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須犯規的遊戲·重啟

第10章 麻雀生死戰(10)

武向南在家中百無聊賴地度過了兩天,星期二早上八點,他接到了費總助理打的電話,對方表示,今天就是費總選定的日子,讓武向南在一個小時之內到達成都人民公園,自己會在公園門口等他。

武向南立刻翻身下床,迅速洗漱完畢,穿上了之前花幾千元買的那套高檔衣服,精心打扮之後,十分帥氣。母親看到兒子這幅樣子,問道:“今天怎麽穿得這麽正式?你要去哪兒呀?”

“打牌。”

“穿這種正裝去打麻將?”

“嗯。”

“為什麽?你平時不都穿休閑裝的嗎?”

母親當然不知道今天的特殊之處,武向南也沒法跟她解釋,搪塞道:“衣服買了不就是穿的嗎?還得挑日子呀?”

母親沒說什麽了,叫他吃早飯。武向南怕時間來不及了,說在外麵吃,就離開了家。他在樓下的早餐店買了幾個包子,一邊吃一邊打車,十多分鍾後,車子開到了人民公園的門口。

果然,眼鏡男已經站在這裏等他了。武向南跟他打了個招呼,倆人朝人民公園內部走去。

到鶴鳴茶社的時候,剛好九點鍾。眼鏡男說:“你準備好了的話,隨時可以開始。”

武向南問:“你呢?”

助理說:“我會在旁邊喝茶,你別管我,打你的牌就是。我全程都不會幹擾你。”

武向南點頭表示明白了。時間緊迫,從現在開始到下午七點,一共隻有八個小時,要想贏一千元,必須抓緊時間。現在茶社已經有不少“打早牌”的人了。這些人當中,有些是本來就邀約好來打牌的四個人;其他的,便是來這兒隨機組合的了。他們通常不著急,會先看一會兒別人打牌,等待別人拉自己湊角兒。武向南觀察了一下,這樣的人,至少有十幾個。也就是說,他必須在這些人當中選擇三個人,作為自己的牌友。

這是第一步,也是至關重要的一步。牌友的選擇非常關鍵。一定要避免幾類人:一是脾氣暴躁的,這種人輸了錢便會發脾氣,影響整桌人的心情,有些人就不願意打了,勢必浪費時間;二是輸不起的,輸個幾十上百塊,就覺得超過承受能力了,說什麽都不再繼續,也很麻煩;第三是太過精明的,這類人錙銖必較,每一把都會認真驗牌,要想在他們麵前出千,難度極大;第四是動作慢的,這種人要麽是新手,要麽謹慎過度,打張牌比下象棋還深思熟慮,自然影響打的盤數,也是大忌。

問題是如何判斷這些陌生人,哪些屬於這幾類呢?這就全靠經驗了。武向南打了二十年麻將,對於牌友的選擇頗有心得。總的來說,就是通過觀察麵相、舉止、衣著等來判斷他們有可能是怎樣的人。俗話說“牌品看人品”,反過來也成立,人品也能看出牌品來。

很快,武向南就鎖定了三個人:一個五十歲左右的阿姨,她麵相溫和,臉上掛著和藹的笑容,一看就是脾氣和修養極好的人;一個是三十歲左右的年輕女人,她看牌的時候,眼睛總是眯著的,估計視力不是很好;還有一個是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身材管理得很好,衣服整潔如新,看上去溫潤如玉,也是理想人選。

選定牌友後,如何邀約也是技巧。直接上前詢問,有時會被拒絕,因為一般人對於陌生人的邀約,總是有幾分戒備的,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讓茶社的服務員幫忙攢局。

武向南選了一張戶外的麻將桌,招呼倒茶水的服務員過來,塞了五十塊錢給他,說道:“今天想打牌,又隻有一個人,麻煩你幫我湊三個人,打打小麻將。”

服務員收了錢,滿臉堆笑地說:“沒問題。”正要去找人,武向南拉住他,分別指了一下剛才相中第三個人。服務員心領神會,點了點頭,朝這三個人去了。

這種時候,最忌盯著選好的目標看,因為對方是一定會望過來的,看到有人直愣愣地盯著自己,心裏難免犯嘀咕。所以武向南站在機麻旁邊,玩著手機,給人一副等著打牌,又沒有什麽目的性的感覺。服務員很快就把三個人都通知到位了,這三位本來也就是來湊搭子打麻將的,看到武向南衣著整潔、一表人才,第一印象就很好,自然不會拒絕。他們走過來之後,武向南才裝作漫不經心地抬起頭來,微笑道:“幾位今天上午沒事吧?咱們打打小麻將?”

“行啊,打多大?”阿姨問。

賭約定好的是隻能打兩元一顆,武向南說:“娛樂為主,咱們別打大了,就打兩元吧。”

另外三個人都沒意見,確定好一些算法和規定之後,再分好撲克牌當籌碼,就坐下來開始打牌了。

第一把一定要示弱。老話說“寧挨千刀剮,不胡第一把”,是有道理的。千萬不能給人一種自己是高手的感覺,否則很容易成為三家防範的對象。武向南打第一把的時候,不但沒有扣他們的牌,反而故意亂打了幾張出去,目的就是讓他們以為自己是菜鳥,從而放鬆警惕。當然,這也需要控製,要是第一把就輸太多,容易一開始就有心理壓力。所以最好是胡個不大不小的番數,既不會有太大損失,也不會成為眾矢之的。

武向南這一把牌,起手還行,如果要往清一色方向發展,是有可能的,但他沒有選擇做牌,隻求胡個小番。這一把他是第二個胡牌的,整盤結束後,他把牌倒下來,說道:“素胡。”

對於素胡這種小牌,大家一般不會太認真驗牌。但三個人望向武向南的牌,同時發出“咦”的一聲。阿姨說:“小夥子,你不理牌的嗎?”

