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夜雨中的山村

“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

柳宸此刻終於明白了這句詩詞的意思，他左右相顧，目光之中，滿是綠意盎然，生機勃勃之色。而途經此處的春風，溫柔的撫過及人鞋腰的綠草，又俏皮的撞到了沿岸的楊柳樹，裁出絲絲碧柳，為這滿地春色，再添一抹細膩的美感。

柳宸與馮舟舟在岸邊的一顆柳樹下歇腳，柔和的陽光撒在不遠處的河麵上，映射出一片波光粼粼的光斑，很是好看。

小丫頭手腳很勤快，她迅速擺了一地的石頭，堆成一個臨時的火灶，又將拿出行囊旁邊的砂鍋，平穩的放在石頭堆上。從大大小小的包裹裏，拿出了一些幹米，又掏出幾塊臘肉，順手在河邊摘了點野菜，借著清澈的河邊水，洗幹淨一塊石板，將所有的食材，全部陳列在石板上，準備起鍋造飯。

柳宸看著小丫頭忙活的身影，索性躺在碧綠的草地上，隨手摘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巴上。這一刻，就連那嘴角泛起的苦汁，都成了幸福的味道。

柳宸心中默默盤算，從他離開青雲縣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約麽著還有百裏山路，便能走到康都。倒不是他二人為了省錢，不舍的買一匹代替腳程的矮馬，而是，兩個小家夥都是路盲，隻知道順著長江南岸走，卻就是找不到地圖上標識的縣城。

這一路，用風餐露宿來形容，再不為過。柳宸本以為，馮舟舟那麽瘦弱的身子，肯定會受不了這種苦，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馮舟舟似乎早就走過遠途跋涉的經驗，不但能跟得上步子，甚至連一些野外生存的技巧，也了熟於胸。

若不是有馮舟舟在，柳宸恐怕在就因為喝了沒煮沸的水，而拉肚子了。想到這裏，柳宸臉上露出一抹慚愧之色，這種小事，早在他出發之前，張伯仁就提醒過他，可他卻忘得一幹二淨，不了了之。

眼下，二人距離陳郡，也就十天的腳程，此處，也是二人最後一次如此近距離之下，觀賞長江了。在陳郡西北，有一座軍事要塞，名叫宛城，柳宸打算從宛城的南麵繞路，從而直達康都，所以說，想要再見到這長江水，就隻有等到十天以後了。

四月的日子已經數到了底，眼看著就要五月份了，而柳宸仍然記得，張伯仁所說的梅雨季節。不過，在張伯仁的建議下，柳宸提前十天啟程，這梅雨季節，恐怕要等柳宸走到康都的時候，才能出現。

就在柳宸盤算著剩下的路應該怎麽走的時候，馮舟舟早就手腳麻利的起鍋造飯了，她將一小盆洗淨的幹米倒進國內的溫水裏，等到水溫沸騰時，在下入切好的臘腸，還有僅剩不多的調味佐料。

看著對方認真做飯的模樣，那張白淨的小臉因為這幾日的風吹日曬，而多了一抹淡淡的麥黃色，原本就顯瘦的小臉，變得更加清瘦，惹得柳宸心中一陣憐惜。

他接過了馮舟舟手上的湯勺，伸手刮了刮對方的鼻子道：“去休息一會吧，我休息好了。”

馮舟舟應了一聲，隨便找了一片幹淨的草地，軟綿綿的趴了上去。沒過一會的功夫，在江邊炊煙嫋嫋升起時，二人手中各自捧著一張大碗，就著這股燙嘴的熱乎氣，喝著特製的臘腸米粥。

