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龍珠歸來(下11)
“龍氣消失,龍脈要關了!”
似乎銅禁器出乎意料地沉重,象是底子焊在山洞地麵上似的,善星用盡吃奶的力氣一搖,銅禁器猛地一晃,不知那裏傳來一陣軋軋聲,象是什麽鏈條在轉動的聲音。
善星吃了一驚,唯恐這銅禁器也像妖異血桃一樣張開來噬人,趕緊跳得遠遠的。
但銅禁器並無動靜,那軋軋聲細聽起來倒象是出自地下。
善星驚疑不定地在地上來回檢視,卻分辨出那聲音確實是從銅禁下麵響起來的,但聲音在地上似乎沿著一條線向山洞入口處響過去,最後一直響到了入口之外。
遊慕容猛然醒悟:"龍脈要關閉了!"
善星怔了一怔才反應過來,拔腿就跑,跑出一步又舍不得這銅禁,回過身來用力搖晃,想要拖著走。
他麵露喜色,銅禁不知是被自己剛才那一陣搖晃弄鬆了,還是因為觸動了什麽機關的緣故,竟然當真被自己拖動了。
但幾十公斤的份量也不輕,善星拖著這麽個累贅,再怎麽拚命也跑不快。
眼看山洞入口處的光線越來越暗,顯然是外麵的機關正漸漸關閉。
善星咬牙猛拖,眼看前麵還有幾十級台階,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帶著這個銅禁器跑出去,自己終於撒手放開銅禁器,三步並做兩步地衝了出去……軋軋聲停止,入口處微弱的光線消失,四周一片死寂。
遊慕容終於割斷了登山繩,但已經來不及了。
女傭兵把我身上的繩子也割斷,整個山洞裏,就隻聽見大家倆個的呼吸聲。”入口關了?"我活動著麻木的手腳,走到入口處向上看了看。
果然是一片黑暗。
自己試著走上去摸摸,那裏是一層石頭,就像大家進來時看見的一樣,毫無縫隙,渾然一體,好像從來不曾打開過。”關了。”遊慕容走到銅禁旁邊,用腳踢了踢祂,"這東西下麵就是機關,觸動了這個入口就會關閉。
不知道是夏禹還是禹王的徒子徒孫並不想把這個東西也給人。”我趕緊把女傭兵拉開:"你怎麽能拿腳踢哈,太不敬了。
夏禹前輩您可別跟自己計較……"萬一再踢出點什麽好歹來可怎麽辦?遊慕容倒沒說什麽,隻是環視四周笑著說,"現在怎麽辦?”
“能把那入口再打開嗎?"我一說完自己就知道答案了,"不用說了,知道不能,嶽家先祖當時是挖了個洞出去的。
哈,那大家是不是能挖個洞出去呢?”
“難。”遊慕容言簡意賅,"從這裏挖出去要多遠?按照你的說法,嶽家人當時戴著龍珠,其實等於是在不死不活之間,自己不用吃不用喝不用休息,可以一刻不停地挖,但是大家……而且這裏的土是息壤,大家在這裏挖,祂就會在後麵跟著長,如果大家挖得慢了……"自己沒再說下去,但是我已經明白了,如果挖得慢了,息壤的生長速度會趕上大家的進度,最後把大家埋在大山的山腹中。”那……小默姐大家能找到咱們嗎?"遊慕容從褻褲裏摸出個定位器,那小小的鈕扣一樣的東西看上去一點也不像會往外發信號的樣子。
遊慕容擺弄了幾下,搖搖頭:"說不準。
這東西在地下不知好不好用,而且……這裏已經不同於人間界,信號能不能穿過兩界也很難說。”我喪氣地坐在地上:"那怎麽辦,難道大家在這裏等死?"遊慕容緊閉著嘴站在那裏沒說話。
我立刻反應過來自己說錯話了,遊慕容最怕聽的就是"等死"這兩個字,會覺得是自己拖累了我。
自己趕緊站起來扒住遊慕容肩膀:"唉,大家想辦法出去哈,蠱卦那麽沒希望的地方咱們都有驚無險出來了,沒理由這地方就能把咱們困住。”遊慕容反手摟住自己,沉默片刻才說:"恐怕隻有挖了。
嶽家先人在這裏一定曾經呆了很久,必然是各種辦法都研究過了,最後才選了挖洞的辦法。”但是這個辦法,嶽家先人可以用,大家……我回頭去翻背包:"看看咱們還有多少補給。”南鬥六星來不及帶走的幾個背包都在這裏,幹糧充足,水少一些,加在一起算算能支持四五天,如果要把人體極限也算進去的話,十天也沒問題,如果不考慮大家在極度幹渴饑餓的情況下還能不能挖洞的話……"這裏有洛陽鏟。”我翻出兩把洛陽鏟,"咱們的裝備比嶽家先人那是好多了,這個挖起洞來怎麽也比那赤手空拳強呢?"
