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器靈

斬骨刀顯然是多日未用了，再加上近日突如其來的暴雨，刀身上因為受潮已經鍍上了一層斑駁不均的鐵鏽。有人拿來了磨刀石，就著地上水坑裏的泥水，現場磨刀霍霍起來。

隨著斬骨刀在磨刀石上摩擦，陣陣刺耳的鐵器摩擦聲，宛若催命的死神，在周衝的耳邊敲響了死亡的樂章。本就緊繃著臉色，強忍著心中的畏懼的周衝，哪裏見過這陣勢，他今年也就十六歲，隻在宛城的邊軍中服過兵役罷了。

他慌忙四顧，卻見周圍的涼人都在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那眼神中有輕視、有貪婪，就像是看著一隻即將被宰殺的畜生。

尤其是巴圖魯的眼神，那感覺就像是早已迫不及待，想要直接上前將自己升撕活吞一般，周衝雖然個頭大，但終究隻是個十六歲的少年，在認清了現在的局勢，以及自己即將來臨的命運之後，他終於無法壓製住自己內心的恐懼，連連發出數聲尖叫。

周圍人見狀先是愣了片刻，隨後跟著哄堂大笑起來，但巴圖魯卻沒有笑，他隻是用舌頭挑了挑牙縫，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他始終認為，“吃人”這項祖宗傳下來的優良傳統，不應該被廢除，隻有讓南人對涼人始終保持著這種恐懼感，他們才能在戰場上，更加肆無忌憚的屠殺他們。

巴圖魯正在心中思索，要不要等這次任務結束後，回朝向國師提出恢複“吃人”這項權利，畢竟，能夠不戰而屈人之兵，也是南人兵法中的要素。

斬骨刀很快便磨好了，一群人起著哄，眼看著就要把周衝的手指給齊齊斬斷。可就在這時，被包圍的民房突然炸出一團塵霧，那扇單薄的門板，竟然直接飛了出去，就像是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背後慫恿一般。

門板橫空而來，在半空中不停的翻滾著，且速度極快，屋外在場的人之中，除了修為極高且久經沙場的巴圖魯以外，沒有任何人能夠在第一時間將注意力集中在那塊門板上。

隻聽“轟”的一聲，呼嘯而來的門板，直接撞在了手持斬骨刀，正想一刀劈落，來個血濺三尺的漢子的後背上，然後緊接著，又傳來了一連串骨骼碎裂的“劈啪”聲，那漢子口中狂吐一口鮮血，手中的斬骨刀直接飛了出去，插在了另外一個男子的肚子上。

“啊！”被殃及魚池，被一刀橫穿肚子的男子，發出一連串痛苦的尖叫，隻是一打眼的功夫，人就已經躺在了地上，四肢抽搐著，進氣多出氣少，眼看著就要活不成了。

眾人皆是一驚，這才將注意力集中在了那間被包圍的小房子上，隻見沒有了門板的門框下，兩個少男少女，手持長劍走了出來。

說來也是奇怪，眾人從未見過，這世上還有如此特別的劍，少女手中的劍，從劍柄到劍尖，就像是一根被打磨平滑的冰棱，與其說是劍，倒不如說是“縫衣針”。

這把縫衣針也就算了，起碼還有個劍尖，那少年手中的長劍，還算是正常，就是劍尖莫名其妙的缺失了，參差不齊的斷口，令人懷疑這把劍的質量。

周圍涼人對著兩把劍指指點點，嘴角上帶著輕蔑的笑，更有不少人，已經注意到了趙明珠，雖然隔著老遠還看不清她的臉，但那緊致的身材落在眾多涼人的眼裏，就成了不可抵擋的**。

如果不是因為少女身上所散發出的恐怖氣息，眾人隻怕是早就撲上前去，狠狠地撕開裹住少女的所有衣服，盡情去一番。

但涼人畢竟以強者為尊，這些人自知自己的斤兩，恐怕還不夠給人家塞牙縫的，便隻能幹瞪眼看著這幅美妙的身子，如傳說中的仙子般緩步走來。

他們心中狂躁無比，卻忌憚對方的實力，隻能摩拳擦掌，或伸手撫摸著手中冰棱的斧頭還有砍柴刀，皆是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隻期待於巴圖魯能夠生擒這少女，隨後好讓他們也上前分一杯羹。

