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懸疑推理名家 · 一人一本成名作(共40冊)

第二十回 救愛子牆頭遇女俠

探賊巢橋上斬鱷魚

話說在室中的許多人,一聽說這叫化子就是崆峒派中的常德慶,當下齊為一怔,好久沒有話說。還是智明和尚慌忙把他扶了起來,又含笑說道:“你太多禮了,原來就是常檀越,聞名已久,今天正是幸會了。”隨又把室中諸人,替他介紹了一番,並接著說道:“我本是世外閑人,在當世所謂崆峒、昆侖兩大派中,都挨不上一個名字的。不過,素來和兩派中人都有些兒接近,眼見著兩派互相水火的這種情形,心下很是不安,頗想出來調停一下,隻苦得不到一個機會。如今天幸常檀越與呂師叔、笑道友,竟得相聚於一堂,這大概是天意如此,要教你們兩派釋嫌修好麽?貧僧又何憚費上番口舌,而不出來圓成這個功德呢。不知諸君亦肯順應這種天意否?”

大眾聽了,臉上都現出一種笑意,似乎並不反對這番話。金羅漢又很明白地表示他的意見道:“我們雖以修煉功夫的方法有不同的地方,被人家強分出崆峒、昆侖這兩個名目來,其實是同出一源的,自問宗旨都是十分純正的。所惜後來因為兩派中個人間的關係,起了許多糾紛,不免有上間隙。再無端加上爭奪趙家坪的這件事情,一時風雲變色,自然鬧得更加水火起來了,然而這都是於兩派本身的問題無關的,隻要一加解釋,就可立時冰釋。何況現在又出了這個宣言專與兩派為難,邪教的魁首哭道人,這正是造成我們兩派攜手的一個好機會。我們為何執迷不悟,定要仍相水火呢?至於智明禪師的一番好意,我們當然是十分感激的,常兄或者也表同情吧?”

常德慶聽了金羅漢這番通情達理的說話,又想到在爭奪趙家坪的事件中,自己也免不了有些關係,倒又覺得有些自疚起來,隻好把個頭連連點著。同時正要想回答上一番話時,忽聽笑道人嚷了起來道:“紅姑呢,她到了哪裏去了?”大眾方覺察到紅姑並不在這室中,似乎正當大眾七手八腳地把這受傷人抬進寺中的時候,她就失蹤不見了呢。接著齊六亭走到室中的一張桌子前,望上一望,也喊起來道:“不對,她定已單身走到那妖道的巢穴中去了。因為兩張地圖,剛才我明明是放在這張桌上的,現已不翼而飛,定是被她攜了去,作為指南呢。”

金羅漢道:“既有地圖攜去,當然不致跌身陷阱中。至於紅姑的本領,這是大眾都知道的,妖道縱是妖法多端,恐怕也奈何她不得。看來不久就可安然回來吧。”當金羅漢說話的時候,智明和尚一聲兒也不響,原來又在猜詳他那袖內玄機了。這時忽向金羅漢說道:“師叔的活,果然一點不錯。不過我剛才又在袖內占上一課,照課象瞧去,紅姑道友恐有失機之虞,不過幸遇救星,終得轉危為安。我們還是趕快去救援她為是呢。”大眾都點頭讚成,不在話下。

如今我且掉轉筆來,再把紅姑寫一寫,紅姑究竟到了哪裏去了呢?大眾的猜測,果然一點不錯,紅姑確是離開了雲棲禪寺,要向那妖道的巢穴中,暗地去走上一遭了。當最初那個黑影,從東牆上一躍而下,紅姑一眼瞧去,就認識出便是那個妖道。當下仇人照麵,分外眼紅,恨不得馬上就跳出去,一刀取了他的首級。不料,跟著又從西牆上跳下一個人,和那妖道交起手來,紅姑隻好靜作壁上觀了。等到妖道受驚逸去,大眾慌忙追出寺門之外,又見和妖道交手的那個人,已跌仆在牆邊,妖道卻已不知去向了。紅姑這時再也忍耐不住了,便不暇去問那個人的傷勢怎樣,乘眾人正是亂糟糟沒有留意及她的時候,在僻處駕起雲來,認清楚那妖道的巢穴的方向,飛也似的追去。私念能把這妖道追及,和他大戰一場,僥幸能取了他的首級,那果然是最好的事;萬一竟追妖道不及,那麽妖道也決不會料到,立刻就有人去找著他,大概不見得有什麽防備。如此,自己乘此前去探上一遭,倒也是一個絕好的機會,或者能把繼誌這孩子劫了出來,也未可知。好在齊六亭所繪的兩張圖,自己已取來帶在身邊,正可按圖索驥,任他那邊布設的機關來得怎樣厲害,恐怕也奈何自己不得呢。

