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9.較技
黑袍男子邀請無病喝酒,無病見其沒有惡意,便一道來了摘星樓。
黑袍男子早備好了挨著欄杆的方桌,大跨步坐在一邊,無病笑笑,甩甩腦袋,心道,“為何這些年,嵐君都不回複我的書信呢,難道有了意中人就忘了舊時友嗎?難道當初傾心與我是假的?”
無病歎息一聲,坐在黑袍男子對麵。黑袍男子拍開酒壇泥封,一時酒香四溢,給無病倒滿一碗。
這時店裏的夥計端上來五斤熟牛肉,放在桌子當中。黑袍男子也不說話,嘿嘿一笑,碗中酒一飲而盡。無病手抓了幾口牛肉,這才喝幹了麵前的酒。酒香悠長,酒色明亮,好酒。
無病心道:“義父的好酒被我和無忌偷喝了許多,清晰記得也是這樣的後勁十足。義父啊義父,無忌啊無忌。”
無病長長歎口氣,將桌上摞著的大碗一字排開,咚咚的倒滿。空壇子隨手扔在了腳邊。無病道:“如此才過癮。請。”說罷,一人一碗,不停豪飲起來,二人時不時的吃口熟牛肉。
店夥計見酒喝完了,麻利的抱來兩壇酒,熱情說道:“客官,請。這是本店百年老字號的佳釀,五穀天霖,由獨家秘方,用稻、黍、稷、麥、菽釀成。酒烈得很呢。”
黑袍大漢說道:“兩壇太少,再來四壇。再換大碗。”
店夥計心道:“一壇五斤呢,好酒量。”嘴上道:“您稍等。”
無病說道:“且慢。不必拿大碗了。”
黑袍漢字鄙夷看著無病,“這就露怯了?”
無病徑直說道,“先搬來十壇,我與壯士一壇當一碗。”
店夥計一撫掌,“好嘞。五穀天霖十壇。”唱著長音搬酒去了。
此間的動靜吸引了二樓的賓客觀看,更有一樓三樓的跑來看熱鬧,街麵上也漸漸匯聚了一些行人。不消片刻,二人腳下俱是八個空壇子,橫七歪八的躺著。
黑袍大漢晃著腦袋,“不行了,我喝不動了。”哇的一聲,趴在欄杆上大吐特吐起來,手中隻喝了一口的一壇酒咣當墜地摔碎了。
無病神色如常,獨自喝完壇中酒,衣衫已經濕透,汗水帶著酒味滴滴噠噠的掉在樓板上。無病又吃了一口肉,掏出三個金餅扔在桌上,下樓去了。
黑袍男子想喊卻喊不出聲音來,吐得胃疼,仰起頭要說話,結果一下子又吐了起來。
無病剛走到樓梯口,從二樓欄杆上方飛進來一個紫衣女子,攔住無病去路。無病一看,這女人見過,昨天在路口這女子還用鼻音哼他來著,二人險些撞在一起,如此近距離,酒氣熏得女子皺了一下眉頭。
無病抬眼,隻見女子脖間雪白一片,黑發如瀑,光潔的麵龐上白的耀眼,皮膚異常的細膩。
女子眼神如刀,纖眉如劍,鼻如勾襄,紅唇似掌中鉞,雙耳似那畫戟側鋒,梳著羅啟蘭一樣的馬尾發式,劉海兒蓋著額頭,發間一抹白皙。
女子一身男裝,外罩無袖紫衫,內裏是紅色儒衫,細腰上係著皮帶,帶扣倒像個手柄,藏在身後,在左腰處探出一個環來,手腕腳腕都裹著深紅色繃帶,其間綁著銅環,如同紮甲。女子自來帶著極強的攻擊性,擋住無病去路。
無病拍了拍腋下的白紙,“出門買些紙而已啊。”
青絲拂麵,秋水流連。櫻桃素口,玉頸含情。畫盡千古風流,不施粉黛更妖嬈。倚著闌幹弄柳條。月夜落花朝。減字偷聲按玉簫。
女子也不答話,看了黑袍男子一眼,見兩個青衣男子已經扶著黑袍男子離開了摘星樓,上了馬車,這才抱拳說道:“公子可是啟蘭姐和梓桐姐的朋友麽?”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女子朗聲說道:“可否借步說話?”
無病心中不滿,回答道:“此間也很安靜啊,正好再來桌酒菜,咱們慢慢聊,你看太陽當頭,何不把酒言歡,直到金烏西墜,玉兔東升。你我同遊夜色,長安城外風月無邊,星光璀璨,子亥之交,言笑晏晏,賞山賞水賞風光。林中靜坐,賞風來疏竹,風過而不留聲。山間可探幽,探洞中蘭草,月華不忍離。星光邀鬆濤,桂影伴長空。萬裏平川無垠,隻待策馬奔騰。高山紅梅花開,靜待貴人折腰。”
好事的一個白衣儒生鼓掌喝彩道:“閣下好文采,出口成章啊。”
女子闖**江湖日久,隻當無病武技高超天生神力,哪想到文采斑斕如此,不由多看了無病幾眼,無病容顏俊秀,世間美男,女子臉色略紅,定下情緒壓低嗓音說道:“在下紫衣衛紫燕,昨日小弟青雀多有得罪,才引來青兕叨擾,還望海涵。昨日無意聽到啟蘭姐和梓桐姐的話語,打探之下,方知閣下是二位姐姐的結義弟弟,這才急急趕往啟蘭姐家道歉。”
無病恍然,“你的歉意我已經收到了,走吧。”
女子被噎的急急出了幾口氣,朝前邁了一步,以很低的聲音說道:“聽聞公子昨日力摔青驄馬,如此神力令我欽佩。更是獨鬥十二武士,如此高深武技令我神往。我與啟蘭姐和梓桐姐相交莫逆,二位姐姐說跟您學個一招半式便受用一生,不知可否定個日子賜教在下?”
