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口紅
郝四文竟然主動到了康德28號。沈躍的分析沒錯,這其實是愛情的力量。不過這也正是讓沈躍感到奇怪的一個問題——既然郝四文和金虹之間有著真摯的情感,他們為什麽要離婚呢?
答案就在眼前。所以,沈躍麵對郝四文提出的第一個問題就是:“你和金虹,為什麽?”
郝四文當然明白沈躍想要問的是什麽,他苦笑著回答道:“是她非得要和我離婚,而我挽救不了我們的婚姻。”
沈躍早已想到這樣的可能,不過他依然感到奇怪:“那麽,她又為什麽?”
郝四文看著他:“金虹,她的死真的另有原因?”
這才是郝四文最關心的問題,同時也是他講出一切的條件。很顯然,關於金虹的故事,其中必定有著難以啟齒的隱情。沈躍點頭,道:“是的……”
聽完了沈躍的講述與分析,郝四文沉默了許久,他的臉上有著明顯的悲戚,還有數次欲言又止的猶豫。這一切都被沈躍看在眼裏,不過他並沒有催促,隻是靜靜地等待。他會講出來的,而且他一旦講出來,背後的故事必定震撼人心。
侯小君也一直靜靜地坐在旁邊,她的心裏也帶著強烈的期盼。沈躍的辦公室裏麵一時間靜謐得落針可聞,郝四文的呼吸聲也越來越粗重、急促,後來終於,他開口說了一句:“其實,直到現在為止我都不知道金虹她為什麽要和我離婚,不過我知道,她的心裏一直有一道過不去的坎……”
金虹的父母早年因為工作的原因一直異地分居,她是跟著外公和外婆長大的。為什麽跟著外公外婆而不是爺爺奶奶?其中的原因很簡單,因為她是女孩。這樣的事情金虹在小的時候或許並沒有意識到,但當她長大後心理上肯定受到了影響,而可悲的是,無論是金虹的爺爺奶奶還是她的父母都認為這是一種理所當然。越是貧困的地區,重男輕女的思想往往越嚴重。
當金虹上高中的時候,她的父母同時調到了縣城,一家人終於生活在了一起。金虹曾經對郝四文說過,那是她期盼已久的最幸福的時光。可是,那樣的幸福感受維係的時間極其短暫,一次意外的發現讓她從此生活在噩夢之中……
那是在高一的下半學期,有一天金虹的母親出差去了省城,金虹上完晚自習回家後做了會兒作業,在吃了父親做的荷包蛋後很快幸福地進入夢鄉。當時金虹正處於例假前夕,半夜時分因為痛經醒來,忽然聽到外邊傳來父親刻意壓製著的細小聲音:“我改天再和你聯係……”
然後就是輕微而細碎的腳步聲,輕輕的關門聲。那一瞬,金虹感到全身冰涼,差點打開門衝出去,但是她克製住了自己,悄悄去到窗戶處。大約兩分鍾後,她看到一個女人在樓下匆匆而去,路燈將那個女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金虹的眼淚潸然而下:也許父親早就出軌,隻不過是第一次被她發現而已。
那天晚上,金虹再也沒能入睡。第二天天亮後不久她就聽見父親起床了,廚房裏麵很快就傳來了父親做早餐的聲音。
金虹像往常一樣起床,洗漱後發現父親已經將早餐端上了桌。濃稠的小米粥,父親親手做的肉包子,一碟炒雞蛋,還有一杯牛奶。這天的早餐比以往的要豐盛許多。
吃過早餐,金虹就去上學了。那天晚上發生過的事情被她深深地隱藏在心裏,即使是她母親出差回家後她也沒有透露出絲毫,一直到結婚前,她才將這件隱藏在心底多年的事情告訴了郝四文。
當郝四文講到這裏的時候,沈躍忽然問了他一句:“你和金虹曾經是夫妻,有關她的事情你應該知道得不少,你為什麽首先要告訴我們這件事情?”
郝四文苦笑著說道:“其實我對她的了解十分有限。後來她非得要和我離婚,我至今都還不知道原因。”
沈躍看著他:“這句話你已經不是第一次說了,但是我早已發現你的這句話是在撒謊。而且我還發現你父母也在這個問題上撒了謊,隻不過我當時並沒有當麵指出來罷了。郝先生,請你告訴我,這究竟是為什麽呢?”
