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漩渦（16）

“失控是什麽意思？”羅寧問道。

“就是我漸漸開始無法駕馭巫術帶給我的負麵影響了。”羅平說，“使用巫術——至少是在這個世界——是要付出代價的。它會對施咒者造成反噬。這一點，爺爺沒有告訴我，我之前也不知道，或許是因為我之前掌握的都是些無關痛癢的小法術的緣故。但是自從我對肖煒和他父親施咒，以及把埃加紅石給你之後，事情就開始朝難以控製的方向發展了。”

“埃加紅石，是那顆寶石的名字嗎？”

“對，它是魔界最耀眼的寶石，是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東西。”

“那你是否知道，它會給人帶來厄運？”

“我不知道。它給誰帶來厄運了？”

“我把這塊寶石賣給了我的朋友，他又轉手賣給了一個英國的富商。結果一個月內，那個富商一家人都死於非命了。”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明白什麽？”

“這就是我剛才說的‘代價’。現實世界跟魔界不一樣，有著一套能量守恒定律，或者等價交換原則。從你剛才說的來看，埃加紅石顯然具有一種特殊的魔力，會給持有它的人帶來詛咒。而這顆寶石是我從魔界帶出來的，所以這筆賬當然要算在我頭上。再加上我之前對不止一個人施咒，所以，終於遭到咒術的反噬了。”

“反噬的表現是什麽？”

“大概就是我的良知會逐漸被侵吞、靈魂會逐漸被腐蝕吧。”羅平說，“你剛才質問我，為什麽非得對你老婆出手，我無言以對。因為我心裏清楚，這是邪惡的占有欲所致。我並非愛上了蘇鷗，也不是不能找別的女人，之所以變成你的樣子跟她發生關係，僅僅是出於一種畸形的心理，覺得這是一件刺激有趣的事情。但是事後，連我自己都被震驚了，我怎麽會變成這樣，心理怎麽會如此扭曲？

“接著，事情便一發不可收拾了。那些跟風切、火焰和冰封有關的法術，我早就在魔界學會了。但以前，我隻是把它們當做傍身之技，打算在遇到危險時使用；但最近，我不再這麽想了。我渴望殺戮，期待看到這些法術奪去人類或動物的生命，並享受虐殺的快感。我最開始對野貓和老鼠下手，但很快就不滿足於此。有一天上體育課的時候，我盯著班上一個男生細嫩的脖子看了至少五分鍾，並產生出一些可怕的幻想。當我察覺到我打算做什麽的時候，我再一次被這可怕的想法嚇到了。我意識到，我不能再待在學校裏了，否則的話，這些學生中的某一個——或者不止一個——將成為犧牲品。”

“我的天哪……”羅寧倒吸一口涼氣，“羅平，告訴我，你現在還沒有用法術來殺過人。”

“目前還沒有，但是說實話，我快要忍不住了。”

“什麽叫忍不住？”羅寧焦急地說，“這是殺人！是罪大惡極的事，不是餓了之後想吃宵夜！”

“你好像還沒明白，我正在一天天地喪失對身體和心智的掌控權。如果我能控製自己的心理和行為，那還有什麽好擔心的？我現在躲在這套房子裏，遠離那些無辜的學生，弄幾條鄰居的狗來滿足殺戮的快感，已經是我竭盡所能的努力了。但我知道，這種狀態持續不了太久。我不想嚇你，但事實是，今天早上，我已經在思考如何用法術來殺人了。你知道，我在陽台上就能辦到，任何人都不可能知道這是我做的。”

“天哪……那麽，有什麽辦法能阻止事情進一步惡化嗎？”

羅平沉吟片刻，說道：“有的，但是跟三十年前一樣，這需要你的協助。”

“我能做什麽？”羅寧問。

“那本古書中，記載了一個‘淨化咒’。需要一個巫師對另一個巫師詠唱並施咒。這一咒術的目的，是驅除惡念、淨化心靈，讓施咒對象的心靈變得清澈。簡言之，它能讓一個壞人變成好人。”

“那真是太好了，你早就該告訴我，並讓我對你施淨化咒呀。”

羅平搖頭歎息：“但是，淨化咒有一個弊端。那就是，會清除我學過的所有巫術。也就是說，如果你對我施了這個咒，我就回歸成一個普通人了。”

“如果能阻止你的惡念，這也是值得的。”

