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回 結繩記事
聯境神識,先分而後聯,神識在手上,在腳上,在人鼎上,在人鼎的頭上,在人鼎的七魄中,人鼎自己也會思考,人鼎就是自己的延伸,但自己也在同時思考。
成百上千個人鼎,同時思考,神識相聯,這需要什麽樣的心智和神識強度,才能同時控製?如果五百個人鼎同時看五百本不同的書,神識互通下,那信息量……
這不是如果,呂白讀取到柏雨成的記憶,複原了當時的景象,差點就被巨大的記憶量給弄瘋,隻得趕快退了出來,挑選著柏雨成大腦的其他區域查看。
呂白竟然在解讀柏雨成的記憶,而柏雨成已經被呂白一顆特性水靈珠給催眠。
其實讀取別人的記憶還是很難的,幸而呂白在突破中覺,達到自然軀後,就對自己的大腦開始了研究,他很奇怪,為什麽覺術要規避這個器官。
呂白用《滅典》、雷震之學中的生靈微電學,結合覺術,對自己的腦部展開了解析。雖然後來在和族那裏得到了更多滅典技術,但呂白還是分不清自己的大腦是個接收器官,還是個輸出器官,又或者是個轉換器官,但呂白知道自己的記憶最起碼是映射在大腦中,以腦細胞之間的各種鏈接來保存,就好像十分複雜的結繩記事。
呂白發現,人就是這麽簡單、自然而天成的生靈,人最早的記事方法就是結繩記事,居然就跟自己大腦的天生功能一個原理,人是如何得到結繩記事的靈感?是同為大道產物而存在的普遍聯係嗎?神識也是大道之中,自然也會手大道中那些所謂的實體所影響,產生共鳴,即靈感,這就是靈性嗎?
呂白有很多疑問,但他知道靈性是不需要證明的,她就在那裏,和我思故我在一樣,都不過是意識對感知的解讀。“存在”本身就是“我”通過“思”定義出來的,又要用“思”來證明“我”“存在”,先“想”出一個概念,然後用“想”本身去證明這個概念,何必這樣循環論證呢?承認自己有感知和意識,其他都未知,不就行了嗎。
所以呂白不會去證明靈性的存在,他感知到了靈性在作用,他的意識提煉出了“靈性”,能夠有一個質感,這就夠了!不夠也沒辦法。
當呂白解析了自己的大腦構造,明白了那些細胞的“結繩”都“記”些什麽“事”,什麽“事”用什麽“結”,哪種類型的“事”被“結”在哪些區域,從而可以通過“結”解讀出“事”。
呂白就是通過柏雨成大腦中億萬個“結”,把他們都解析成“事”,從而得到記憶。呂白還以黃龍真氣為媒介,同時探知了“夜秋”腦中那億萬個“結”,發現居然與柏雨成的基本一樣,證明人鼎的記憶是共享的。這說明一個問題,柏雨成和他的人鼎們,大腦的記憶空間已經非常緊張,“結”太多了。
不過,“夜秋”腦部的某些區域,仍然保持著特有而古老的“結”。呂白隻是稍一奇怪,便明白了,那必然是真正的夜秋所留,當即也一起解析出來。
可是這解析可不是像讀書那樣,而是需要對接,這一對接,呂白差點無法承受,一個是柏雨成神識中潛神識的先天排異能力,使得呂白很難攻進去,一個是當呂白偽裝了神識之後,又被柏雨成海量的記憶存儲所“震暈”。
呂白撤出神識,弱下黃龍真氣,等著柏雨成緩緩醒來。此刻,這個結界上的真氣已經換成了呂白的,自從白山應龍歸來,呂白一直在研究結界方麵的知識,可直到與郝彩雙修了方術,懂得了玄妙的方士陣法,才對結界之術有了真正的突破。
對擁有了易、宇、宙三神的呂白來說,趁著柏雨成全力結卦,分出天罡罩中的真氣去“奪取”結界,問題並不大。
柏雨成沒想到,自己布下的結界,竟然束縛了自己,使他無法控製外麵的人鼎,而外麵那些人鼎,已經被他下了神識封印,神識暫時靜止,防止他們在他進入結界,斷絕聯係後,產生不同意識。柏雨成被困在了自己的結界中,但這也隻能怪他自己,他再厲害,也不可能知道呂白在妙門中的奇遇,有著那易、宇、宙三神。
張慶豐、鐵雲嬋、郝彩、九尾天狐以及小鹿一陽,都在盡快地恢複元氣。剛才情勢危急,就連鐵雲嬋都差點毫光所有真氣,她當時取出了水屬的盾,貼在郝彩的木方術陣上,以水生木……
柏雨成緩緩醒來,“夜秋”也同時複蘇,但“他們”很快發現,自己已經真氣全無,取而代之的是呂白的黃龍真氣,而且這黃龍真氣還在維持兩副身軀的生命,而他們的金骨、金筋,正在被呂白化去。
但柏雨成沒有絲毫的慌亂,反而恢複了優雅,他明白,如今勝負已定,著急也沒有用,更略微得意地向呂白問道:“呂白,怎麽樣?有沒有拿到你想要的?是不是很顛覆啊?”