"來哈姐妹,咱們看看從那裏挖最好。”
“我覺得這裏是生長得最慢的。”我指著山洞西邊靠近妖異血桃的那個位置。
二十分鍾前大家在山洞四周每隔兩米的地方用洛陽鏟挖了一鏟,現在隻有這個地方還留著挖掘過的痕跡,其餘的地方都已經平複如初。
遊慕容皺著眉:"奇怪,跟我想的正好相反。
我以為金桃後麵那個位置會生長得最快,畢竟息壤也算是個活物,很可能和血桃是共生的,就像是太陽花和黑蜘蛛!共同狩獵……沒想到居然那個位置反而生長得最快,這裏反而最慢,難道息壤竟是厭血的嗎?"
我想的是另一方麵:"那會不會大家挖到裏麵之後,深處的息壤不受妖異血桃的影響,又生長得比較快?"遊慕容愣了一下:"這個……"這自己還真沒想過,"也許……"如果是這樣,大家成功的希望又渺茫了一些。”如果大家能拖著這個妖異血桃呢?”
“哦!"遊慕容豁然開朗,"有道理!拖著這麽大一個桃是不太可能,但大家可以弄一部分碎片進去。
其實如果息壤當真是厭血,那麽大家隻要弄些足夠重的帶血東西就可以放緩它們的生長。
可惜簪餌已經毀了,不然可以試一試其他機關。”
“對了,那簪餌怎麽會變成灰了?因為機關已經打開所以沒用了?”
“恐怕是因為遇人不淑。在南鬥六星,善星可是一點都不善。”
“要說遇人不淑,那應該是你呢?"我半開玩笑地說,遊慕容卻不覺得這是玩笑:"沒錯。
遊慕容在自己身邊蹲下來,過了一會摸摸自己的臉:"我……”
“嗯?”
“……我對不起你。”
我愣了一下,笑了:"怎麽了,怎麽跟生離死別似的?"
遊慕容把自己的臉轉過來,強橫地把嘴唇抿起來,低聲又說了一遍:"我是個女傭兵,拿錢辦事,之前曾經打算綁架你……。”
我直到她說完,才喘著氣說:"我很想說幸福一笑泯恩仇,但是我覺得大家可以把這些話留到出去再說。”遊慕容專注地看著自己的雙眼,過了一會笑了笑:"對,大家可以留到出去再說。”自己站起來,把我也拉起來,又緊緊擁抱了一下、
我們以洛陽鏟挖開妖異血桃背後的山壁。
遊慕容在前麵挖土,負責把土運到身後,自己還拖著一個大包,包裏是全部的食物和飲水,包帶上綁了顆夜明珠用來照明。
因為擔心息壤的生長,大家把隧道挖得稍微寬敞一點,但也是僅容一個人半趴著前進。
每掘進十米左右,遊慕容就要使用一次刮下來的血桃碎片,將四周的息壤刮開一遍。
最初的掘進比較快,但是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大家的動作不可能不慢下來。
人畢竟不是機器,大家也不是嶽家先人那樣的活死人,而是既會餓也會累。”要不要休息一下呢?"我聽見遊慕容粗重的呼吸聲,在隧道裏聽起來格外清晰,"要不然咱們換換,上前麵挖?"在前麵當然辛苦一些,何況遊慕容還要不停地使用血桃碎片。
遊慕容沒答話,隻是放平了身體,趴在地上喘息。
我卸下大包,從自己身邊擠過去,遊慕容拿腳踢踢我:"後麵去。”真正開始挖了自己才知道有多吃力。