郝四文右側顴骨處的肌肉**了一下,卻並沒有回答剛才的這個問題。沈躍依然在看著他,緩緩說道:“我知道,你對金虹的感情是真摯的,所以我們就應該一起去將金虹的死因搞清楚,而不是給自己留下任何遺憾。郝先生,你說呢?”
郝四文苦笑著說道:“我忘了自己麵對的是沈博士你。看來我不得不把自己家裏的有些事情講出來了。其實我和金虹離婚的原因很簡單,就是因為她不願意要孩子。這件事情讓我父母很惱火,在再三勸說無效的情況下,我父母才對我下了最後的通牒,他們非常嚴厲地對我說:不換思想就換人。我是家裏的獨子,雖然我很愛金虹,但是……”
一邊是愛情,一邊是孝道。當時這個男人陷入了極度的矛盾之中。沈躍有些同情地看著他,歎息著說道:“其實,你心裏也是非常希望能夠擁有自己的孩子的。正因為如此,你最終才屈服在了父母的最後通牒之下。嗯,我能夠理解。人生本來就是如此,在有些問題麵前我們必須做出選擇。也正因為是這樣,所以一直以來你才對金虹有著深深的愧疚。”
郝四文的聲音變得有些哽咽:“是的。而且當我們離婚之後我才發現,自己原來是那麽的愛她。”
沈躍似乎有些明白了,問道:“你剛才講那件事情的目的是希望我們能夠替你分析出金虹不要孩子的原因,是這樣吧?”
郝四文歎息著說道:“早就聽說沈博士在心理學方麵的造詣非同尋常……確實是這樣,我問過她很多次,但她就告訴我說不喜歡孩子。我當然不相信,後來反複去想,覺得這很可能與她曾經告訴我的這件事情有關係,但是我又不能肯定。”
沈躍想了想,沉吟著說道:“也許有一定的關係,但似乎還不至於對她影響到那麽深。郝先生,金虹出事後她的遺物在什麽地方呢?”
在金虹父母家的時候沈躍有些奇怪地注意到,視線範圍內竟然尋找不到有關金虹的一丁點痕跡,雖然金虹父親的講述中解釋了其中的緣故,但那樣的情況依然讓沈躍感到有些不正常。而現在,當郝四文講出了那件事情之後,似乎一切都明白了。
郝四文回答道:“我們離婚後她在外邊租了套小房子,我曾經不止一次去看望她但是她都不讓我進屋。她出事後是我去的日本,她的遺物除了一些衣服和化妝品之外就沒有別的東西了,我帶回了她的骨灰,在和她父母商量後就埋葬在這座城市的公墓裏麵。她住過的出租屋我繼續花錢在那裏放著,她所有的東西也都還在,有空的時候我會經常去那裏坐坐。”
這是一個癡情的男人。此時,侯小君看他的眼神也和剛才不一樣了。沈躍也在心裏歎息,問道:“可以帶我們去她住的地方看看嗎?”
金虹所住的地方距離省婦產科醫院很近。金虹租住的房子在小區的最裏麵,一樓,一室一廳的房子,無論是客廳還是臥室的外麵都是蔥鬱的樹木,當沈躍還在外麵的時候就已經感覺到一種陰暗的氣息。沈躍停住了腳步,問郝四文道:“據說金虹和你離婚的時候沒有分到任何財產,是這樣的嗎?”
郝四文苦笑著說道:“那時候我剛剛開始創業,除了家裏支持的一部分錢之外還向銀行貸了款,我實在拿不出錢去給她。不過我對她講了,公司的股份中有30%是她的,可是被她拒絕了。”
侯小君驚訝地問道:“為什麽?”
郝四文歎息了一聲,說道:“她說離婚的根本原因還是她,所以她說自己願意淨身出戶。”
沈躍看著他:“像這樣的女人可不多……難道你就真的那麽忍心讓她淨身出戶?”
