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以身殉道
李詩文飲了一口酒，抬頭看著滿天的白色柳絮，忽然笑道：“要是有怕冷的小娘子見了這不冷的雪，不知道會高興成什麽樣。”
他說著，向秦然看去，卻見秦然一手拿劍一手捉鼠，呆在那裏不動了。他以為秦然中招，沾染了柳絮，笑著的臉不由得**了一下，但還依舊笑著。
再飲一口酒，他歎道：“秦兄，一路走好。”
“我真傻，真的！”秦然忽然說道。
李詩文一愣，沒死？！
他再見秦然是一副思索的模樣，問道：“你想到什麽了？”
“我單知道衣服、法器擋不住柳絮，神通術法隔不開柳絮，卻不知道山石土地可以擋住柳絮！”秦然道。
鼠鼠打地洞住在地下，因此沒有受到柳絮的侵襲。這隻能說明柳絮時不入地麵。
且抬頭看，漫山遍野都是潔白的柳絮！那些柳絮停留在地表，而沒有侵入地下。
“地下？”李詩文不解。
秦然卻沒有回答他，直丟開鼠鼠和劍，握起拳，運起法力，一拳砸在地上，將地麵砸出一個深坑，再一拳，將深坑變大。
“讓開！”
這時蘇長卿的聲音傳來，秦然回頭，隻見蘇長卿喚出一隻巨大的擒龍手在半空，握著拳就要砸下。
秦然急忙讓開，那隻銀灰色的大手便往地麵一砸，直砸得地動山搖，地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凹坑。
蘇長卿再持劍下來，帶起劍氣，往凹坑底溜達一圈，便叫這凹坑周遭和底部都變得光潔了。
“你們都下去吧！”秦然與李詩文道。
李詩文這時也理解秦然的意思，從屍骸中爬出來，站在山上往四下裏看，見到滿山的森森骸骨。
哪裏有半個活人？
“不必了。”他笑著搖頭，“我已無顏再苟活。”
見他的樣子，秦然歎了一口氣，飛身起來，帶出一條水流，往幾座山頭巡視一圈，再回來時，身後的水流帶上多了幾十個士卒。
這幾十個士卒，就是七萬天策軍最後的士卒了。
秦然將士卒都丟到凹坑底下去，然後走到李詩文麵前，將他單手提起來，道：“他們還需要你。”
說完，將李詩文也丟下坑去。
“如果我還活著，我會回來救你們。如果我死了，這位蘇先生會來救你們。如果這位蘇先生也死了，你們就自求多福。”
秦然把自己乾坤袋裏所有的辟穀丹都丟給了李詩文，然後以水流卷來泥土，將這個泥坑封上，留了通風口，再抽幹泥土裏麵的水。
看到秦然隻是把將士們封到泥坑去，自己沒有下去的意思，蘇長卿不由得問道：“你呢？”
像秦然這樣苟命的人，不第一時間把自己埋下去？
“家裏還有三個傻孩子。”秦然說道。
“嗬哈哈哈……”蘇長卿忽然大笑起來。原來，即便是像秦然這樣的人，也還是有比他自己的命更重要的東西。
“既如此，陪我去看一看吧！”他與秦然說道。
“看什麽？”秦然不解。
蘇長卿沉默片刻，向橫斷山脈外麵看去，回道：“看看這人間慘劇，到底是怎樣一副畫卷。”
說完，他以身化劍，向橫斷山脈外飛去。
秦然猶豫了一下，他是有一點理解蘇長卿的想法的，但，他畢竟是一個自私自利的人。
所以他猶豫了一下，然後才以身化水，跟著蘇長卿向橫斷山脈外飛去。
其實李詩文是有做嚐試的，隻是撤離橫斷山脈附近幾百萬百姓這麽大的事，他實在是無權決定。他到底隻是一介武夫。
他隻對自己的營地有完全的掌控力，將之撤離了。
