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漩渦（15）

“啊，看來還真是您的雙胞胎哥哥。那我就不打擾了。”保安說。

“謝謝你啊。”羅寧說。

“不客氣。”保安乘坐電梯下樓了。

羅寧望著跟自己一模一樣的人，說道：“不請我進屋嗎，哥哥？”

另一個“羅寧”顯然有些尷尬，頓了幾秒，說道：“進來吧。”

羅寧進屋後，把門關上，對“雙胞胎哥哥”說：“你是打算讓我一直跟自己聊天，還是解除法術，變回原來的樣子？”

對方沉默片刻，輕聲念動了一句咒語。幻覺解除了，出現在羅寧麵前的，是13歲的羅平。

“看起來，你好像什麽都知道了。”羅平說。

“沒錯。”

“你是怎麽知道的？”

“因為我不是傻瓜，羅平。這麽多天來，我早就看出不對勁了。但我真應該早點質問你的，而不是直到蘇鷗懷上你的孩子之後，才來找你！”

羅平明顯地一驚，窘迫地說：“蘇鷗她……懷孕了？”

“你做這種事之前，難道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嗎？別告訴我你隻有13歲，什麽都不懂。依我看，你的所作所為，可不像是一個13歲小孩做出來的。”羅寧強壓怒火說道。

羅平難堪地坐在客廳沙發上，回避著弟弟的目光：“對不起，羅寧……”

“對不起？蘇鷗是你的弟媳，我的老婆！”羅寧按捺不住，怒吼道，“你怎麽能對她做出這種事情？你怎麽能這麽對我？你一顆寶石能賣幾千萬上億，什麽樣的女人得不到？為什麽偏偏要對自己的弟媳下手，你告訴我呀，為什麽？！”

羅平羞愧難當：“我是一時衝動……”

“是嗎？那你怎麽解釋，明明應該在學校的你，卻變成我的樣子，出現在蘇鷗的麵前？這是一時衝動嗎？分明就是蓄意而為！”

羅平無言以對了，垂著頭，任由羅寧指責。

“另外，你能不能解釋一下，你為什麽不在學校上課，而要冒充我，到這個小區來租房子住？”

“羅寧，我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跟這個小區失蹤的三隻狗有關係，對吧？”

羅平顯得很吃驚，似乎他一直小看這個弟弟了。“你怎麽知道狗的事？”

“我就是因為這事才找到這個小區來的。”羅寧說，“而且，從進入這套房子開始，我就聞到了一股血腥味，似乎是從那邊傳過來的。”

羅寧的手指向了右側的一個房間。羅平露出驚恐的神色。

“你躲在這房子裏幹什麽？”羅寧問道。

“相信我，你不想知道。”

“不，我一定要知道。羅平，除非你用某種法術來製止我，否則的話，我今天一定要知道答案！”

說完這句話，羅寧不由分說地朝那個房間走去。羅平跟在他身後，似乎想拉住他。但是從體型上，他顯然無法跟已經成年的弟弟抗衡。羅寧大步流星，走到那個房間門口，推開了房門。

映入眼簾的一幕，令羅寧目瞪口呆、心膽俱裂。

這是一個空房間，沒有任何家具。房間的地上鋪了一層塑料布。三隻狗的屍體讓人觸目驚心——秋田犬的腦袋和身體分了家；泰迪似乎被火燒成了焦炭；最驚人的是那隻體型龐大的哈士奇，它居然被凍結在了巨大的冰塊之中，仿佛掉進了零下40多度的伏爾加河。但事實是，現在雖然是冬天，這座南方城市的氣溫也有十度左右。

羅寧感覺自己仿佛也被凍結了。眼前的畫麵令他感到寒意砭骨，許久之後，他才轉過身，臉色蒼白地望著身後的哥哥：“我的天哪……羅平，你幹了些什麽？！”

羅平煩躁而痛苦地抓著腦袋：“好吧，我承認，羅寧，我快失控了，我無法控製我自己！”

“什麽意思？”

羅平走進客廳，癱倒在沙發上，仰望著天花板。羅寧也不忍再多看一眼這房間裏的慘況，他關上門，回到客廳，坐在哥哥麵前。

“你願意把真相告訴我嗎，羅平？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

羅平深吸一口氣：“事情都發展到這一步了，除了告訴你實情，我恐怕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羅寧沒有催促，等待哥哥往下說。

“你記得我們的爺爺嗎，羅寧？”

“當然記得，雖然在我6歲的時候，他就去世了，但我對他肯定是有印象的。”

“接下來我說的一切，可能你會覺得就像是天方夜譚，你需要有心理準備。”

“在親眼目睹你能變成我的樣子後，我覺得我的接受程度已經超出你的想象了，你說吧。”

