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宮春

59.料定後事言吉凶

劉演救了被糖塊嗆著的無病,又做法事治療半夜哭鬧的劉秞,贏得樊母歡心。

劉欽一時也沒有好辦法,吃藥費時,而且不保證有效,見樊氏說劉秞情況變好,便也認可劉演做法,起身去請許半仙來破解破解。

劉欽找到許半仙,被四個怒氣衝衝的女人圍著,劉欽認得這四個女人,見四女拿著棍棒剪刀,多少聽過這幾人的流言蜚語,一時猜到了幾分。

四女是舂陵出名的四大神姬,豔如桃李張寡婦、冷若冰霜王寡婦、不老妖姬李老姑娘、常青童女趙老姑娘,蓋因或未過門便喪夫而獨身、或眼高不嫁,四人一直單身至今。

四女直言非巨富高官不嫁,非文豪武侯不嫁,於是四女蹉跎了青春歲月,俱已都四五十歲光景了,沒想到不到一個月的工夫,就被許半仙一人得手,此刻四女又為了一個許半仙競相爭風爭寵。

劉欽腹誹,“這許仙必是有一定的長處,對,過人的長處。”

許半仙睜開眼,見劉欽到來,一時欣喜,雙手一拋,銅錢散落,滴溜溜滾得滿地都是,許半仙竄了過來,一身酒氣、胭脂味撲鼻,許半仙抱著劉欽,小聲道,“快扶我離開。”扭身高呼,“麻瘟神已附在我的身體,我要將麻瘟神帶走。”

“四位美姬趕緊將字朝上的銅錢撿起來,夾在大腿內側,伏地默念《逍遙遊》十遍,而後沐浴焚香虔誠向上天禱告半個時辰,麻瘟神就再也不找你們麻煩了。今夜,我再來找你們,必然分出主次來,給你們個接待。”

許半仙小聲道,“快走,快走。”劉欽見四女臉色慍怒,慌忙架著許半仙逃離。

四女倒沒有追來,伏在地上耐心得找著銅錢。

劉欽扶著許半仙下樓,許半仙腳步虛浮,“許仙,這是喝了多少酒啊?”

“酒是色媒人,一男四女十壇酒而已,不多不多。”

“許仙,發生何事了?四女發酒瘋了不成?”

許半仙歎氣,“哪裏哪裏,還不是昨夜一人對四人,誰都沒滿意嗎?”

“你也是厲害,怎麽哄得四人同處一室?”

“我也不想啊,這不知怎麽就撞一起了,四人聯袂而來,非要我隻選一個做妻子,我就說那就比拚酒力,沒想到四個真能喝,我就改了策略,直接比試卯榫大法,誰技藝高超,誰就做正房。”

劉欽皺眉,“許仙還會做木工活啊,我明白了,怕是讓四女拆了桌椅再組裝吧,這選妻的方法倒也別致。”

許半仙一翻白眼,搖頭晃腦,酒氣甚重,“對牛彈琴。”

“那和麻瘟神有何關係?”

“做得多了,還不麻嗎?糊弄老姑娘、假寡婦的話,我身懷黃帝羽化登仙的本領,精讀《素女心經》,這卯榫大法也叫十動十靜之術,我已學究天人,但凡有點經驗的婦人也不好哄騙。說這些你也不懂,這是閨房情話,別打聽了。說吧,找我何事?”

劉欽稍微回過味來,苦笑,不再多想,將家中劉秞無病的事說了一下,許半仙捋著胡子,“伯升倒是個好苗子,傳承我衣缽就好了。”

劉欽趕緊搖頭,許半仙嘿嘿一笑,“走,我去看看,不過這做法事極費精力的。”

“許仙放心,治好了孩子,必有重謝。”

“走,趕路啊。”

許半仙捋著胡子,扒拉開劉秞的眼睛,“這是被麻瘟神衝撞了啊。”

“咯!”許半仙打了個酒嗝,長舒一口酒氣。

劉欽被噎得無言以對。

樊氏不明白,“麻瘟神是什麽神?怎麽回事?”

許半仙閉著眼睛,“白天靠哄,晚上靠捅,......”劉欽慌忙胳膊肘撞了許半仙一下。

許半仙睜開眼,“哦,晚上童男童女陽氣衰落,麻瘟神入室恐嚇孩童,吸取陽氣。”

樊氏大驚,劉欽苦笑,心道,“可不是陰陽交融,采陽補陰。”。

“這麻瘟神是真的,無處不存在,無孔不入啊。”

劉欽瞪大了眼睛,總覺得許半仙說得此孔非彼孔,生怕許半仙說出什麽無禮的話來。

許半仙撫掌,“拿來一方白布,最好是白色絲綢,光滑柔軟,不紮皮膚,墊在......”

劉欽慌忙捂著許半仙的嘴巴,“許仙許仙,您喝多了,我送你回房休息。”

樊氏皺起眉頭,“夫君,你今天舉止蹊蹺,莫非遇到了麻瘟神?”