郝四文再次苦笑:“本來我不想多說的,不管怎麽樣都是我對不起她……後來我還是從公司不多的流動資金中拿出了八萬塊錢給了她。一直到現在我都感到內疚,她把自己最美好的一切都給了我,但是我那樣對待她……”說到這裏,他的眼裏已經全是淚水,聲音也再次變得哽咽起來,“沈博士,上次你們來找我的時候我有意逃避,實在是因為我不忍再去細想過去的事情,更不想……”
沈躍點了點頭,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我完全能夠理解。男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很累,事業、父母、愛人等,都要麵麵俱到地去考慮,而且在麵對某些艱難選擇的時候還必須要做出抉擇。”
郝四文仿佛遇到了知音,不住點頭道:“是啊。”
這時候沈躍忽然問了一句:“金虹是真心愛著你的嗎?關於這個問題,你應該有自己的判斷是吧?”
郝四文愣了一下,回答道:“我想,她對我的感情是真的。”
沈躍緊接著又問了另外一個問題:“甘文峰這個人,你認識嗎?”
郝四文的神色顯得有些蕭索,點頭道:“認識,他是金虹的同學。我和金虹從大學期間就開始談戀愛,那時候我就見過他。我和金虹離婚後不久,有天晚上我到這裏來,金虹不讓我進門,但是我從門外看到了坐在裏麵的那個人就是甘文峰。”
“當時你心裏是什麽感受?”沈躍問道。
郝四文神色黯然,回答道:“那一瞬間,我才真切地有了徹底失去她的感覺。”
侯小君詫異地問道:“你和她離婚的時候難道沒那樣的感覺?”
郝四文苦笑著說道:“離婚的時候心裏總還帶著一絲的希望。那時候我想,或許可以慢慢做通父母的工作。”
這是眼前這個男人內心最真實的想法,由此也可以證明他對金虹確實是真愛。也許他對金虹確實並不完全了解,但這完全是可以理解的——因為真愛,他才不敢輕易去觸碰對方更多敏感的東西。沈躍在心裏歎息著,對郝四文說道:“開門吧。”
郝四文從手包中取出了鑰匙,熟練地去開門。沈躍發現,打開眼前房門的鑰匙是和他的其他鑰匙串在一起的,看來他已經把這個地方當成了心靈的家。從人類心理的角度上講,這說到底還是——失去的東西才最珍貴。
這套房子的麵積三十多平方米,客廳被布置成了書房,除了書桌處的椅子之外再也沒有別的座位了。很顯然,這樣的布置不應該屬於房東,而是金虹的創意。她根本就沒考慮過接待來訪者的問題。也許甘文峰是例外。
書架上擺放著不少專業書籍,還有不少女性小說,沈躍一一瀏覽過去,忽然在一個地方停留住了……那一排全部是器官移植方麵的書籍。金虹居然對這方麵的知識感興趣?伸出手去將其中一本抽出來,簡單翻看了幾頁,不多一會兒後又抽出了其他幾本,一邊看著一邊問郝四文道:“金虹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關注器官移植這門學科的?”
郝四文愣了一下,回答道:“我不是學醫的,所以從來沒有關注過這個問題。這些專業書籍我也看不懂,也就沒有特別注意。”
沈躍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了什麽,轉身去看身後的書桌,問道:“金虹不用電腦?”
郝四文道:“她有個筆記本電腦,但是日本警方告訴我說他們清理金虹遺物的時候沒有發現那個東西,估計是她出國的時候根本就沒有帶出去。我去過她工作的科室,那裏的醫生說從來沒見過她將筆記本電腦帶到科室去過。我想,很可能是被人偷了。”
沈躍若有所思。侯小君道:“沈博士,會不會是金虹出事後有人來過這裏?”
沈躍反問她道:“那個人為什麽要來這裏?而且還拿走了金虹的電腦?”
侯小君眼睛一亮,回答道:“說不定金虹的電腦裏麵……”
沈躍即刻製止住了她後麵的話,隨即快速地朝臥室走去。郝四文的內心再一次被震驚,問侯小君道:“金虹的死真的另有原因?”
侯小君看著他,問道:“你還知道些什麽?”