紅姑邊想,邊向前進行,覺得自己這個計劃,很是不錯。不一會兒,早見那座巍峨的邛來山,已高聳在眼前了,而那妖道,卻依舊不見一點蹤影。知道那妖道定是飛行得很迅速,早已逃入洞中去了,也就拋棄了第一個主張,還是把第二個主張見之實行吧。隨在山中僻處降了下來,悄悄地向妖道的巢穴走了去。

不多時,已轉到那巢穴的西麵,外邊卻是一道高垣,不如洞前這般的密合無間,竟致無間可入。紅姑至是,略不躊躇,即一躍而至牆頭。正欲向下躍時,忽覺有人輕拊其肩。這一拊不打緊,任紅姑怎樣的藝高人膽大,這時也不覺吃上一驚。私念我以為這次悄悄來到這裏,定無一人知覺,怎麽有人拊起我的肩來,莫非那妖道已經來到我的跟前麽?邊想邊就回過頭去一瞧。

在這一瞧之後,紅姑驚雖驚得好了一些,卻反把她怔住了。原來立在她的身旁,含笑拊著她的肩的,並不是意想中的那個妖道,卻是一個婆子,年紀約有四五十歲,麵貌生得甚醜。隻是紅姑就他那種笑意中瞧去,知道她並不會有什麽歹意,而且又見她身上穿著夜行裝,知道她和自己也是同道中人,或者還和自己懷著同一的目的,決和那妖道是沒有什麽關係的。便向那婆子輕輕地問道:“你是什麽人?我和你素不相識,為什麽拊起我的肩來?”那婆子也低聲道:“你這話說得很是,我與你素不相識,忽然拊起你的肩來,當然是不應該的。不過惻隱之心,是人人所具有的,如果見死不救,這於情理上,似乎也有些說不過去呢。”

紅姑聽了這突如其來的說話,倒又很像生氣似的,帶著憤恨的音吐問道:“什麽叫作見死不救?難道我已趨近死地,自己卻不知覺,要勞你前來救我麽?如果真是如此,那我也太嫌懵懂了。”婆子笑道:“豈敢,豈敢!我且問你,剛才如果不是我拊著你的肩,出來阻止你一下,你不是就要向下麵跳了去麽?但是,你可知道,這下麵是些什麽?”

這一來,紅姑倒又不怒而笑了,反向她問上一句道:“是些什麽,你且說來?”婆子正色地說道:“這個還待說,下麵當然不是平地,有陷阱設著、機關埋著,任你有天大本領的人,倘然一旦身陷其中,縱不粉身碎骨,恐怕也要活活成擒,逃走不來呢。”紅姑不待她把話說完,又“哧”的一聲笑了出道:“你這個婆子,真在哪裏活見鬼!我倒懊悔不該聽你的這篇鬼話,反耽擱了我的許多時候,或者竟誤了我的大事,這可有些犯不著。”說著,又要向下跳去。

但這婆子真奇怪,忙又一把將她扯住道:“你要尋死,也不是這般的死法!”這時紅姑可再也忍耐不住了,也不願再和她多說,死力地要把她扯著的手掙了去。婆子雖仍是用盡力量地扯著她,不使紅姑的身子動得分毫,卻也漸漸有些著急起來。一時情急智生,便向紅姑耳畔,低低地說道:“你如果再執迷不悟,真欲往下跳時,我可就要不管三七二十一,替你大聲嚷叫著,看你還能行得事來,行不得事來?”

