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他們還是個孩子
“有事早奏,無事退朝!”
金英話音剛落,就有一個人走出隊列,跪在了地上。
監察禦史打頭?行啊,有組織有紀律,讓言官先上合情合理。
“臣左鼎有事啟奏!”
“皇上,您是天子!是國朝根本!是天下萬民的君父!怎能隨意離開宮中,陷自己於危險之地?
祖宗社稷盡在皇上一人身係,以後萬不能如此兒戲啊皇上!”
左鼎說完,直接往地上一趴,身後頓時跟出數人,陪著一起向朱祁鎮施壓。
“住口!皇上聖德,不惜以身犯險體察民情,汝等不知感恩,竟還敢如此誹謗君父,實在是其心可誅!”
原本時空中,代替朱祁鎮而死的申祐出列嗬斥,他也是監察禦史,倒也算得上是與左鼎“門當戶對”。
“就是有你等拍馬之人,皇上才冒失做出如此危險舉動,你這個奸臣!”左鼎罵道。
“不知誰心中有自己的小算盤,說我是個奸臣,自己倒是不心虛?”申祐冷哼。
眼見事情要朝著罵街的方向開展,終於有人出來帶節奏了。
“國朝大臣怎能如此不顧體麵,如潑婦一般當朝罵街?皇上的所為,豈是你我臣子可以議論的?”
習嘉言出列壓住了兩個人的爭吵後說:“自仁宗皇帝承繼大統,以寬仁待萬民,天下歸心。
帶領先皇開創仁宣盛世,此我大明有如今昌盛之基也!
可廣東諸臣枉顧聖恩,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大理寺所核請皇上禦覽!”
說著將早已經準備好的奏疏,交給了場中內官,不多時就呈到了朱祁鎮手上。
“廣東布政使項文耀失察,應貶官處理留觀後效?”朱祁鎮看這第一條,眉頭就已經擰了起來。
後麵越看越離譜,該判刑的罷官處理,該流放的判刑處理,該殺頭的就流放處理。
找的理由也很冠冕堂皇,什麽主官不管實事,都是下麵的人瞞著幹的。
做實事的人身不由己,都是上麵的人逼著幹的,話都讓他們說完了。
其中不光是江西,還有南直隸蘇州的也是量刑較輕,想必是給大理寺卿俞士悅的麵子。
總之就是我們的同鄉沒有大問題,皇上要放他們一馬。
還沒等朱祁鎮發作,刑部右侍郎丁鉉出列道:“刑部也已審查量刑,請皇上禦覽。”
打開之後,內容基本差不多,不多的區別在於,南直隸蘇州人換成了北直隸通州人。
“還有嗎?都察院的呢?你們主管官員風紀,最應該出言啊。”朱祁鎮看向陳鎰。
都察院左都禦史王文巡撫寧夏,現在由右都禦史陳鎰掌管院事。
陳鎰聞言拜倒在地,果然也從身上摸出一份奏疏。
這陳鎰所出奏疏倒是公允,讓朱祁鎮對他改觀不少。
說起來陳鎰還做過朱祁鎮的經筵老師,認真算起來,也可以說是一代帝師了。
“現在三個衙門,三份量刑。三司會審就審個這樣?”朱祁鎮冷臉問道。
“皇上,大理寺本是核查糾錯之司,當以大理寺所定為準。”習嘉言回答道。
丁鉉倒是沒什麽意見,陳鎰聞言不樂意道:“皇上,官員違法,本就該我們都察院管,他們二司輔助定刑,怎麽能越俎代庖,撇開我都察院?其心難測啊!”
“陳大人,大明律有文:凡刑部、都察院、五軍斷事官所推問獄訟,皆移案牘,引囚徒,詣寺詳讞。
我大理寺如何成越俎代庖了?合該我們終議審定!”
“我刑部按律錄罪,還望陳大人不要激動。”丁鉉也開口道。
奉天門下瞬間變成了二對一的戰場,陳鎰畢竟是一院之首,官位高,底氣自然也足,見此情形便說:“你二人什麽時候也能代表大理寺與刑部了?”
這麽一說二人隻能閉嘴,偷偷向前方自家堂官望去。
金濂占在胡濙身邊沉靜似水,倒是俞士悅站了出來力挺自家人:“既已報送聖上,自是我大理寺公認。”
“金濂呢?”朱祁鎮突然開口,逼著金濂站隊。
沒想到一直表現的漠不關心的王直卻突然開口道:“皇上,可否讓臣說上一句?
畢竟臣是吏部尚書,官員合格與否本就在臣的職責範圍,出了如此大的疏漏,臣自然難辭其咎。”
朱祁鎮注意力瞬間轉移,一陣北風吹來不禁眯起了眼睛。
“說已經說了,朕又沒攔著你,有什麽話都倒出來吧。”
朱祁鎮看著胡濙,不知道這裏麵有沒有這位五朝元老的影子,胡濙自然注意到了朱祁鎮的眼神,但始終還是同一副表情。
“謝皇上,自知道了廣州如此嚴重的問題,臣連日徹夜難眠。
在臣所負責官吏的考核中,未能提早發現此事,心中對皇上的愧疚讓臣幾乎不能自已!”王直一副痛心疾首的自慚表情。
“為了糾察過失,臣令所部文選、考功二司所有官員,自那時起每日在吏部中翻閱其人所有升調、考核底檔。
卻未料到,那些犯臣每年考績竟都還可以,並有據可查。
一應升調手續也俱是因公因才量選,實在是令臣驚訝,原本的國之棟梁如何就變成了這個模樣?”
“哦?那依愛卿所言,是何道理呢?”朱祁鎮問。
“臣又向前查閱檔案,發現一事,或可解釋官員之腐化原因。”王直賣了個關子。
“愛卿快說!”朱祁鎮誇張的叫道。
王直果然是王者選手,明知朱祁鎮是故意的,臉上表情依舊很認真的說:
“皇上,自太祖開國以來,廣州地區官田遍地賦稅比較高,糧價也就更貴。
又有市舶司繁榮貿易,生活用品的物價,亦是普遍較其餘地區昂貴許多。
兩相合並,官員生活所需開銷就更大,往往每月俸祿入不敷出。
再加上有不法商人壟斷物價,囤積居奇,官員生計無著,自然就有腐敗滋生!
皇上,懲前毖後不可缺、治病救人也是朝廷的宗旨,是將人一棍子打死,還是給他們一個機會?
臣想替這些辛苦考取功名的官員,向皇上求一個機會!”
戶部侍郎陳循出列高聲支持道:“臣手中是這些年來,有關廣州物價變化的實證,請皇上禦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