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七個丸子（8）

小夥子點擊鼠標，繼續播放。視頻中顯示，尹東他們那桌的六個人，的確在丸子煮熟之後，一人夾了一個到碗中，各自吃了起來。尹東心情激動，因為這個視頻能夠證明，他沒有記錯！的確是每個人都吃了丸子的！現在，隻需要等到王珂來，看到他又從鍋裏夾起了“第七個丸子”，就能證明他所言非虛了，而且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隻要這家店不是一家徹頭徹尾的黑店，老板總不可能在這麽多員工麵前強詞奪理、指鹿為馬吧？

視頻繼續播放。十分鍾後，尹東覺得有點不對勁了。因為他記得，王珂就是在他們正在吃丸子的時候來的。但視頻中，他們六個人都已經吃完了丸子，卻還不見王珂到來。尹東懷疑自己是不是記錯了，就又看了十分鍾。然而，王珂還是沒有出現。

女老板問道：“你不是說後麵又來了一個人嗎？我看這架勢，你們都快吃完了呀，這人到底是什麽時候來的？”

尹東啞口無言，半晌後，他呐呐道：“他早就該到了呀……”

女老板對小夥子說：“你快進一下，不要太快，倍速2.0就可以了。”

於是，監控錄像用快鏡頭播放著尹東他們吃飯的畫麵。半個小時後，所有人清楚地看到——視頻中，尹東他們六個人酒足飯飽，結賬後離開了火鍋店。王珂全程沒有出現。

尹東呆若木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女老板問道：“後麵來的那個人呢？在哪兒？”

尹東結結巴巴地說：“這……這怎麽可能？王珂明明就在我們吃飯中途來了的呀……”突然，他想到了什麽，瞪著那女老板，“這段監控視頻，你做過手腳！”

女老板指著尹東對所有員工說：“記住他說的這些話啊。如果他沒有確鑿證據的話，對我們的汙蔑和誹謗就又多了一條。”然後，她望著尹東，嗤笑一聲，“我又不知道你要來找我，難道能未卜先知，提前做好手腳？”

吧台負責收銀的小夥子說道：“老板娘今天一直在跟律師和廚師長談話，壓根兒就沒碰過這台電腦，怎麽做手腳？”

“對，我也能證明，老板娘沒有動過電腦！不隻是今天，這幾天都沒有碰過！”廚師長義正言辭地說道。

這兩個人的話點燃了其他員工的怒火，他們對尹東群起而攻之：

“你這個人到底安的什麽心？為什麽要故意誹謗我們？”

“是啊，我們本本分分地做生意，礙你什麽事了？你幹嘛偏偏跟我們過不去？”

“是想訛錢嗎？還是故意炒作自己？”

一群店員集體聲討，越說越來氣。若不是老板娘及時製止，恐怕要對尹東拳腳相加了。形勢對尹東不利到了極點，他感到茫然、疑惑、尷尬、憋屈，心情難以言喻。

老板娘示意大家先別出聲，她對尹東說：“這樣，我今天讓你心服口服。免得你日後說我們聯合起來欺負你。你不是懷疑我做了手腳嗎？那你現在給當天一起吃過火鍋的人打個電話，求證一下，那天你們到底是多少個人來吃的飯。”

尹東望向女老板，眼神已經有些含糊了。事到如今，他的底氣已嚴重不足。但不管怎樣，他還是接受了這個提議，摸出手機，打算驗證此事。

尹東先撥打了小李的電話。接通後，他問道：“小李，你記得上周六，白色情人節那天，我們辦公室同事聚餐吧？”

“當然記得，怎麽了？”小李問。

“那天我們是幾個人到‘老槐樹火鍋’吃飯的，你還記得嗎？”

小李想了想。“六個人吧。辦公室一共七個人，王珂說他家裏有事，就沒來呀。”

“對，他一開始是沒來。但是吃到中途的時候，他不是來了嗎？他說陪完親戚了，就來找我們了呀。”

“沒有啊。”小李說，“你記錯了吧？王珂後麵也沒來呀。”

尹東呆住了。須臾，他難以自控地嚷道：“怎麽可能？我清清楚楚地記得，他是來了的呀！我跟他互相敬酒，還說了好多話！”

“不可能吧？我那天是喝了點酒，但是也沒有到斷片的程度。王珂要是來了，我怎麽會不記得？”小李說，“要不，你再問問主任他們？或者問王珂本人呀，他自己總不會不知道他來沒來吧。”

“對，我問王珂本人。”尹東一邊說，一邊掛斷了電話，並立即撥打王珂的手機。

幾秒後，王珂接起了電話：“東哥，什麽事？”

尹東開門見山地問：“王珂，上周六白色情人節那天，你參加我們的聚餐了嗎？”

“沒有呀。我不是跟你們說，我親戚從外地來了，我要陪他們吃飯嗎。”

“沒錯，你是這麽說的。但是你陪親戚吃了會兒飯之後，就來找我們了呀，在老槐樹火鍋店，記得嗎？你還吃了一個丸子，跟我們敬酒……”

沒等他說完，王珂就打斷了他的話，開玩笑地說道：“東哥，你這麽想念我呀，我沒來你都把我的戲份腦補出來了？喝得不少吧？你那天。”

“不是，你……”尹東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了。

“我那天陪親戚吃飯，一直吃到晚上九點過。之後我們又去KTV唱歌，玩到淩晨十二點才回去呢。我倒是想來找你們，可一直沒機會呀。”

“……”

“東哥，還有別的事嗎？我這邊還忙著呢。”

“行，你忙吧，不耽擱你了……”

尹東緩緩放下電話，神情呆滯。通過他的反應，在場的人都知道驗證結果是什麽了。女老板雙手環抱，望著他：“怎麽樣？還覺得是我對監控做了手腳嗎？”

尹東茫然而木訥地搖著頭，呐呐道：“怎麽可能？難道我的記憶……不，我的腦子出問題了，出現了幻覺？”

“這我就不知道了。”女老板說，“要不你去華西的精神科掛個號，檢查一下？”

尹東楞了半晌，再次看手機，發現了張立的電話和微信，說道：“那另外一個人呢？他說他也經曆了這樣的事呀，總不可能連他這個人，也是我幻想出來的吧？我手機裏，可是有他的手機、微信，以及聊天記錄的。”

女老板說：“這個人是誰，為什麽要說這樣的話，我不知道，也不關心。但我知道，這個世界上，總是有一些無聊的人，或者沉迷幻想的人。他們出於各種各樣的目的，會說出一些奇談怪論。一般人聽了呢，或許會一笑置之；但有著相似經曆的人聽了，或許就會信以為真。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屬於這種情況，但我想，你跟這個人應該也是一麵之交吧，你了解他多少呢？他跟你說的話，你真的就全盤相信嗎？”

尹東無話可說了。看來，事實就是如此……這件事，是一個錯綜複雜的誤會。而他此刻關心的是，自己的大腦是不是真的出了問題。他打算真的去精神科掛個號檢查一下。臨走之前，他對著女老板和店員們深深地鞠了一躬，滿懷歉意地說道：

“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雖然我不是有意為之，但事實就是給你們造成了各種損失。我會承擔這件事的結果……就算砸鍋賣鐵，也會盡量彌補你們的損失。”

說完這番話，他轉過身，頹然朝店外走去。女老板望著他的背影，頓了幾秒，叫住了他：“你等一下。”

尹東轉過身來望著她。女老板說出一句出人意料的話：“算了，我打算撤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