呂白忍不住笑了笑,沒有說話,他正將謙卦之龍緩緩收入黃龍扳指,裏麵載著金骨與金筋,至少要數十天才能煉化。但呂白不急,這個結界雖然比不上地魂結界強固,更比不上妙門,但維持個幾年還是沒有問題。
而呂白控製了結界後,神識卻可以被真氣帶到結界外麵,自然明白結界的狀況。從外麵看來,這個結界不過是附在一類微塵上,正在蕭夜穀上空做著不規則的混沌運動,呂白也實在佩服柏雨成,竟然將宇術也修習的這麽好,如果他有了宇神,那才要天下大亂呢。
柏雨成繼續得意道:“怎麽?不敢說了?害怕你這慶豐兄弟,雲嬋婆娘、郝彩妹子、還有那騷狐狸無法承受?”
那些人正盤膝浮在結界內,閉目調息,根本不會理會柏雨成這些話,他們十分清楚,不管遇到任何事情,呂白永遠都是最值得信賴的。
用謙卦之龍涵蓄著柏雨成夭折的“龍戰於野”,以及其中的金骨、金筋,直到完全收入到妙門,再被虎吾輔助著封禁到幾十個太陽域以外,呂白終於開口了。
“柏將軍,當年你也將《鼎論》稱為妖法,就沒想過夜秋前輩為什麽要交給你?”
沒想到呂白竟從這個地方說起,柏雨成愣了一下,又強作無事道:“這《鼎論》講得是各種鼎爐,大道是鼎爐,宇宙無疆煉化其中,時而凝丹,時而爆炸,就如《滅典》中的膨脹與塌縮;這宇宙也是鼎爐,在膨脹的紀元中,無數星河有如丹液;那些星河呢,更是鼎爐,其中煉有陰丹、陽丹、道丹無數;那些陽丹又可為爐火,其中一顆就煉化著我們腳下這顆陰丹;這顆陰丹如此渺小,卻有著九州,有著西陸,有著廣闊的海洋;而這個陰丹也是鼎爐,地心那真陽正在不斷煉化,至於煉化什麽,呂白你很清楚!而人族呢?多少卑微的人族,修個真就以為了不起,看不到真正的鼎爐,隻知道弄個小爐子煉點丹藥,還把自己也當做鼎爐煉丹,說這是內丹,那是外丹,還以為自己多了不得……《鼎論》,除了這些廢話,就講了怎麽製作人鼎,從奪舍到神人分身,這無不需要強大的神識,夜秋知道我修習燒神術,神識強大,自然將《鼎論》交給了我,這有問題嗎?”
呂白無奈地搖了搖頭,笑道:“我就問你有沒有想過,夜前輩為何將《鼎論》交給你,你卻說這麽多,說到最後又等於沒說,夜前輩將如此重要的秘法交給你,豈會隻是因為你有燒神術,這也太……”
“住口!”柏雨成突然暴喝一聲,“你有什麽資格談論夜秋!你憑什麽對他的想法進行猜測?!!”
“就憑我知道他遇見了續帝之魂。”
呂白淡淡一句,柏雨成徹底癱了,在場所有人,都不由得為之驚訝,“續帝之魂”……這到底什麽意思?就連小鹿一陽都被大家的情緒感染,臥在郝彩身邊,等待安撫。
郝彩在一陽的腦袋上順了順,心中卻難以平靜,續帝不是兩萬多年前就飛升了嗎?那“續帝之魂”又到底是什麽意思?
柏雨成很快地強自振奮起來,帶著些許盛氣淩人,道:“可悲,你們這些廢物,懂不懂就會搬出續帝來,呂白,我最看不起你這點,什麽續帝轉世,什麽天途者,現在又準備瞎編個續帝之魂了?”
