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魂兮歸來
白錦恒右手努力拉著一截低垂至水麵的樹枝，這時，他已經沒有力氣，腹部的傷口也無法運用肌肉的力量閉合住，鮮血不停的流出，左大臂翻滾之下，斷掉的骨茬從肉中刺了出來，全身上下還有七八處被元音的劍砍中、割傷，這時也血流不止，他覺得渾身發冷，渠水帶走了他體溫，水冷得刺骨。
“兒子，爸不行了，以後……再有人打咱們家的主意，得靠你自己了。”白錦恒的嘴角努力牽扯出一個苦澀的笑。
“在這裏！”白錦恒隱約聽到有人在說話。
“被他們找到了？”白錦恒心中歎息，自己太過托大了，而且，沒想到這兩個家夥的仇恨心居然這麽強烈，居然趁白羽不在國內對白家下狠手，早知道這樣，自己哪怕違反規定，公器私用，安排大量人手護住韓琳和白翎。
他意識一陣迷糊，右手終於無力地鬆開，被渠水帶往下遊。
忽然，一陣劇痛從大腿傳來，白錦恒清楚了過來。
“釘住他了！把他抓起來！”一聲歡呼傳來，緊接著頭皮一痛，白錦恒的頭發被人抓住，提了起來。
“把口罩取了！看看他倒底是誰！”白錦恒聽出來這是童亞的聲音。
“嗬嗬，你們攤上大事了。”白錦恒低聲笑道。
“他說什麽？”白錦恒的聲音極微弱，以二人的耳力，聽得清清楚楚，但卻不明白他的意思是什麽。
“龍衛的萬夫長，你們想殺就殺，嗬嗬……夏國還會有你們的立錐之地麽？”白錦恒說了這句之後，無盡的疲憊襲來。
“真冷啊！”他的意識開始恍惚，似乎又回到那個春暖花開的季節。
還有兩年就是回歸年，剛上大學，圖書館裏那個女孩，陽光照在她臉上，陽光下，可以看清細細的茸毛，我知道，那是我一生想要陪伴的人。
瘋狂的追求她，第一次約會、第一次牽手、第一次吻、第一次在酒店……她終於答應我，我們約定畢業後嫁結婚。
我們有了第一個孩子，那小東西皮膚皺得像個小老頭，真醜，但那血脈相連的感覺，他的小腳丫，隻有我的大姆指長，捧著他，如同這世界上最寶貴的珍寶，我幾乎掉下眼淚。
童亞將白錦恒扔在了地上，雲音將刺在他腿上的長劍拔了出來，一把撕掉了臉上的口罩。
“白羽！？”兩人驚呼。
“不對！這人比白羽年輕！”童亞怔了一下，馬上看出了區別。
“他和白羽指不定還有點什麽血緣關係，哈哈，你猜，會不會是他那個漂亮老媽，老公死了之後，紅杏出了個牆生的？”他狂笑起來，雲音也跟著笑，緊接著又劇烈咳嗽起來，嗆出一大口鮮血。
“瑪德，這家夥手底下倒是硬，不過還是打不過我們倆聯手，他說他是龍衛的人，龍衛是個什麽東西？”童亞問道。
雲音好歹也是修行中人，自然比以前隻是個素人的童亞知道得更多：“哼，不就是官府手下的鷹犬？這倒是麻煩了，萬夫長？龍衛總共也才三個萬夫長，這家夥倒是算大官了，當真是還不好處理。”
童亞冷笑道：“我們放過他，他就會放過我們了？這回惹下這麽大的禍事，隻怕是馬上投案自首，也脫不了吃顆花生米吧？殺了死無對證！”
雲音斜了他一眼：“你倒是孤家寡人，我後麵還有門派呢！死無對證？官府做事要什麽證據，認定了是你，你跑得掉？”
童亞攤手道：“那你說怎麽弄？把他傷得這麽重，活不活得下來還不知道，你總不會以為我們放過他，白羽就感激我們吧？也好，沒想到這回居然炸了這麽大一條魚出來，收拾了他，隔兩天風聲不這麽緊了，再接著動手，該沒人能來救韓琳了吧？”
雲音臉上神情變幻莫定，終於一咬牙：“你說得對！這件事情，官府真要追究起來，哪需要什麽證據！好歹我們門派裏還有金丹老祖，我就不信官府還會真的翻臉！終究還是要看誰的拳頭大！待會兒我就回門派，這回真是不入大宗師絕不出關！”
雲音抓起白錦恒的頭發，手起劍落，一劍斬下了白錦恒的頭顱！！
雲音狂笑起來：“讓你和我搶女人，落我麵子！我要把和你相幹的人，一個一個全都殺死！哈哈！”
童亞臉色一變：“不好！”
瘋狂向後退去，撲進了東風渠。
