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散夥飯
而在此之前，鄒蓮萬萬沒料到全班最讓她不省心的一個人會是趙顧。
大學班主任是一個什麽樣的存在？
看似跟同學們君子之交淡如水，實則沒有他們不知道的事。更重要的一點是，他們是最後一任的園丁，這感覺就像是質檢過程中的最後一道關卡，合格還是不合格，他們有最後的話語權。那麽，趙顧的事鄒蓮知道了，就不能裝不知道。
當同學們紛紛拿著酒或者以茶代酒來敬鄒蓮一杯後，鄒蓮拿著酒去找了唯一一個沒來敬她的趙顧。
結果，趙顧搶先一步幹了杯：“鄒老師，都在酒裏了。”
這也就是說：你什麽都別說了。
強中自有強中手，鄒蓮一轉頭就和羅思聊上了：“對了，有件事我這當老師的還得請教你。”
羅思術業有專攻：“鄒老師，您是和董大勺好事近了吧？那您可問對人了，從婚禮的貨比三家到迎接愛的結晶，我敢說是專家級。”
就這樣，趙顧被活生生晾在了一邊。
隻能看那二人打開了話匣子。
趙顧不由得腦補了個畫麵：兩個家庭婦女相約出來喝下午茶，滿嘴的我老公怎樣怎樣，氣死人了，你家小孩如何如何，真叫人羨慕……
嗬嗬，無聊。
緊接著，她又一轉念：好事近了的人豈止鄒蓮和董大勺啊？她和Harris的好事也近了啊！那大家同道中人一起聊啊！
但才一轉頭，她看到她的臉映在打飯的櫥窗上，雖然混沌，卻有著一目了然的灰暗，她看到羅思和鄒蓮是彩色的，看到她們四年加一起說的話可能都沒有這一會兒多，隻因為她們拋開二十二歲和四十歲的差距不談，都是同一類人——感情用事的人。
趙顧別開了臉：Sorry，我才不屑與感情用事的人為伍。
後來，趙顧一直在等著鄒蓮再跟她說些什麽，她也一直以為鄒蓮一定會再跟她說些什麽。
愣是沒等到。
這真讓趙顧耿耿於懷。
都說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但不代表裝睡的人不渴望有人來叫，叫不叫得醒另說，你們倒是來叫啊！
許喵喵和鮑家國中途離席了，鑽了個小樹林兒。
二人複合後的感情比分手前更上一層樓，但畢業後的去向——也就是鮑家國要不要跟許喵喵去上海，誰也沒直說。直到今天，鮑家國才在三杯下肚後開了口：“你先答應我別生氣。”
許喵喵直接噘了嘴：“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了。”
這就是不跟她去了唄？
趁著酒勁兒，鮑家國對許喵喵湊上去就一通親：“不，你不知道。你到了上海很快就會有新的朋友，新的生活，新的機遇和挑戰。而我一直有打算和幾個同行合作個影視工作室，考慮到資源的分布，留在這裏是我最好的選擇。喵喵，我保證我最多兩個禮拜就去看你一次，我保證會為了我們的未來好好賺錢，我保證寫個異地戀然後全是糖，全是糖，全是糖，沒有一粒玻璃碴子的故事送給你。喵喵，你真的不知道我要有多大的勇氣才能做出這個決定，如果……你新的生活裏有了比我更好的人，我會恨我自己一輩子。”
許喵喵也是三杯下肚的人啊，哭了個稀裏嘩啦：“好啦！三年很快就過去啦！”
其實距離離別還有些時日。
但對於戀愛中的人來說，道別的甜言蜜語永遠能說到最後一刻。
而當許喵喵和鮑家國從小樹林兒裏出來的時候，許喵喵看見了一個人。
也就是一晃而過，她看見黃進在和一個小巧玲瓏的女孩子講話，女孩子懷裏抱著一束花。
許喵喵釋然地一笑。
還記得那時候黃進拒絕她，說談戀愛這事兒對他來說有點兒太突然了。
真挺可笑的。
當然了，更可笑的是她曾將她對他心懷的感激誤以為是愛情。
如今一切反倒都說得通了。“突然”那是因為人不對。人對了，當下這一秒就是最美的時光。
超釋然。
至於黃進麵前的那個小巧玲瓏的女孩子，自然是那個清純小學妹。四年一晃而過，黃進不是不後悔的，說懶也好，說慫也罷，總之他從未向愛情邁出過一步。如今就要離開了，不僅僅是離開最後的校園，更是離開這一段青春，他才猴急了。人們不是總說再不相愛就老了嗎？
他離相愛還早著呢，他是再不告白就老了。
再懶、再慫下去，後悔都來不及了。
不是說那些天天一腳踢翻狗糧的單身狗中至少有一半是他這種人嗎，俗稱“自找的”，而他要和他們劃清界限了。
散夥飯還在繼續。
偷偷抹眼淚的和抱頭痛哭的各占一半，都在講著“我們永遠不分開”諸如此類的誓言。盡管，等大家酒一醒都隻會覺得可笑，大多數人更是在道一聲再見後就再也不見，但在此情此景中，誰還不是個影帝（戲）影後（精）咋地？
所以相較之下，鍾未和杜小越的對話含金量就高多了。
是杜小越先給鍾未發了一條微信：哪呢？
