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火鍋偏執狂（1）
老者講述的故事——
《火鍋偏執狂》
“情況就是這樣，希望你們本地的電視台，能夠配合一下。畢竟咱們這個節目除了在網絡平台播出，也是要在本市的電視台播出的。而且從往期的效果來看，收視率一定不會差。”節目組導演說道。
“嗯，”電視台副台長頷首，“那麽，具體是希望我們怎麽配合呢？”
“咱們這檔美食節目，每期選擇一個城市，推薦當地最有名的一家餐廳，品嚐美食。這次到了重慶，當然就是衝著重慶最有名的火鍋店來的。不知道李台長有沒有什麽好的推薦？”
李台長說：“重慶好吃的火鍋，實在是太多了。隻選擇一家的話，著實有點為難。而且這些有名的火鍋店，早就上過很多次節目了，包括《舌尖上的中國》等等。如果再去這些店做節目，會不會缺乏新意？”
導演笑了：“看來，李台長沒怎麽看我們這個節目呀。”
“是啊……真是抱歉，平日事情繁多，的確沒怎麽看綜藝節目。”
“是這樣的。我們這個綜藝節目，跟一般的美食紀錄片，或者美食類綜藝節目有所不同。我們不僅是去當地最火的餐廳吃飯，還會每期請一個本地的美食家作為嘉賓，從他的角度為大家解讀各道美食。吃飯的也不止他一個，還有我們節目組的人。在這個過程中，外景主持人會帶節奏、抖包袱，跟嘉賓互動，用活潑、幽默的方式來介紹和品嚐美食。是邊吃邊聊的一檔美食、談話類節目。你可以理解為‘康熙來了’美食版。我們做過很多期了，觀眾的反響是很不錯的。”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李台長點頭，“這麽說，除了推薦地點，還需要我們推薦一個重慶的美食家？”
“是的。對火鍋頗有研究的美食家。”
李台長望向辦公室的各位同僚：“大家認識這樣的人嗎？有沒有合適的人選？”
電視台的工作人員們麵麵相覷，片刻後，一位女同事說道：“章老先生可以嗎？他是咱們重慶資曆最老的美食家。”
“不行，”李台長立即否決，“章老的確是資深美食家。但問題也出在這兒——太‘老’了點。他今年七十五了吧？這節目又不是夕陽紅，請這麽老的嘉賓，有人看嗎？”
“對，”導演說，“而且年輕主持人拋出的梗，老年人也接不住，會冷場。”
“那就難辦了……”女同事撓著頭說，“又要懂吃，又要有娛樂精神，這人選不太好找。”
“麻煩各位再想想吧。咱們重慶這麽大，肯定能找到一個合適人選的。”導演說。
辦公室裏沉寂了一會兒，一位姓劉的製片主任說：“我倒是認識一個火鍋達人，但是……”話說一半，他突然收口，“算了算了，當我沒說……”
“劉主任，幹嘛吞吞吐吐的，把話說完呀。”李台長說。節目組的人也望向了他。
劉主任歎了口氣，說：“這個人吧，算是我的一個朋友。火鍋方麵，那是絕對的行家。可問題是，這個人不適合做節目，所以我剛說出口，就後悔了。”
“為什麽不適合做節目？”導演問。
“這人對火鍋有種情懷，近乎偏執。認識他的人都背地裏叫他‘火鍋偏執狂’，是個很不好相處的人，性格也十分古怪。”
“那肯定不行。過分嚴肅和固執的嘉賓，是綜藝節目的大忌。再想想別的人選吧。”李台長說。
“不，”沒想到的是，導演居然對這樣一個人產生了興趣，“劉主任，你不妨說說，這個人偏執在哪兒？”
“我跟他也不是太熟，就是經朋友介紹，吃過一次飯——吃的就是火鍋。地點是這人推薦的。要說吧，他推薦的地方是真的靠譜，不是盡人皆知的網紅火鍋店，或者名聲大噪的店，而是一家開在偏街小巷的冷門火鍋店，味道特別好。本來我覺得認識這樣一位懂吃的人，交個朋友，是件不錯的事，可跟他吃過那次火鍋後，我就打消這念頭了。因為這人吧，真讓人有點受不了。”
“怎麽受不了？”導演的興趣愈發濃厚了，“講點具體的事情來聽聽吧。”
“行，就說那次吃火鍋吧。當時朋友介紹，說他是咱們重慶數一數二的‘火鍋達人’，我覺得還挺榮幸的。這人表麵上看，也溫文爾雅，不像是什麽怪人。可是一開始吃火鍋，就不一樣了。
