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懸疑推理名家 · 一人一本成名作(共40冊)

第四回 董祿堂喻洞比劍

金羅漢柳宅傳經

話說老道聽了柳遲的話,正色說道:“道術自有高下,但不能由同道的口中分別,況分屬前輩,豈可任情評騭。並且他老人家的本領,莫說同道的無從測其高深,便是歐陽淨明,相從他老人家二十年,也不能知道詳細。據歐陽淨明說,從來不曾見他老人家親自和人動過手。山西董祿堂,是崆峒派的名宿,橫行河南、北,將近六十年,沒逢過對手。聞得金羅漢的名,探訪了半年,走遍了兩湖、兩粵四省,在喻洞歐陽淨明家中,與金羅漢相遇。對談了一夜,見金羅漢所談,沒一句驚人的話,有些瞧不起金羅漢,定要與金羅漢比試比試。金羅漢不肯,董祿堂更疑金羅漢膽怯,接二連三地催著要放對。金羅漢隻是笑著搖頭,董祿堂自以為占了上風,說話帶著譏諷。那時歐陽淨明的本領,已不在一般劍客之下,聽了董祿堂譏諷的話,忍不住要動手和董祿堂較量一番。金羅漢連忙止住,望著董祿堂笑道:‘老弟跋涉數千裏,曠時廢事地前來找我,為的在要和我見個高低。我待不和老弟比吧,很辜負了老弟一片盛情;但是若真個和老弟動起手來,天下的英雄必要笑我欺負後輩。這事實在使我處於兩難的地位。依我的愚見,還是以不動手傷和氣的為好。’

“董祿堂那時的年紀,已是八十六歲了,如何肯服金羅漢叫他老弟,稱他作後輩呢?登時怒不可遏,兩顆金丸脫手飛出,即發出兩團盤籃大小的金光,一上一下的,如流星一般,直向金羅漢刺去。這是崆峒派練形的劍術,與我們練氣的不同。金羅漢被包圍在金光裏麵,神色自若地從容笑向董祿堂道:‘老弟活到這般歲數,成功得名都不容易,便有天大本領,也犯不著和我這於人無忤、於物無爭的老頭子較量。我曾受過了多年磨折,火性全無,無論老弟對我如何舉動,我都不放在心上。隻是我這兩個小徒,野性未除,若是弄發了他的脾氣,或者有對老弟不起的時候,老弟又何苦自尋煩惱咧?’

“董祿堂聽了這些話,心想金羅漢就隻這一個小徒弟,立在旁邊,乳臭尚不曾除掉,料想沒有什麽了不得的道術。並且董祿堂,連金羅漢都不放在心眼中,哪裏還懼怯金羅漢的徒弟呢?也不答話,將兩手的食指,對兩顆金丸幾繞,兩顆金丸便疾如電、響如雷,直起直落地對準金羅漢咽喉、胸脯射將過去。金羅漢此時不言不動,金丸射近身,如被什麽軟東西格住了一般,又直退了回來。一連好幾次,都沒射進去。董祿堂這時才知道不是對手,正想收回金丸逃走,隻見金羅漢陡然大喝一聲,兩邊肩頭上的兩隻大鷹,聽了金羅漢這一喝,同時並起,真個比箭還快。一鷹用兩爪,抓住兩顆金丸;一鷹直奔董祿堂,不容有招架的工夫,已將董祿堂的左眼啄瞎。虧得金羅漢第二聲吆喝得快,那鷹才不敢再啄了,銜了董祿堂的那隻眼珠,飛回吐在金羅漢手中。這鷹抓住的兩顆金丸,也交給金羅漢。董祿堂血流滿麵,仍想逃走,金羅漢挽住他說道:‘老弟丟了雙劍,不妨再練。但丟了這隻眼珠,是無法彌補的,我替老弟治好吧。’董祿堂慚愧得了不得,隻因想金羅漢替他治眼,勉強在歐陽淨明家中住了兩日。那眼居然被金羅漢治好,一些兒不曾損害光明。唯有歐陽淨明的眉毛、頭發,在董祿堂用食指,繞得金丸亂射的時候,被削去了許多,當時並未覺著,次日照鏡子才知道。歐陽淨明心想幸虧金羅漢止住了自己,不曾和董祿堂放對,自己實在不是董祿堂的對手。不必問金羅漢的道術高下,即此一事,已可概見其餘了。”