二人真的有好一段時間沒有聯係了。
鍾未將手機拿給陳迷人看：“我該怎麽回？”
陳迷人也不知道杜小越的來意：“實話實說唄。”
就這樣，陳迷人看著鍾未打了兩個字：食堂。
真的是透著一股高！冷！
“等下，”她攔住他，“加個‘呢’。”
“什麽？”
“我說加個‘呢’，食堂呢。”
“為什麽？”
“顯得你活潑。”
雖然不敢苟同，但鍾未還是發了“食堂呢”三個字過去。
隨即，杜小越回複道：我這就過去找你。
緊接著是一個“等我”的沙雕表情包。
鍾未扶額：“他這也是為了顯得活潑？”
陳迷人得意洋洋：“這麽愉快的開場可還行？”
就這樣，鍾未和杜小越也鑽了小樹林兒……旁邊的便利蜂。一共就拿了兩瓶可樂，先是倆人都掏出手機要付錢，但也談不上“搶著”，後是倆人又同時把手機收了，總之是毫無默契可言。最後，還是鍾未付的錢。
而杜小越那一瓶可樂也不知道見了什麽鬼了，死活擰不開。
鍾未一臉黑線，接過來，確實……嗯，確實費了把力氣才擰開，再遞回給他。
杜小越尬聊：“哇，男友力爆棚。”
“閉嘴。”鍾未一臉黑線都快連成片了。
邊走邊喝，邊聊。
杜小越這才一本正經：“那個……大學生創業路演的事，一直沒來得及跟你說聲謝謝。”
鍾未一愣：謝謝？何出此言？
杜小越自說自話：“OK姐的三個室友跟我說了，初選的時候，OK姐不光是幫我投票、拉票，還找了你幫我。如果沒有你們，尤其是你這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我恐怕連初選那一關都過不了，那還哪來的總決賽？那就更沒有今天的我和‘靠譜’了。”
鍾未陷入了掙紮。
要不要告訴杜小越……他這“行家”並沒有出手？
是，當時陳迷人是苦口婆心地勸他來著，希望他幫杜小越為校爭光，說並不是誰創業都能像他一樣從出發就乘風破浪，說杜小越有過人之處，希望他幫杜小越至少贏得一個出發的機會，更勸他多個朋友多條路。
但當時他和陳迷人還分著手呢！
他還把杜小越當情敵呢！
Sorry，他隻是在點開陳迷人發給他的那個投票鏈接後，誤點了一下，幫杜小越投過一票，就投過那麽唯一一票。
但如果他這樣對杜小越實話實話，那是不是辜負了陳迷人的一片苦心呢？
陳迷人早就為他和鑫設計神機妙算了一把——多個朋友多條路。
況且陳迷人的投票和拉票真的是不遺餘力。
更況且他也真的投了一票！
說不定……他那一票就是起決定性作用的一票！
就這樣，鍾未掙紮的結果是心安理得地對杜小越說了三個字：“不客氣。”
杜小越白白被占了個大便宜，而且恐怕永遠也不會知道真相了，美滋滋地繼續道：“我今天找你，感謝是一方麵，另一方麵，也想跟你談一下合作。‘靠譜’在試運行階段的客戶反饋還是差強人意的，畢竟建立在人脈之上的資源互通讓每個環節都多了一分對誠信的忌憚，這也是‘靠譜’兩個字的由來。產品正式上線後，我們對客戶，對資源的平台都會有海量的需求，更希望有方方麵麵的領域注入進來。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和鑫設計。”
鍾未好一副寵辱不驚：“哦？”
但實則，杜小越這番話越來越說到他心坎兒裏了啊。
正如他對陳迷人所說，他雖然一直沒有聯係杜小越，但鑫設計一直在評估和“靠譜”合作的可能性。結果是，好像真的挺靠譜。那麽更進一步的結果是，如果杜小越今天沒有來找他，他明天就會去找杜小越了。
杜小越信誓旦旦：“真的，你別不信，我這也就才接觸了社會幾個月吧，就覺得還是同學好，同學間那種信任就像是與生俱來的，離開校園後就是可遇不可求了。雖然公是公，私是私，但合作首先要建立在信任的基礎上吧？不蒙你！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和鑫設計。我知道，我和靠譜都還太嫩了，跟你談合作不是一個重量級的，不過我保證，絕對對得起互惠互利這四個字。”
嗯，在社會上混了幾個月的，就是不如混了幾年的老奸巨猾。
鍾未隻是一挑眉：“好啊，回頭去我那兒細聊。”
杜小越一愣：答應了？
這麽痛快就答應了？
緊接著，杜小越就飄了：“好啊，那回頭我讓我助理跟你約時間。”
聽聽……助理？！
鍾未占了大便宜也就不對小細節斤斤計較了。
畢竟，誰還沒個揚眉吐氣的時候呢？
杜小越：“那就提前祝合作愉快？”
鍾未：“合作愉快。”
二人一個要擊掌，一個要碰拳，又同時一改，一個要碰拳，一個要擊掌，總之，還是毫無默契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