郝四文卻搖頭說道:“對於她的事情,我覺得比較特別的就這麽多。可能你們會覺得奇怪,其實我們大多數人都是這樣:喜歡上了一個人,就會情不自禁地想和她在一起,和她結婚,然後和她過一輩子。如果不是我父母的原因,即使是她不想要孩子,我也會和她白頭偕老的。”
侯小君不得不認同他的說法。是的,兩個人相愛根本就不需要理由。侯小君忽然覺得這個人非常值得尊敬,也很可憐。
這套出租屋的臥室有些小,一張雙人床、一排衣櫃以及梳妝台讓這個本來就狹小的空間顯得更加局促。沈躍去打開衣櫃,發現裏麵全部是衣服,還有不少盒子,盒子裏麵都是樣式各異的鞋子,但並不都是新的。沈躍用手去摸了一下鞋麵,遞到鼻子前嗅了一下……鞋油味很濃。
沈躍在衣櫃裏麵沒有什麽特別的發現,隨後打開了旁邊的床頭櫃,裏麵裝的是襪子,厚薄都有,還有幾雙沒開封的絲襪。另一側的床頭櫃裏麵有一隻手電筒,還有蠟燭和一隻一次性的打火機,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侯小君進去的時候沈躍剛剛檢查完床頭櫃,隻見他正趴在地上看床底下。侯小君也忍不住好奇趴下身去看,發現下麵塞滿了東西,這時候就聽到沈躍在問:“郝先生,床下都是些什麽東西?你檢查過嗎?”
郝四文回答道:“是棉絮、棉拖鞋之類的東西。這房子太小了,金虹將冬天需要用的東西都放在了床下麵。”
沈躍從地上爬了起來,看了看雙手,很幹淨,去到梳妝台前。鏡麵也很幹淨。打開梳妝台左側的抽屜。這時候郝四文在旁邊說道:“這裏麵裝的都是金虹從小學時候起獲得的各類獎狀,大學畢業證、行醫許可證、中級、副高級職稱證,等等。”
沈躍將裏麵的東西翻看了一遍,將抽屜關上,隨即打開了旁邊的大抽屜。裏麵全部是化妝品,都是比較普通的牌子。沈躍將一支口紅從裏麵拿了出來,打開上麵的小蓋,旋轉了一下,發現這支口紅是大多數女性常用的淡紅色。沈躍問郝四文道:“這是金虹的遺物?你從日本帶回來的?”
郝四文點頭道:“是的。”
沈躍朝郝四文微微一笑,說道:“其實她也有浪漫的一麵,是吧?”
郝四文驚訝地看著他,點頭道:“是的,我們離婚前,周末的時候她會提議去露營,或者去江邊看夜景。”
沈躍將手上的口紅放了回去,關上抽屜,想了想,又問道:“郝先生,有一件事情我不大明白:既然你依然深深愛著她,為什麽不將這些東西帶回到你們曾經的家裏去呢?”
郝四文很是難為情的樣子,苦笑著回答道:“我父母前不久給我介紹了一個女朋友,我們正在相處。”
“明白了。”沈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真摯地道,“也許你再也找不到曾經與金虹在一起時候的那種感覺了,但你的生活還需要繼續下去。曾經的那份感情記在心裏就行了,沒有必要再去傷害另外一個女人。你說呢?”
郝四文點頭道:“我知道。但是……”
沈躍歎息著說道:“是啊,這需要時間。郝先生,我隻是提醒和建議罷了。謝謝你告訴了我們這麽多,也謝謝你帶我們來這裏……”
郝四文滿懷期待地問道:“沈博士有什麽重要的發現沒有?”
沈躍沉吟著說道:“金虹的筆記本電腦不見了,或許這是我們今天最大的發現。郝先生,你放心吧,我們會盡快查明一切真相的。對了郝先生,我想見一下這房子的房東,麻煩你帶我們去一趟可以嗎?”
房東是一位年輕的女性,模樣並不是特別漂亮,但白皙清純,沈躍一見到她就忽然想起小說中關於鄰家女孩的描述。
當沈躍他們出現在她麵前的時候她顯得有些緊張,沈躍朝她微微一笑,說道:“想不到你這麽年輕就買房了,還出租,這說明你很努力。”
年輕女房東不好意思地道:“沒辦法,像我這樣的人依靠不了家裏,隻能自己去想辦法賺錢。現在的房價一天天往上漲,投資這一塊很劃算。”
侯小君很是羨慕地看著她,問道:“投資房產總得交首付吧?”
