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2章 論成聖之法

白羽慢慢說道：“那就說明來意吧。”

那人道：“這個世界的終劫要來了，太上已經決定舍棄這個世界了，所以為了延續這個世界的生命，保我人族傳承，我不得不如此。”

白羽搖頭道：“我不覺得這個世界就要走向末路，不要聳人聽聞。”

那人歎息道：“你不到我們這境界，有些東西你始終看不到，也想不清。”

白羽手一指，麵前已經多了一套桌椅茶具：“坐。”

那人依言坐下，白羽引來靈泉，放置於爐上，點著爐火，這才道：“隻有些簡陋粗茶。”

那人點頭道：“無妨，我來尋你，本也不是為了飲茶。”

白羽道：“世界終劫和太上又有什麽關係？”

白羽心知這些人敢隨便談及太上，肯定是早有準備，所以也並不避諱。

那人道：“克蘇魯為善為惡？”

白羽詫異道：“此世界為我人族之大世，天命在人族，萬族皆須俯首，克蘇魯為世界之惡疾、滅絕人族世界，豈能為善？”

那人歎了一口氣：“天命在人族，此話原本不錯，但你可想過，天命在我人族，卻不在我等修士。”

白羽一驚：“此話怎講？雖然我等修士有逆天之舉，但卻有天劫降下，受過天罰則既往不咎啊？”

那人搖頭道：“克蘇魯卻不是因人族而生，而是因我等修士、神、仙之流而生啊，你所言克蘇魯為惡，不過是站在我們的角度而言，實則，對於世界來說，克蘇魯為善，我們才是惡啊！”

白羽聽了這顛覆性的內容，半天消化不得，問道：“此話怎講？”

那人道：“人族於天地、世界而言，便如小小細菌，自人身父母而來，食五穀、著綿帛，短短百年便歸於塵土，便是有所破壞，對於世界來說，約等於無，而修士於天地世界卻如惡疾，吞吐世界之精華為己用，占有天材地寶為己有，動輒毀山斷嶽、摘星拿月，甚至入侵世界規則，妄圖掌握世界規則，幹涉天機運行，你說，我等修士於世界來說，是惡還是善？”

白羽背心發寒，仔細一想，果然如此，便如人身中的癌細胞，不停吞噬人體生機，削弱體質，幹擾身體機能的運行，直到宿主死亡；修士於世界不也是此麽？

那人接著道：“所以世界終劫，實際上隻是對我等而言，實則不過是世界重立地風水火，對於我們這些寄居於世界之內的小小修士來說，當然是滅頂之災了，對於世界來說，不過是將自己的軀殼重塑一次而已，便如我等修行幾個階段的重鑄肉身之舉。”

白羽遲疑了一下道：“那克蘇魯又是怎麽回事？”

那人道：“人體自有正氣抵禦病邪，若正氣不足以抵禦病邪，便需服之以藥石，對於世界而言，克蘇魯便是藥物了。”

白羽這才恍然大悟，不由得暗暗心驚：“這，這世界是活的？”

他完全無法想像一個虛空之中懸浮無數星球的世界，竟會是在一個生物的體內。

那人道：“若是人體之中的小小細菌，又何償能想像到所生存之處，竟是一個叫做人的‘世界’呢？”

白羽長長的出一了口氣：“所以克蘇魯就是這個世界發現人族這種小細菌折騰得太厲害了，所以準備醫治？”

猛地，白羽抬起頭道：“那你說的免疫係統……自有的正氣又是如何？是天道麽？”

那人道：“免疫係統……免去疫症之意麽？這詞倒是用得不錯，正是如此，天道監測天下眾生，我等修士也在天目之下，本來修士對於世界來說，頂多就是頑固牛皮癬，雖然令得天道惡心難受，但並不致命，但偏偏……人族修士之中，聖人這個境界，卻成了天道的致命毒藥。”

白羽道：“此話怎講？”

那人道：“成聖方式有多種，以力證道為上選，雖然也耗費資源，但以力證道的聖人，卻有了超脫這方世界的可能，與世界的關係，便如世界之嫡子，自有一番大因果，待聖人脫離世界，卻遲早會回報世界，這便如……”

