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黑夜迷蹤（3）

兩名警察來到這個家時，李梅的身體仍然止不住地顫抖。剛才在電話中，她驚慌失措、語無倫次的表達，不足以讓警察完全明白發生了什麽事。現在，他們坐在她麵前，希望她能保持冷靜，把事情的經過從頭到尾敘述一遍。

兩個警察分別是一男一女，男的叫薛飛，37歲；女的叫詹淩燕，35歲。兩個人都是市局刑警隊的，曾一起破獲過好幾起大案，算是一對黃金搭檔。剛才李梅打電話報警，電話是詹淩燕接的。報案人顯然受到了驚嚇，斷斷續續地說了一堆詞不達意的話，語氣中透露出無窮無盡的焦急和恐懼，其中透露出幾個關鍵詞：兒子失蹤、監控器、黑影子。詹淩燕本能地覺得這案子有點不尋常，便叫上了薛飛，倆人一起來到報案人家中了解情況。

現在，詹淩燕給李梅倒了杯溫水，讓她喝下去，示意她冷靜下來敘述。於是，李梅從昨天範曉光去參加同學的生日宴講起，一直講到今天早上發現他失蹤，並從監控錄像中看到一個黑影進屋把他帶走。兩名警察對視一眼，薛飛說：“這段監控錄像還在吧？馬上放給我們看一下。”

“好的。”李梅把兩位警察帶到了客房——或者說，她的工作間。這是一套三室一廳的房子，兩間臥室分別是李梅和範曉光住，剩下的這個小房間，之前是一個客房。離婚之後，李梅開始經營網店，這間屋就成了工作間兼倉庫。**堆滿了批發來的各種男士服裝、內衣褲。放不下的，就堆在地上，整個房間擁擠不堪。桌子上是一台一體機電腦。李梅坐下後，調出了昨晚的監控視頻。兩個警察站在她身後看。她從範曉光昨晚進屋開始播放，直到他睡下。神秘黑影出現的時間，她記錄下來了，對警察說：“淩晨3點41分56秒的時候，那個黑影出現在了我兒子的房間裏。”

“你快進到那個時候。”薛飛說。

李梅按下快進鍵，接近那個時刻的時候，她切換成正常播放速度。

接著，她之前看到的一幕，出現在了兩個警察麵前。薛飛和詹淩燕看了一遍後，讓李梅通過慢放再播放了一遍。神秘黑影帶著範曉光走出房間的時候，薛飛說：“這裏暫停一下！”

李梅趕緊點擊暫停鍵。薛飛和詹淩燕幾乎把臉湊到了屏幕上，想要辨認神秘人的長相和身份。但是幾秒後，倆人一起搖頭，薛飛說：“畫麵太暗了，加上這人穿的是套頭衫，用帽子把大半張臉都遮起來了。實在是看不清長相，連男女都難以分辨。”

詹淩燕說：“我帶了U盤，把這段監控視頻拷下來，交給技術部鑒定一下。然後看他們能不能通過調節亮度等方法，讓畫麵變得更清晰一些。”

“行，你拷吧。”薛飛說，但經驗豐富的他並不抱太大希望。“這個人既然會用帽子把臉遮起來，又一直低著頭走路，就算是大白天，也很難辨認出他（她）的長相。因為監控器安裝的位置較高，隻能拍到他（她）的頭頂，帽子一遮，就基本上把臉擋完了。”

詹淩燕用U盤拷下了這段視頻。三個人重新回到客廳，坐下後，薛飛對焦慮不安的李梅說道：“現在，我問你幾個問題，請你務必如實回答。”

“好的，警官。”

“你為什麽會在兒子的房間裝監控器？”

“為了監督他做作業。這孩子一貫不自覺，我一個人經營網店，經常忙得不可開交，沒法守著他，才安裝了這個監控器。”

“這是你想出來的主意嗎？”

“不，是跟他們班的同學家長交流後，一個家長推薦的辦法。她也在自己兒子的房間裏裝了監控器。”

“裝這東西，你兒子沒意見？”

“一開始有點抵觸。後來也就適應了，沒什麽意見了。”

“監控器裝多久了？”

“一個多月。”

“這期間，他有沒有要求你取下來？”

“沒有。”李梅有些焦急地說，“警官，你怎麽老問監控器的事？那個半夜溜進我家來，把我兒子帶走的人，才是重點呀！”