“‘雨成,我知道你一定會修習《鼎論》,這也是我將之交給你的原因,這是一個以實力說話的時代,隻有你配使用那上麵的力量。但請你記住,《鼎論》中的《論鼎篇》才是最重要的,請務必用心參悟,這樣我也無愧於續帝了。雨成,我還有一事,我走後……’”
“夠了夠了!!別再說了!”柏雨成打斷著,已經淚流滿麵,他沒想到,呂白竟然從他記憶中解析了那封信。
不對!這封遺書是夜秋托征武王轉交的!柏雨成心中當即大亂。原來當時那個分神“夜秋”,在騙取毒木蟾和金沼盆時,先騙走了夜秋的遺書。後來柏雨成在大覺宗幫助下,擒住了那分神“夜秋”,與之強行聯神後,柏雨成才得知這份遺書的內容。
可是強製聯神下,那個分神的神識已經有所損傷,關於這封遺書的內容,分明是殘缺不全的,對於呂白複述的那段話,柏雨成隻知道“雨成,我知道你一定會修習《鼎論》,這也是□□□□□□□□□,這是一個以實力說話的時代,隻有你配使用那上麵的力量。但請你記住,□□□□□□□才是最重要的,請務必□□□□,這樣我也無愧於續帝了。雨成,我還有一事,我走後……”
“不對!你竟然瞎填夜秋留給我的遺言?!這世間已經沒有人能知道那封信的完全內容,因為已經被我當時空的分神,用夜秋的軀殼給燒了!”
呂白收到柏雨成硬裝出來的質問,連無奈也懶得無奈,道:“‘這個柏雨成真是的,怎麽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薄我爹麵子,這下如何是好?等下我爹要是為難他,我該怎麽辦?反正同生共死便是。’當年你拜師,拒絕賜姓,眾人皆退,夜前輩卻默默與你並肩,這就是夜前輩當時所想。”
“你胡編亂造!!”柏雨成真的憤怒了,可是他體內無一絲真氣,還靠著呂白的黃龍真氣維持,如何作為?
呂白沒有解釋,繼續道:“‘又來了,天天不好好修煉,就會來打攪我,可他修為卻偏偏進展神速,雖然不及我,施起手段可比我厲害,算了,我還是跟他去看看吧。’這是你叫夜前輩出去看聖體、風陽二真人打架時,他心中所想。”
柏雨成聽到這裏,臉上仍是憤怒,卻沒再大吼。
“‘搞什麽!那套衣服我可是很喜歡的啊,居然就這麽燒了,還要穿他平時的衣服,我可不喜歡穿成紅色。’這個不用我說了吧,還有,‘聖體真人向來與掌門交好,自從到了征武王那邊……哎,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真希望我爹能做點什麽。’
‘這家夥真是厲害,居然一下抓了八個,我本以為抓到四個就很不錯呢,柏雨成就是柏雨成。’
‘什麽?這兩個老頭兒還在打呢,居然還破口大罵,真是的,如果我是掌門,雨成是聖體真人,我幹脆就投了,或者我是聖體,他是掌門,那我就跟征武王對著幹,何必兄弟相殘……哎,我到底在胡思亂想些什麽啊?’
‘真沒想到,聖體就這樣死了,掌門好像也受了很大刺激,看來風雨門真的要風雨飄搖嘍。不過,這下父親的機會就到了,不知道父親會不會帶領風雨門歸順征武王,風、雨兩家也霸道夠久。要是若幹年後,父親再傳掌門,一定會落到我頭上,到時我一定再傳給柏雨成,他最愛顯擺了,反正我隻想修煉。呃,我又在胡思亂想了。’……”
呂白說到這裏停頓了下來,柏雨成的表情已經靜默,僅有兩行淚水悄悄流淌,他從沒有想到,沉默寡言的夜秋能有如此豐富的內心,可聽呂白說出這些,又覺得理所當然、
他信了,他已然信了呂白。
呂白又讀了些夜秋的記憶給柏雨成聽,對呂白來說,這些記憶也十分感人和寶貴,因為真摯而寶貴,這也是他佩服夜秋的原因。
夜秋失去了父親後,一直在調查父親真正的死因,他當然不相信風陽真人會把風雨令傳給雨泛那個廢物,更不相信風、雨兩家那些酒囊飯袋能傷得了父親。後來當他查出真正的情況,知道父親夜龍海是要給夜家一個歸順征武王的機會,一時間也十分矛盾,不明白父親為何要“背信棄義”,這引發了夜秋很長時間的思考,總以閉關修煉為由,不問外事。
這段時間,一直都是柏雨成在外拚殺,帶領夜家建功立業,給家族爭取到一些地位,夜秋自是心中感激。
不久,夜秋明白,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雖然父親沒有正大光明,但風、雨二家確實作惡多端,不能因為他們而毀掉夜家,更不能因為他們就背上一輩子“武霸”的罪名,而歸順征武王,為那個理想中的盛世貢獻一份力量,也一直是夜家上上下下所期盼的。
於是夜秋開始跟柏雨成一起行動,第一次行動就是混入兗州東成山的東成派,暗殺兩個堂主,通過易容術卻而代之,與征武軍裏應外合。
那場戰役很順利,夜秋也很高興,但他最開心的還是剛到兗州時,在曹鎮那家酒樓聽到的兗州快書。
“‘真沒想到,柏雨成竟如此受凡人們的愛戴,都成了名將啦!即便是在敵我交界地帶,也敢如此大膽的唱這種書,還那麽多人聽!最好玩的是,柏雨成此刻就在這茶樓裏麵,他們卻不知道!當哩個當,當哩個當,哈哈,凡人真有意思,也難怪,我生下來便在風雨門,從小跟父親修習丹術,比起柏雨成的凡人出身,真是少了許多曆練,這些凡人也確實值得尊重!好期待那個盛世啊!’”
