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秦安年
明月西沉,霧薄雲輕,黑夜裏即便不借助火把,也能看清腳下的路。
秦安年來到自家門口,他短暫的停留片刻,一雙眼睛中帶著濃厚的警惕,緩緩打量向四周。似乎是錯覺,他隻覺得,在他視野中的那一片漆黑的胡同中,隱約有人影閃動。
秦安年注視有頃,在確定那隻是一片月光照射下的陰影後,他反手持刀,利用刀柄推開了大門。
可就在他前腳進門,並輕聲關緊大門後,先前他注視的那片胡同中,有一片陰影竟然緩緩蠕動了幾下。慢慢的,一隻手抓住了夜色的一角,將整個帷幕拉下,露出藏在後麵的,三名黑影。
秦安年一路回到小屋,他放下手中的寒鐵刀,翻箱倒櫃,好不容易才從床頭櫃中,翻出一瓶刀創藥。
窗外淒寒的月光緩緩撒下,透過窗戶映射在桌上的寒鐵刀。刀身反映出月色的一角,在傾斜了一個角度後,打在了一張臉上。
那人徐徐睜開雙眼,他看向桌上的寒鐵刀,筆挺刀身上刻著兩個小字,盡被這人收入眼底。
“這是,張伯仁的刀?”
這人突兀的開口問道,聲音無比沙啞刺耳,就仿佛是一個破了洞的口袋,被風吹的撲棱作響。
房間內的秦安年剛剛拿到刀創藥,背後狹長的傷口不但撕裂了血肉,更是牽扯到了筋骨,令他一陣吃痛,汗水已經打濕了額前的頭發。
這人的聲音,不僅沙啞刺耳,還帶著一股冷若冰霜的意味,令秦安年突兀的打了個寒顫。如果不是這個聲音,“秦安年”幾乎都要忘了,真正的秦安年,此刻,仍被自己囚禁在小屋內。
他瞥了對方一眼,後者渾身**著被自己反綁在一根一丈長的鐵杵上,這根鐵杵是他用真元鑿進地麵的,就憑麵前這個毫無修為波動的秦安年,是無法掙脫這道束縛的。
“閉上嘴,我會讓你多活一段時間!”
“秦安年”威脅道,眼下他顧不得真正的秦安年的死活,如果不趕緊醫治自己背後的傷口,恐怕會有損修為與根基。雖然融元境強者,即便被抹了脖子,也能依靠真元暫時愈合血肉,但如果不及時醫治,最後依舊會落得個身死道消的下場。
“秦安年”慌忙伸手,拿起桌上的寒鐵刀,順勢將桌上所有的雜物一掃而空。茶幾落地,在黑夜中掀起一連串刺耳的清響,卻也剛好遮蓋住,屋外的數聲異響。
他太過於著急治療傷口,卻沒有發現,今夜被囚禁數日的秦安年,似乎與以往有些不同。那雙眼睛不但更顯一抹鋒芒,整個人也帶著一抹非比尋常的氣息。隻是這道氣息仿佛跟周圍的黑暗同出一根,很容易被修行者所忽略。
“喂,你到底是誰啊。”
被反綁在鐵杵上的秦安年,看著對方慌亂的模樣,冷聲問道。
“閉嘴,再多話,我先殺了你!”