半趴半跪的姿勢很難用力,與其說是挖,不如說是用洛陽鏟在山體上戳,把潮土沙石戳鬆了才能掘下來,如果碰到大塊的石頭,還要繞行。
挖了沒一會,就覺得手臂酸了,於是遊慕容再來替換自己。
直到大家肚子都開始拚命地叫起來,遊慕容看看手機,已經挖了幾個小時。”大家挖了多深?"我回頭看看,已經看不見隧道的入口,也沒有一點光亮透進來,不知是因為隧道太深了,還是因為入口已經因為息壤生長而重新封閉了。
有一瞬間自己忽然想到,如果入口封閉了,大家呼吸什麽?隧道裏的空氣應該很快就會混濁呢?嶽家先人是個活死人,是不是不需要呼吸呢?不過這個意識隻在自己腦子裏轉了一下就被自己壓下去了,因為如果這樣想,大家自己首先就會垮下來了。
遊慕容筋疲力盡地翻個身仰躺著:"休息一下,吃點東西哪。”大家輪流向上方挖了幾鏟子,把這裏搞成一個稍微寬敞一點的小洞,大家都能坐起身來,並肩倚在一起,把食物和水拿出來,吃了一頓。
誰也沒吃出味道來,隻是盡快往肚子裏塞而已。
就在大家吃飯的時候,四周的息壤已經在生長,把大家剛剛挖出來的這個小小的棲身處壓縮了那麽一點點。
雖然可能隻是一厘米的變化,但在這個如此狹窄的地方還是能感覺出來。
誰也不敢說休息。
遊慕容比我快一步吃完,翻身抄起洛陽鏟:"我先走,你跟上。”我匆匆把最後一點東西塞進嘴裏,收拾好已經變輕了一點的包,回頭看看背後那沉默而陰險的黑暗,跟了上去……
地下空氣汙濁。
我擰開一瓶水,把蒙在自己和遊慕容臉上的布又打濕一遍。
但即使如此,吸進肺裏的空氣仍舊像塊石頭一樣,墜得胸口隱隱作痛。
自己知道這是因為缺氧。
事實上自己現在額頭疼得像要裂開一樣,眼前不時就有金星閃幾下,手腳更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就連剛才擰開一瓶水,也費了很大的力氣。
大家已經挖掘了一日一夜。
每個人隻是輪番著睡過三個小時,那個小時還是拆成六次睡的,因為大家不敢在原地停留超過半個小時以上,怕後麵的息壤會生長過來。
但即使是這樣,大家掘進的速度也是越來越慢,容身的隧道本來有三十來米長,現在隻剩下十米左右,十米之外,就是在逐漸生長過來的息壤。
食物和水都還有,但是空氣……快要沒有了。
遊慕容用盡力氣把洛陽鏟插進沙土裏,卻沒有力氣把土掘出來。
自己大部分時間在前麵挖掘,消耗的體力更甚,現在胸口都像要炸開來似的。
而且隨著大家的掘進,土質越來越硬,開始是純粹的潮土,現在已經出現了石頭,再往前恐怕就是大塊的岩石了。
我在後麵扯遊慕容:"你回來,去挖一會。”為了節省體力,大家把隧道挖得更窄,現在連半跪著都不可能了,隻能趴著。
遊慕容蠕動身體後退了一點,伸開被磨出一串血泡的手掌。
一點微弱的金光在掌心裏現出來,還不如夜明珠的珠光明亮。
血桃碎片倒是忠實地履行著責任,反射出一片燦爛的金芒,碎片所到之處生長的息壤都微微向後退縮了一些。
但是這效力已經不能持久,最初每次刮開能抑製息壤將近一小時的生長,現在卻隻能堅持二十分鍾了,而大家在這二十分鍾裏,甚至不能前進五米。