“好吧。”羅平說，“你肯定知道，唐朝時期，中原與波斯有著頻繁而密切的交往。很多波斯人帶著他們的技術和文化來到中原，在這裏經商、定居，有些甚至跟中原人通婚。”

羅寧不知道話題怎麽一下扯到唐朝去了，但他沒有打斷羅平，耐著性子往下聽。

“爺爺告訴我，其實我們這一家人，是具有一定程度的波斯血統的。因為我們的祖上，有一個波斯人。而這個波斯人祖先，不是一個普通人，而是一個巫師。”

“巫師？世界上真的有巫師存在嗎？”

“經曆這些事情後，我認為你不該再問這個問題了。很明顯，你跟絕大多數人一樣，對巫術這件事有所誤解，認為它是迷信的一部分。但事實是，巫術是這個世界上極少部分人才可能擁有的一種特殊能力，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所謂的超能力。

“德國著名學者科尼利厄斯·阿格裏巴（J.K.羅琳所著的小說當中，也提到了此人），在1533年出版了一本叫做《超自然哲學》的著作。書中指出，自然界所有的人、植物、動物、岩石和礦物質都包含著某種神奇的力量。一個人也能夠更好地發現自己，以及自己與宇宙萬物的關聯，然後通過想像力和意願方麵的拓展，獲得神奇的超能力。但是讓讀者失望的是，在書中阿格裏巴並沒有解釋巫師是如何獲得他們的神奇魔力的。原因是——這種能力根本就無法被普通人學習和掌握。一個人是否具有成為巫師的資質，純粹取決於他的基因——簡單地說，就是家族遺傳。

“說到這裏你肯定已經想到了，我們的祖先中出了一個巫師，導致我們也具備了這樣的血統。而爺爺告訴我，巫師的基因在我們家族基本是以隔代遺傳的方式繼承的。所以，我們的爸媽隻是普通農民。這也許就是爺爺一直沒把此事告訴他們的原因吧。”

“我也不知道。那爺爺為什麽單單告訴你呢？”羅寧問。

“他最開始連我都不想說，是有一次，我碰巧目睹到了他施法，他才被迫告訴我的。”

“這麽說，全家人中，隻有你知道這個秘密？”

“沒錯。而且我還知道另一個秘密。”

“是什麽？”

“那就是，家裏有一本記載了各種巫術的古書。爺爺把它視為珍寶，因為這本書是從古代傳下來的。當時我一直以為，爺爺會把這本書傳給我，並教我學習其中的法術。但爺爺的回答令我失望。他說，按照祖上定下的規矩，這本書和其中的法術，隻能一脈單傳。而如果讓他選擇一個繼承人的話——這個人不是我，而是你。”

“為什麽？”羅寧詫異。

“因為我跟你雖然都有巫師的血統，卻有天資的區別。在爺爺眼中，你才是那個天賦異稟的繼承者！”

羅寧驚呆了。在此之前，他做夢都不可能想到，自己居然會是一個天才巫師。猛然間，他回憶起了三十年前金秋湖畔的一幕，似乎很多問題的答案都迎刃而解了。但他不明白的是，爺爺從未跟他談及此事，怎麽知道他天賦異稟呢？

羅平看出了弟弟眼中的疑惑：“你肯定不知道，在我們三歲的時候，爺爺就分別對我們進行了某種測試。測試方法不得而知，但最後的結論就是，你比我更具天資，是最佳的繼承人！”

三歲時的事，羅寧記不起了。況且爺爺當初的測試方法，可能十分隱晦，自己未必能意識到這是怎麽回事。他問道：“既然爺爺打算把那本古書傳給我，它怎麽會出現在你手裏呢？”

羅平冷笑一聲：“家裏就那麽點地方，要找到那本書，又有何難？爺爺不願把書和其中的法術傳給我，卻無法阻擋我對於巫術的癡迷和熱愛。80年代初期，城市裏已經有複印機這種東西了。所以，某一天，我趁爺爺外出的時候，悄悄偷了這本書，坐車來到城裏，複印了一本，再把原版放回原處。

“自此之後，我便開始偷偷地學習巫術。但小時候的我，僅僅靠著一腔熱情去鑽研這本晦澀難懂的書，實在是有些不得要領，隻學到了一些雕蟲小技，跟一個真正的巫師相去甚遠。萬般沮喪的我，隻得暫時放棄了巫術的學習。

“幾年後，我長大了一些，再次燃起了學習巫術的熱情。這時我注意到，古書的其中一章提到——在現實世界之外，存在一個生活著妖精和魔獸的異世界。姑且把它稱為‘魔界’吧。這個世界有著數不清的奇珍異寶，還有所有巫師都夢寐以求、希望學習和掌握的各種神奇巫術。如果人類進入這個世界，即便是一個普通人，也有成為巫師的可能。但唯一的問題是——要進入這個世界，僅靠自己是辦不到的，必須跟某位巫師配合才行。