黃昏已至，微風漸涼，柳宸為馮舟舟裹上了一件外衣，後者顯然是有些疲乏，吃完飯後，就這麽依偎在柳宸的懷裏，不一會的功夫，就響起了細膩的鼾聲。

柳宸垂眼看去，俏皮的風兒吹斜了馮舟舟額前的劉海，小丫頭感覺一陣癢癢，又向柳宸的懷裏蹭了蹭，就像是一隻熟睡的小獸，十分惹人喜歡。

柳宸伸手捋平馮舟舟額前的劉海，後者的緊鎖在一起的柳葉眉，這才緩緩舒張。他抬起頭看向暮色下平靜的江邊風景，江北處隱約有胡歌陣陣，似是有人在騎馬馳騁。

這應該是北方的涼人，隻不過，眼下隔著寬闊的長江水，柳宸也不怕對方能淌過長江，來找自己的麻煩。

然而，江那邊的歌聲，雖然嗓音粗狂，卻悠長久遠，徘徊於大江南北，久久不曾停歇，在配合這落日餘暉的景色，也別有一番異國風味。

柳宸全當是聽著解悶，不知不覺間，天色已經漸漸黯淡下來，春風也不在溫柔，將漫天柳絮吹的淩亂，打在人臉上，就像是有無數把小刀切過肌膚一般，隱約傳來陣陣刺痛的感覺。

就在這時，柳宸懷中的馮舟舟醒了，她伸出一隻手，揉了揉眼睛道：“宸哥哥，要下雨了…”

柳宸臉色一變，馮舟舟不但精通野外生存的技巧，更是能提前感知到未來兩個時辰以內的天氣變化。靠著馮舟舟這項特殊的能力，柳宸成功避開了數次暴雨。

而眼下，天色將要入夜，雖然風聲淩厲了些，可柳宸卻並不覺得會下雨。但他還是十分相信馮舟舟所說的話的，於是，他便給馮舟舟穿戴好鬥篷，背起早已收拾好的行囊，朝著東南方向走去。

天色入夜，柳宸點起了一根火把，二人在昏暗中小步急行，東南方向有一片大山，路上到處都是崎嶇不平的丘陵，走到一半的時候，柳宸幹脆解下了行囊，讓馮舟舟背著一些小包裹，而自己則背起了馮舟舟。

他一手拿著火炬，一手拿著最重的行囊，原地調動體內靈力，施展千裏腳身法，身影於黑夜中快速穿梭，隻是眨眼間，便移動到了一座大山的腳底下。

這一路上，柳宸經常這樣趕路，不但千裏腳身法更加精煉，甚至可以鍛煉自己的肉身，所以，他二人隻用了不到半柱香的時間，便上了山，並成功找到了一處山路。

有路的地方就代表著經常有人走動，柳宸這一路也發現了不少村莊，向他們一路上吃的臘肉，就是在其中一處村莊，用銀錢換來的。

既然半山腰上有一條山路，那麽就代表著，此處應該有一座小山村。到了這裏，柳宸放下馮舟舟，又拿起了對方身後的包裹，二人一邊趕路，一邊仔細留意著周圍是否有村落。

此時，夜風漸漸呼嘯而過，在經過山川時，帶起一連串恐怖的呼嘯聲，頭頂已經是陰雲密布，看不清夜空中的星月，大片烏雲已經聚集在一起，就連空氣中都夾雜著一抹潮濕。

漸漸的，夜空中的烏雲再也承托不住體內磅礴的水汽，豌豆般大小的雨珠子，不要命似的向下墜落，起先隻是一點，卻隻用了不到半盞茶的功夫，便演變成一場滂沱大雨。

山路十分崎嶇，外加經過雨水的衝刷後，變得十分濕滑難走，一個不小心，就會滑倒。柳宸與馮舟舟早就做好了防水措施，二人皆披上了蓑衣，就連行囊都裹上了一層防水的油紙步。

可饒是如此，柳宸也不得不丟棄一個小包裹，這包裹裏麵還有半袋幹米，可油紙布隻能用來裹住行囊，這幹米浸了水，受了潮，便不能吃了。

風雨中，柳宸用牙叼著一個包裹，扔掉了早就被雨水打濕的火炬，騰出一隻手，拉住身後的馮舟舟，艱難的前行著。小丫頭也是臉色煞白，這南方春季的雨，就是這般蠻橫，毫不講理且說下就下。

但她依舊緊咬牙關，緊緊的跟在柳宸的身後，後者的身軀，為她抵擋了不少阻力。就在這時，隻聽風雨中的柳宸驀然喊道：“馮舟舟，堅持住，我看到村落了！”

隻見不遠處，在崎嶇的羊腸小路的盡頭，有一座山村悄然隱藏在雨夜之中，隻亮起許些微弱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