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都天子

第一百零九章、聯名保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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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童倒也沒有侮辱人的意思。

因為說杜雲目不識丁,這多少有些不妥帖,但要覺得他能考上狀元,這也是胡說八道。

杜雲此時則是咧著一張嘴。

“先生說,他教我的東西,已經足夠為帝王師了,所以讓我先去考個狀元,給天下讀書人立個標杆。”

“你先生不是沒教你識文斷字的功夫嗎?那讓你拿什麽考?”

“先生是沒教我這些,但他讓我背會了一篇賦,說是僅憑此一篇,當為狀元及第。”

霍童這才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審先生大才,他如此安排,可能自有他的一番計較。對了,不知先生還健在否?”

“先生於去年底辭世了。”

杜雲眼中多了一絲絲悲愴之情,由此也不難得見審衝對於杜雲的重要性。

而霍童臉上的皺紋,似乎在一瞬間又增加了不少。

“這普天下的讀書人,都將審先生敬若神明一般,如今先生故去,對於士林而言,聖人崩,天下同悲,唉,先生的遺骨葬於何處,我等也該為其禱送一程。”

“依先生言,他老人家辭世後,就葬在了孤星城中。”

“啊,這又是何故,人至終老,不得還鄉……”

“吾心安處,是吾鄉。”

聽到這七個字,霍童瞬間了然。同是讀書人,審衝的境界,終究是自己此生望塵莫及的。

“唉,好了,不談這件事情了。對了,小友,你既然執意要科考的話,會試這條路是走不通的,我倒是有另外一條路指給你。”

杜雲本來消沉的內心,此時又變得雀躍了起來。

“哦,老爺子,會試都行不通,那還有別的辦法嗎?”

“有,老夫現在雖然退任了,但門生故吏還是有一些的,隻要我和他們聯名寫一封保薦的折子呈交上去。你就有機會能把胸中塊壘直接麵呈聖上。隻要禦筆親點,你自可當上天子門生,一朝的狀元!”

杜雲聽完之後連連點頭,但他並不明白這話中的分量。

滿朝文官聯名保奏,普天下誰又有這樣的殊榮?霍家的一些長老聽到這些話後,臉上神情也都變得複雜了起來,要知道霍童最恨徇私舞弊之人,就連霍家子弟趕考,他也沒有過半點照顧。而今日竟然肯為杜雲做這種事情,倒還真是罕見,也不知道這老爺子心中到底是怎麽想的。

不過霍童是霍家家主,他已然做下決定,其他人自然是不敢有所異議。

見杜雲麵露喜色,霍童也隨之笑了笑。

“既然如此,小友你就能安心住下了吧?”

“嗯嗯,反正也參加不了考試,那就聽老爺子你的安排吧!”

“哈哈哈哈,好,那你就在這天縱府住下,若是那個敢讓你不舒心了,你對我說.......”

“好嘞,老爺子!”

驗過骨殖真偽,眾人也就沒有必要再逗留於祠堂之中。

杜雲也在一個丫鬟的帶領下離開了祠堂,這天縱府大得出奇,若是沒人帶路,還真不見得能找的對路。

祠堂中眾人相繼離開,隻有霍童還留在原地。

他似乎在等著些什麽,果不其然,過了約有半刻鍾的功夫,霍連成徑直走了進來。

瞧見霍童後,霍連成快走兩步,當即跪了下去。

“父親,我聽叔伯說,你要保舉這個毛頭小子?”

“既已知道,你何必問我?”

“父親,孩兒不明白你為何要這麽做?!讀書人根本就是為了能途通仕途,您老人家如此做,是否對天下讀書人有所不公啊?”

“探花郎,天下讀書人隻為仕途?你能說出這番話,未免有些太過輕看讀書人了吧?”

“父親,讀書人讀的是聖賢書,治的是天下道。如果連仕途都不公,對於讀書人而言,又該如何去一展胸襟?這杜雲隻不過是個胸無點墨的武夫,就算把他舉薦進了朝廷,於天下蒼生何益?於他本人何益,此舉難道不是害了他嗎?”

“霍連成,我也不怕告訴你,就憑他杜雲是審衝的弟子。所以做天子門生,是高抬天子,而不是高抬他。這天下的讀書人無膽久矣,至於會不會害了他,這不是你我該想的事情,審衝能讓他入京趕考,那想必審先生自有他的謀劃,這不是你我能夠考量的!”

“審衝早年雖有盛名,但他久居山野,於天下並無半點功勳,此種苟安避禍之徒,父親又何須如此推崇?!”

“無知小兒,審衝當年以身入局,一計安天下,一計興黎民。此後更是仗劍入浩然長城,城牆上他以劍作筆,刻下春秋篇,浩然篇,兩篇文賦言盡天下公理,自言讀書人皆可學其文,行其事。兩篇文賦使得西北文壇為之大興。審衝雖是白身,但行聖人事,又豈能容你妄論?你若是有這閑工夫,還是好好去精研一下你的文章吧!好歹也是個讀書人,莫隻是生了個幹淨麵皮,沒有生出一副坦**胸襟。我知道你對我的決策會心有不服,所以故在此處等你,今日把事情給你說明白了,也望你能明白行事。”

霍連成額頭上青筋隆起。

他揚起頭,徑直看向審衝。

“父親,審衝是審衝,杜雲是杜雲,聖人的門生,未必是聖人。您這番話說服不了我,您想推他入朝麵陳天子。孩兒自會阻撓,成與不成,還望父親切莫怪罪才是!”

霍童沒有再多說什麽。

隻是揮了揮手。

“你退下吧,你想做什麽,就去做吧,為父不會阻攔。”

霍連成聽得出來,在霍童這平淡的語氣中透露著一股子輕蔑和漠然,他有些不忿,隨即起身,直接離開了祠堂。

讀書人有自己的傲氣,他們不信鬼神,藐視權貴。霍連成也是如此,你審衝能為儒家聖賢,我霍連成如何做不得?父親老了,也變得愈發固執了,他把審衝敬若神明,對杜雲也是愛屋及烏。那自己就偏要讓他知道,俗鳥成不了鸞鳳,這目不識丁的人,也當不了狀元!

心中有了這般想法,也隨即應運而出了計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