“那個時候，爺爺已經死了。所以我意識到，能配合我做這件事的人隻有一個，那就是你。但新的難題出現了，我該怎麽跟你說這件事呢？總不能說‘嘿，弟弟，我想去另一個世界玩玩，你能幫我念段咒語嗎’——這種事情，你既不會相信，也不會同意。所以，我隻有略施小計了。”

“這個計劃就是，騙我去金秋湖遊泳，而你則提前把那本書放在湖邊，然後引誘我發現這本書。”羅寧全都明白了。“但你怎麽能保證，我恰好就會讀到能把你送到異世界的那一段咒語呢？”

羅平笑了起來：“因為你當時根本就沒有認真看。這本書，從第一頁到最後一頁，每一段文字都是一樣的。那些你看不懂的文字，其實是古阿拉伯語音譯成繁體字後的版本，記錄的是同一條咒語。也就是說，不管你從這本書的哪一頁讀起，最後的結果都是一樣的，那就是念動了這條咒語。很顯然，這並不是那本真正的古書，甚至連複製版都算不上，它隻是這個計劃中的一樣專屬道具罷了。是我去城裏複印了幾十頁一樣的篇章，再用染料把它做舊後的精美道具。用來蒙蔽一個十歲的小孩，顯然足夠了。”

“真是一個天衣無縫的計劃，特別是，我的閱讀障礙症幫了你的大忙。我猜，這則咒語必須要讀出來才有效吧？默念是沒有作用的。”

“哈哈……哈哈哈哈！”羅平突然爆發出一陣肆意的狂笑。

“你笑什麽？”

“羅寧，我可愛的弟弟。你直到現在都以為，你的閱讀障礙症，是天生的嗎？”

羅寧呆住了，全身冒起雞皮疙瘩：“你說……什麽？”

“你難道就沒想過，你之前都沒這毛病，為什麽一入學，就有閱讀障礙了呢？”羅平說，“記得我剛才說的，我偷偷學習巫術，卻隻學會了一些雕蟲小技嗎？讓你見到文字就必須讀出來，就是我給你施的一個小咒語。”

“原來是這樣……小咒語？幾十年來，我必須如此！”羅寧怒不可遏，“你知道這個‘小咒語’造成了我多大的麻煩嗎？！”

“別生氣了，弟弟。我知道這對你帶來了一定程度的困擾。所以出於彌補，我把‘埃加紅石’給了你，解決了你的大麻煩，同時還讓你們變成了千萬富豪。我想，這道歉夠有誠意了吧。”

“原來是這樣，”羅寧說，“你處心積慮利用我把你送到魔界，卻全然不顧我和爸媽的感受——你知道你‘失蹤’後，爸媽有多麽傷心難過嗎？你知不知道他們找了你多少年？！”

“我承認，在這一點上，我的確自私了點。但當時的我隻有13歲，是想不到這些的。我對異世界的魔法和珍寶著迷，無論如何都要賭一把，即便是被一個巨大的漩渦卷入未知的世界。”

“你知道會出現漩渦，也知道自己會被卷進去？”

“不，我並不知道，書中沒有說這個法術啟動後會發生什麽事。隻是說，地點必須是在水邊；施法者在岸上，施法對象要在水中——我隻是照做罷了。”

“那麽，你被漩渦卷進了異世界；我跑去叫爸媽——那本書呢，去哪兒了？為什麽我帶著大人們回到原地，那本書就不見了？”

“這個我真的不知道。我去了異世界，哪有工夫管那個小道具。”

“好吧。”羅寧不糾纏這個問題，“那你告訴我，你在異世界待了多久，又是怎麽回來的？”

“羅寧，這不是我願意談及的話題。如果你非得要知道，我隻能說，那個所謂的魔界，不是一個讓人留戀的地方。那裏暗無天日，充滿**和危險，最重要的是——沒有‘時間’這一概念。所以我的身體在那裏永遠不會長大，但心理卻另當別論。我不知道在那裏待了多久，如果以感受而言，我覺得大概有一百年那麽漫長。但不管怎麽說，我至少是有收獲的。我在那裏學會了不止一種法術，還帶回來一些價值連城的寶石。而其中一種法術，就是可以讓我不用借助他人，也能自由穿梭於兩個世界。但是我知道，我永遠都不會再去往那個世界了。”羅平說。

“你在那個世界，學會了些什麽樣的法術？”

“你經曆的，就是一部分。比如讓人產生幻覺，把一個人當成另一個人；還有你在剛才那個房間見到的，分別是跟風切、火焰和冰封有關的三種法術。還有一種法術，是把目標對象（人或者動物）弄到我的麵前來。”

“你租這套房子，就是躲起來研究這些法術？你為什麽要殘殺那些無辜的狗？”

“這就是問題所在。”羅平說，“我失控了。這件事，剛才我就告訴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