白羽道：“如銀莊吃息？”

那人撫掌道：“正是！”

白羽心有所悟：這不就和風險投資一個道理麽？你能從我這裏借了錢去，隻要賺了還給我，那我多給你些，也不是不行。

那人接著道：“所以世界對於修士的態度是半默許的態度：你吸我精血我忍了，隻要你有一天出息了，能回報就行，不能回報也沒事，隻要家裏有得食，也不缺你這一口……你看，這是不是世間父母之願？”

白羽默默點頭：“果真如此，家中兒女犯了錯，父母少不得會來一場責罰，也不是沒失手打死的……待修到飛升，有多少仙人就停滯不前，在仙界廝混，這和學完本事回家啃父母老本也沒什麽區別了。”

那人道：“可偏偏人族修士在修行方麵著實有些歪才，居然折騰出些什麽斬屍證道、功德證道、誓願證道……”

聽到他吐槽，白羽奇道：“這些證道方式不對麽？”

那人又道：“斬屍證道又是什麽？”

白羽：“斬去三屍，絕了善、惡、妄念，從此勇猛精進，不受幹擾達成聖位？”

那人歎氣道：“這便如你養了個兒子，忽然絕情絕性六親不認了，你能受得了麽？更關鍵的是，他還逐漸開始侵蝕家主之位，行家主之責，斬屍便需合道，何謂合道？便是以己身合天道，獲得部分天道權柄……”

斬三屍為忘情大道，直把人弄得如同機器一般冰冷無情，關鍵是還要奪位，這也確實讓人受不了。

見白羽無語，那人又問道：“何謂功德證道？”

白羽道：“自然是因為有大功於人族，得天道認可，自可避三災六劫，以之證道聖位……”

那人冷笑道：“你若開了一家大商行，家中親戚來遊說你：你那大侄子人品厚道，左右鄉裏無不讚頌，不如讓他做個大掌櫃，然後你隻好捏著鼻子認了，你覺得惡心不惡心？”

白羽一窒，這種事情果然惡心，遇到這樣的親戚也是夠倒黴的。

那人道：“我們再來說說誓願成道。”

白羽本來對這些證聖方式還覺得挺高大上的，聽那人說得如此不堪，便往反了想：“誓願成道？那不就是打白條麽？跟家中老父說，我會把咱家弄得如何如何好，以點帶麵，帶著鄉親父老們一起致富發家，然後把老父的棺材本都借了去？”

那人笑道：“你悟了啊！可不正是如此？”

白羽與那人交談一番，忽然對這修行事之有些膩味了，苦笑道：“難道咱們修士對於天地來說，就是如此不堪麽？”

那人道：“原本家中出幾個不成器的後人，也算不得什麽大事，關鍵是，其中一個後人還準備席卷了家中財物離開，我猜他另外幾個孩子必然就著急了，這老父親的財產，咱們還得啃著呢，你這一抽底火，咱們的日子怎麽過？”

白羽默然，知道他所指何意。

那人接著道：“更何況，這家中老父垂垂老矣，一身病痛，他走了不說，還有意讓他的舅子老表來接替他的位置，繼續‘協助’老父管理家中之事，你說，這老父親會做何想？這日子還能過麽？不若到官府告個忤逆，當是生了幾頭牲口好了，牲口是作何用的？嘿嘿，可不是拿來宰殺的麽？”

白羽冷汗涔涔而下，先不說父親兒子這種事，明顯，本可功德證道的太上圖謀甚大，斬了屍，所以他的戰力倒是這個世上最強的，雖說諸聖聯手也可鎮壓他，但代價卻極大，更何況，他還有兩個應聲蟲似的兄弟，所以另外六聖不敢輕舉妄動，而太上斬屍之後，更是身合天道，甚至可以幹涉天道運行，若不是打算超脫這方世界，隻怕讓他掌握更多規則，讓天道這個“老父親”下課也不是不可能，而現在他吸飽老父鮮血，身為世界之正氣（免疫係統），卻要席卷財物離開，本來他行侵奪天道權柄之事天道也算是忍了，他這一走，天道權柄不全，這世界當然就成了寒屋漏雨了，更何況他吸取了世界精花之後，轉身就走，這不是等於趁父親病了，把最後治病的錢都偷了走麽？若是天道為自救而啟動滅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良久，兩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來人要加入倒台太上的隊伍，而白羽又不知道來人是否可信，所以一時間竟沒了話題。

