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6.每個人都不簡單
無病自是不知道自己隨心想到的詩經中的一句話,對二女的心境有那麽大的影響力。無病一路曉行夜宿,沿著馳道,踏馬東行。
無病有心協助羅啟蘭和上官梓桐查清她們的身世來曆,繼而才明白王莽是他們的恩人還是仇人。可無病與山間偶遇的武館子弟程廣國有約定,無病信守諾言,這才離開長安城,這是其一。
其二,無病與關必惠有約,要回歸關家,這可是多年運作的頭等大事,而且被關家接受之後,更有實力和資源去做想做的事了,正所謂磨刀不誤砍柴工。
長安醫館的神醫少女田馨慵懶起床,銀燭背、水蛇腰,倦眠不著一點衣縷,返璞歸真初生如故,容顏俏麗似嬌花,媚態惑人如妖狐,款步行走似雪貓如素白練,側坐妝台如白鴿似水牡丹。
田馨輕取一張薄膜,敷在臉上,摩挲一陣,便去嬌花妖狐,而呈幽蘭俏兔,人略有妖意,卻未見媚態,嫵然一段風姿,談笑間,唯少世間禮態。斷絕代風華無處覓,唯纖風投影落如塵。尾椎天生攜來的紅胎記,傲似騰龍淺海的赤蛟龍。
如果無病在這,必定會大驚失色,那薄膜便是易容麵膜。
田馨合衣梳妝,長發如黑瀑,光亮如銅鏡。門兒輕響,一襲紅裙少女戴著這紅麵巾,推門而入,田馨側目淺笑,“紅麝,你來了啊?”
“田姑娘吉祥,主人命我前來護衛。”
“哎,他總那麽盯著我,一點沒有自由。”
“主人是愛您的。”
“哼,不需你說。”田馨旋即展顏,“我說過,不想讓你們去查她,你們還是去了?”
“主人有命在先,所有接近姑娘的男子必須查明底細。”
田馨手持木梳,依舊緩慢梳頭,“他是什麽人?”
“隻知道是南陽人,可這梨姓聞所未聞,想必是自創,掩人耳目。而且他昨日離開了長安。”
“去哪裏了呢?”
“追丟了。”
田馨長舒一口氣,有些失落有些慶幸,失落地是無病行蹤不被人知,再想見到他不知哪年哪月了,心中向往與他在一起的輕鬆愜意,少有的真誠交流,況且無病吟詩作賦,信手拈來,通習醫理,最是打動田馨的少女心。
田馨也感覺慶幸地,畢竟躲過了紫衣衛,就躲過了王莽的嫉恨,對他隻有好。
田馨悶悶不樂,“我自小就沒有朋友、玩伴,唯一的愛好就是鑽研醫學,多年來隻與草藥為伍,與方子做友,好不容易遇到個談得來,還懂醫術,便讓你們再次嚇跑了。”
“我們不曾恐嚇他,不過他確實很神秘,白天見過紫燕、青雀、紫虎,晚上在紫羅蘭家留宿,與紅薔薇親昵,著實關係紛雜。”
田馨突然抬頭,“他為什麽住在了羅啟蘭家,又為何與紫衣衛這些人有瓜葛,他們什麽關係?”
“主上也在命人調查了。”
“嗬嗬,青兕在明你在暗,這麽多眼睛盯著我,真是沒有自由啊。王莽,哼,根本不愛我,你說是嗎?”
紅麝低頭,“主上必然愛您的。”
田馨冷笑,抬頭看著青天上的蒼鷹盤旋,“真想像他一樣做一隻自由飛翔的鳥啊,這籠中金絲雀,我當不得。”
田馨拿起一麵折扇,微微扇風,這是夜裏,無病悄然來到窗外,遺留的禮物,那時田馨緊張極了,不知這印象極佳的少年深更半夜來做什麽,隻聽得無病道聲告別,有緣再會,便輕身離去了,留下這折扇。
折扇,王莽所創,長安風靡,紅檀木做骨,絲絹做扇麵,繡了一叢茉莉花,繡了一隻蒼鷹展翅。
扇麵上,筆走龍蛇,大字如風。正麵書寫長詞,別離在今夜,見爾當何秋。一望神仙姿,常在夢中留。寂寂花時閉院門,美人相並立瓊軒。羞日遮羅袖,愁春懶起妝。美人卷珠簾,深坐顰蛾眉。彩線輕纏紅玉臂,佳人相見一千年。
背麵呈現短句,鷹擊長空,萬類霜天競自由。
田馨雙眼紅潤,心下念叨,“願有緣再見,你呀,撩撥我,引誘我,又用涼水潑我,你怎麽那麽壞?”
田馨歎氣,“紅麝,你脖子疼嗎?”
“有一點。”
“這夜裏可有異樣嗎?”
