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倒筆畫
中年男人收起玄鐵劍，這才輕聲道：“可以了，柳宸，你就在此處填表，快些填寫，一會我會差人送來飯菜，在給你安置住處。”
“趙明珠，你帶著這個丫頭去吃點東西，然後就讓她在你房間裏過夜吧。”中年男人有對趙明珠安排道。
“是，老師。”趙明珠畢恭畢敬的回應，隨後走到柳宸身後，雙手抓住了想要向後退縮的馮舟舟。
“走吧，馮舟舟…”趙明珠居高臨下，一雙鳳眼中刻意帶著幾分冷漠，嚇得小丫頭緊緊的攥住了柳宸的衣角，死活不肯鬆手。
這一刻，在馮舟舟眼中，趙明珠就是意圖讓她與柳宸分別的惡魔。
“乖，跟明珠師姐走。”柳宸無奈，隻能揉了揉馮舟舟的小腦袋，撫平對方心中不滿的情緒。後者這才放棄了抵抗，乖乖的點了點腦袋，任憑趙明珠將她帶了出去。
趙明珠也見怪不怪了，馮舟舟這小丫頭，脾氣倔得很，但隻要柳宸出馬，她就立馬變得無比乖巧，莫非，真的是應了那句俗話：世界一切自有章法，一物自當降一物？
馮舟舟與趙明珠離開了，房間內就隻剩下中年男人與柳宸，還有崔白。中年男人轉頭看向崔白，威儀的眉目中，終於露出了幾分慈合，輕聲道：“一路辛苦了，下去歇著吧。”
“是，師傅…”崔白稱是，臨行前他看了柳宸一眼，這才緩緩退去。
而中年男子，顯然是不打算離開的，也許是出於職業病的緣故，他竟反手用玄鐵劍的劍身，拍打著另外一隻手的掌心。
他顯然是將玄鐵劍當做“戒尺”來用，搖身一變，便從道風仙骨的奇人，變成了尖酸刻薄的教書先生，一雙眼睛緊緊的盯著柳宸手中不停搖晃的筆杆子，那有節奏的拍打聲，令柳宸感到一陣不適應。
好在，這張紙上需要填寫的地方並不多，隻是需要填上姓名與祖籍。在寫到祖籍方麵，柳宸幾乎是本能的寫出了兩道橫，這是青字的前兩筆。
可緊接著，他又驟然想起，似乎自己先前在那個小山村時，曾為了與拐走退伍老兵媳婦的宋老三甩脫關係，故意將自己的來處，說成慶陽縣。
慶陽縣是柳宸爺爺柳霄漢的老家，隻不過，沒有幾個人知道罷了。柳宸作為柳家嫡係長孫，小時候沒少被爺爺抱起來，在耳旁將著哪些，在老家慶陽時的撒野故事。
柳宸停頓了片刻，看著紙上已經落筆的兩道橫，若有所思。這一幕卻被中年男人看在眼裏，他眉頭一皺，靜待柳宸下筆，實則是，他也好奇，被閣主點名護送的人，究竟是從何處來的。
隨後，柳宸繼續揮動狼毫，很是笨拙的補齊了一個慶字，柳宸盯著這個字，瞅了一會，對於有潔癖還帶有輕微強迫症的柳宸來說，這個字給他的唯一感受，就是別扭。
緊接著，柳宸繼續填寫祖籍，而中年男人卻暗自搖了搖頭，他心中暗想，看來這小子雖然脾氣不錯，但字寫的不行啊，竟然還倒筆畫。
雖然，中年男人也覺得這個字，怎麽看怎麽別扭，但他還是強忍著心中的不適，得過且過。隻是，那玄鐵劍拍打手心的節奏，明顯加快了。
好在，沒過多久，柳宸終於寫完了，他放下筆墨，雙手拉起紙張，輕輕的吹著上麵未幹的墨跡。墨是上等好墨，留在紙上，竟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待墨跡幹了，柳宸這才雙手交到了在一旁徘徊，麵帶幾分糾結的中年男人。
“先生。”柳宸輕聲道，雙手獻上紙張。
中年男子這才停下了拍打手心的節奏，他負手持劍，劍尖始終保持和身軀一樣筆挺的高度，單手接過紙張，看著上麵工整的小字，目光卻總是不自覺的瞥向那個極其別扭的“慶”字。