柳遲聽得出了神,至此已歡喜得搔耳扒腮地問道:“他老人家本來有多少徒弟呢?”老道搖頭道:“哪有多少徒弟!除歐陽淨明外,就隻一個河南人,姓劉名鴻采。聽說劉鴻采的品行不大端方,學了金羅漢的道術,不肯向正途上走。這話我是聽得歐陽淨明說的,究竟如何,我不知道。據歐陽淨明說,金羅漢很不容易地肯收人做徒弟,你的緣分真是了不得,所以我很替你歡喜。”說話時,柳大成已備好了齋供出來,請老道飲食。老道也不謙讓,就上麵坐了,柳大成父子,相陪坐著。

才動手飲食,沒一會兒,天井裏的一株合抱不交的大梧桐樹,忽然飄下幾片葉子來。老道斂容說道:“呂老師來了。”說罷,離開座位,拱手而立。梧桐葉落下來,柳遲原沒留意,見老道如此,柳遲眼快,已看見金羅漢的那兩隻大鷹,立在梧桐枝上,卻不見金羅漢進來。才打算問老道是何緣故,即聽得外麵一聲哈哈大笑,接著便見呂宣良大踏步進來。遠遠地望著老道笑道:“我已料定你在這裏。”老道緊走了幾步,上前行禮。

呂宣良一把將老道挽起說道:“對不起你,奪了你的徒弟。”柳遲也上前叩頭。老道鞠躬答道:“這是小孩子有福,得你老人家玉成他。”柳大成也知道這老頭不是尋常人物,忙走過來作揖。呂宣良拱手答禮,笑道:“老朽很歡喜令郎,願意收他做個徒弟,今日特地前來和先生說明一聲。”柳大成唯唯應是。

老道讓呂宣良上坐,呂宣良也不客氣,就上麵坐了。對老道說道:“不是我好意思和你爭徒弟,隻因我有一樁事,將來非這小孩,沒人能替我辦到。那時,你自然知道,此時也無須詳說。今日趁你在此,所以趕來向你說說。不然,倒顯得我沒道理。”老道連忙立起身,說了幾句謙遜的話。

呂宣良手撚著長過肚臍的白胡子,笑嘻嘻地向柳大成道:“老朽知道賢夫婦都長厚一生,理應食這兒子的好報。不過你這兒子,生成不是富貴中人物,像此刻這麽能潛心學道,將來在方外,倒可成一個不世出的英雄。老朽今日特來,和賢夫婦說明的,就是從今日以後,你兒子成了老朽的徒弟,凡他一切的舉動,或出門去什麽地方,賢夫婦都用不著過問,用不著擔心。老朽的徒弟,從來不會受人欺負,賢夫妻盡可放心。”

柳大成是個極忠厚的人,也不知要怎生回答,但有點頭應是的份兒。呂宣良說完,從袖中抽出一本舊書來,對柳遲說道:“你二年半吐納功夫,足抵旁人一生的修煉。雖說是你的夙根深厚,道念堅誠,然而笑道人的蒙以養正之功,不能磨滅。你於今雖拜在我門下,笑道人的恩施,你終身是不可忘記的。”

