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張三豐的告誡，人性，尊重，私心
“哥……”
周芷若與楊雪相談之後已經明白了很多事，對於宋青書沒有以往的見外與懼怕。
宋青書微微點頭，直接坐下。
他看到了周芷若手中的武穆遺書，心中有些意外。
他以為周芷若已經把武穆遺書給了張無忌，沒想到還在手上。
看來太師傅張真人過來的確是為了武穆遺書。
“芷若有些顧忌。”楊雪看出了宋青書的疑惑，解釋一句。
周芷若把武穆遺書放在桌上：“哥，嫂子，我不知道如何處理，我希望你們來安排。”
宋青書疑惑的看向楊雪。
武穆遺書，這玩意怎麽就他們安排了。
周芷若原本準備開口解釋，楊雪先一步說了起來。
“芷若擔心朱元璋與陳友諒之間的事。”
“還有……”
“……”
宋青書聽完後看著周芷若笑了笑：“你的擔心的確正常。”
“我們來處理吧。”
“既然太師傅覺得雪兒能處理你的問題，你跟雪兒說就行了。”
“我先走了。”
周芷若沒有多說什麽。
隻是楊雪看向宋青書的眼神有些疑惑。
宋青書過來肯定有事。
可現在什麽都沒問，走了如此著急，不對勁。
“出事了？”
“沒。”宋青書回應一聲：“太師傅讓我過去見一麵。”
“我很快回來。”
聞言，眾人心中一驚，張真人居然沒走，在等宋青書。
張真人本就很少走動，現在來峨眉派已經讓人意外。
沒想到還在等宋青書。
“行，你去吧。”楊雪道。
宋青書離開之後，楊雪當即問起來周芷若的情況，還有查看倚天劍中的九陰真經。
……
覆蓬山。
這裏是距離峨眉派不遠的一處山峰。
宋青書離開峨眉後直接往這邊趕，一路上山清水秀，寥無人煙。
盡管現在峨眉派匯聚了不少人，可這邊相對偏僻很多。
山腳下一個小溪旁，宋青書看到了武當派的印記。
之後，宋青書沿著印記一路前行。
不久後……
宋青書在一個有些破舊的亭樓之中看見了太師傅的身影。
“太師傅。”宋青書上前之後微微行禮。
張真人如夢驚醒，目光從小溪之中收回，轉頭看向宋青書笑了笑：“坐。”
兩人相繼坐下。
宋青書有很多話想對太師傅說，可想了想還是沒有說出口。
關心太師傅？
比如傷勢，還有為什麽來？
他想問，可又覺得不合適，太師傅做事肯定有自己的分寸。
“這次很意外對嗎？”張真人見宋青書沉默不語，笑了笑。
“其實這次本不應該如此做。”
宋青書此時已經知道了太師傅的苦心，而且自己已經想通，不在意這些事。
“是很意外。”
“不過我現在已經想明白了。”
“我的確應該有一些改變。”
張真人看著宋青書眼神，眼中露出一欣慰：“青書……以你現在的高度，你在乎什麽。”
宋青書微微一愣，自己在乎什麽？
這問題一時間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沉默片刻開口說道：“很多，武當，雪兒，幽蘭竹雅，老齊他們，等等。”
張真人點了點頭，繼續問道：“人還是事？”
“還是他們的所有。”
宋青書看著太師傅那無比深沉的眼神沉默了。
人……還是事。
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問題。
同時也是無比複雜的問題。
“太師傅，我更多的是在意人！”宋青書低沉的聲音響起。
他不知道太師傅說這些什麽意思。
可在他心中，他在意的更多是這些人，而不是他們背後有什麽，經曆了什麽。
他的想法很簡單，不管是武當，還是老齊，還是楊雪，白眉鷹王，等等。
他隻希望這些人活著。
“我曾經也一樣。”張真人眼中露出一絲落寞。
“青書……你現在走的路跟我當初很像，幾乎沒有差別。”
“同樣是少年得誌，接管武林，而後掌控中原走向。”
“可……”
說著，張真人長歎一聲：“可我在意的人很多都死了。”
“我管不了。”
“那些人就如同你在意的武當，楊雪，齊木等人一樣。”
宋青書心中猛然一震，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太師傅眼中的不甘與無奈。
“太師傅……你……”
“我無敵是嗎？”張真人自嘲一笑，打斷了宋青書的話語。
這樣的自嘲笑容出現在一個百歲高齡的老人身上，讓人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心酸。
“我的確無敵，真的無敵，很多人這麽認為，我也這麽認為。”