女房東道:“我本身是做藥品銷售的,一個月就幾萬塊的收入,當湊齊了首付的錢之後我就去買房,然後簡單裝修一下出租出去,租金用來還貸,就這樣以房養房,幾年下來後手上的房產也就好幾套了。”
侯小君知道剛才沈躍開始這個話題是為了緩解這位房東的緊張,讚揚道:“你真會理財。”
房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沈躍饒有興趣地看著她,問道:“你剛才說你是做藥品銷售的?”
房東點頭:“是啊。我是醫學院畢業的,學的是醫學心理學專業,畢業後不好找工作,於是就去醫藥公司做銷售了。”
沈躍若有所思地看著這個叫孫詹的女孩,問道:“其實,你和金虹金醫生早就認識?”
孫詹點頭,神情悲哀地道:“是的。我是省婦產科醫院的醫藥代表,金虹姐一直對我很關照。想不到她會出那樣的事情……”
沈躍的心裏感到有些奇怪,問道:“你是醫藥代表,金醫生對你那麽照顧,你這房子又不大,租金想必很便宜,從交換的角度上講,你不應該收她的錢才是。”
孫詹的臉一下子就紅了,解釋道:“開始的時候我也是說不收金虹姐房租來著,可是她堅決不同意。她說我也很不容易,不願占我的便宜。”
她在撒謊。不過沈躍並沒有馬上揭穿她,繼續問道:“你知道金醫生當時為什麽找你租房子嗎?”
孫詹點頭道:“知道。她告訴我說她離婚了。”
沈躍微微一笑,道:“看來金醫生和你的關係確實是不錯啊。你非常信任她,而且她也曾經給你提供過許多關於藥品銷售的建議,說不定還把她在其他醫院裏麵的關係都介紹給了你。是這樣的吧?”
當沈躍說出這番話來的時候,不僅僅是孫詹,郝四文也感到驚訝萬分。孫詹似乎有些猝不及防,說話都有些結結巴巴起來:“我……她……你是怎麽知道的?”
沈躍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沉靜起來,淡淡地道:“因為我是一名心理學家。”說到這裏,他轉身對侯小君說道:“小君,記得我曾經對你講過,心理學家是可以憑借女人的化妝品看出她們真正的性格的。剛才在那出租屋裏麵的時候你注意到沒有,金醫生所使用的那支口紅比較特別?”
侯小君點頭道:“那支口紅是淡紅色的,這說明金虹相對來講比較傳統,也很自信,平時也就隻是化一下淡妝。”
沈躍卻在搖頭:“小君,你隻注意到那支口紅最基本的東西。是的,你說得沒錯,不過你並沒有注意到那支口紅被使用過後的形狀。其實,每一位女性使用化妝品都有自己獨特的習慣。我說的是習慣,不是因為經濟上的原因使用何種品牌的問題。比如口紅,一般來講,女性使用口紅的習慣大致有以下幾種:隻使用固定的一邊;使用正中的部分,於是口紅就形成了內凹的形狀;很細致地旋轉口紅,口紅的形狀因此就變成了非常光滑的半圓形;重點使用中間部分後旋轉口紅,最終口紅就會變成淺盤形。金虹使用口紅的習慣正是最後一種,像這樣的女性往往富於浪漫色彩,也比較理性,而且記憶力驚人,她常常能夠向他人提出合理化的建議,所以像這樣的人很容易獲得他人的信任。”
郝四文和孫詹的臉上都露出了震驚的表情。侯小君卻感到很是興奮,她發現自己總是能夠從沈躍那裏學到更多的令人喜出望外的知識。沈躍是一位傑出的心理學家,更是一位好老師。侯小君暗自慶幸自己當初的那個決定,同時也在心裏感激著沈躍。是的,是沈躍,是康德28號為她打開了那道通往神奇心理學的大門,讓她不但看到而且親身感受著這道大門裏麵亮麗非常的風景。
沈躍說完了那段話之後,目光轉向了孫詹:“很顯然,你和金虹之間的關係應該比你剛才所講的要深厚得多。剛才我已經注意到了,那間出租屋裏麵的家具都是品牌產品,價值起碼數萬,想必應該不是金虹自己所購買。你一方麵收取了金虹房屋的租金,另一方麵卻給她配備了如此高檔的家具……嗯,你可能會這樣解釋:因為她幫了你很多。”
孫詹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嘴裏卻在說道:“本來就是這樣。”
沈躍朝她擺手:“不,這不符合心理邏輯。你要感謝金虹,就不會收她的房租,因為那是你自己的房子,何況租金遠遠不及那些家具的價值。在我看來,你和金虹之間的關係似乎更像交易。嗯,看來我的分析沒錯。小孫,請你告訴我,為什麽要對我撒謊?”
