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宮春

205.論演員的自我修養

王莽派黃朗到南陽宛城與關家洽談合作事宜,雙方一拍即合。

庫艾伯慶卻擔心王莽是隻惡虎,容易反咬南陽商工。鮑無忌讚成庫艾伯慶的觀點,捋著胡子,“哼,王莽還搞什麽育孤會,欺世盜名,培養了殺手,所圖不小。”

三聖母站起身來,“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他被王家打壓,心中有火的。十日前我等就等著這紫衣衛的頭領來拜會關家了。關家頹廢,南陽商工勢弱。我們也不得不另尋出路了。”

庫艾伯慶搖頭,“王莽其人貌似狡詐,隻怕王莽將這把火燒得大,我們三家可就引火燒身了。”

鮑無忌冷笑,“我尿頻,隨時都能一泡尿呲滅了他。”

三聖母莞爾,“無忌,都這麽大歲數,兒孫滿堂,你說話不要這麽粗俗。”

鮑無忌哼哼,低聲嗡嗡,“粗俗,粗俗,不粗怎麽應付這俗事纏身。”

庫艾伯慶輕咳一聲,鮑無忌才閉嘴不語。三聖母當沒聽見,鮑無忌沒大沒小慣了,語言確實很粗俗。

三聖母喝了口茶,“我有意再起伏筆計劃。”

庫艾伯慶聞言手抖了一下,鮑無忌歎息一聲,“要大師兄活著就好了。”

三聖母啪的把茶杯放在桌上,厲聲喝道,“無病沒死。”

鮑無忌急忙欠身,“三姨娘,我可也日日夜夜盼著找到大師兄啊。”

三聖母擦擦手上的茶漬,“讓龍牙給我繼續查,還是那句話,不惜一切代價。”

庫艾伯慶心中歎息,“人愈老愈固執了。關夏瑰也是這樣頑固的人,多年賭氣,不通音信,要夏瑰在關家,關家武學必然大盛啊。哎,武館二代、三代弟子資質平平,如今的希望都在四代弟子身上了,資質超凡的孩童果真是百年難遇啊!”

伏筆計劃悄悄啟動了,一個月後,三聖母顫顫巍巍地從粗粗的木筒裏抽出了十八支木簽。十八個少年被連夜送往了各地。

三聖母看著少年一個個紅眼流淚,默默走出大門,一個個孩童都不住回頭,想看看自己的父母而不得,三聖母柔弱的心就好似刀絞一般,三聖母立時大哭。

風蕭蕭兮夜風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夢不成,愁轉加。杳杳冥冥,瀟瀟灑灑。

三聖母望著孩童消失在夜色中,雙目無神,“公孫大哥,我請求安排護胤結交王莽,以備不時之需吧。”

庫艾伯慶看著少年在黑夜中消失不見,長歎一聲,搖頭,“護胤,對我有怨言啊,怕是指望不上,多少年都不聯絡了。不過,我會聯係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一下子,庫艾伯慶衰老了許多。而三聖母自此害病數日,臥床不起。

黃朗返回長安,向王莽奏報完畢,王莽大喜,人逢喜事精神爽,王莽連日來的疲勞一掃而空,與由氏纏綿達旦。

王莽得到關家的回應,一時大喜,雙方愉快合作起來。有了王莽牽線搭橋,關家樂意之至,於是王莽傳授南陽醫館醫者醫術,協助關家在長安聯合開了一家醫館。

當初霍家毀掉了關家在長安的業務,如今關家再度王者歸來,信心滿懷。

東野家可不管關家、王莽是如何想的,看中天上掉下的錢哪有不撿的道理,東野家也會來事,以關家長期合作夥伴的名義向王莽醫館供應藥材。東野家和王莽的合作密切起來。

關家見此,徹底看清了東野家的麵目,東野家終歸是撿了芝麻而丟了西瓜,自此再無機會進入南陽的核心圈子。

王莽忙碌數日,一時分身乏術,牽扯了大量的精力。這天王莽累壞了,騎馬到最愛的一處酒樓消遣。酒樓大名,胡旋觀,享譽長安,以美酒美姬美舞三美名震京師。

王莽在酒樓喝酒,倚著欄杆,無心兩個美姬妖嬈的舞姿,隨意看著繁華的街市。

隻見一個青年長得龍姿虎質,高大魁梧,騎著快馬,停在樓下,身下駿馬啾啾嘶鳴。

王莽觀那人五官,驀然一愣,“他怎麽來了?”

那人登登登上了二樓,坐在了王莽對麵的桌上,“來一壇白露酒,一盆水盆羊肉。”

“來了。”夥計唱喏起來,身後兩個俏麗美姬,穿著胡裙,露著肚皮,立即跳起舞來。

王莽偷眼看著,那人沒有注意,王莽觀看良久,提著酒壺信步走去,“彭兄,多日未見,甚是想念啊。”

那人咦了一聲,“我確實姓彭,可你是?我不認識你啊。”

王莽心驚,“認錯了。”可王莽畢竟是一個出色的演員,演技驚人,當年用閑暇時間,讀了話劇進修班,平生一言一行都符合《論演員的自我修養》的要義。

王莽麵色熟絡如常,“在下王莽,久仰彭兄大名。”

那人抱拳,“原來是青年才俊王莽王兄,久仰久仰。小弟彭寵隻想早日拜會。今日得見,三生有幸。”