這個方法真靈驗,紅姑一聽這話,果然不想再跳下去了。隻把足在牆上輕輕地一跺,恨恨地說道:“我不知倒了幾百世的黴,今天竟會遇著你這螫螫蠍蠍的婆子,真要把我纏死了。如今你且聽著,這妖道的巢穴中,雖設著不少的陷阱,不少的機關,但在這西部的地方,卻還有一些平地,尚在未經營之中。所以外人要探妖道的巢穴,從西部入手,最為相宜。這是代他建造這項秘密工程的那個人,所親口告訴我的,諒來不致虛偽。你如今大概可以放心了,總不致再這般的大驚小怪,要來阻止我,不許跳下去吧?”說著,鼓起一雙眼珠,向那婆子望著,靜待他的答複。

這時婆子的態度,反更鎮靜起來了,隻冷冷地說道:“哦!原來是這麽一回事。既是建造這項秘密工程的那個人,親口向你說的,當然不致會虛偽。不過,那個人還有一個妻子,名字叫作雪因,卻已和那妖道有上一手,你諒來也已知道。而這雪因從前和他丈夫,曾同事一師,建造這種秘密工程,也是她的看家本領,並不輸於她丈夫。那她丈夫既一走,她複和那妖道正在熱愛之中,又為保護他自己起見,難道還會不挺身出來,把這未完的工程,星夜趕造完全麽?”

紅姑一聽這話,登時恍然大悟起來,果然這事很在情理之中,不但是在情理之中,而且可以說得一定已見之實行呢。不過,轉又使她想到,剛才倘然沒有這婆子前來阻止,她自己竟信這西部確是空虛的,貿然地向著下麵一跳,這事還堪設想麽?便又不由自主地把那婆子的一隻手,緊緊地握著,向她吐著感謝的音說道:“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倘然沒有你在這恰當的時期中出來阻止我,我這時恐怕已成了這陷阱中的上客了。”說到這裏,又露出一種懊喪之色道:“但是這妖道的巢穴,難道真和龍潭虎穴相似不成,我們竟沒有方法可以進去麽?依得我一時性起,倒又要把性命置之度外,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冒險進去探上一探了。”

婆子笑道:“你不要性急,要到得裏邊去,倒也不難。你且隨我來,自有路指導給你。”邊說邊就扯著她到了西邊的盡頭處,又向下指著說道:“這是妖道的徒弟,一個姓馬的私下告訴我的。隻有這一處地方,尚沒有安設機關,下去可以無礙,但也隻在這一二天中。如果等到他們把工程辦妥,恐連這一處也不能下去了。”

紅姑把頭點上一點,即和那婆子悄悄地跳下牆去。覺得她們腳所踏的,果然是些平地,並沒有什麽機關埋在下邊,二人方才放下一半心事。紅姑隨又從身上,掏出那二張地圖來,指向那婆子說道:“我們如今如果要向中央這座高樓走去,須經過一個地道和一座天橋,方能到得那裏。好在這兩張圖上,把一切過節,注得很是明白。我們隻要能依照著,小心地走去,大概不致觸在消息上吧。”

婆子笑道:“你倒細心之至,竟把地圖帶在身上,但是就算沒有這兩張地圖,卻也不甚要緊,因為我已向那姓馬的盤問得很是明白,何處應左行,何處應右行,何處應拐彎,何處應盤旋,我好似背書一般,心中記得爛熟。你隻要跟在我的後邊走,包你不出什麽亂子呢。”

紅姑忙問道:“瞧你對於這裏的情形,竟是如此的熟悉,大概有一個男孩子,被這妖道綁了來的一樁事,你也不至於不知道?你可曉得,現在這孩子被這妖道囚在哪裏呢?”婆子道:“你問的是令郎麽?那我當然知道的,現在就囚在中央那座高樓上。如今隻要能到得那邊,你們母子就可互相見麵了。”