柳遲到此時,才知道老道叫笑道人。心想:“怪道他開口便笑。前年在清虛觀的時候,每日總聽得他打幾次哈哈。原來是這般一個名字,可算得是名副其實了。”隻聽得呂宣良指著那本舊書,繼續說道:“這是一部《周易》,傳給你本來太早了些。因你已有了這個樣子的內功,道念又堅誠可喜,不妨提早些傳給你。但是這部《周易》,你不可輕視,這是我師父的手寫本,傳給我,精研了幾十年。我師父原有許多批注在上麵,我幾十年的心得,又加了不少的批注。歐陽淨明相從我二十年,他的道念也十分誠切,心術又是正當,我所以不傳給他這部《周易》,就為他資質不高,沒有過人的天分,怕他白費心思,得不著多大的益處。河南的劉鴻采,資質穎悟不在你之下,隻因他英華太露,不似你誠樸。我當時尚隻慮他不是壽相,卻沒見到他的心術會有變更。此時傳給你,在學道的同輩中,也算得是難逢的異數了。你潛心在這裏麵鑽研,自能得著不可思議的好處。明年八月十五日子時,你到嶽麓山頂上雲麓宮的大門口坐著,我有用你之處。切記,切記!不可忘了!”說著,將《周易》遞給柳遲。

柳遲慌忙跪下,雙手舉到頂上,捧受了《周易》,拜了四拜說道:“弟子謹遵師命,不敢忘記。”呂宣良含笑點頭,向笑道人說道:“歐陽淨明告我,說你和甘瘤子爭水陸碼頭,你很得了采,事情畢竟怎樣?”笑道人立時現出很慚愧,又很恐慌的樣子,勉強賠著笑臉說道:“小侄無狀,氣量未能深宏,喜和人爭這些閑氣,說起來真是愧煞。”呂宣良大笑道:“不妨,不妨!這又何關於氣量?這種閑氣,我就爭得最多。”

笑道人道:“這回的事,很虧了歐陽師兄,替小侄幫場。否則,有什麽采可得!楊讚廷很是一把辣手,非歐陽師兄與他一場惡鬥,將他逼走,勝負之數,正未可知呢?”呂宣良道:“你們較量的所在,不就是在趙家坪嗎?那麽好的戰場,在北方平陽之地,都不容易找著;何況南幾省,全是山嶺重疊,除了那趙家坪,再到何處能找一個穿心四五十裏,一平如鏡的地方來?也無怪平、瀏兩邑的人,相爭不了。戰場是好戰場,地方也真是好地方。”笑道人說道:“地方雖好,卻是於小侄無關。”呂宣良長歎了一聲,立起身來說道:“世人所爭的,何嚐都是於自己有關的事?所以謂之爭閑氣。我還有事去,先走了。”隨向柳大成點頭作辭。

梧桐樹上的兩鷹,如通了靈的一般,見呂宣良作辭,都插翅飛了起來,在天井中打了兩個盤旋,像是很高興的樣子,望著呂宣良唧唧地叫。呂宣良抬頭笑道:“席上全是齋供,等歇去屠坊要肉給你們吃。”柳遲忙說道:“要肉弟子家有,但不知要生的,要熟的?”呂宣良搖手笑道:“不要,不要!這兩隻東西的食量太大,吃飽了又懶惰得很,並且不能慣了他。他若今日在這裏吃了個十分飽,便時常想到這裏來。雲麓宮的梅花道人,就被這兩隻東西拖累得不淺。獵戶送梅花道人的兩條臘鹿腿,被這兩隻東西偷吃了;一隻臘麂子,幾副臘豬腸肚,也陸續被兩隻東西偷吃了。若不是看出爪印來,還疑心是雲麓宮的火工道人偷吃了呢。”笑道人問道:“他們背著你老人家,私去雲麓宮偷吃的嗎?”呂宣良搖頭說道:“那卻還沒有這麽大的膽量。如果敢背著我私去那裏偷盜,還了得嗎?那我早已重辦他們了。幾次都是我教他去雲麓宮送信,梅花道人不曾犒賞他們,他們便幹出這種沒行止的事來。但是也隻怪梅花道人,初次不該慣了他們。因我初次到梅花道人那裏,梅花道人拿了些熏臘東西,給他們吃了,就吃甜了嘴。從那回起,凡是經過熏臘店門首,這兩隻東西便在我肩上唧唧地叫,必得我要些熏臘給他們吃了,才高興不叫了。得了派他們去雲麓宮的差使,直歡喜得亂蹦亂舞起來,誰知他們早存心想去雲麓宮,討熏臘吃。”說得柳大成和笑道人都大笑起來。