自己的手上也是一串串的水泡,堅硬的鏟柄在手掌上摩擦,疼痛鑽心。
但是這時候什麽都是小事了,缺氧窒息的痛苦甚至讓自己都感覺不到手上的疼痛,隻知道機械地揮動手臂去挖掘。
說是挖掘,其實隻不過是把鏟子在土石上來回地戳罷了,息壤雖然不是十分之堅硬,自己也沒有力氣了。
最後一下自己倒是把鏟子插進土石裏五六厘米,卻怎麽也拔不出來了,兩條胳膊好像不是自己的了,根本感覺不到還有上肢這種東西。
我趴在隧道裏,臉貼著陰濕的潮土,心裏真正絕望了。
前麵還不知有多少米厚的山壁需要挖穿,而大家身後的息壤正洶湧地追上來,把大家容身之處一再壓縮。
這比龍脈裏還要讓人絕望,在那裏麵對著變異動物,自己至少能看得見藍天白雲,至少還能逃跑,可是在這裏……逃無可逃,避無可避……遊慕容輕輕拉了拉自己的腳踝:"累了?我來。”我搖搖頭:"不用了,大家挖不出去了。”遊慕容也早就沒了力氣,否則自己又怎麽會休息。
遊慕容沉沉默了幾秒鍾就努力往前爬:"別說喪氣話,來挖。”我沒動,等自己爬到身邊的時候伸手拉住了自己的手:"別挖了,沒多少時間了,讓我再看看你姐妹。
雖說死了之後還有酆都鬼蜮可去,但是誰知道那時候會是個什麽樣,萬一我一死就把你忘了呢?"遊慕容側頭凝視我:"你敢!"自己用洛陽鏟在頭頂上刨了幾下,把隧道弄得稍微高一點,半躺半坐著,把我攬在懷裏,"行,不挖了,咱們說話哪。”我把頭枕在自己肩上,輕輕撫摸著自己磨爛了的手掌:"遊慕容,你後不後悔?要是你不當雇傭兵,本來是不會來這種地方的。”遊慕容在自己粘著潮土灰塵的頭發上親了一下:"後悔什麽?要是不去打仗,現在還掉在家族重男輕女的窠臼裏爬不出來,我看不起那些追求長生不老的,如果活得心如古井,就算能活長命百歲,又有什麽樂趣?"我笑了笑:"長命百歲?你能活那麽久嗎?"就這麽坐著,自己已經能感覺到身下的息壤在生長。
夜明珠扔在離大家四五步的地方,珠光照耀的盡頭已經能看見正在趕上來的息壤……大家的容身之所已經由十米變成了七米,而且很快就會變成五米,三米,直到這個隧道裏的一切空隙都被不斷生長的息壤填滿。
也許幾百年後大家的屍體會被後人發現,也說不定直到大家爛化成土的時候,都沒有人知道這山腹裏居然會埋著女屍。
遊慕容把自己的身體摟得更緊:"活不了,所以現在死還是晚點死也沒多大兩樣子。
反正咱們一塊做金蘭姐妹,進鬼門關也手拉手,你說的,不準反悔。
如果要投胎,咱們也一塊。”
“要是酆都大帝不讓呢?"我深表憂慮,"這事誰說了算?”
“那又如何。”遊慕容輕描淡寫,"古神要不答應,大不了咱們都不去投胎,就在地府逛蕩逛蕩,揭竿而起也行。”
“哎,還有小默姐不知道有多麽傷心。”我忽然想起被遊慕容掛在脖子上小默姐的通訊器。更重要的是……石苓人在等我。
遊慕容還在遐想,”大家可以一起去建木之下,看看神荼鬱壘鎮壓萬鬼……那個沒什麽好看,不如看桃花。”
“三千年的桃花……"我想象了一下,搖搖頭,"不知道是什麽樣子的?”