巴圖魯麵色一皺，他自然是能夠認出，麵前這緩步走來的白衣少女，手中的這把類似於縫衣針的劍，其實就是天下明劍，位列於一百零三把《名劍譜》中的“細雪”。

隻是這把細雪劍，一直都在南朝的波若寺，李保人師太的手中，他沒想到，竟然會生出這麽多意外。這把劍今日竟然會出現在這裏，而這少女顯然不是李保人的，這麽說的話，莫非是那個李禿驢，也在此處？而他們此行的計劃，也被陳國朝廷得知了？

巴圖魯頗為忌憚的瞅了一眼那把細雪，他突然開口試探性的問道：“李保人，李師太！好久不見。”

巴圖魯故意加重李師太三個字的讀音，果不其然，少女眉頭一皺道：“李保人是我師傅。”

兩個少年少女，年紀輕輕，閱曆更是平平，他二人又怎會知道，他們無意間的一句話，竟然能讓巴圖魯放下戒備，準備親手除掉他二人。

“嗬嗬，那麽你就是她的徒弟了？你們南人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竟然派了這麽一個小丫頭過來送死，不過，你運氣不錯，我在場的大涼男兒皆是虎狼之士，一定不會讓你抱著寂寞，去黃泉路的。”巴圖魯冷冷的笑道。

趙明珠眉頭微微一皺，就連一旁的柳宸，額頭上都帶著一點怒意，眼下，他與這少女就是被拴在同一條繩上的螞蚱，正所謂一損俱損一榮俱榮，他又怎麽會容忍巴圖魯的粗鄙之語。

而大部分涼人自然是聽不習慣漢語的，他們有些不理解巴圖魯說的是什麽意思，隻能在兩旁附和著，但那一雙雙滿是貪婪的眼睛，卻依舊打量著少女身上的每一寸風景。

“閉嘴，看你虎背熊腰也是個漢子，非得婆婆媽媽的說著亂七八糟的碎子，要打便打啊！”柳宸用遊龍劍指著巴圖魯訓斥道。

後者被他說的一愣，雖然他的漢語水平很高，早就可以做到能夠與人日常對話，還能理解一些古詩詞的含義，但柳宸這話，他還是沒聽懂。

沒聽懂並不重要，反對對方肯定說不出什麽好來，巴圖魯冷笑一聲，準備動手，就在這時，他身上突然發出一陣輕微的刀鳴。

巴圖魯一驚，他暗自伸手撫摸著那把別在後腰上，名為“黑色死神”的殘月形彎刀。而方才那種輕微的刀鳴聲，就是從黑色死神光澤的刀身上傳來的。

似乎，它在憤怒，又或者是，它在畏懼著什麽…

巴圖魯很是疑惑，其實，若是南方陳人的劍譜能讓刀入列的話，黑色死神這把刀，應該能排的上前五十。並且，這把刀的主人，乃是早些年間涼國第一勇士，後受封武安侯的屠萬夫，它隨他征戰沙場，定八荒，破燕騎，可謂是與主人配合默契，傳聞早就產生了一縷刀魂。若是此刀魂養成，將來定可位列神器，助屠萬夫登峰造極，一舉突破上元境。

刀魂與所有武器一樣，都是武器產生了靈氣，這個靈氣與天地靈氣不同，為了區分，後人統稱為“器靈”。

可已經有了三分靈性的黑色死神，今日為何如此失態？巴圖魯可以很明確的確定，黑色死神就是在顫栗，就是在畏懼，那麽，它究竟在畏懼著什麽？

麵前的少女？還是那個少年？莫非，李保人真的來了，並躲在暗處？

巴圖魯想不出來，他頗為謹慎的掃視四周，目光卻落在了柳宸手中的那把殘劍上，長劍缺失了一塊劍尖，參差不齊的斷口，令人懷疑，它曾經究竟經過什麽。

可緊接著，巴圖魯麵色一緊，在他的雙眸之中，柳宸手中殘劍的劍身上，那條缺了龍首的遊龍紋理，簡直就是活靈活現，甚至帶有幾分靈氣。

此時的巴圖魯，隻覺得這把殘劍的紋理，似乎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