅集以前教育思想的大成,而且成為以後希臘教育思想的源泉。一千餘年的西洋古代思想史關於教育方麵,在這裏達到它的最高峰”[68]。

[1] 吳壽彭:《亞裏士多德》,見《哲學史論叢》,吉林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第434頁。

[2] 汪子嵩等:《希臘哲學史》第2卷,第104頁。

[3] 朱德生:《西方哲學通史》第1卷,第104頁。

[4] 北京大學哲學係:《西方哲學原著選讀》上卷,商務印書館1981年版,第73頁。

[5] 北京大學哲學係:《西方哲學原著選讀》上卷,第179頁。

[6] 汪子嵩等:《希臘哲學史》第2卷,第827~828頁。

[7] 汪子嵩等:《希臘哲學史》第2卷,第678頁。

[8] 汪子嵩等:《希臘哲學史》第2卷,第682~683頁。

[9] 汪子嵩等:《希臘哲學史》第2卷,第705頁。

[10] 汪子嵩等:《希臘哲學史》第2卷,第707頁。

[11] 汪子嵩等:《希臘哲學史》第2卷,第707頁。

[12] 汪子嵩等:《希臘哲學史》第2卷,第766頁。

[13] 汪子嵩等:《希臘哲學史》第2卷,第942頁。

[14] 汪子嵩等:《希臘哲學史》第2卷,第945頁。

[15] 柏拉圖:《理想國》,郭斌和、張竹明譯,商務印書館1986年版,第230頁。

[16] 柏拉圖:《理想國》,第228頁。

[17] 柏拉圖:《理想國》,第233頁。

[18] 涅爾謝相茨:《古希臘政治學說》,董果良等譯,商務印書館1991年版,第145頁。

[19] 柏拉圖:《理想國》,第280頁。

[20] 柏拉圖:《理想國》,第281頁。

[21] 柏拉圖:《理想國》,第251頁。

[22] 柏拉圖:《理想國》,第248頁。

[23] 柏拉圖:《理想國》,第214~215頁。

[24] 苗力田:《古希臘哲學》,第238頁。

[25] 柏拉圖:《理想國》,第310頁。

[26] 柏拉圖:《理想國》,第260頁。

[27] 汪子嵩等:《希臘哲學史》第2卷,第786~787頁。

[28] 汪子嵩等:《希臘哲學史》第2卷,第788頁。

[29] 汪子嵩等:《希臘哲學史》第2卷,第789~790頁。

[30] 汪子嵩等:《希臘哲學史》第2卷,第789~790頁。

[31] 汪子嵩、王太慶:《陳康:論希臘哲學》,商務印書館1990年版,第151頁。

[32] 苗力田:《古希臘哲學》,第236~238頁。

[33] 黑格爾:《哲學史講演錄》第2卷,第172頁。

[34] 黑格爾:《哲學史講演錄》第2卷,第172頁。

[35] 黑格爾:《哲學史講演錄》第2卷,第174~176頁。

[36] 汪子嵩等:《希臘哲學史》第2卷,第612頁。

[37] 範明生:《柏拉圖哲學述評》,上海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23~24頁。

[38] 柏拉圖:《理想國》,第128~129頁。

[39] 柏拉圖:《理想國》,第71頁。

[40] 柏拉圖:《理想國》,第98頁。

[41] 柏拉圖:《理想國》,第73頁。

[42] 柏拉圖:《理想國》,第140頁。

[43] 柏拉圖:《理想國》,第111頁。

[44] 範明生:《柏拉圖哲學述評》,第94~95頁。

[45] 汪子嵩等:《希臘哲學史》第2卷,第798頁。

[46] 柏拉圖:《理想國》,第272~276頁。

[47] 範明生:《柏拉圖哲學述評》,第105頁。

[48] 柏拉圖:《理想國》,第268頁。

[49] 範明生:《柏拉圖哲學述評》,第128頁。

[50] 範明生:《柏拉圖哲學述評》,第95~96頁。

[51] 汪子嵩、王太慶:《陳康:論希臘哲學》,第64~65頁。

[52] 柏拉圖:《理想國》,第283頁。

[53] 柏拉圖:《理想國》,第282~286頁。

[54] 柏拉圖:《理想國》,第282~286頁。

[55] 柏拉圖:《理想國》,第288頁。

[56] 柏拉圖:《理想國》,第291頁。

[57] 柏拉圖:《理想國》,第294頁。

[58] 柏拉圖:《理想國》,第297頁。

[59] 汪子嵩、王太慶:《陳康:論希臘哲學》,第67~68頁。

[60] A.E.泰勒:《柏拉圖——生平及其著作》,謝隨知等譯,山東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413頁。

[61] 範明生:《柏拉圖哲學述評》,第267~276頁。

[62] 柏拉圖:《理想國》,第299頁。

[63] 柏拉圖:《理想國》,第300頁。

[64] 範明生:《柏拉圖哲學述評》,第441頁。

[65] 盧梭:《愛彌爾》,李平謳譯,商務印書館1978年版,第11頁。

[66] 伽達默爾:《伽達默爾論柏拉圖》,餘紀元譯,光明日報出版社1992年版,第81頁。

[67] 汪子嵩、王太慶:《陳康:論希臘哲學》,第56頁。

[68] 汪子嵩、王太慶:《陳康:論希臘哲學》,第5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