“由我來提問。”薛飛嚴厲地說，“我不需要解釋，為什麽要提這些問題。總之對偵破案件有用。”

相比起來，同為女性的詹淩燕，更能體會李梅此刻的心情，她溫和地說：“我們需要了解各種線索，便於綜合判斷和分析。”

“好吧。”李梅點頭表示明白了，示意警官可以繼續提問。

“你說，昨天下午，範曉光去參加了班上一個同學的生日宴會，這個同學叫什麽名字？”

“練俊峰。”

“哪三個字？”詹淩燕問道。李梅告訴了她，女警官把這個名字記錄在一個小本子上。

“生日宴上，有沒有發生什麽特殊的事情？”

“應該沒有吧……練俊峰去年過生日，也請了曉光的，還有班上另外十幾個同學。他們倆是好朋友，昨天他回來，情緒也沒有什麽不對勁。所以我猜，應該沒發生什麽特殊的事，除了……”

“除了什麽？”

“這一次，他們喝酒了。去年都沒有的。但這次練俊峰請在一家高檔的自助餐廳，那裏有現調的雞尾酒，孩子們就喝了點——曉光是這麽跟我說的。”

“範曉光喝得多嗎？”

“我估計沒喝太多，首先他能清醒地回來，雖然有點醉醺醺的，但意識和說話都很清楚；另外，曉光說練俊峰的父母管束了他們，沒讓他們喝多少。”

“你知道他喝了酒，罵他沒有？”

“沒有，我就說了他兩句。然後他自己進屋做作業了。不一會兒，就趴桌子上睡著了。”

薛飛點了點頭，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門口，仔細地檢查門鎖，說道：“門鎖沒有任何破壞過的痕跡。”

詹淩燕說：“從監控視頻上看，這個人是走到範曉光床前，把他叫醒的。而範曉光沒有感到絲毫意外，也沒有抗拒，順從地跟著這人走出了房間。所以我初步判斷，第一，這個人是範曉光熟悉的某個人；第二，這個人有你們家的鑰匙；第三，範曉光有可能是跟這個人約好，半夜去做什麽事情。否則的話，就算是再熟悉的人，突然出現在自己床頭，也是一件驚悚的事。但是從範曉光的反應來看，他顯然沒覺得這個人的出現有什麽突兀。所以，他跟某個熟人約好，半夜溜出去做某件事的概率很大。”

“你的分析跟我想的差不多。”薛飛點頭道，然後望向李梅，問道，“你們家的鑰匙，哪些人有？”

“隻有我和我兒子才有。”李梅說。

“他爸呢？”

“我和他爸一年多前就離婚了，然後各過各的日子。我把家裏的鎖芯換了，他不可能有我們家的鑰匙。”

“聽說你兒子成績不怎麽樣？”

“嗯……”

“貪玩嗎？”

李梅咬了咬嘴唇，無奈地承認：“挺貪玩的。”

“喜歡玩什麽？遊戲？”

“對……我不在家的時候，他總是會偷偷玩手機或電腦上的遊戲。”

“那麽，他以前有沒有半夜溜出去，到網吧玩過遊戲？”

“沒有！曉光成績雖然不好，但他還是挺守規矩的，不會做這種事情！”

“你就這麽確定？”薛飛說，“知道嗎，我們以前去網吧突擊檢查，很多時候，半夜都能逮到幾個14、5歲的半大小子。通知他們家長來認領的時候，家長才知道孩子居然半夜溜出來上網了。關鍵是，這些孩子不是第一次這樣做了，要不是被我們警察逮到，說不定他們父母現在還蒙在鼓裏呢！”

“啊……”李梅呆住了。警察這樣一說，她沒有之前的底氣了。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可是，如果曉光要半夜溜出去上網，直接跟他朋友約好見麵的地點就行了，沒必要讓人來叫他吧？況且他如果真是溜出去上網，也不至於現在都不回來呀。”

“對，所以這件事不是這麽簡單的，有多種可能性需要排查。”薛飛說。

“你覺得有些什麽可能性呢，警官？”李梅急促地問。

薛飛說：“第一，範曉光有可能跟某人約好，半夜出去做什麽事。不一定是上網玩遊戲，但一定是什麽不可告人的事，否則不會半夜三更去做。至於他們具體是去做什麽，暫時不得而知。”