兩鷹好像聽得出呂宣良的話,越發叫得厲害。柳大成連忙跑到廚房裏,端了一大盤切好了的臘肉來。呂宣良道謝接了,用手抓了十多片,向空中撒去。兩鷹真是練就了的本領,迎著肉片,嘴銜爪接,迅速異常,一片也不曾掉下地來。哪需片刻工夫,即將一大盤臘肉吃得皮骨無存,飛集在呂宣良肩上。笑道人也同時作辭,二人飄然去了。

且慢!第一、第二兩回書中,沒頭沒腦地敘了那麽一大段,爭水陸碼頭的事;這回從呂宣良口中,又提了一提。到底是樁什麽事?不曾寫明出來,看官們心裏,必是納悶得很。此時正好將這事表明一番,方能騰出筆來,寫以下許多奇俠的正傳。

卻說平江、瀏陽兩縣交界的地方,有一塊大平原,十字穿心,都有四十多裏,地名叫作“趙家坪”。這個趙家坪,在平、瀏兩縣的縣誌上都載了。平江人說是屬平江縣境的,瀏陽人說是屬瀏陽縣境的,曆幾百年爭不清楚。這坪在作山種地的人手裏,用處極大。春夏兩季,坪中青草長起來,是一處天然無上的畜牧場;秋冬兩季,曬一切的農產品,堆放柴草,兩縣鄰近這坪的農人,都是少不了這坪的。隻因沒有一個確定的界限,兩縣的人各不讓步。又都存著是一縣獨有的心,不肯劈半分開來,於是每年中,不是因畜牧,便是因曬農產品,得大鬥一場。

鬥的時候,兩方都和行軍打仗一般,一邊聚集千多人,男女老少都有,就在趙家坪內。少壯的在前,老弱的在後,婦人小孩便擔任後方勤務。兩方所使用的武器,扁擔、鐵鋤為主,木棍、竹竿,臨時取辦來接濟的也不少。每大鬥一次,死傷狼藉,打得一方麵沒有繼續抵抗的餘力了才罷。也不議和,也不告官,打死了的,自家人抬去掩埋,隻怨死的人命短,不與爭鬥相幹;受了傷的,更是自認晦氣,自去醫治,沒有旁的話說。打輸了的這一方麵,這一年中便放棄趙家坪的主權,聽憑打贏了的這一方麵在坪裏畜牧也好,曬農產品也好,堆柴放草也好,全不來過問。一到第二年,休養生息得恢複了原狀,又開始爭起來,鬥起來。曆載相傳,在這坪裏,也不知爭鬥過多少次,死傷過多少人。

那時做官的人,都是存著吏不舉、官不究的心思,隻要打輸了的不告發,便是殺死整千整萬的人,兩縣的縣知事,也不肯破例出頭過問。所以平、瀏兩縣的人,年年爭趙家坪,年年打趙家坪,唯恐趙家坪不屬本縣的縣境。兩處縣知事的心理,卻是相反地,幾乎將趙家坪看作不是中國的國土,將一幹爭趙家坪,在趙家坪相打的農人,也幾乎看作化外。所以年年爭打得沒有解決的時候。