終於，白羽無法再忍受這樣的沉默，問道：“為何你們都覺這事情要找到我頭上？”

他自嘲的一笑：“我一個小小金仙，如今還被太上禁止繼續修行，在這當中又能起個什麽作用？”

那人道：“我偶爾聽得隻言片語，言道，你和你老師莊周是太上突破至聖人之上時，一個非常關鍵存在，你老師由大羅金仙巔峰突破至聖人之時，需要吸納大量仙靈之力，而太上突破聖人之上，也需要吸納海量仙靈之力，而那時，這方世界便會虛弱之極，到時候似乎需要你來打破世界之壁還是什麽……跟修為貌似有些什麽關係，但太上卻沒說，太上定然掌握了我們不知道的一些關鍵訊息！”

白羽咬牙道：“每次到這種關鍵時候，就總不能知道原委，當真是讓我心念不通達啊！”

那人道：“太上雖然沒推算出你的根腳，但我猜他多少知道一些，但知道多少，知道的是什麽內容……嗬嗬，這種重要的事情，他又怎麽可能宣之於口呢？”

白羽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仙人出於人，然而卻還是有人的廉恥道德的，白羽自忖是幹不出這麽狠的事，一時間倒有些信仰崩塌的感覺，不知道說什麽好，最後隻得擠了一句話出來：“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絕情絕性的忘情之道啊……”

那人道：“你也不要太過糾結此事，大多數修士到了關鍵時候，多半也會選擇與太上相同之路，也不獨太上罷了，隻盼你將我的想法告知那幾位，我修行這百多萬年來，也無超脫此世的野心，隻要得個與世同休，便心滿意足，太上這斬絕一切活路的做法，我卻沒法認可，我隻想求活而已。”

白羽沉默了一會兒道：“玄都師兄放心，我生於這方世界中的一個中千世界之中，修行數百年，終於得列仙位，並不願這世界就這麽毀掉，更何況這方世界還有我的家人朋友，我不會圖自己超脫而將他們棄之如履，玄都師兄身為太上唯一弟子，還需多加忍耐。”

玄都隻當他答應了，心中放下一塊大石道：“如此便好，我這便走了，師弟還需勤加修行，以便應對災劫之變。”

白羽稽首稱是，玄都向外走去，身影越來越淡，慢慢消散在空氣之中。

玄都走後，白羽心潮起伏，久久不得平靜，想不到都以為是以教化人族功德成聖的太上，實際上居然是斬屍成聖，更想不到太上的圖謀居然牽扯了這麽大的因果，白羽一時間有些茫然，太上就不怕這因果太大，自己還不了？

轉而一想，若這世界連重啟的機會都沒有，破敗死去，人死債消，哪還用怕什麽因果不因果？

“忘情之道，果然是毫無人性。”白羽歎息道。

“算了，我還是繼續推演我自己的道吧，不能因為太上成聖之後行事酷烈，我就因噎廢食，修為才是修士最根本的東西，若是我有聖人境界，太上又焉敢如此拿捏我？”白羽握緊拳頭思忖。

調整了一下情緒，白羽模擬煉丹的也不進行了，隨手取過一個藥材，開始解析藥材的產地、年限、粗製方式等等，通過這些數據來反向推測藥材所處環境、逐年氣候等，大數據之道便是能過一葉而知秋，甚至可以解析出經手之人的命運，隻因藥材與人發生了直接的聯係，但目前白羽的大數據之道修為尚淺，最多也隻能解析到一些粗淺的東西，大約也就是土地酸堿度之類的，至於逐年氣候這些內容，還力有未逮，更別說經手之人的相關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