紅姑聽了,即仰起頭來,向著那座高樓望望,仿佛已瞧見了她愛子的一張臉,正滿掬著一派焦盼的神氣,盼望他母親前去救他出險呢。於是,她緊緊地一咬牙齦,一聲也不響地,向著前麵進行。

不一會兒,有一大堆黑影,橫在她們的麵前,似乎把星月之光都遮蔽住了。她們知道,已走近那地道了。婆子即向紅姑關照道:“這已到了危險的區域中了,你可亦步亦趨地跟隨著我,千萬小心在意,不可中了他的機關啊。”紅姑邊答應著,邊即跟隨了那婆子,走入地道中。

當在外邊的時候,果然覺得十分黑暗,誰知到得裏邊,更其黑暗到了極頂了。幸虧紅姑練成一雙電光神目,在黑暗中,也能辨物。那婆子似乎也有上這一種的功夫,所以他們二人,倒一點不覺得有什麽困難,隻小心翼翼地,踏準了步數,向前進行。

約行了數十步,不料忽有兩目耀耀作光的一條大蛇,從右邊的石壁上,突然而出,似乎要向她們的身上飛撲來。紅姑縱是怎樣的藝高人膽大,也不覺小小吃了一驚。暗想這婆子真該死,莫非踏錯了步子,觸著了機關麽?否則,好端端的怎會有大蛇飛了出來。我倒懊悔太大意了一些,隻知一味地信任著她,卻沒有把那張圖細細瞧上一下呢。

想時遲,那時快,早又見那婆子,不慌不忙地伸出一個指頭來,向那大蛇的頭上隻輕輕地一點,那大蛇好似受了創痛似的,便又突然地逃了回去,沒入石隙中不見了。那婆子隨又回過頭來,向著紅姑含笑說道:“受驚了麽?這是他們故作驚人之筆,要使外邊進來的人,就是踏準了步子,也不免要受上這種虛驚。或者膽小一些,竟會不敢向前行走的。像這種嚇人的機關,前邊尚設有不少,並不止這一處,我卻已完全打聽得清清楚楚了。你盡管跟著我,放膽前行,隻要不把步子踏錯就是了。”

紅姑聽了這番話,方又把一片心事放下,知道這婆子倒是十分可以信任的,隻要唯她的馬首是瞻就是了。好容易又打退了許多蟲豸五毒,總算一點亂子也沒有出,走完了這條地道。到得走出洞口,眼前不覺為之一亮,遠遠望去,隻見長橋淩空而起,矗立著在那邊,氣象好不壯觀。

那婆子便又指著,向紅姑說道:“這便是天橋了。講到這種機關,比剛才所走的那條地道,還要來得可怕。隻要一個不小心,把步子走錯了一步,翻板立刻掀動,就要把你這個身子,向萬丈深淵中拋去。那裏邊養著有大小不一的鱷魚千萬條,見有生人拋下來,真好似得了一種甘美的食品,哪有不爭來吞食之理?那時候你縱有天大的本領,也抵敵不住這千萬條的鱷魚,除了葬身在它們的腹中之外,還有什麽法子可想呢?”這一說,倒也說得紅姑有些毛骨竦然了。

片刻間,早已到了這座橋前,再向前一望時,在橋的彼岸數箭之外,即矗立著那座高樓,隻要把這座橋安然渡過,立刻就可到得那邊了。而在那座高樓中,不是有她的愛子被囚著,或者正愁眉淚眼地,盼望母親到來救他出險麽?這一來,倒又把紅姑的勇氣鼓起,一點不有什麽瞻顧,一點不有什麽畏怯的,又跟隨著那婆子,向這橋上走去。

不料竟是出人意外,這座天橋,並沒有像意想的這樣的難渡,一個難關也沒有遇到,早已到了橋頂了。比起在地道中的時候,左生一個波折,右來一個阻力,枝枝節節,險阻備嚐,真有地獄天堂之別了。這不但紅姑把心事放下,連那婆子,都比以前懈怠了許多,反都立定下來,向那橋下望著,似乎要把這景色賞玩一下。隻見下麵橫著一道長湖,波濤洶湧不定,望去全作藍色。