“你說得還真是輕鬆。”羅平再次歎氣，“如果讓你在五分鍾內忘掉你前麵幾十年學過的所有知識和技能，你會願意嗎？況且學習巫術，跟坐在窗明幾淨的教室裏聽課，不可同日而語。你不可能知道我吃了多少苦，經曆了多少磨難。所有要讓我徹底放棄這一切，實在不是一個輕鬆的決定。”

“我能理解你的糾結，羅平。”羅寧說，“但是，如果你徹底黑化，世界可能會淪為地獄。你現在告訴我這些，證明你的良心還未泯滅。所以你的本心一定不希望自己變成這樣。另外，你也不是全無收獲，至少那顆紅寶石給我們帶來了五千萬的巨款。這筆錢足夠我們下半輩子衣食無憂，你即便變成普通人，也能夠很好地享受生活，不是嗎？”

羅平沉默良久，望著弟弟，點頭道：“你說得對，羅寧。”

“那麽，你同意我對你施咒了？”

“是的。但是淨化咒是一個大咒，就跟當初那個讓我進入魔界的咒語一樣，對施咒地點是有所要求的，不能在這個房間裏進行。”

“那需要在哪裏進行呢？”

“書上說，要想提高成功率，最好是在‘原始地點’。這句話有些晦澀。我所能理解的就是，我當初進入異世界的那個地點。”

“金秋湖？”

“是的。”

“這個容易，我現在就可以開車回老家。”

“事不宜遲。我黑化的程度，越來越快了。”

“走吧，我們現在就出發。”

兄弟倆走出這套房子，離開這個小區，步行到學校門口——羅寧的車停在那裏。之後，羅寧一分鍾都不敢耽擱，立刻驅車前往老家金坪鎮。

三個小時後，他們來到了熟悉的金秋湖畔——三十年前羅平“出事”的地點。現在是中午，但他們顧不上吃午飯，打算立即施法。

今天不是周末，現在又是冬天，作為避暑勝地的金秋湖，自然沒什麽人。這為兄弟倆提供了便利，萬一又像三十年前那樣，發生什麽驚天動地的劇變，至少不會被太多人看見。

“開始吧，”羅寧說，“我需要做什麽？跟小時候一樣，照著一本書念咒嗎？”

“不用，淨化咒的咒語隻有一句，我教你就行了。但是，不是念一句就行。你需要看著我，把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念81次。”

“好的，我明白了。”

“柯摩納西多瓦。”

“這就是咒語，這麽簡單？”

“對。但是你需要在心中計數，盡量保證自己不要念錯。”

“隻要對語速沒有要求，相信我不會念錯。”羅寧自嘲道，“畢竟把文字念出來，也算是我的強項了。”

羅平點頭，盤腿坐在了地上。羅寧也坐了下來，麵對哥哥，深吸一口氣，開始念咒。

“柯摩納西多瓦，柯摩納西多瓦，柯摩納西多瓦……”他控製著語速，直視哥哥，清晰地念動這句咒語，並在心裏祈禱這一幕不要被某個突然而至的人看到。否則的話，他相信這個人一定會把他們當做某個邪教組織的成員，並立刻報警。

羅寧一邊念，一邊在心中默數著。當念到三十多遍的時候，他突然被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所包圍，仿佛這句咒語，他曾經在哪裏聽過……但是，這怎麽可能呢？

他變得迷惘起來，精神也沒有之前那般集中了。但他仍然沒有停下，怕中斷的話會發生什麽不好的後果。

當咒語念到七十多遍的時候，羅寧的記憶猛然複蘇了。一件塵封的往事浮現心頭，令他大為震驚。與此同時，他停止了念咒。

羅平發現弟弟並沒念到81遍就停了下來，問道：“你怎麽中斷了？”

“羅平，你騙了我。”羅寧瞪大眼睛說，“這根本就不是什麽淨化咒！”

“你怎麽知道？”羅平問道。

“因為我想起來了！在我六歲那年，爺爺曾經讓我念過這個咒！而在此之後不久，他就死了！”

“居然有這事，我怎麽不知道？”

“你當然不知道，因為這是爺爺和我的秘密。那一天，爺爺單獨帶我出去玩，湊巧也是在金秋湖畔。來到湖邊後，爺爺對我說，‘寧兒，我們來做個遊戲好嗎？如果你連續說同一句話81次，我就給你買糖吃。’