“秦安年”怒斥一聲,他揚了揚手中的寒鐵刀,寒芒四射,晃人眼球。
忽然間,“秦安年”麵色一緊,他顧不上背後的傷口,反手持刀來到門前,側耳細聽。不知從何時開始,在他的感知中,門外忽然多了三道陌生的氣息。
雖然這氣息對自己來說十分弱小,這三人很有可能是凝元境的修行者,就算自己受了重傷,也能輕鬆斬殺對方三人。
但令“秦安年”感到不安的是,自己竟然會被三名凝元境殺手包圍,他可是融元境的強者,可以感知方圓數裏的修行者,怎麽可能會讓差自己一整個境界的殺手,來到門前,而自己卻毫無察覺。
但此刻的“秦安年”,仍然沒有注意到,剛剛還透過窗戶,西射進小屋內的月光,已悄然消失。小屋子裏就仿佛存在著某個怪物,將除了黑暗以外的所有事物,甚至是月光,全都盡數吞噬。
門外三名殺手來到小院中後,便沒有了下一步的動作。門內的“秦安年”也貼近房門,仔細聆聽屋外的風吹草動。他眉頭緊皺,臉上已經匯聚起一珠汗水,順著臉頰緩緩滑落。
“太安靜了…”
“秦安年”心中如此想到,可他忽然想起,為何從自己臉上滑落的汗水,滴在地板上,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他驀然回首,心中頓時為之一沉,在他的視野中,整個小屋內都籠罩著一股濃厚的黑暗,這不是普通的黑,就仿佛是有人用一塊黑布,為房間內的一切陳設披上了一層,與黑夜同色的帷幕。
安靜且詭異的氣息不斷折磨著“秦安年”僅剩的最後一絲理智,可背後的傷痛,與手中冰冷的寒鐵刀,令他始終保持著一絲理智。
可房間內令人壓抑的黑暗忽然加深,恐怖的威壓仿佛令這一抹黑暗實體化,“秦安年”隻覺得,就連空氣都變得無比沉重,似乎可以用刀切開。
突然間,他垂下眼簾,背後卻徒生一股冷意,方才還緊握在他手中的寒鐵刀,不知從何時起,已經變成了一根鐵杵。長約一丈長,而鐵杵的另一端鏈接著黑暗,在那裏,正立著一個筆挺的影子。
寒鐵刀緩緩落在對方手心,令人壓抑的黑暗中,終於響起了一句人聲:“我教你用這把刀吧。”
這聲音十分刺耳,就仿佛是破了洞的口袋,被風吹的噗噗作響。又像是在沙漠中,幹渴了許久的旅人,聲音無比的沙啞難聽。
“但作為交換,你得留下你的臉。”
最深的黑暗中,手持寒鐵刀的人影緩緩走出,秦安年渾身**,他目光俯視半跪在地上的男子,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分明沒有一絲月光,但寒鐵刀上卻泛起耀眼的寒芒,照亮秦安年的臉頰,將他那一抹詭異的微笑,染成了銀色。
這一抹銀色的微笑,成了半跪在地的男子,生前映入眼瞳的最後一抹景象。
許久,有人推開房門,為首的男子目光如炬般,緊盯著小屋內的黑暗,他的眼神中帶著一抹無法掩飾的忌憚,卻還是硬著頭皮,緩緩走進這片深沉的黑暗之中。
位於他身後的二人麵麵相覷,各自咽下一口唾沫,隻能緊跟著男子一同走進黑暗的帷幕之中。
明明是幾步就可以走到牆角的小屋,可他們三人卻用了整整十息時間。行走在這片黑暗中,目光的可視度隻有腳下的三寸之地,當他們顫顫巍巍走到牆角時,這裏的黑暗總算不像先前那般令人身感壓抑,三人這才暗自長舒一口氣。
在距離三人身前七尺之外的地方,一個渾身**的男子,正蹲在地上,認真的處理著橫躺在地麵上的一具屍體。
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傳來,男子回頭看了一眼。他嘴中咬著一把寒鐵刀,刀身還在向下滴垂著濃稠的鮮血,染紅了他麥色的肌膚。
“人都回來了嗎?”
秦安年模糊不定的說道,他認出了為首的男子,正是昔日裏老鬼頭的一名手下。他收回目光,繼續處理些地上的屍體,雙手握著一把鋒利的月牙小刀,小心翼翼的將這人的臉,切割下來。
“除了羅生門,其他人都回來了。”
為首男子回應道,他說話的聲音十分拘謹,或者說,他一直在畏懼著什麽。
秦安年手中小刀一顫,快要剝離的麵皮,頓時多了一點瑕疵。他看著落在這張麵皮左眼眉的瑕疵,眉毛一挑,似是漫不經心般回應道:“哦,以後羅生門,不再是鬼蹤劍的人了。”
說完,秦安年手中刀勢峰回路轉,終於將這張麵皮剝離。他再次看向身下這人的臉,不禁感慨一聲:“媽的,不愧是號稱【千變萬化】的莫玉堂,你究竟有多少張臉啊?累死小爺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