“一片鮮紅,鋪天蓋地,開遍建木。”
“怕隻怕看久了眼睛會累,對視力影響太不好了。”遊慕容笑起來:"沒聽說過鬼有近視眼的。”
自己不同意:"生前近視眼的怎麽辦?難道做了鬼就自動修複了?"大家嘻嘻哈哈,盡量不去看後麵隧道裏漸漸生長上來的息壤。
容身之處已經僅有五米長短,扔在後麵的背包已經被息壤吞噬了一點,再過五六分鍾連夜明珠都會被掩埋,這裏將變成一片黑暗。
再過一個小時,估計潮土就會填滿所有的空隙。
不過這裏的空氣究竟能否堅持一個小時還很難說哪。
我想把夜明珠拉過來:"太黑了不好……"隻是隧道低矮,自己一欠身,腦袋就撞在隧道頂上,似乎是塊尖石頭,撞得自己眼冒金星,伸手抹了一把,手上居然沾了血,"哪來的石頭?"遊慕容隨手舉起洛陽鏟向上鏟了一下,隻聽當地一聲,不象是石頭,倒象是撞在什麽金屬物體上。
遊慕容一怔,伸手向上摸索了一下,忽然舉起洛陽鏟用力鑿起來。
自己不解地看著自己挖了幾分鍾,居然從頭頂上拽下一個長方形的東西來,顧不上潮土簌簌掉了一頭一臉,用袖子用力在那東西上擦了幾下,立刻從灰土裏泛起淡金的光澤來。
我愣了一下,突然明白:"這個,這個是銅禁的酒器!"遊慕容直直地盯了這銅禁酒器幾秒鍾,突然轉過身去,提起洛陽鏟狂挖起來。
我也擠上去跟著挖。
銅禁酒器,這就是當年先人用來鑲嵌銅禁的酒器哪!先人隻有離開的時候才可能帶走這東西,既然銅禁酒器在這裏,前麵應該就別有洞天了哪!
隧道裏麵隻聽見大家沉重的呼吸聲。
空氣質量已經太差,呼吸進去基本上不能起什麽作用,胳臂更象是灌滿了鉛一般沉重。
前方似乎是岩壁,洛陽鏟鏟下去,隻能鏟下幾塊碎石來。
我感覺遊慕容身為女傭兵,體格比自己稍好些,但速度也快不起來,與其說是在挖,倒不如說象是用牙在啃。
後麵的息壤已經漸漸逼近,夜明珠被埋在息壤下麵,也沒人有時間回身去拿,四周漸漸黑暗下來,像個密室一般。
我覺得頭一陣陣地發沉,眼皮直往下落,不知是不是缺氧造成的幻覺,自己覺得息壤已經追到了自己腳邊,正在慢慢爬上自己的小腿。
有一瞬間自己懷疑起來,前麵真的能挖通嗎?會不會銅禁酒器是一開始被扔下的?或者前麵真的已經離挖通不遠,但大家的體力已經不足以支持?
我想起了《笑傲江湖》的思過崖!大家,會死在離出口僅有一步之遠的地方嗎?
嘩啦一聲,一道光線帶著清新的空氣透進了黑暗的地下。
遊慕容在狂喜中回過頭來:“通了,通了!"我抬起頭。
挖開的洞口有足球大小,被光線打上了一圈金黃,正好籠在遊慕容頭上,像一次光照一般,襯得自己塵灰滿麵的臉竟然明媚異常。
我猛地往前一撲,抱住遊慕容的脖子,沒頭沒腦地親下去:"出來了,大家出來了!"遊慕容接著自己,大家的臉上都沾滿了潮土,也顧不得許多,歡呼雀躍著。
直到我有點透不過氣,才用力把遊慕容推開:"好容易出來了,可不想憋死!快點挖,不然洞口會再長死的呢?"大家停下來的地方原來離挖通山腹隻有半米厚的土層,大家這時候渾身是勁,隻用了二十分鍾就把出口挖大,拖著背包和銅禁酒器鑽了出去。
這裏是個小地方,四周有茂密的灌木,不知是什麽品種,葉子已經轉為金黃色,還結著鮮紅的小果實,生滿了整片不知名的地點,夕陽中看起來美不勝收。
稍遠處是一條山溪,水流很小卻清澈見底。