更多的，他無權過問，隻有嚐試救他們。
隻是柳絮飄過來，更甚於天災，他七萬天策軍，全死於橫斷山脈……
而現在漫天的柳絮飄過橫斷山，向村莊進發，向城池進發。於是便見得千裏飄絮，萬裏赤地，滿城白骨！
這整個過程，甚至不見血，甚至沒有恐懼，甚至沒有尖叫。
有的，是諸如這樣的對話：“哇，看，好大的柳絮！”
“是啊是啊！”
“yee？你怎麽萎縮了？”
“唉？你怎麽變成骨頭了！”
一路過來，與在橫斷山脈中所見的是一樣的，都是天上地下一樣白，森林變赤地，生靈變枯骨，萬裏無人煙！
出橫斷山脈十幾裏，蘇長卿便不再往前飛了，他在空中停了下來，看著下方被柳絮覆蓋了的死城。
白色，死寂。
他不敢再看，轉過身，看向橫斷山脈最深處。但柳絮如大雪，一朵朵掩蓋了他的視線。
秦然追上來，看到又一座白色死城，沉默著。
柳絮繼續向前飄飛……
真的，蘇長卿對噬極魔柳吞噬萬物的場景是有所預料的，隻是親眼看著幾百萬人、生靈死去，和他想象中的感受很極大差距。
他發現他自己站的位置沒有那麽高，他發現自己的心境不夠高，遠遠沒有太上忘情。
“秦兄，幫我個忙！”他忽然開口對秦然說道。
“什麽？”
“我知道你將在雷劫之下封印的劫雷留在了噬極魔柳樹根之下。我希望幫我個忙……將劫雷引發。”
秦然疑惑，蘇長卿知道自己留了劫雷丹？然後他知道自己留了劫雷丹為什麽不處理掉？
“引發了也沒有用，不過金丹期的劫雷罷了。”秦然搖頭道。
“我會阻止噬極魔柳的柳絮……”蘇長卿道，“而噬極魔柳的柳絮消失之後，它就會開始渡劫。如果你再引發劫雷，以劫雷感應它的合道劫，確保它的天劫一定觸發，不再生成柳絮。”
以劫雷引發天劫，這個操作是有可行性的。聽蘇長卿這麽說，秦然有所意動。
但，這有個前提……
“你要怎麽清除這些柳絮？”他問蘇長卿。
蘇長卿深吸一口氣，道：“既然是我一手造成的錯誤，那就我自己償還！”
他體內的法力忽然高速運轉起來，法力運轉的氣勢壓迫到秦然，迫使秦然不得不後退。
這架勢不對啊！
“你要幹什麽？！”秦然向蘇長卿問道。
蘇長卿不答，他閉上了眼睛，暗自推演，暗自計算……
片刻之後，他睜開眼睛，輕吐出兩個字：“造化！”
他身上便有劇烈的光亮起來了，秦然不得不閉上眼睛，拿手擋光。
等光弱了一些後，秦然再向蘇長卿看去，發現蘇長卿整個人都變得虛化了。他亮著光，但身體虛化。而在他身周，不斷有銀灰色的柳絮生成。
這些銀灰色的柳絮生成後，立馬倒卷上天空，仿佛有吸引力一般，向空中那些白色的柳絮飛去。
“秦兄，你是個很有意思的人，認識你，是蘇某的榮幸！”蘇長卿笑著向秦然抱拳道。
秦然已然明白蘇長卿這是在做什麽了，他是以造化道經推演出噬極魔柳分神柳絮的功法，再進行逆向推導，施展出來……
但噬極魔柳畢竟是近道的修為，所以，蘇長卿隻得以自己的性命，清除柳絮。
其實，這一整個飼養噬極魔柳的局，蘇長卿隻是執行者，不是策劃者。他能有這樣的覺悟……秦然沒有那麽高的覺悟，他雖然沒有說話，但抱著拳，向蘇長卿恭敬一禮。
光越亮，蘇長卿越虛，當光再次亮到極限後，蘇長卿消失了。
那光轟然炸開，無數的銀灰色柳絮從光中炸出，向著橫斷山脈倒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