“轟！”
一聲巨響，白錦恒的遺體中保密機製觸發，心跳停下時即會觸發爆炸的生物炸彈爆炸了。
“馬旦，這是什麽人啊？體內藏炸彈！！”
爆炸將方圓四十多米都覆蓋了，炸出一個最深1米多的彈坑。
很快東風渠裏的水衝了進來，把這裏填成了一個小水窪，水麵嘩地一響，鑽出個人來，卻是童亞，他跌跌撞撞地爬到地麵，連水帶血的嘔吐起來。
“雲音呢？這麽一炸，估計……”他看向四周。
“在那兒！”他努力調勻呼吸走了過去。
雲音現在的樣子很慘，兩條腿幾乎被齊根炸掉，胸腹和臉上也血肉模糊，甚至還有一隻眼珠被炸了出來，黏黏地吊在臉上，鼻孔也隻剩下了個冒著血水的洞，臉上幾乎被爆炸掀飛所有的皮膚。
白錦恒的頭在在不遠處，也是一片血肉模糊。
“救……我。”雲音居然還沒死，童亞慶幸自己的境界稍高，總算在千鈞一發之際，跳進了東風渠，土地加上水流的隔絕，緩衝了爆炸時產生的衝擊，否則，就算有護體罡氣，自己雖然估計比雲音強點，估計也強不到哪裏去。
“救不了啦，兄弟，與其這麽賴活著，還不如來個痛快。”童亞獰笑道。
“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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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六公裏！”白羽接受到紙鶴的消息，精神一振。
正在這時，呼的一聲，紙鶴無火自燃。
“轟！”
緊接著前方傳來劇烈爆炸的聲音。
以紙鶴為媒，神魂與白錦恒血脈相連的白羽如同被巨物撞擊，眼前金星直冒，再也無法禦使飛劍，歪歪斜斜的落向了下方，狠狠地栽在了田地裏，在地上連滾了十多米遠才停下來。
等他好不容易停了下來，心神慢慢從巨大打擊中緩過來，哇的地一大鮮血狂噴而出。
“爸！”
他慌忙站起身來，頭痛欲裂，紙鶴既燃，那尋找之人必定無幸。
他伸手一召，紫碧天星從另一個地方飛來。
“爸！你不會有事的！”白羽眼中流下淚來，胸口一痛，又是一口鮮血噴出。
他從懷裏掏出幾顆內傷丹藥，吞到口中，胸口的疼痛稍稍緩解，但頭痛依然，這是神魂之傷，不是隨便服點丹藥就可以痊愈，還需要靜靜調養。
靈力運轉無恙，白羽再次禦劍升空。
不過半分鍾，白羽看到了倒映月光的圓圓水麵，他停了下來。
離水麵不遠的地方，倒著一個人，他感應到那人已經氣息全無，生命力已經陷入了死寂，就算以他的本事，也再無法救得過來，他遲疑了一下，調勻呼吸，走了過去，眼中卻被眼淚盈得模糊。
修士自有血脈感應，這屍體不是他，他目光四麵查看：“爸呢？”
忽然，他看到再遠些地方，有個圓圓的東西，那裏傳來了濃濃的血脈相連的感覺。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那裏，又是一大血噴了出來。
猶豫了一下，他走了過去，那是一顆人頭。
“爸……”
他跪在了人頭麵前。
“是誰害的你？”
白羽雙手撐在地上，事隔多年，以為已經去世的父親，居然還活著，讓他終於又有了家庭是完整的感覺，雖然不是那麽完美——本來，他以為老白回來了，就是該一家人團圓了，但世事無奈，老白身上發生的巨大變化，導致他無法回歸到家庭之中來，他無力地接受了這個結果；他理解老白，也理解母親，他們兩誰都沒有錯，但為什麽沒有錯卻要經受這樣的命運？
白羽放聲大哭，就算是他有著數世夢境經曆，但他在地球上，也隻是個十八歲的少年，父親的回歸，他以為是上天的補償，誰知卻是另一次懲罰。
“爸，你回來啊！咱們一家要好好的！你說過，我們一家要好好的啊！”
“還有機會！還有機會，爸，我不會讓你就這麽死了！我還有機會！”
白羽忽然跳了起來，抹淨鼻涕和眼淚。