“但是……不管他們是去做什麽，現在也該回來了呀。”李梅焦慮地說。

“也許這事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做完的，亦或者，他們在進行這件事的過程中，遇到了什麽意外狀況，導致無法返回。”

“意外狀況？”聽到這幾個字，李梅的心揪緊了。

“我隻是猜測，不一定就是如此。況且這隻是若幹種可能性之一。”

“那……還有些什麽可能？”

“還有就是，範曉光跟同學溜出去上網，疲憊不堪，在網吧睡著了，所以才現在都沒有回來。這是最常規的一種猜測，但也是可能性最大的。因為我之前就遇到過這樣的事情。”

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李梅在心裏想。雖然不像話，但至少沒有生命危險。此刻，她已顧不上別的，隻希望兒子能平安歸來。

“還有一種情況，就是昨天的生日宴會上，發生了某件事情。但範曉光回來之後，並沒有跟你提及此事。但是，他卻決定跟另一個人——極有可能就是參加生日宴會的某個同學——在當晚去做這件事。”薛飛說，“之所以做這樣的假設，是因為這次離奇的失蹤事件，剛好發生在生日宴會之後。若說兩者之間一點關係都沒有，實在是太巧了些。”

“是的。”詹淩燕接著說道，“總之，我們會調查這個小區周圍的監控設備，在網吧和一些娛樂場所進行搜尋，到學校找班上的同學了解情況，等等。你不必多慮，等候我們的消息就是。”

說著，兩個警察一起站了起來，打算離開這個家了。李梅送他們到門口，薛飛突然想起了什麽，問道：“對了，你有沒有在家裏仔細找過？”

李梅一怔：“找什麽，曉光嗎？難道他會躲在家裏，跟我玩捉迷藏？”

“這可說不準。我們當警察的，什麽怪事都見過。之前就發生過一件事——孩子失蹤，家長和警察到處找，結果發現孩子根本就沒出去，一直躲在家裏，就是為了氣家長，故意製造失蹤的假象。”

“曉光不會這樣做的。我跟他之前又沒吵架，他怎麽會故意氣我？”

“我沒說一定就是這樣。但是既然我們都來了，不如就在房裏找找看吧，至少可以排除這種可能性。”

說著，薛飛和詹淩燕朝範曉光的房間走去，李梅忐忑不安地跟在後麵。兩名警察在床下、衣櫃等地方進行了徹底的搜查，確定這個房間沒人，又打算去李梅的房間看看。然而，李梅擋在了他們麵前，說道：“我的房間就不用找了吧，他不可能在這個房間裏。”

“你這麽肯定嗎？”

“對。”

“還是找找看吧，以防萬一。”

薛飛正要進這個房間，李梅搶先幾步走過去，身體堵在門口，說道：“警官，真的不用找了。”

兩名警察對視一眼。薛飛說：“不用找你兒子了？”

“不，我是說……這個房間就不用找了。”

“為什麽？”

“我剛才說了呀，他不可能在我的房間裏。”

“你怎麽知道？”

“我……我早上起床已經找過了。”

薛飛眯起眼睛說：“找過了？我們來之前，你就已經想到這一點了？但你剛才還說，他不可能這樣做。況且要找的話，也應該先找他的房間不是嗎？哪有先找自己房間的？”

李梅無言以對了，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神情極不自然。這態度明顯可疑，薛飛蹙眉道：“你是不是對我們有所隱瞞？”

李梅搖頭：“沒有。”

“那為什麽不讓我們進這間屋看看？”

“裏麵有一些我的……隱私，我不想讓別人知道。總之，跟我兒子失蹤的事情沒有絲毫關係。兩位警官，請尊重我的隱私。”

薛飛頓了幾秒：“好吧。”他從褲包裏摸出一張卡片，上麵寫著他的電話號碼，對李梅說，“這是我的手機號，如果範曉光回來了，或者有什麽新的情況，你隨時打我電話。我這邊有了進展，也會及時告知你。”

“好的，拜托兩位警官了。”

“範曉光的房間，暫時別讓任何人進去。保持現場，等待我們的調查結果。”

“好的。”李梅答應。

薛飛打開門，跟詹淩燕一起離開了這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