柏雨成淚水濕透衣襟,三千多年了,他一直在想,為什麽夜秋沉默不語,卻總是站在自己身邊,有時候夜秋不說話,他也會沒底,不知道夜秋是喜是憂,會不會因為自己的胡鬧而生氣。但他就是把夜秋當做最親密的兄弟、朋友、親人……即便他曾是個凡人、外門雜工、外門弟子……他其實一直感激夜秋沒有歧視過他,夜秋的眼神雖然冷漠,但從沒未因為出身而透出看不起的神情,甚至那冷漠的目光中有著真正的坦然。這是柏雨成對夜秋不離不棄的原因,可是夜秋最後還是離開了他……
柏雨成怎會不知道夜秋為什麽要去“殺”征武王,他更能體會夜秋遣散夜家數百人,帶著三百精英前去赴死時的心情,但他真想聽夜秋親口傾吐這些心事,如果不能親口說,那就借著呂白的口來說吧。
“‘最近通裏真人好像不大對勁,每次戰鬥都有意保存全一教的實力,還經常跟東方明等人暗使眼色,他們仗著修為高深,別人看不出來,卻瞞不過我,真希望不要被柏雨成發現,也幸虧他粗線條,看不出來,否則一定會犯到這幫小人。’……”
原來夜秋早就發現那些人有問題,可他雖然剛剛修成真丹,卻沒有把握與那幾大派為敵,特別是蒼雲門歸順後,掌門冷坤真人也是跟他們一夥兒,這些夜秋都已經察覺,才開始暗中搜集寶物和功法,積攢實力。
征武王揮軍征討符仙派時,夜秋自持真丹級頂尖修為,獨自潛入了符仙派的四象秘境,想要找到五行四象符。
這種純粹至極的五行靈符,可以增幅所有境界的真氣,比真人使用的寶符還要強大,實是正宗秘寶,萬不能落入通裏真人那幫禍害的手裏,要是給他們普及到自己勢力中,那還得了?夜秋毫無猶豫地趁著符仙派應敵,往他們禁地潛去。
憑借真丹修為和風雨令,夜秋沒費多大功夫,便到了四象秘境的中心。這秘境其實就是一片幽暗的森林,根據四象生克布下了迷陣,如今這迷陣無人加持,夜秋憑著一身強橫真氣驅除迷障,輕易就來到了正中心一個洞口前。
洞上書“黃龍福地”,洞旁石碑還有小字,“遠到者,須思量;此福地,非凡響;貪邪入,血光藏;火雷怒,轟輕狂……”,夜秋一看原來是警示,嚇唬人而已,當即沒有理會,綻出真氣殼,一頭鑽了進去。
夜秋料想,自己真丹修為,真有什麽情況,大不了憑著“無敵”的真氣殼直接破地而出,有甚好怕。
可是夜秋沒有想到,此處真如外麵的警示一樣,凶險重重。
進去行不多久,就在夜秋過了幾道機關,到了一座大殿,不以為然的時候,卻四周一黑,竟被封入了一個無邊結界。
夜秋馬上施術衝擊結界,不但沒有效果,就連邊際也沒碰到,不等夜秋再搞什麽動作,結界中藍黑大閃,一隻黑色玄龜背負青蛇,對著夜秋就是大口一張,兩道青黑水柱噴來。
夜秋當即判斷出,這可是玄武!不知是結界幻化,還是真的封印於此,而那兩股青黑水柱分明就是極陰的液態靈氣,兩股靈液噴出後就纏繞融合,生形成了重陰的水行!
夜秋再也不敢大意,祭出風陽真人留下的法寶玄冥神水,一麵在無邊的結界中飛逃,一麵凝出玄冥神盾,然後才把風雨令拿在了手中。
那隻玄龜身上的青蛇時而盤繞玄龜,時而在龜殼裏鑽進鑽出,始終沒有停下與玄龜一起噴吐極陰靈氣,凝結成連綿不斷的玄武水行。
夜秋飛逃躲避著,用玄冥神盾擦邊試探了兩下那玄武水行的強度,發現雖然極其陰寒,卻沒有想象中那麽可怕,看來這玄武不過是個禁製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