“沒有啊,一夜很正常。”
“你走吧,我換件衣服,今天我去郊外散散步,你去安排一下,哦,青兕不許護衛,就換紫虎吧。”
紅麝頓覺驚異,“諾。”躬身離去。
田馨淺笑,“他果然是個高手,可不嘛,他就像猛虎一樣,青兕在他麵前就像隻初生還不會走的牛犢。”
無病連夜通過武關,見無人跟蹤,清晨入古山,初日照高林。曲徑通幽處,道觀花木深。
無病佩戴避塵巾,遮擋麵容,隻身來到一家道觀,巍巍叢林中,道姑倚門而立,她早就得了關必惠的吩咐,知道少主要來,等候多日了。
無病雙手做了一串複雜的手勢,道姑看得真切,分毫不差,道姑擺弄手勢回應,並出示了一張黑檀木雕的黑白蓮花派,栩栩如生,無病笑笑,出示了一張金牌,鏤空雕琢同樣圖案的黑白二蓮花,道姑恒仁壓抑心中緊張,恭謹地請無病進了道觀。
這裏是關夏瑰和關必惠創立的秘密組織太極蓮的分舵。無病梳洗完畢,簡單詢問了道觀情況,“不錯,你們做得很好,我給你們安排個新任務,恒仁聽命。”
道姑恒仁年方二十,模樣端正,趕緊雙手合十,“請少主安排。”
無病笑笑,“不必拘謹,你年歲二十,長我幾歲,私下無人之際,我就喚你一聲姐姐。”
恒仁笑笑,無病朗聲,“長安城內,紫衣衛勢力龐大,你們派人過去,暗中保護紫羅蘭、紅薔薇,這二人與我有些私交,日後必有大用,是為暗子。紫虎性情豪爽,你派道士接近,成為好友,切勿暴露。神醫田馨,身份複雜而敏感,暫時不要接近,以免麻煩。”
無病想起紫燕和青雀,搖搖頭,“秘密開設據點,搜集情報。紫衣衛的其他人不要招惹,也別接近紫燕、青雀、青狼這三個,能躲就躲。其他事,你們照章辦事。時機合適,我會調動我自己培養的另一支力量到長安,屆時你們各做各的,互補幹擾。”
“諾。”
無病休息半日,沐浴換衣,將王莽賞賜的黃金留給道觀,命令融化重鑄,進而從道觀支取了三十斤黃金,便趁著夕陽的光輝,騎馬進山趕路了。
王莽的府邸,雖則不大,可內外卻衛兵林林、刀甲森森,莊嚴而肅穆。王莽這天在自己府邸召見了校尉莊尤。
莊尤,字伯石,曾與王莽一道在長安敦學坊讀書,時常自比樂毅、白起。因與王莽私交甚好,很得王莽器重。莊尤有個了不起的高祖,一代道家大師莊遵莊君平。
莊遵是當世著名的道學家、思想家,精老莊之學,終身不仕。上知天文星象,下曉地理人文,曾隱居市井中,在街頭賣卦,替人預測吉凶禍福,一一精準,上至達官貴人,下至販夫走卒,皆來求卜問卦,絡繹不絕,每人隻收一小錢,滿一百小錢後就閉門謝客,在家讀書,聲名遠播,頗有薑尚風采。
莊遵提倡因勢導之以善,宣揚忠孝禮信,施行仁惠善德。王莽崇敬莊遵,自然愛屋及烏,頗為禮遇莊尤。
此刻莊尤恭恭敬敬的在大廳中站著,偷偷打量房間,裝飾雖不奢華,可典雅大氣,四周都是些商周的青銅器皿,牆上貼滿了孔孟的名言,心中甚是滿意。
這時一個侍衛搬來一個錦墩,“將軍請坐。”言罷,低著頭,退出了房間。莊尤看著這個怪異的圓柱,心道:“聽聞安漢公奇思妙想甚多,今日可見一斑矣。”說著,一撩衣袍,坐在上麵,“還真舒服,一點也不累腳累膝蓋。還真穩當。”說著前後擺了兩下。
忽然一個女子的聲音傳來,“我與他清清白白,用你管。我就愛看些醫書,你能找來名家的孤本珍本嗎?你呢,說自己醫術無雙,你救了我母親嗎?”
啪的一聲脆響,女子大喊一聲,“我恨你,你根本不愛我。”一陣腳步聲響起。“氣死我了,氣死我了。來人,來人。把紫虎叫來。”
莊尤一聽是王莽的聲音,心中一慌,撞破了他人隱私,大禍臨頭啊。莊尤急的原地轉圈,王莽的腳步聲漸漸靠近大廳了。
王莽怒氣衝衝的一腳踹開房門,莊尤慌忙自錦墩上滾到地上,“何人,嚇死我也。”
王莽和氣的說道:“莊兄?”莊尤慢慢爬起來,揉揉眼睛,“參見安漢公,折煞小臣了。承蒙召見,不想錦墩舒適,陽光明媚,一時睡著了,慚愧慚愧。”
王莽嗬嗬一笑,“莊兄,真是得道的高人啊,平生**不羈,瀟灑脫俗。莊公仙骨,天縱奇才,得以貫通老子莊子雙聖絕學。莊兄俱得莊公真傳啊。”莊尤拱拱手,“不敢當,不敢當,慚愧,慚愧。”
王莽這才稍微心安一些,大踏步走向主位。莊尤忙不迭的擦了冷汗,王莽坐好,“坐,別站著,你我既有同窗之誼,又同殿為官,坐坐。”
莊尤又再三推辭,王莽再三請座。莊尤才屁股尖貼著錦墩邊虛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