孫詹的嘴唇緊閉著。旁邊的郝四文內心更加震驚,剛才他也親耳聽到了孫詹的回答,但是根本沒有發現其中有任何的邏輯漏洞。這一刻,郝四文的內心感到震驚的同時也有些恐懼:原來傳說中的這位心理學家竟然真的厲害如斯,他的雙眼仿佛可以直達他人的內心,在他麵前你休想隱瞞住一絲一毫。
沈躍一直在盯著孫詹,此時見她閉口不回答,緩緩地道:“我再問你另外一個問題:金虹的筆記本電腦是不是你拿走的?”
孫詹渾身一激靈,連忙說道:“沒有!我拿她筆記本電腦幹嗎?”
讓沈躍感到詫異的是,她竟然沒有撒謊。沈躍感到有些頭疼……看來這個案子比原先想象得要複雜得多。皺眉想了想,他又問道:“好吧,我相信你剛才的話是真的。那麽還有一個問題:你是醫學心理學專業畢業的,你學過催眠術沒有?”
孫詹回答道:“學過,可是學得不好。”
沈躍緊跟著問道:“金虹曾經向你請教過心理學方麵的知識,特別是催眠術。是這樣的嗎?”
孫詹點頭,道:“是的。金虹姐對心理學,特別是催眠術很感興趣,可是我懂得的東西也不多,隻是和她交流而已。”
沈躍看著她,繼續問道:“她在你身上實踐過催眠術沒有?”
孫詹再次點頭,道:“嚐試過,不過她幾乎沒有成功過。”
這就對了。沈躍點頭,又問道:“出租屋裏麵書架上那些關於心理學及催眠術方麵的書籍是你買給她的?”
孫詹想也沒想地就回答道:“是的。”
沈躍朝她微微一笑,問道:“其實金虹並不缺錢,因為你和她暗地裏有交易。是吧?”
孫詹極其自然地點頭:“嗯。我……”
沈躍的目光瞬間變得炯炯有神:“請你告訴我,你和她的交易究竟是什麽?小孫,現在我有充分的理由認為金虹的死另有原因,這很可能是一起刑事案件,所以你必須要如實回答我的這個問題。”
孫詹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恐慌的表情一覽無餘。她在經曆了短暫的內心搏鬥之後終於回答道:“婦產科醫院試管嬰兒方麵的試劑和藥品是我和她合作做的,利潤對半分成。以前我們有過約定,這件事情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現在金虹姐已經不在了,我就更不能把這件事情講出來了。其實我從來沒有收過她的房租,不過這位先生……”她看著郝四文,“他來找我續租房子,我不好把實際情況講出來,所以才收了他的錢。”
沈躍點頭道:“這就說得過去了。說到底還是利益在作祟,現在金虹死了,今後的利潤也就全部歸了你,你就更不能把真實的情況講出去。而且那套房子的租戶死於非命,估計一時間也很難再租出去。小孫,請你告訴我,你與金虹合作做生意的事情還有別的人知道嗎?”
孫詹的臉色有些蒼白,搖頭道:“應該沒有人知道,反正我從來沒有告訴別的人,想必金虹姐也不會講出去。”
沈躍又問道:“你估算一下,金虹和你一起做生意以來她一共得到了多少錢?”
孫詹計算了一會兒,回答道:“大概有百萬吧。”
沈躍問郝四文道:“金虹出事後她的賬戶上還有多少錢?她名下有不動資產嗎?”
郝四文回答道:“她的後事是我幫忙處理的。她賬戶上隻有不到十萬塊錢,名下沒有房產什麽的,那筆錢都給了她父母。對了,她有一輛代步車,國產品牌,她出事後我把那車賣了,錢也給她父母了。”
沈躍嘀咕著說了一句:“奇怪,她的錢都用到什麽地方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