王莽大笑,心中知道彭寵是誰,這長安有兩個彭寵,同名同姓,王莽結識的彭寵是隴地貴族後裔,可惜害病,英年早逝,王莽隻心疼平白送的金錢打了水漂。

而在酒樓遇到的彭寵同樣是高官後人,其父是漁陽太守彭宏,紫衣衛將高官的履曆早就準備了一份,這是王莽要刻意結交的人員。

王莽也不客氣,坐在一邊,“來來來,我久仰你大名,你我痛飲一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店家快來上菜,通花軟牛腸、光明蝦炙、白龍曜、羊皮花絲、雪嬰兒、仙人臠、小天酥、箸頭春,快上來。還有白露酒兩壇,今日不醉不歸。”

彭寵大喜,“王兄爽快,這菜名聽著就好吃,不知王兄可為在下釋明嗎?”

“哈哈哈,此事易耳。通花軟牛腸,用上好的羔羊羊油烹製小牛的肥牛腸,新鮮肉嫩。這光明蝦炙麽,用的是活蝦為原料,這蝦捕撈自長安郊外的清水河溪,水甘而蝦甜,果木燒烤,自帶果香。

白龍曜,將反複捶打的牛羊裏脊肉製成餅狀,烤熟,切成條,淋上熱油和熬製的湯汁,一菜兩吃。羊皮花絲,是將草原上運來的羔羊羊肉切約一尺長,佐料煨好,明火烤熟。雪嬰兒則是豆苗貼田雞腿,清蒸,淋以湯汁。”

“田雞腿是何物?”

“嗬嗬,田雞即青蛙也,其聲自呼,南人食之,雲肉味如雞也,故曰田雞。這仙人臠,用得是牛奶燉雲英雞,不過要是用美貌婦人之乳汁來燉這用人參、靈芝喂養的雲英雞,味道隻會更好。

小天酥用得是鹿肉、雞肉、鹿茸、人參同燉,小火煲湯,鮮美可口。而這箸頭春歌,則是燒烤鶉鳥乳鴿。這鶉鳥據說是鳳凰後裔,又名鵪鶉,常言道‘要吃飛禽,鴿子鵪鶉。’乳鴿肉能補肝壯腎、益氣補血、清熱解毒、生津止渴。

鵪鶉肉能補五髒,益中續氣,實筋骨,耐寒暑,消結熱。彭兄,改日咱們再去西門那一家酒樓,那裏最拿手的是五味脯,用得也是這鵪鶉肉,自有別樣的美味,一會兒先嚐嚐這家的飯菜。”

“妙,妙。”

“有道是閑對著綠樹青山,輕嗅著胭脂美酒,最是消遣我煩心倦目。如此才能潛入那水國漁鄉,早跳出這名利場中的龍潭虎窟啊。披著領箬笠蓑衣,提防他斜風細雨。長則是琴一張酒一壺。自飲自斟,自歌自舞。”

“王兄大才,出口成章,皆是至理名言。我都向往這愜意恬適的生活了。”

“過獎,過獎。”

不大會兒,八名美姬端著木盤上來,鮮花般圍著王莽、彭寵轉了一圈,美姬個個膚若凝脂,顏如渥丹,真是香肩憑玉樓,湘雲擁翠鬟。

羅帕分香,春纖換盞。美姬銀鈴般歡笑著報著菜名,花香悠悠,菜香芬芬,體香漫漫,彭寵迷醉了。

“原來是王公子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得罪得罪。”錦衣店家主邁著四方步,連連打躬作揖,店家主公孫護胤。

王莽站起大笑,拍著護胤肩膀,“許久未見了,你這滿麵紅光倒是更亮了。”

“托您吉祥,照顧某家。來來來,雪蓮酒,送給二位使君品嚐,此酒以天山雪蓮、紅花、冬蟲夏草泡製,滋陰補腎,強身健體。”說著為王莽彭寵倒了兩盞,酒色紅亮放光,酒杯烏黑鋥亮,好似朝霞染了清潭。

王莽大笑,“彭兄,這是此家店的家主,與我相熟,這家店飯菜可口、服務周到。”

彭寵抱拳,“見過公孫先生,久仰大名,如雷灌耳。”

“豈敢豈敢,平頭百姓而已。二位慢用,慢用,盡管吩咐。”

一個青衣夥計端著木盤,小跑上來,“鮑魚盅來也。”公孫護胤背著王莽和彭寵,盯著青衣夥計,青衣夥計唱喏,“味道鮮美、回味無窮呦。”

這時樓梯上登登登再次響起,一個黑衣夥計端著木盤,飛跳上來,“紅烤渭水金鯉魚一尾。”小步快走。

青衣夥計腳步一頓,左右瞟著公孫護胤和黑衣夥計,神色略慌,神情迷茫,公孫護胤眉頭微皺。

王莽端著酒杯,側目看著,唇角微揚。

黑衣夥計來到王莽桌前,“請好了,慢用。”雙手穩穩將木盤放在桌上,指關節鼓起了厚厚的老繭。

紅嫩香美的鯉魚首尾被一支紅木穿過,橫在盤中,魚香誘人,垂涎欲滴。

王莽雙腿繃著,眼神微縮。

黑衣夥計唱道,“為二位貴客分魚,魚樑饋貴客,中流砥柱,家國有福。”

言畢,黑衣夥計突然抽出紅木棍,刺向了王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