“年少的我當然願意做這個‘遊戲’，於是我對著爺爺，開始反複地念同一句話。這句話是什麽，時隔多年，我本來早就忘了，但是剛才，在我念了幾十遍之後，突然想起了，就是這句‘柯摩納西多瓦’！”

“原來如此。那麽，你完成這個任務了嗎？”羅平問。

“完成了，因為我記得，在我念完81遍後，爺爺很興奮，似乎自言自語地說著‘我果然變強了’之類的話。當時的我自然聽不懂他在說什麽，關心的隻是他什麽時候能帶我去鎮上買糖。

“但爺爺說，讓我先在湖邊玩一會兒，然後他離開了一陣子。在我依稀的印象中，他消失的這段時間，似乎發生了一些異象——狂風驟起、電閃雷鳴。我有些害怕，以為馬上要下暴雨了，便開始呼喊爺爺。爺爺很快就回來了，與此同時，天色也回歸正常。我隻當是雨沒有落下來，便纏著爺爺去買糖了。”

說到這裏，羅寧停了下來，望著哥哥：“這事我本來忘記了，現在全都想了起來。結合目前的事實，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和爺爺讓我念的，其實是一種能夠強化你們能力的‘強化咒’，對吧？”

“沒錯。真是應了那句老話——人算不如天算。我費盡心機，卻沒有料到，你小時候居然經曆過這件事，並且在最後關頭想了起來。真是遺憾呀，隻要你再多念十次，我就被徹底強化了。”

羅寧因憤怒而渾身發抖：“難道所有的一切，全都是你設計好的？你從異世界回到我身邊，策劃並上演了一出又一出戲碼，如此處心積慮，就是為了騙我念出這個‘強化咒’？”

“對，因為這個咒語的特殊之處在於，要念上81遍之多，而且必須把精力集中在我身上。”羅平冷冷地說，“我無法再故技重施，讓你像當年那樣通過‘閱讀障礙’把咒語念出來，隻有另辟蹊徑，設計新的辦法，可惜還是失敗了。不過我現在關心的是另一件事——你說對爺爺念過強化咒之後，沒過多久他就死了，是什麽意思？我記得爺爺是生病去世的，應該跟強化咒沒有關係吧。”

“不，這件事的真相，隻有我一個人知道。而且是在很多年後才知道的。”

“什麽真相？”羅平問。

“爺爺臨死之前，把我和你分別叫到房間，說了一段話。我不知道他跟你說的什麽。”

“我記得沒有什麽特別的。就是他很愛我，希望我以後好好學習和生活之類的吧。”

“是嗎？但爺爺跟我說的，卻是另外一番話。”

“哦？是什麽？”

“爺爺說，他做了一件後悔的事，但好在他已經選擇了彌補這個過失的方法。我當時聽不懂爺爺在說什麽，隻認為彌留之際的他，已經神誌不清了。但爺爺接下來說的話讓我至今難忘。他說‘寧兒，那天下午，我和你在金秋湖邊做那個‘遊戲’，是一個錯誤。記住，如果有一天，你走上了跟我一樣的路，永遠不要重蹈覆轍。’

“我茫然地問爺爺，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他當時已經很虛弱了，似乎沒有力氣來解釋，隻是說——‘也許某一天，你會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但是如果你這輩子都不明白，那也不是什麽損失。且看天意吧。’之後，他讓我把你叫進屋來，跟你說完一番話後，他就去世了。

“長大之後，我開始思索爺爺臨死前說的那些話。不懂的部分就算了，但我對於爺爺說的，他找到了‘彌補這個過失的方法’，始終有些在意。聯係起他去世前的一些表現——比如毫無征兆地惡心嘔吐、腹痛腹瀉，以及呼吸衰竭等症狀，我查找了資料，並詢問醫生，發現這是典型的農藥中毒的表現。”

“你的意思是，爺爺並非死於疾病，而是服毒自殺？”

“沒錯。而且我現在把這件事徹底想明白了。爺爺讓我對他施了強化咒，導致他的能力大幅增強。但很快，他就意識到這並非一件好事，也許就是你說的，使用咒術——特別是強大的咒術——會對施咒者造成反噬，最終令施咒者黑化。爺爺意識到了這一點，他不想讓自己成為一個大魔頭，於是在黑化之前，想到了一個‘彌補的辦法’，那就是服毒自殺。”羅寧說。