“可一人無敵能如何？”
“我無敵，不代表其他人也無敵。”
“我依稀記得當我一人麵對元室高手的場景。”
“那時的我何等自信，何等驕傲。”
“可這改變不了任何事。”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路，我不能強行改變。”
“我可以不怕死，可大家擔心我死，他們就算死，也不願意我出手，受傷。”
“這種感覺你體驗過。”
宋青書心酸的點了點頭，他的確體驗過，而且不止一次。
從最開始他在紅楓林遇襲，無數人拿命阻攔成昆。
武當白望峰的時候，老一輩拚死攔住元室的人，把自己排斥在戰場之外。
而後自己與史火龍一起戰鬥滄海明幕的時候，史火龍前輩哪怕自己死，也不讓自己出事。
因為大家都清楚，自己有潛力，自己活著比所有人都重要。
而後沉峽口大戰也是如此，老一輩帶傷全部過來。
他很清楚，沉峽口隻要出現變故，老一輩哪怕死也會護著他們。
“你外公白眉鷹王找我談過一次。”張真人複雜的看著宋青書，有些無奈的聲音再次響起。
宋青書心中一震，他現在有些能明白太師傅找他為了什麽。
“太師傅……外公白眉鷹王年紀太大了。”
“他老人家……”
張真人微微搖頭，打斷了宋青書的話語：“聽我說。”
“你外公這一生很苦，很難，可很真實，很滿足。”
“不管是當初在明教，還是從明教分出來的天鷹教，還是之後的天鷹教支援明教。”
“白眉鷹王很清楚這一輩子要做什麽，應該做什麽，怎麽做。”
“這是白眉鷹王一輩子的目標。”
“而現在……你的出現，給了白眉鷹王希望，同時你也成了白眉鷹王最堅實的後盾。”
“白眉鷹王心中有大義，可也有情親。”
“以往，白眉鷹王，擔心殷野王，擔心張無忌，擔心殷離，很多事根本不敢放手一搏。”
“而現在……他可以了。”
“因為你，你能照顧好所有人，所以白眉鷹王很放心。”
“現在的白眉鷹王擁有前所有為的鬥誌，雄心，可你壓製住了。”
“青書……有些人活著如同死去。”
“有些人，死了卻活著。”
“你知道白眉鷹王年紀大，白眉鷹王自己也清楚。”
“正因為年級大了，所以白眉鷹王很多事想做，必須做，他沒時間了。”
宋青書知道太師傅說的對，可他不想看著外公出事。
無比複雜的聲音響起。
“太師傅……我……”
“我現在有能力了，我可以改變。”
張真人歎了歎氣：“青書……我們換個角度來談論問題。”
“你覺得你能限製住白眉鷹王嗎？”
“如果白眉鷹王不是顧忌你的感受，你能行嗎？”
宋青書麵露苦澀：“不能。”
“如果外公白眉鷹王一定要回來，我攔不住。”
“外公白眉鷹王的為人武林都清楚，而且外公這一生的目標，所有人都懂。”
“大家沒理由攔，也攔不住。”
“而且，我與張無忌的性格不同，我不同意，張無忌會同意。”
“隻是因為我太強勢，加上白眉鷹王的沉默，所以很多事按照我的意願在走。”
“是。”張真人見宋青書明白其中道理笑了起來。
“如同白眉鷹王，你父親，二叔他們也一樣。”
“當然……我們這些老一輩也一樣。”
“很多事大家就按照你的安排走。”
“可很多事，大家其實不願意如此。”
“你讓齊木在蒙古掀起大戰，逼迫景不凡等人與你們在大都皇城一戰，目的就是為了我們老一輩。”
“這些我們清楚。”
“盡管我覺得不好，可我還是沒阻止。”
“你實力的確不錯，影響力也很大，可隻要我們想，我們能阻止。”
宋青書沒有反駁。
老一輩的確有能力阻止，不談其他，就老一輩這實力他就沒有絲毫辦法。
“太師傅……”
“你猜到了我準備赴死，所以才逼不得已這麽做對嗎？”張真人笑了起來。
宋青書震驚的看著太師傅。
張真人哈哈一笑：“你小子在我眼皮子底下長大，我能不知道你的想法。”
“你知道為什麽齊木他們能在蒙古掀起大戰嗎？”
“或者說，根本原因？”
宋青書先是一愣，而後無比震驚的看著太師傅：“西門前輩，少林三渡。”
“他們……不希望太師傅死去。”
“對。”張真人給了宋青書一個讚賞的眼神。
“你能猜到我的想法，那幾個老家夥當然能猜到。”
“古墓那幾個家夥也猜到了，他們動的也頻繁。”
“不然……蒙古那邊沒那麽順利。”
“所以齊木在蒙古掀起大戰這事無比順利，丐幫，少林，很多勢力都在配合。”
“我想阻止，可大家同意你的做法，所以我隻能妥協。”
“大家都知道蒙古一但出現大戰，會死很多人，可大家為了我，還是願意這麽做。”
“這就是私心。”
宋青書沒有否認，這的確是私心。