“首先，他從包裏摸出一顆糖來，含在嘴裏。我朋友說，這是他的一個老習慣，吃火鍋前，必定要先吃一顆糖。我們不解，請教原因。他說，這是為了造成一種‘味覺差’，糖的甜味會讓人發膩，這時再吃麻辣味的火鍋，便是一種極致的享受。就好比寒冬臘月脫光衣服跳進溫泉，入水的那一瞬間，是最爽的。
“這個純屬個人習慣，對其他人倒沒什麽影響。但是接下來吃的過程中，他的執拗勁兒就上來了。那家店是他推薦的，菜品也全是他點的，可我們沒想到的是，他居然要求我們整桌人吃菜的順序，也必須跟他一樣！先吃什麽，後吃什麽，全是有講究的。
“一開始，我們也就依著他了。但後來覺得這樣吃飯有點累，還是自在點好，就漸漸沒按他的套路來了。這人臉色馬上就拉了下來。我朋友對他有所了解，不斷打著圓場。可我們一邊喝酒，一邊燙菜，沒注意到他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不知道誰做了個什麽舉動，這人居然當即站了起來，怒斥一聲‘暴殄天物、俗不可耐！’，便拂袖而去。我們一群人莫名其妙，請客的那位朋友也尷尬無比，這段飯就這麽不歡而散了。”
劉主任講到這裏，苦笑著搖頭：“你們說，這種人，能請他當節目嘉賓嗎？吃頓火鍋而已，被他弄得就跟什麽重大儀式似的，還得每個人都順著他的意來，這不神經病嗎？”
辦公室裏的人都笑了起來，李台長也直擺頭。沒想到的是，節目組導演眼珠一轉，說道：“劉主任，我們這次的嘉賓，就請這位‘火鍋達人’了，你能幫忙聯係一下他嗎？”
眾人都有些吃驚，李台長說：“金導，你開玩笑的，還是認真的？”
“當然是認真的。實話說吧，我們節目做了這麽多期，之前的嘉賓都中規中矩，如果這次能夠請到這麽有個性的一位嘉賓，也許會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可是，會不會有點冒險？這人如此古怪，要是節目拍攝的時候，誰不小心惹到了他，他當場撂挑子走人，節目還怎麽做？”李台長提出擔憂。
“沒關係，咱們試試吧。”導演說，“劉主任，你說的這位火鍋達人，大概多少歲，做什麽職業的？把他的基本情況跟我們介紹一下吧。”
“這男人四十多歲，聽我朋友說，以前他家就是開火鍋店的，曾經名噪一時。後來不知道什麽原因，火鍋店開垮了，他沒有再找工作，淪為無業遊民。可能是性格古怪，也一直沒成家，老光棍兒一個。這人沒別的愛好，就是喜歡吃火鍋，把火鍋看得比命還重要。”
“沒有工作，就等於沒有收入，那他哪來的錢吃火鍋呢？”
“這就是神奇的地方。我朋友就是這樣認識他的。一年前，我朋友去一家火鍋店吃飯，坐下來正準備點菜，這男人突然在他身後說了一句‘這家最好吃的菜是腰片和毛肚，是用清油浸泡過的，鮮嫩無比’。我朋友隻當他是經常在這裏用餐的客人，便說了聲‘謝謝’，也聽了他的建議，點了這兩道菜。不承想菜端上來後，這人又指導他怎麽涮燙。一番操作下來，滋味果然妙不可言。這時我朋友才發現，這人一直站在旁邊指導，並未坐下來用餐。我朋友是性情中人，也猜到了幾分原由，便邀請他一起用餐。這人假意推脫兩句，便真的坐下來一起吃。其間，又跟我朋友講了很多火鍋方麵的知識。我朋友覺得這人挺有意思，也佩服他對於火鍋的癡迷和執著，便打算跟他交個朋友。”
“原來是這樣。”李台長說，“不過聽你這意思，這不就是在火鍋店門口蹭吃蹭喝的閑人嗎？”他望向導演，“金導，你們真打算請這樣的人來當嘉賓？三思呀。”
“李台長，我想好了，就請他了。以我的經驗來看，這樣的人，往往是某個領域的天才。比如窮困潦倒、割耳自殘的梵高。請他當嘉賓，比那些隻會說冠冕堂皇的話的所謂美食家，可能更有意思。”
“行吧，你是節目組導演。你覺得沒問題就行。”李台長說。
“劉主任，麻煩你跟他溝通一下吧。嘉賓不白當，有通告費的，隻要他肯來，價格好商量。”
“行吧。我一會兒就跟他聯係。”
“如果他有什麽難處，或者要求，你盡管跟我說。把他的電話給我，我直接跟他溝通也行。”導演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