無病上上下下打量著紫燕,笑了,“我還以為什麽事呢?我是無利不起早,你能給我什麽?”
四下裏一片噓聲,有人起哄,“嫁給他,嫁給他。”“姑娘,你們成了一家人,他的家財都是你的,剛才結賬,隨手就是三個金餅呢。”
紫燕鬧個大紅臉,心中惱怒,嘴上卻樂嗬嗬的說道:“人家必有重禮相謝。”
“什麽禮物?”
紫燕牙根一咬,“總之不讓公子遺憾罷了。”
無病搖搖頭,“我不太懂,你太瘦了,一看就知道吃不飽,家境不好,吃不上飯,肯定沒有什麽錢,那我就把玩一下你袖裏的武器吧。”無病眼神寒光乍現。
紫燕一愣,心內歎服,雙手背了背,不知何時被無病發現了袖中的兵器,對無病的武技評價又高了一個台階
圍觀的百姓卻大笑起來,白衣儒生樂地最歡,心道:“女人衣袖裏能把玩的不就那個嗎?原來調戲人還能這麽玩的,言辭合乎情境啊,長見識啊長見識。兵器改成凶器,不是更妙。嗯,大凶之器也,妙不可言啊。”
其實倒是這些過來人想多了,無病又說道:“改日不如撞日,你前頭帶路。”心道,“我才信你的鬼話,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打算的。”
紫燕笑笑,縱身躍到大街,騎到棗紅馬上,仰著頭,笑起來,春光燦爛,“咱們換個地方。”
無病夾著紙,跟著跳下樓,雙腳落地,了無聲息。紫燕笑道:“梨公子,城南十五裏長亭見,那裏有風有花有雪有月哦。你我比試下,看誰先到。”
街上頓時哄笑起來,無病笑道:“你把馬給我,我騎馬醒醒酒,你再找馬匹。”
紫燕提著馬韁繩,“公子,就看你能不能追上我了。”還俏皮地眨了一下左眼,言罷縱馬奔出。當下四下裏哄笑聲一片,無病甩開雙腿追了上去。
紫燕策馬跑著,不自覺打個冷戰,喃喃道,“嬌滴滴的說話真難受,我都起雞皮疙瘩。”紫燕使勁抽了兩下馬臀,馬匹加勁跑了起來。突然感覺身後一陣風,接著身子被擠的往前挪了半尺,扭頭一看,無病已經竄上了馬匹。
無病把一摞紙放在了二人身體之間,雙腿緊緊夾著馬腹,雙臂背在身後,紫燕銀牙嘎吱嘎吱作響,“你下去。”
“就不。”無病擰著頭,擠眉弄眼,紫燕氣苦,右肘肘擊無病的頭胸,無病揮臂格擋,紫燕又用起了左肘,無病倒不還手,隻是格擋而已。
紫燕一邊騎馬奔向城南,一邊想方設法把無病打下馬去,二人在馬上鬥成了一團。要是不打鬥倒還相安無事,紫燕此刻憋了一肚子氣,發狠打鬥起來,紙張一張張飛了出來,滿天飛舞的紙張好似大雪紛飛,追著紅馬紫女藍男。
有道是萬裏彤雲密布,空中祥瑞飄簾,瓊花片片舞前簷。剡溪當此際,凍住了猷船。頃刻樓台如玉,江山銀色相連,飛瓊撒粉漫遙天。
紫燕頭腦發熱,暴脾氣上來,略微站起身來,一躬身使用了千斤墜。無病心道:“真彪悍啊。”抓也不好,打也不好,便環臂抱住紫燕的細腰,給使勁按在馬上,紫燕頓覺一個鐵環箍住了自己,有力無處使,氣的使勁肘擊無病,更是掙紮要站起來反擊,無病豈會讓他得逞,二人貼身短打,拳拳如風,肘肘攻擊要害。
路邊的百姓一瞧哈哈的大笑起來,有的更是打了呼哨,一個老儒生,雙手捂著眼,透過指縫看著二人,嘴上念叨:“有辱斯文,男女授受不親,大白天的,世風日下。”
二人如此奔出了南城門,滋啦一聲,女子後背衣領被撕開三寸,脖下肌膚露出一點,無病暗道不好,噌的跳下了馬匹,紫燕騎馬已經竄出了數丈,紫燕一提馬韁繩,駿馬收蹄。
紫燕臉紅脖子粗地跳下來,罵罵咧咧,“你混蛋,我要把你大卸十八塊。”
紫燕雙目犯赤,“你拿命來。”解開腰間的皮帶,單手掣出一節鋼環鞭來,手腕一抖,一節鋼環鞭垂在身邊,鞭長四尺,舞動起來,呼呼生風,對著無病的腦袋就掄了過來,
無病喊道,“格鬥難免的,我不是故意撕你衣服,你看我的外袍已經被你撕爛了。”
“我能撕你的,你不能撕我的。”
無病左躲右閃,四周遊鬥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