他是如此，西門歐陽，少林三渡神僧，古墓中的人也是如此。
大家覺得太師傅不應該是這個結局。
“如果我一定反對，你們壓的住我嗎？”張真人看著宋青書反問道。
“或者說，隻要我找他們談，我態度堅決，他們是選擇你，還是我？”
“太師傅你。”宋青書脫口而出。
他很清楚，隻要太師傅找人談，表明決心，大家不會強迫。
麵對張真人，這個天下沒人敢說不！
張真人見宋青書一臉苦澀，輕輕的拍了拍宋青書。
“青書……我知道你在靈蛇島與無忌的談話。”
“我今天用同樣的話告誡你。”
“這世界不是這樣的，不是有實力就隨心所欲。”
“你要考慮其他人。”
宋青書眼神無比掙紮。
張真人繼續開口，臉上有幾分懷戀與感慨：“有時候麵對我們最親近的人，我們需要退讓，需要尊重。”
“哪怕有些事我們認為是錯誤，可隻要大家認為是對的，我們也要尊重，好好的考慮。”
“謝遜有錯不假，你幫與不幫都沒錯，可你要站在無忌的角度想想。”
“芷若的事同樣如此，峨眉與武當交情，還有無忌。”
“你父親，二叔他們同樣如此。”
“大都之事，把你放在武當六俠的位置，你如何選擇。”
“站在你的位置，你做的一切都沒錯，很好。”
“可對於其他人呢，他們願意那樣嗎？”
宋青書心中一聲長歎：“不願意。”
“那等於違背了自己一輩子做人的準者，有些事比生命更重要。”
張真人點了點頭：“很多事我們覺得好，可對其他人不一定是最好。”
“如同你……你出生武當，那時候無忌出事，你父親是武當掌門，你就是以後的掌門。”
“武當還有我這個老家夥，哪怕你碌碌無為，這武林誰看見你不尊敬三分。”
“你就是含著金鑰匙出生，你的人生沒有絲毫波瀾。”
“你的起點是無數人一輩子奮鬥的終點。”
“可你呢……你願意接受這一切嗎？”
宋青書沉默不語。
張真人見宋青書如此，繼續開口：“你為了婚約之事逃離武當，闖**江湖。”
“你父親沒能力抓你回來？你二叔攔住你了，可還是放你走了？”
“所有人沒有強迫你，放任你離開。”
“那時候你的選擇對嗎？”
“平心而論，那不是好的選擇。”
“之後，你在江湖遇到危險，大家竭盡所能安排很多事。”
“少林弟子襲擊你，你父親，二叔不惜掀起武當與少林大戰。”
“這一切原本可以避免，隻要武當在你離開武當的時候抓你回來就行，可大家沒有，就靜靜看著你。”
“哪怕最後鬧的武林震動，從未有人說過你不對。”
“大家隻是怕你受委屈，僅此而已。”
宋青書微微閉眼，有些嘶啞的聲音響起：“太師傅，你是覺得我錯了嗎？”
“我因為自己的實力強大，所以強製改變了所有人。”
“盡管這些事沒錯，可也僅僅是隻有我認為好而已。”
“當初大家在我弱小的時候選擇尊重我的一切，看著我犯錯在後麵默默支持我，彌補我犯下的錯。”
“而我現在實力強大，選擇的是強製，對嗎？”
“我放棄繼承武當，對武當是前所未有打擊，可武當沒有絲毫強迫，而是另選他人。”
張真人微微搖頭：“沒有對錯。”
“我隻能告訴你，當初你五師叔張翠山回武當的時候，我已經做好了保住你五師叔的準備。”
“不管武林如何，我都會保住你五師叔的命。”
“我不在乎代價。”
“隻是最後你五師叔心已死，加上自殺太突然，我才眼睜睜看著你五師叔死去。”
“你太師傅沒你想的完美，我也隻是一個普通人，一個武學高一點的普通人而已，我也有私心。”
“這次峨眉派的事，我從為想過逼過你改變什麽，我隻是讓你看看而已。”
“不管你是否改變，或者選擇，峨眉派的事都不會變化。”
“周芷若的事我會管，因為芷若這丫頭是無忌的妻子，峨眉派的掌門人。”
“最多也就是方法不同而已，不是雪兒那丫頭出手，而是我。”
“我不會改變周芷若的決定，我會最大可能讓她活下來。”
“同樣，謝遜的事，哪怕我不說，武當在之後的戰鬥也會護住謝遜，至於謝遜最後的結果，看天命。”
此時，宋青書明白太師傅這次找自己交談的意義。
不是大義，不是狹義，不是大局。
而是，人性，尊重……私心。
“我走了。”張真人重重的拍了拍宋青書肩膀，笑著開口。
“你已經大了，你比太師傅年輕的時候優秀很多。”
“太師傅已經沒什麽教導你了，人生漫漫，之後的路隻能靠你自己走了。”
“太師傅隻是不想你以後後悔。”
宋青書看著太師傅離開的背影站在原地許久。
腦海中一直在回想與太師傅的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