在這山頂之上,會發現這麽一條大湖,而且波濤又是這麽的洶湧不定,並帶上一派藍色,幾乎使人疑心已到了《七俠五義》書上所說的黑水寒潭的旁邊,這倒又是出乎她們意料之外的。而在這波濤洶湧之中,又見無數條的鱷魚,跟著翻騰起伏,更極驚心駭目之至。中間有幾條大一些的,尤其通得靈性,似乎已知道有人在橋上望著它們,惹得它們野心大起,爭昂著頭,張著口,恨不得把那些生人攫取到手,一口吞了下去呢。

那婆子見了笑道:“它們這種虎視眈眈的樣子,看了倒也很是有趣。但是我們隻要站穩在這裏,翻板不要帶動,身體斷不致掉下湖中去,它們也就奈何我們不得。如要騰跳起來,把我們攫了去,瞧這橋身這般的高,離湖麵又這般的遠,恐怕它們不見得有這種能耐吧!”誰知一言未終,早有一頭大鱷魚,好似生有翅膀似的,猛不防地從湖中騰跳而起,停在空中,要向那婆子撲了來。婆子不免微喊一聲:“啊呀。”幸而態度尚還十分鎮定,腳下依舊不曾移動分毫。邊急從身邊拔出一柄劍來,把那條鱷魚抵擋著,邊又向紅姑關照道:“腳下須要十分留意,一步錯亂不得,並須好好地防備著它們,說不定還有第二個、第三個的惡畜,前來向你攻擊呢。”

果不其然,她的一句話還未說了,又有一頭巨大的鱷魚,從湖中飛騰而起,張牙舞爪地來向紅姑進攻。紅姑隻好也拔出一柄劍來,把它擋住了。講到鱷魚在水中,本已十分蠢笨,不過這張巨口,生得十分怕人。一旦到了空中,更要失去幾分能耐。像紅姑同那婆子,都是練過幾十年武功的人,早已到了爐火純青之候,哪裏還會把這些冥頑不靈的東西放在心上。不過,揮劍抵敵的時候,還要顧著腳下,生怕一個失錯,把翻板帶動著,這可有些覺得吃力了。所以戰了好一會兒,方把這兩頭惡畜殺卻。

誰知等不到她們二人走得幾步,又有三五頭飛了起來,而且是愈來愈多,好像特地是來複仇的。這一來,她們二人可不能再停留下來,和這些鱷魚死戰了。隻好上麵把劍揮動著,保護著自己的全身,下麵把腳步踏準,一步也不敢錯亂,且戰且行地向橋下走了去。好容易,總算已殺到了橋邊,瞧瞧那些紛紛飛在空中的鱷魚,不是死在她們的劍鋒之下,便已逃回湖中而去,居然一個也不餘留了。

那婆子方用手拭一拭頭上的汗,又如釋重負地長歎一聲道:“總算運氣不壞,已把它們殺退了。但是我們是什麽人,他們又是些什麽東西?如今搏兔也用全力,方把它們殺退,細想起來,我們不但是十分可憐,而且還是十分可笑呢。”

紅姑笑道:“你這話說得很是!不過搏兔也用全力,這兔總被我們搏得了,還算不幸中之大幸。倘然用了全力,還是不能取勝,豈不更是可憐麽?”正在說時,忽聽得呼哨一聲響,從橋邊跳出一個人來,手揮寶刀,攔住她們的去路。紅姑忙向他一瞧時,不是那妖道,又是什麽人?不覺一聲冷笑道:“好個沒用的妖道,原來埋伏著在這裏。倘然剛才你也走上橋來,和我們角鬥著,豈不更為有趣麽?如今未免失去機會了。”邊說邊即走下橋去,揮劍向那妖道斫去,也來不及招呼那婆子了。