駢指如刀，他一指劃過左腕，鮮血激噴而出，在空中凝成一團，白羽要布陣招回白錦恒的魂魄！
鮮血落向地麵，在金丹強大神魂控製下，自動形成符文圍住了白錦恒的頭顱。
白羽圍著符陣走動起來，一邊走著一邊開始念誦不屬於地球世界的語言，這是昊罡本土道言，第一次在地球世界響起。
“魂兮！歸來！”
白羽的咒法和步法完美結合，最後一步走完，咒語也剛剛完結，他大聲嘶吼道。
隻需召回白錦恒的魂魄，至不濟也可以讓他轉為鬼修，修到精深之處，一樣的可以活出個與天同壽！
白羽吼出最後四字後，卻沒有任何動靜，本來，這種情況之下，應該是三魂七魄一一聚齊，如果沒有肉身可依憑，就會合而為一，形成靈體，但這時，陣法齊備、咒語正確，更用了金丹境界的鮮血來引魂，居然無法收回魂魄！？
白羽心中絕望，但抱著希望，又把先前的步驟重複了一次。
終於，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他無力地坐了下來，對著白錦恒的頭顱苦笑道：“老白，這回玩大了，你到哪裏去了？”
“告訴我，你到哪裏去了啊？不應該這樣啊？你的魂魄呢？”
他怔怔的落下淚來，該做的全做完了，白錦恒如果不是魂飛魄散，就是已經入了陰府，再或者是被人拘了魂魄去。
“還給我啊！把我爸還給我啊！老天爺，你把我爸還給我！”
“魂兮！歸……”白羽猛地跳了起來，仰天狂吼，但還沒喊出最後一個字，又是一大口鮮血湧了上來，被他硬生生咕嘟一聲又吞了回去。
“你回來啊！還給我啊！誰把你帶走的！？還給我！”白羽伸手一招，紫碧天星入手，他瘋狂地揮舞著長劍，劍氣縱橫，四周麥田、樹木、灌木叢被切得支離破碎。
遠處天空中傳來直升機螺旋槳的聲音。
幾架直升機盤旋在上空，雪白的探照燈將白羽的身形照得清清楚楚，直升機上的人看到下麵有個人執著長劍瘋狂地揮舞。
“下麵的人，你已經被包圍了，放下你手中的武器！”
直升機上傳來了嚴厲的聲音。
白羽停了下來，仰頭看去，古鋒在直升機上看到白羽的臉，急忙道：“別動，是自己人！”
直升機降落下來，古鋒頂著風衝了過來：“小白先生，萬夫長呢？”
白羽木然地將目光轉向了地麵。
那裏是白錦恒的頭顱，古鋒一震：“萬……萬夫長……萬夫長他犧牲了？”
他看到了地麵上的頭顱。
白羽淒然道：“沒了，嗬嗬，我來晚了，隻差幾公裏就趕上了。”
這是命運的捉弄麽？如果不去管自己那幾個老徒弟，就能救得了白錦恒，誰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
他臉色由慘白變成通紅，又由通紅變成慘白，終於，再也忍不住，再一大口鮮血噴出，軟軟倒地。
“小白先生！小白先生！救護車呢？醫……”古鋒焦急的聲音越來越遠，隱入了黑暗之中。
白羽做了個夢，他夢見了老白。
老白不再是頂著一副少年的麵孔，而是正常中年人的模樣。
“我要走了。”老白道。
“你說過我們要一家人好好的。”白羽的眼睛紅了。
“沒辦法啊，你長大了，也很能幹，可以象個男子漢一家保護家人了，而且……阿琳現在很幸福，我知道的。”老白聳了聳肩。
“爸，你不走好不好？”白羽低著頭小聲說。
“我很累了，真的很累，所以，準備偷個懶，以後這個家，你要保護好媽媽和小翎，你是她們的依靠，你知道麽？”老白拍了拍白羽的肩。
“爸！”白羽抬起頭激動地道。
“記著，保護好她們，我走了。”老白深深地看了白羽一眼，轉身離去。
白羽努力地想抬腳追上他，但是腳下卻如同陷入沼澤之中，怎麽拔也拔不出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離去，背影越來越遠。
“我是金丹修士！我怎麽能被夢境魘住！給我動啊！”白羽狂吼一聲，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