我興奮地跑過去,撩起清涼的水洗臉洗頭,然後捧起一捧就朝遊慕容臉上潑。
自己大口呼吸,覺得這空氣新鮮到有些清甜,怎麽也不夠。
突然之間,覺得有什麽東西抱住了自己的腿,正在興奮之中的身體不受控製地往前撲去,摔了一個狗吃屎。
與此同時,砰一聲槍響,耳邊風聲尖銳,子彈幾乎是擦著頭頂飛過去的。
我百忙之中往下看了一眼,隻看見一雙小手一閃就不見了:"遊慕容?"我看見遊慕容伸手去拖背包。
為了挖掘隧道,大家盡量減輕了負擔,隻帶了兩把南鬥六星奪路而逃時候丟下的手槍,還放在背包裏。
自己剛抓起背包,一顆子彈又打在自己腳邊,有個沙啞的聲音從樹後傳出來:"別動!把手舉起來往後退!"我摔得膝蓋也破了,勉強支起身體看看,立刻招來了一顆子彈:"你也別動!"善星從樹後走出來,手裏舉著槍,一會對著自己一會對著遊慕容,"都不準動,誰動我打死誰!"自己身上衣服破破爛爛,一邊耳朵上糊著血痂,幹涸在臉上好不嚇人。
遊慕容站著不動,把手舉高些:"大家身上沒武器,你不用開槍。”自己是真沒想到善星早逃出山洞兩天竟然還沒走,再者也是死裏逃生之後太過狂喜不免警惕性下降,竟然就落了被動。
善星用袖子胡亂抹了一下臉側的血痂,貪婪的目光盯著背包上的夜明珠和旁邊的銅禁酒器:"想不到你們還真帶了好東西出來。
那金桃呢?也算是古董,你們藏哪了?夜明珠怎麽隻有一顆?是不是你們藏起來了?快說!"遊慕容冷冷地說:"我們是挖洞逃出來的,你覺得大家挖洞還會帶著那些笨重東西?"善星不相信地盯著自己,直到看見地上那個還沒完全封閉的洞口才相信了:"這個洞通往那個山洞?那你們回去,把那黃金桃和夜明珠給我弄出來!"遊慕容嗤笑:"你自己回去哪。
沒長眼睛嗎?看不出來那洞口在慢慢變小?告訴你,裏麵的通道都已經被息壤填死了,這些土是有生命的。”這話善星更不相信了。
遊慕容揚揚下巴:"你自己不會看嗎?現在那洞口有多大?大家人能出得來嗎?"那洞口現在又恢複到了足球大小,很顯然的,即使把我劈成兩半,也不可能從那麽小的洞口鑽出來。
善星小心地走過去看看,裏麵果然已經快要填滿潮土,看起來隻是個小小的山洞而已。
縱然再覺得匪夷所思,畢竟是經過了山洞裏的曆險,也不得不相信,當下悻悻地吐了口唾沫:"算你大爺倒黴,幾百萬都沒了。
行,也算有點東西,比沒有強!背包給我來,大家,把那酒器和夜明珠拿上,走前邊。
都小心點,別把東西給我砸了!"自己一邊說一邊打開背包,拿出食物大口吞咽,看來他和其他南鬥六星失散了,這兩天沒找到什麽吃的,餓得夠嗆。
我從地上爬起來,拾起夜明珠,看了遊慕容一眼。
現在還沒走到有人煙的地方,善星需要大家搬東西,暫時不會動大家。
可是一旦走出洞天,那是肯定要殺人滅口的,怎麽辦?遊慕容沉吟片刻,回頭看了一眼善星。
善星警惕地停下吞咽,舉槍對準我:"看什麽?快走!"遊慕容微微撇了撇頭,示意我看善星的臉。
我用眼角餘光看過去,發現善星臉上又染上了血漬。
自己剛剛出來的時候看見這家夥臉上就有幹涸的血痂,當時我以為是他臉上有傷。
可是後來他用袖子抹過之後,臉頰側麵並沒有什麽傷口。