劉欽心道,“我快十個月沒遇到了,好不好。樊梨雖則十六歲,卻是守禮的姑娘。你又看得緊,總說十八歲才好,怕她年幼不堪撻伐,受我欺負。她也怕你孕期想得多了,非等你首肯才行。”嘴上卻說道,“我再請個高人去。”

許半仙掰開劉欽的手,“你捂著我做什麽?快點準備東西,一方白布墊在碗底,碗裏裝滿粟米,插上三根檀香,抓來一隻大公雞,綁好雞爪,這些都放在三公子的房中,我先禱告一番。有勞夫人把三公子哄睡著。”

“樊梨,快去準備。”劉欽悻悻得鬆開了手。

許半仙淨麵淨手,雙手合十對著窗外的青天禱告一番,大公雞被綁著雙爪,好似知曉自己有性命之虞,嗚嗚姑姑不停鳴叫,瞪著眼睛,撲閃著翅膀,掀起一陣陣灰塵,兩根雞毛在空中輕輕飄揚。

許半仙睜開眼睛,手捏一張黃紙就著檀香點燃,黃紙燃燒起來,小火苗輕輕跳動,大公雞突然安靜下來,輕輕晃著血紅的雞冠子。

許半仙轉著黃紙,火苗在其手中像個跳舞的精靈,劉欽看得愣神,咧著嘴,好似火苗燒著了自己的手。

許半仙麵不改色,雙手合十,火苗消失,雙手豁然分開,飛灰落在身前的粟米碗中和白絲綢上。許半仙雙手拿了檀香在身前上下左右搖晃,劉欽怎麽看怎麽覺得那雙手像白臀、燃香似纖腰、青煙似長發,原地搖擺廝磨,劉欽閉眼暗道靜心。

劉欽聽得一聲雞鳴,隻見許半仙捏著雞脖子,解下公雞腳上的束縛,而後一刀斬下雞頭,單手揮舞,殷紅的雞血落在白絲綢上,嫣紅點點,落紅斑斑,劉欽揉揉眼睛,雞血點布成一個令字。

雞頭置於碗中,雞血浸染了粟米,許半仙單手將無頭雞扔在一邊,那雞竟然穩穩立在地上。

許半仙快速拾起白布四角,將粟米碗包裹起來,站起來,走到劉秞跟前,隻見劉秞鼻梁有數根青筋,眼圈下發出淡淡的暗紅色,許半仙將粟米碗在劉秞身前淩空轉圈,從頭到腳,“魂兮歸來,魂兮歸來。”

劉欽頻頻點頭,心道,“劉演看來真學了些本領。”

突然,無頭公雞撒開腿跑了起來,劉欽嚇得原地跳起,樊氏樊梨齊齊驚呼,許半仙睜眼,目綻金光,無頭公雞撲著翅膀跑向了裏屋。

“瘟神,爾等豈能逃脫?”

許半仙拎著碗追了過去,隻聽得一聲尖叫,許半仙臉色大變,“壞了,出事了。”

劉欽、樊氏、樊梨齊齊變色,急急跟了過去。

無頭公雞跑到了無病的臥房,竄上了床榻,劉元正抱著無病哄睡,劉黃給無病按摩揉搓著腳底,這是根據鄔先生的吩咐給無病按摩消食健胃的法門。姐姐愛弟弟,一如母愛深厚。

無頭公雞嚇呆了劉黃、劉元,無頭公雞栽倒,鮮血多數灑在了無病的身上,劉元胸前幾點嫣紅血跡。

許半仙哈哈大笑,“原來在你身上啊。”言罷竄上床榻,將粟米碗壓在了無病胸口,無病已經驚醒,瞪著眼睛看著許半仙。

許半仙嘴中念念有詞,“此碗靜置到午時三刻,而後粟米碗放於院中,日光暴曬半日即可。冤有頭債有主,往事仇現世報,既來之則安之。”而後輕輕撫摸無病頭頂。

無病認得這道士,嘰嘰咕咕說了一通話,無病倒是認可,“這老道是真有本事,還是歪打正著?我能怎麽樣,這新爹整天念叨國事,我一夢百年啊。”

許半仙依舊念念有詞,“魂兮歸來!去君之恒幹,何為四方些?舍君之樂處,而離彼不祥些。”

無病心情煩躁,閉眼不理。許半仙念聲去,複又看著劉黃、劉元,二女正值妙齡,長得粉妝玉砌、眉清目秀,繼承了父母的優點,十足的美人胚子,“二位姑娘還是童女吧?”

劉欽樊氏聽著許半仙的話語心中不滿。

劉黃劉元臉紅,知道這道士是請來給三弟看病的,一張嘴就是這等羞人的事,低頭不語。

許半仙搖著頭,“誤會我了,剛才誰尖叫的?”

劉黃抬頭,眼波流轉,捋了捋頭發,“我喊的,嚇了我一跳。”

許半仙歎氣,“二位姑娘該是童女,這災禍就輕了些。”

劉欽臉色慍怒,心道,“常聽人說,有那道士以趨吉避凶之名騙財騙色,這半仙已經騙了四大神姬,此時又記我兩個女兒不成,我寧可家破人亡,也不會讓女兒侍奉他人。”

許半仙坐在榻上,幽幽道,“劉黃啊,你剛才一叫,孤煞入體,你要孤苦前半世了,三紀之後方遇真君解你的煞氣,然他也因此福薄早死,你就此喪夫,再無婚嫁。劉元啊,這雞血灑在了你胸前大小十九個斑點,十九年後,你要胸中刀斧,橫死荒野了,可惜青春年少啊。”

劉欽雙手抱拳,瞪著雙眼,心道,“許仙,你要貪戀我兩個女兒美色,休怪我無情。”

劉黃劉元嚇得小臉煞白,樊梨雙手絞著手帕,心中擔驚受怕,樊氏緊張,“許仙,如何化解呢?”

劉欽陰陽怪氣,“對呀,如何化解?我兩個女兒可要嫁人的,而且要長命百歲的。”

許半仙搖頭,“我沒有辦法啊。”

劉欽瞪起眼睛,吹著胡須,心想“果然這等說辭。”

樊氏哭道,“大師行行好,但凡我家能做到得,必定滿足。”劉欽冷笑盯著許半仙,但凡許半仙說出什麽無禮要求,劉欽必要還以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