“原來如此。不過爺爺的做法，我不敢苟同。”羅平說，“即便這個世界淪為地獄，又有什麽關係？隻要我是地獄之王就行了。”

羅寧臉上的毛孔因恐懼而收縮起來：“羅平，你已經開始黑化了……不過，我是不會對你施強化咒的。這也許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了。”

“抱歉，弟弟，你恐怕連這一點都做不到。因為，我還有第二個方案，可以強迫你對我施咒。”羅平冷笑一聲，“我本來不想這麽做的。但事到如今，我別無他法，隻有實施‘B計劃’了。”

“你要幹什麽？”羅寧生出不祥的預感。

羅平沒有回答他，而是念動了咒語。羅寧發現，自己的身體仿佛被石化了，無法動彈，甚至沒法眨眼。他隻能睜著一雙驚懼的眼睛，望著麵前的哥哥。

羅平從衣服口袋裏摸出一張紙——顯然他早有準備——這張紙上，密密麻麻地寫著同一句話：柯摩納西多瓦。不用數也知道，肯定是81遍。

“羅寧，你畢竟是我弟弟，我真不想這麽對你。但你識破了我的計謀，又拒絕配合，我隻能這樣做了。我三十年前對你施的那個咒，是永久性的。你看到任何文字，都必須把它念出來。”

說著，羅平把這張紙伸到了羅寧眼前。羅寧大驚失色，卻不由自主地念了出來：“柯摩納西多瓦、柯摩納西多瓦……”

羅平露出狡黠的微笑。81遍，不需要太久，最多兩分鍾，他就會變成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巫師了。到時候，全世界都會被他踩在腳下。

“柯摩納西多瓦……”念到二十多遍的時候，羅寧突然話鋒一轉：“本度假山莊承接高中低檔宴席，特色烤魚、烤全羊、烤土雞土鴨……”

羅平一怔，這才發現，羅寧的眼珠瞟向了別處，把旁邊度假山莊的廣告念了出來。“強化儀式”再一次中斷，令他大為光火，放下舉在羅寧眼前的那張紙，說道：“這種無聊的反抗，你覺得有什麽意義嗎？你是不是非得逼我把你的腦袋套在一個紙箱子裏，讓你的視線隻能集中在正前方？”

“那你是不是非得逼我咬舌自盡？”羅寧說，“我決定了，寧肯死，我也不會助紂為虐，讓你成為大魔頭。”

“咬舌死不了，隻會讓你變成啞巴、殘廢。”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好吧，我明白了。那麽，你就別怪我做出狠心的事了。”

“你要做什麽？”

“我打算把羅小丹弄到你麵前來，然後看看你會在目睹兒子慘死和配合我兩者之間，做出怎樣的選擇。”

羅寧瞪圓雙眼：“羅平，如果你這樣做，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魔鬼了。”

“你好像忘了，我本來就是想變成魔鬼。”

“你為什麽要讓家族蒙羞，令爺爺失望？！”

“羅寧，你要是不提到爺爺，還要好點。知道嗎？從他選擇你當繼承人那天，我就開始恨他了。沒錯，我承認你的天資確實比我高，但他不該忽視我對於巫術的追求和喜愛。所以我以身犯險，進入魔界，包括設計讓你為我施強化咒，都是為了證明，這老家夥的選擇是錯誤的。勤能補拙，即便資質平平，我仍然能夠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巫師！”

兩行淚水從羅寧的眼眶中傾瀉而下，他想搖頭，卻發現腦袋根本動不了。“羅平，你真是錯得離譜，為什麽你直到現在還不明白爺爺的心意？”

“什麽心意，你倒是說說看呀。”

“爺爺臨死前，也沒有把古書和巫術的事告訴我，隻是暗示我有可能會走上跟他一樣的路。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應該十分糾結。他已經意識到了巫術會對施咒者造成反噬，所以不希望自己的孫子步其後塵，落個不得善終的下場；但另一方麵，他又不希望延續幾百上千年的巫術，終結在他這一代。所以，他決定由天意來決定此事。如果我在他那一堆老古董中發現了這本古書，則會成為一個巫師；如果沒有發現，就算了。結果是，我雖然一直愛看書，但小時候的我，更愛看童話和冒險類的書，對爺爺留下的舊書沒有多大興趣，也就沒有發現這本記載咒術的古書。