然而現在自己臉上又有了血漬,這血是哪來的?我仔細看了一會,發現那血似乎是從自那家夥耳朵上流下來的,血出得不快,很慢地洇開一小片,然後慢慢幹涸在自己臉側,被自己擦去,又慢慢洇開……善星的耳朵一直在出血!我回憶了一下,想起善星在山洞裏的時候曾經被古銅蛇攻擊,當時有條小蛇從自己臉邊上飛過去,鋒利的鱗片劃破了自己的耳朵。
不過那傷口很小,怎麽會過了兩天還在流血?善星顯然並沒發現自己一直在流血,隻是不時地用袖子胡亂抹一下。
自己把背包裏剩餘的食物吞掉了一半才停下來,用槍指著遊慕容:"你認識路呢?往哪走?"遊慕容翻了翻眼:"我怎麽會認識,你不是有備而來嗎?"善星惱羞成怒:"你大爺要是認路,早就出去了!鬥木獬不說清楚,這鬼地方是八卦陣,怎麽走都隻會繞回來,是不是什麽秘訣?這個女孩子你不是方士嗎?趕緊念個咒!"遊慕容皺了皺眉,抬頭看看天色。
按時間來算這時候應該是午後,陽光最充足的時候,這裏也明明沒有多少高大的樹木,但照下來的陽光卻像黃昏一樣。
遊慕容沉吟片刻,把自己的血桃碎片拿在手裏,映著陽光上下左右一晃。
我隻覺得眼前一花,眼前的景象好像忽然變了,但又說不出變在了那裏。
善星卻指著旁邊的一棵樹:"這,這樹移位了!剛才不在這個地方!我走過三遍了,明明看見祂在那石頭旁邊……”
“這裏是洞天,磁場能量太重導致人類腦部活動加劇,有些成幻了。”遊慕容淡淡地把血桃碎片揣進懷裏,"利用金屬的磁性來引路走哈,現在應該能走出去了。”
果然,走了三個小時之後,樹林已經稀疏了,遠遠的能夠看見前方的山路忽然平坦下來,落在那段路上的陽光也格外明媚,毫無疑問,那裏就是人間世了。
遊慕容忽然站住了,善星立刻用槍對著自己:"幹什麽?”
“解手。”遊慕容麵無表情地轉過身,忽然掄起銅禁酒器對著善星扔了過去。
善星往旁邊一閃,正要開槍,我也把夜明珠對著自己臉扔了過來。
善星本能地伸手去接,遊慕容已經拉著我飛快地沿原路跑進了樹林裏。
善星險險接住了夜明珠,大喊大叫追過來。卻沒有開槍!
我一邊跑一邊大聲說:"你太冒險了,萬一他對你自己開槍呢?"
遊慕容微微冷笑:"自己就剩下這點子彈防身了,能舍得?現在人間世就在眼前,自己已經能自己走出去,殺不殺大家都無所謂了。還是留著對付變異動物!而且大家是往洞天裏跑,自己不敢再跟進來。
我來引開他,你找個地方躲起來!“
善星的耐心比我們想象的更差,發現找遊慕容和我已經找不到了之後,罵了幾句就偃旗息鼓了。畢竟……他看看腳下的銅禁酒器,再看看手裏的夜明珠,再看看不遠處的人間世,也就不再去按圖索驥,將夜明珠放進背包裏,拖起銅禁酒器往樹林外走。似乎有些癢,他揉了揉耳朵,還是一點感覺也沒,大概稍使了點力氣,竟然將整個耳朵撕裂了下來,而奇怪的是,血也流的不多,這讓這家夥盯著手中的耳朵足足有半分鍾,最後才歎了口氣,隨手把它給扔了。卻是再也不揉臉了,大概是怕手上又多隻鼻子什麽的東西。
我伏在不遠處的灌木叢裏,背上冒了一層毛汗,偷眼看著這家夥,真糟糕,忘了和遊慕容約定會和地點了……萬一大家失散,自己出不去,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而且我有點懊惱:"讓善星這家夥跑了!等大家出去跟小默姐她們會合上,一定把這家夥抓起來!"