誰知那妖道不濟得很,沒有戰到二三個回合,已被紅姑一劍斫中,頹然仆倒在地上。紅姑心中雖是歡喜,還怕他是誘敵之計,故意裝作出來的,因又在他背上狠狠地刺上兩劍。見他真是不能動彈了,這才俯下身去一瞧。隻一瞧間,不覺低低喊上一聲:“啊呀,我上了他的當了。”這時婆子也已走下橋來,便向他問道:“怎麽說是上了他的當,莫非不是妖道本人麽?”紅姑笑道:“豈但不是本人,隻是一個草人兒,我竟這樣認真地和他廝戰著,豈不是上了一個大當麽?不過這草人兒也做得真巧妙,驟看去,竟和生人一般無二,連我的眼睛都被他瞞過了。你倒不妨把他細細地瞧上一瞧。”婆子微笑著把頭搖搖,便又偕同紅姑向那座高樓奔去。

紅姑心中,卻比前跳動得更厲害,因為愛子囚居的所在,已是越走越近,正不知吉凶如何,更不知能不能救他出險啊!等得走到樓前一看,下麵四邊都是砌實的牆垣,竟找不到一道門,更不見有什麽出入之路。紅姑見了,不免又把雙眉蹙在一起,露著憂愁之色。好婆子,真好似一騎識途的老馬,隻向四壁仔細端相了一下,早又伸出一隻手來,在壁上一處地方按上一按,即見這一垛牆,直向後麵退去,露出一個門來了。

那婆子忙又向紅姑招招手,即一同悄悄地走了進去。婆子又回過身來,在壁上再按上一按,那垛牆又轉回原處,合得不留一隙的了。她們一路如此地走去,竟然得心應手,毫無留阻,一直到了樓上。忽聽得有一片嘈雜的聲音,傳入她們的耳鼓,細聆之下,明明是有人在口角,而且口角得很是劇烈,還有婦女的聲音雜著在裏邊。

紅姑耳觀很是靈敏,早已辨出這嘈雜聲音發生的所在,即向婆子,把一間屋子指指,似乎對她說:“口角之聲是從這裏發出來的啊。”婆子會意,也把頭點點,即悄悄地一齊走至那間屋前。湊在門邊,側著耳朵一聽,隻聽得一個婦人的聲音,吼也似的在說道:“我如今再問你一聲,你究竟把我這個孩子弄到哪裏去了?你如敢損傷他的一毛一發時,哼,哼!請看老娘的手段。”

在這個聲音之後,跟著就是一個男子的聲音,聽去好像就是那個妖道,隻冷冷地回答道:“你不要管我把這孩子弄到了哪裏去,總而言之的一句話,你們母子二人,今生恐怕沒有再見麵的希望了。”那婦人又狂吼道:“這是什麽話!我決不能聽你如此,而且你自己捫捫良心看,你所做的事情,究竟對得起我對不起我?我本是馬姓的一個寡婦,好好地在撫孤守節,偏偏給你看中了,憑著你的那種妖法,把我劫奪了來,硬行奸汙了。我那時一身已在你的掌握之中,除了忍辱屈從之外,實在沒有別的方法,不料你等到我一旦色衰之後,又去愛上了別個年輕女子,把我拋棄了。然而,我對於這件事,卻一點不放在心上,因為我本來不希望你來眷愛我,你能夠不來和我廝纏,反是求之不得的。所希望的,隻要你對於我這個視為命根的愛子,也就是馬姓的孤兒,能夠優待一些,也就好了。誰知你起初倒還把他待得好,並收他做弟子;這一陣子,不知聽了哪個狐媚子的說話,竟一變往日的態度,把他視作眼中釘,現在更是失了蹤跡,不知把他弄到了哪裏去了。你這樣的狼心狗肺,教我怎能不向你拚命呢?”

那妖道又冷笑道:“這些醜話,再提他作甚?好個不要臉的**婦,當時你真是貞節的,為什麽不一死以明心跡?到了如今再說,事情已嫌遲了。現在我索性對你說個明白吧,那個孩子,我不但憎厭他,並已把他殺了,看你把我怎樣。”

這話一說,那婦人更瘋狂也似的跳起來道:“好!你竟把我的孩子殺了。我也不和你算賬,讓我找那狐媚子去。”說著,即向門邊奔來。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