“但不管怎麽說，爺爺至少是考慮過讓我繼承這本書的，所以他才會在臨死前叮囑那番話。可是對你呢？他在死之前對你說，他很愛你，希望你以後能好好地生活。羅平，你還沒意識到這是怎麽回事嗎？雖然我們都是他的孫子，但他最愛的是你這個長孫！如果我們兩個人中一定要有一個人成為巫師，最後不得善終的話，他寧肯這個人是我，也不希望是你！你有沒有想過，他之所以選擇我來繼承這些巫術，不是因為我的天資比你高，而是因為他更愛你！”

羅平呆住了，很顯然，這的確是他從來沒有思考過的問題。現在，經弟弟這樣一說，一些陳年往事紛至遝來。許久後，他笑了一下，深吸一口氣，仰麵望天，說道：“其實有件事，我一直瞞著你。”

“什麽事？”

“你剛才說，爺爺為了讓你幫他施強化咒，以帶你單獨去買糖作為**。但你不知道的是，爺爺不止一次地單獨帶我去買過糖，還讓我不要告訴你。”

“嗬嗬……爺爺還真是偏心呀。”

兄弟倆對視在一起，彼此都已是淚流滿麵。

“看來，我還真是錯的離譜。我恨了爺爺這麽多年，以至於不惜一切代價想要證明他是錯的。結果，錯的人是我。我辜負了爺爺的心意，走上了他不願我走的那條路，甚至迷失了自我……”

“不，你沒有迷失自我。從你說的這番話就能證明。”

“那麽，現在還來得及。我把真正的淨化咒的咒語告訴你，你幫我施咒吧。”

“羅平，這是你的真心話嗎？你不會再次騙我吧？”

“你覺得有這個必要嗎？我剛才說了，要逼你念出強化咒，我有數不清的方法。”

“好吧，我相信你，哥哥。”

羅平解除了羅寧的禁錮狀態，讓他能夠自由活動了，然後告訴他一句咒語，說：“跟強化咒一樣，這句咒語也需要念上81遍。”

“好的。”

兄弟倆麵對麵地坐在了地上。羅寧望著哥哥，把這句咒語對著他念了八十一次。這一回，沒有再受到任何內因和外因的幹擾了。

施咒成功了，羅寧驚訝地看到，哥哥的身體周圍冒起了白色的煙霧，仿佛一些東西從他身上升騰而去了。而這時，哥哥對他說出了一句話：

“對不起，羅寧，我的確又一次欺騙了你。”

“什麽？！”

“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什麽‘淨化咒’。你剛才對我念的，是一種能讓我升天的咒語。”

“升天？什麽意思？你說清楚點呀！”

“意思就是，我快要死了，弟弟。這是唯一能夠阻止我黑化，以及拯救這個世界的方法。我死後，這個世界上就沒有害人害己的巫師了。也許，這就是天意吧……”

“不……不！”羅寧撲了過去，抱住哥哥。羅平的麵色和嘴唇都開始發白，虛弱地倒在了弟弟的懷中。接著，驚人的一幕發生了。

本來保持13歲樣貌的羅平，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急速衰老。在短短數秒之內，他步入青年、迎來中年、走向老年，皺紋布滿他的麵龐，青絲染成白發，皮膚逐漸鬆弛……不到一分鍾，他就從一個13歲的孩子，變成了耄耋老人。仿佛之前在魔界停滯的時光和歲月，在頃刻之間還了回來。接著，他的呼吸變得急促，眼睛渾濁無光。一望而知，是已鍾鳴漏盡、行將就木了。

“不……哥哥，你怎麽能……”羅寧經曆著人生中最痛苦的景象，泣不成聲，淚眼婆娑，已經無法看清哥哥的模樣了。

“羅寧……”羅平用盡最後的力量，說出了生命中最後一句話，“還有一件事，我也沒跟你說實話……我從魔界回來，找尋到你，不僅僅是為了利用你……還因為，你是我的弟弟……是我，唯一的親人……”

說這句話的時候，這位老人把手伸向抱著他的中年男人，用幹枯的手掌摩挲著弟弟的臉頰。然後，這隻手垂了下去，他的腦袋，也耷拉到了一旁。

“哥哥，不……別離開我，不……”

肝腸寸斷的羅寧，緊緊抱著懷中那尚有溫度的軀體，仿佛在這一刻，他失蹤三十年的哥哥，才終於回到他身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