所謂的理牌,是指將手裏的麻將牌規整成三個一組的搭子。比如四五六萬、三個七條之類的。一般人打牌,都會如此,以免因為自己看錯了牌,而出現詐胡的情況。但武向南這種麻將高手,早就練就了不理牌也能看清手裏的牌的本事。他笑了一下,撓著頭說:“我打牌都不習慣理牌。”

阿姨說:“這樣我們很難看清你胡的是什麽呀。”

“沒關係,阿姨,我整理給你們看。一二三筒、六七八筒、三個四萬,七萬當將,再加上剛才對下來的九萬——就是一個小素胡。”

阿姨點了點頭。沒胡牌的人開出相應的籌碼,四個人把麻將推進機器裏洗牌,按下按鈕,之前洗好的另一副牌牆整整齊齊地冒上來,開始第二把。

從這把開始,不用再做任何保留了,能胡大番就胡大番。況且上把已經做好鋪墊了——不把手裏的牌整理清楚,當然是故意的,目的是為接下來的詐胡做準備。隻要一直不理牌,三位牌友就會漸漸習慣這件事,不會每把都讓自己把牌整理清楚給他們看,這自然為詐胡提供了便利。僅僅如此還不夠,打麻將講究的是運氣、心理學和數學的配合。要想成功地詐胡,不引起另外三家的懷疑,就必須使用心理戰。

戰術開始了。武向南一邊打牌,一邊感慨道:“真是懷念呀,好多年沒打成都麻將了。”

果然,聽了這話的阿姨問道:“小夥子,你不是成都人嗎?”

武向南說:“我是成都人,但是在國外留學了五年,最近才回成都的。”

“哦呦,留學生呀,怪不得看上去這麽儀表堂堂!”阿姨對武向南的好感頓時提升了幾分,“在國外哪所學校留學呀?”

“美國的哈佛大學,計算機專業。”武向南胡謅。

三個牌友一齊露出驚訝的神情,同時又有些懷疑。中年男人問道:“你在哈佛這種名校畢業,怎麽會在上班時間到公園來打牌?”

武向南說:“公司通知我,明天正式報到上班,今天就想到公園來放鬆一下。之所以想打麻將,是因為……”

他的話勾起了牌友們的興趣,年輕女人問道:“因為什麽?”

武向南感歎一聲,開始編故事:“我從小是被奶奶帶大的。周末的時候,她總是帶我到人民公園來玩,她在這鶴鳴茶社打牌,我就在旁邊玩玩具、看小人兒書。後來我去了國外,為了節省路費,就很少回來了。甚至連奶奶過世了,我都沒能見到她最後一麵。現在我回國了,最懷念的一件事,就是在這人民公園裏,陪著奶奶打牌,纏著她給我買棒棒糖吃。這個鶴鳴茶樓裏,有我奶奶的味道,我在工作之前來這裏打一天麻將,是為了懷念我奶奶,回憶當初的幸福時光。”

他這一番話說得催人淚下,阿姨和年輕女人幾乎都要落淚了。中年男人也有些感觸,說道:“是呀,成都現在新建了很多公園,雖然看上去高大上,但總覺得少了些味道。還是人民公園好,是幾代人共同的記憶。”

武向南連連點頭。他看出來,他們都入戲了。這番話拉近了彼此之間的距離,更是間接地表示,自己來打牌是為了懷舊,壓根兒不是衝著贏錢來的,讓他們進一步放鬆對自己的警惕。

接下來阿姨問的一個問題,更是武向南求之不得的:“小夥子,你在哪裏上班呀?”

“天府三街的騰訊大廈。”

“大公司呀,工資多少?”

“沒多少,我畢竟是新人。”

“說說嘛,像你這種國外名牌大學畢業的高材生,剛工作能拿到多少月薪?”

“一個月三萬左右吧。”

“哎呀,這麽高的收入,高精尖人才呀!”阿姨羨慕地說,“我女兒大學畢業要是有這麽高的收入,我就開心死了!”

“阿姨,您過獎了。”武向南謙虛地說,同時把阿姨打出來的一張三條撿過來。“我胡了。”

好了,現在人設基本上豐滿了。一個國外名牌大學畢業、年薪幾十萬的有為青年,到人民公園來打麻將是為了懷念自己的奶奶——這麽優秀、富有、重感情的年輕人,打麻將會詐胡嗎?質疑他,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嗎?誰會為了贏一場兩元一顆的小麻將,編造這麽多謊言來麻痹對手?

正常人都會這樣想的。因為他們做夢都想不到,這場麻將真正的輸贏,其實是五百萬。

然而,武向南沒有想到的事情,也在此時發生了。

上次跟他打過麻將的張阿姨,此刻走了過來,拍著他的肩膀說:“小夥子,又來了?”

武向南扭頭望著她,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