天色漸亮。我聽到了虛無縹緲的呼喚聲……居然……似乎是石苓人的聲音!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放不下我的石苓人不辭而別來找我,卻誤打誤撞的躲過了龍老頭的暗算,也算是好人有好報。現在的他一路追蹤一個纖細女性的足跡而來,然後……迷路了,眼前是一顆六、七人也合抱不來的巨大紅樹,事實上石苓人也不是十分確定眼前這棵是否真的是紅樹,隻是覺得長得十分像而已。
巨大的樹冠,粗壯的支條,發達的根須盤旋結紮高高隆出了地麵,在樹幹下形成一個平台,遠遠看上去就像在樹下盤踞了數不清的巨蟒。
他踏上那由根須盤結而成的平台,圍著巨樹轉了一圈,終於在大樹背後長滿青苔的樹身上發現了攀爬的痕跡。
抬頭在樹上搜索片刻,透過儀器,發現一個紅色的身影正蹲在一個樹叉上。
樹叉非常粗大,將上麵的身影完全隱藏起來,如果用肉眼來尋找根本發現不了那裏躲有人,見終於找到了魂牽夢縈的人物,不禁再次鬆一口氣,心道這妞還真能跑。
白天的叢林相當恬靜,晚上經常可以聽到的蟲叫鳥鳴現在更加安穩。
巨大的紅樹,那伸展開來的樹冠就像巨人張開雙臂,給人一種氣勢宏偉的感覺。
茂密的樹葉不放過一絲一毫的陽光,樹底下顯得異常幽暗,但人身處這樣的環境下,卻沒有壓抑或者不舒服的感覺。
透過望遠鏡,我那身影正蜷縮在樹上一條分支,身形完全隱蔽了起來。
雖然看不到我發抖的嬌軀,但被變異動物追了半天,想必早已經被嚇壞了。
石苓人見終於找到了正主,不自覺地深吸一口氣,旋又長長吐了出來。
他穩穩地站在樹下由樹根盤結而成的平台上,衝著樹上喊道:“喂!躲在樹上的小鳥兒,再不下來我可就要丟下你一個人走了!”
隨著他的喊聲,我的腦袋從樹叉後探了出來。
根據石苓人情人眼裏出西施的描述,我那驚懼的臉容上卻有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眼睛中閃耀的喜悅光芒是如此的明亮,瞬間將臉上的陰霾驅散。
看著從樹叉後爬出來的身影,讓身處下麵的石苓人不禁愣了愣,自覺地將視線撇向一旁。
被追趕了半天的我,從樹上爬出來的我,全身上下衣衫襤褸。幸好從我身上衣服脫下的徹底程度來看,應該不是自己動手,而不是在逃跑的時候被樹叉勾掉,估計是經曆千辛萬苦,最後終於讓我找到了生路,卻在逃出生天的時候遇上了那些變異動物。
樹下的石苓人現在回想一下當時的情境就堅持,在他發現我的時候,我早已經是全身天體。
隻不過附近危機四伏,隨時隨刻可能正有一頭惡獸在後麵潛伏,就算是一個天體的美女,但跟那些長相噬血凶殘的變異動物湊在一起後。也變得不是那麽顯眼。
根據我逼供的結果,石苓人堅稱當時情況異常危急,我那天體地畫麵隻是在眼中一掠而過,根本沒有在腦中停留。
就在他低頭胡亂猜測的時候,頭頂上驀然傳來“呀”的一聲驚叫。
當他抬頭仰望,一個黑色的身影已經砸向他的腦袋。
大樹樹身由於樹頂茂密的樹葉長期遮擋。得不到半點陽光照射,樹身上長滿了光滑的青苔。
結果不知道是因為我心神放鬆下來,還是心情過於激動,又或者是體力過度消耗身體突然脫力,我就這樣從四米高地一個樹叉上滑腳,直接摔了下來。
石苓人下意識丟掉手中突擊步槍。身體微微後仰。張開雙臂將下墜的身體抱在懷中。
我後背緊緊貼在石苓人胸前,並沒有聽到撞擊聲。這完全是石苓人看準了時機卸力的緣故。熾熱的氣息傳來……他雙手則穿過我的腰間,左手摟著前我的前腹。右手手掌越過我的前胸牢牢扣在我地左肩上,兩人就變樣緊貼在一起從樹根隆起地平台上一直滾到鋪滿了枯葉的泥地上。
我知道他是故意摔倒地。四米的高度說高不高說低也不低,如果完全站穩來接,說不定就會有人因此受傷。
被壓在身下地石苓人抱著我坐了起來。語氣相當不悅地道:“你這人真是有夠麻煩!”
總愛跟他拌嘴的我,這次並沒有進行反駁,隻是伏在他胸前嗚嗚地哽咽抽泣。
看著眼前渾身上下都是劃傷地我,石苓人本打算一見麵便狠狠地教訓我一頓,但是現在時地不宜,氣氛也不對,結果完全罵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