“嗯，好…”中年男人應道，他強迫自己挪開目光，緩了口氣，接著說道：“柳宸，從明天起，你就是天保十年入學的劍閣學生了，距離開學還有一段日子，這些天，你就待在這裏住下。”
說完，中年男子轉身便走，毫不拖遝。
“哦，對了，一會會有人給你送來飯菜，外加那間房的鑰匙。”中年男子走到門口，突然想起了什麽，轉頭說道。
“是，先生。”柳宸施了一禮，回應道。
“還有，被褥要疊放整齊，屋子裏要收拾幹淨，明天一早，會有人帶你去用早齋。”快要走到院門的中年男人，突然又想到了什麽，再次轉身囑咐。
柳宸隻能再次點頭稱是，好在中年男人沒有在遺忘什麽事情，院門也被對方順手帶上，小院裏沒有了中年男人拍打手心的節奏感，柳宸頓時覺得，心裏舒坦了不少。
等到柳宸確定，中年男人是真的離開了，他這才緩緩鬆了口氣。閑下來的柳宸，抬頭看了看天色，這才發現，這一路竟然耽擱了這麽長的時間，先是戶部外郎楊林半道攔路，又有數名劍閣弟子攔截，甚至還有一個人，想要趁亂殺死崔白。
柳宸越發感覺，這劍閣的水是真的很深，身為一名學生，竟然會去刺殺同窗，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被人所迫，還是另有隱情。
想到這，柳宸不禁好奇，李保人究竟會把那個叫做武雲帆的人，關在哪裏？又會不會對其嚴打拷問呢？
不過，沒等柳宸多深究這個問題，院門便被人再次打開了。
一個書童打扮的俊俏少年，看上去不過十來歲出頭的模樣，他身子很瘦，刀削似的肩膀上，掛著一個蓋著布的籃筐。
俊俏少年一身灰衣，渾身上下收拾的極為幹淨，就連束起的頭發，都梳的一絲不苟，讓人一打眼看上去，頗為賞心悅目。
少年反手關好院門，他立在原地打量了一下不遠處敞著門的小屋。他注意到小客廳裏立著一個人，一襲白衣，身姿筆挺，隻是單從隔著老遠的第一印象上來看，這人的臉就像是被太陽曬過一般，有些黑。
少年有些怯懦，小步小步急匆匆的走到了柳宸麵前，微微垂著腦袋，也沒做自我介紹，忙手忙腳的將籃筐裏的東西一一擺在小桌上。
待少年忙活完，柳宸這才上前幾步，低頭一看，竟是幾樣吃食。
一小碗米飯，配一盤炒竹筍，一盤炒青菜，也許是因為看起來有些太清淡了，所以又給柳宸配了一小碟臘腸。
最後，則是一碗蓮子羹。
“這是我的晚飯？”柳宸看完，先是沉默片刻，確定少年的籃子裏，再也沒有其他“幹貨”之後，這才帶著幾分不確定的語氣，問道。
“是…是！”少年說話時有些結巴，也許是緊張所致，可能這個眉目清秀的娃娃，有些怕生，卻徒增幾分可愛。
“好…好吧，多謝了。”柳宸也不能說什麽，畢竟，在來之前張伯仁就吩咐過他，劍閣內很多東西都要付費的，其中不光衣食住行，更有…
柳宸猛的打住思緒，似乎衣食住行已經包括了所有日常需求，柳宸不禁開始為自己未來在劍閣的生活擔憂起來，畢竟，這裏是康都城，消費很高，而他自己卻並沒有任何收入來源。
雖然，他身上還有一張全國通用的銀票，裏麵有十萬兩銀子。
“那個…沒、沒事的話，我就、就…”一個怯懦中夾雜著驚慌的聲音緩緩響起，是那個模樣俊俏的小少年。
“哦，沒事了，多謝你了，請回吧。”柳宸被少年的話拉回了思緒，他連忙朝著對方拱了拱手道。
少年應了一聲，急急忙忙的逃了，可當柳宸剛剛坐下來，準備吃飯的時候，少年又火急火燎的跑了回來，遞給了柳宸一把鑰匙。
“鑰、鑰匙。”少年臉色發燙，朝著柳宸伸出了白皙細膩的小手，在那手心上，靜靜地躺著一把銅色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