趙家坪的地位,本來完全是陸地,並不靠水。然爭趙家坪的,都不說是爭趙家坪,卻都改口,稱為“爭水陸碼頭”。這種稱呼,也有一個緣故在內,隻因清朝初年,寶慶人和瀏陽人,爭長沙小西門外的水陸碼頭,曾聚眾大打了好幾次。那時出頭動手的,兩邊都揀選了會拳棍的好手,在南門外金盤嶺,刀槍相對地爭殺起來,接連鬥了三日。兩邊都原有二百多人,三日鬥下來,死的死,傷的傷,一邊都隻剩一個人了。瀏陽的一個,姓戴名漢屏,年已七十三歲了;寶慶的一個,姓常名葆元,年齡也和戴漢屏差不多。兩人的本領,功力悉敵,起初都用單刀相殺,不分勝負,都調換兵器,又不分勝負。三日之內,所有的兵器,通調換盡了,仍是分不出勝負。兩人又鬥了一會兒拳腳,見同伴的,都傷亡了一個幹淨,兩個老頭子才議和,結成生死兄弟。

從這次大爭鬥以後,凡是兩個團體,爭占什麽東西,無論是田地,是房屋,或是墳墓,都順口叫作“爭水陸碼頭”。這“爭水陸碼頭”幾個字,成了兩方相爭的代名詞。於今爭水陸碼頭的意義說明了,隻是平、瀏兩縣農人的事,和笑道人、甘瘤子一班劍客,有什麽相幹呢?這裏麵的緣故,就應了做小說的一句套話,所謂說來話長了,待在下一一從頭敘來。

離趙家坪五裏路,有一條小河,春季漲水時候,也不過兩丈來寬、七八尺深。若在秋冬兩季,僅有二尺來深的水,並不要渡船,作山種地的,隻將褲腳捋起,便可在水中走過河去。載糧食的小船,春天連下了幾日大雨,發了山水,方能駕進這小河裏來。平時這條河裏,是沒有船走的。唯有靠河岸居住的一些農人,每家都有一兩隻小劃子,農閑的時候,便將小劃推到河裏,就在河裏網魚。這網魚的生涯,算是這條小河附近農人的副業,每年也有不少的出息。

這些農人中間,有一家姓萬的,就隻夫婦兩個,沒有兒女。姓萬的人極渾厚,排行第二,地方上都叫他“萬二呆子”。但他為人雖像個呆子,種地網魚的成績,卻都在一般自命不呆的農人之上。他的老婆,也是沒一些精明的樣子,混混沌沌的,終日幫著萬二呆子苦做。夫妻兩口,食用不多,很有了些兒積蓄。

這日正是正月十三,萬二呆子向他老婆說道:“快要到元宵節了,今日得網一天的魚,明日好賣給人家過節。”他老婆自然說好。他平日網魚,照例是他老婆駕著劃子,他立在船頭上撒網,這日也是如此。隻因這日在小河裏網魚的太多,萬二呆子網了半日,沒網著幾條拿得上手的魚。他老婆慫恿著,去大河裏試試。這條小河,通大河也不過幾裏路。萬二呆子便鼓了鼓呆氣,放下手中的網,提了一片槳,幫著老婆,一陣搖到了大河。

這日的北風不小,河裏走上水的船,都止扯著半截篷,便如離弦的勁弩,直往上駛。萬二呆子在小河裏的時候,還不覺風大,一到了大河,料想這麽大的風,撒網是不相宜的。和老婆商量,打算退回小河裏來。他老婆還不曾回答,忽然睜開兩眼,望著河裏,好像發現了什麽。萬二呆子忙隨著老婆望的所在望去,不覺失聲叫了一個“哎呀”。

不知萬二呆子夫婦,發現了什麽東西?且待第五回詳說。

冰廬主人評曰:

董祿堂之敗,實緣驕傲太甚。夫以八十六歲之老人,雖有天大本領,極宜善自韜養,以保天和。奈何好勝之心,反甚於少年?以致幾失雙劍,複損一目,自取侮辱,夫複何言!況武藝用以防身固當,倘恃以淩人,則未有不敗者焉!董祿堂不悟此旨,遂有此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