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公子無良

第161章 無妄之災

許青珩目瞪口呆,良久,心說賈璉如今已經夠富貴了,自家要修園子,不費自家一草一木一磚一瓦就修了,這樣的“富貴”,誰家比得上?心覺賈璉又是在“遊戲人生”,於是遲疑地說道:“你非要這樣做不可嗎?”

“非做不可。

--”賈璉話音一頓,“你放心,不會連累到你父兄。”

許青珩怔了一怔,就笑道:“左右沒有‘後患’,況且人生百年,彈指一揮間,自己過得恣意就好。”

賈璉納罕地看她,“你們家從祖上三代起,走得就是中庸的路子,難為你這樣看得開。”

“我如今姓賈了,就是哪一日上公堂,人家一拍驚堂木,問堂上犯‘婦’報上名來,我說得也是賈許氏。”

賈璉笑道:“我這邊還不怎樣,你都將抄家後的事想到了?”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許青珩輕笑著,忽然手裏握著信,一探身子就緊緊地摟住賈璉脖子。

“又發什麽瘋?”賈璉問。

“你終於肯告訴我你在做什麽了。”許青珩閉著眼睛歡喜地說。

“……行啦,抱夠了就去放大老爺吧。”賈璉將手在許青珩後背上一拍,蹙著眉頭將自己掙脫開,望著許青珩笑盈盈地出去了,拿著手在自己脖子上‘摸’了一‘摸’,就另外寫了書信,將他與常升的話如實寫在信裏,又將常升的信,也附在信封裏,叫趙天梁給徐世寧送去。

且說賈赦在小院子裏憋了一肚子氣,又因聽說賈璉受了內傷,就越發看重賈琮,不料見王夫人竟然敢令人來偷賈琮,於是怒火中燒下,人也比先前‘精’神了許多,一旦被許青珩放出府,就帶著碧蓮坐了馬車氣勢洶洶地向賈政家殺去。

進了儀‘門’後,賈赦望見賈政從書房出來,便衝他麵上一唾,冷聲問:“你媳‘婦’呢?”

賈政慌忙地問:“大老爺忽然過來,所為何事?”看賈赦氣勢洶洶,也不禁膽怯。又覺地上濕滑,倘若賈赦滑了一跤,就要怪罪到他頭上,於是連忙去攙扶賈赦。

賈赦躲開賈政的手,將忠順王府的信摔到他麵上,舉著拐棍就說:“快叫那毒‘婦’出來!”

“莫不是有什麽誤會?”賈政看了信後問。

碧蓮冷笑著說:“還能有什麽誤會?”因將眼睛向前麵三重儀‘門’瞥去,暗道她雖得不了賈璉的心,卻要得了賈璉的家當,待看賈琮繼承榮國府後,賈璉還如何對她視而不見。

“這是忠順王府送來的!”賈赦冷笑著,又嚷嚷著問:“官府還沒來人?怎麽沒人將那毒‘婦’帶走?”說著話,就直衝內院去。

賈政也不敢攔著,忙吩咐下人說:“快將太太叫來。”見賈環在,就令賈環去。

賈環嘟嚷著說:“太太先前還說是我跟老爺告狀,才叫老爺打了寶‘玉’,太太恨著我,才叫馬道婆給我下了符呢,我不去。”

賈政一怔,“下什麽符?你拿來給我瞧瞧。”

“……那東西我還敢留著?”賈環見賈政要看符紙,就心虛了。

賈赦冷笑著說:“左右這事她幹得出。”

說話間,已經進了三重儀‘門’,賈赦就站在儀‘門’下嚷嚷著叫人將王夫人拿去法辦。

王夫人得知了消息,不敢‘露’麵,又怕不‘露’麵引人猜測,於是急著跟元‘春’商議,誰知一時心急,在元‘春’‘門’前‘花’園小徑上跌了一跤,一時眼冒金星渾身泥水,半天起不來身,待被彩雲攙扶起來,又見元‘春’‘挺’著肚子出來,就忙將賈赦來鬧的事說了。

元‘春’聽了,就說:“這事我早有預料,周瑞又不是什麽好漢,進了衙‘門’就將主子抖落出來的事,他一準能幹出來。”

“那怎麽辦?”王夫人心急地問,虧得她還以為昨晚上暴風驟雨,此事定然能成呢。

元‘春’說道:“已經打發人去南安王府了,南安王府斷然不會不理會這事——若是母親上了衙‘門’,將那孩子身世說了出來,南安王府嫌疑最大呢。”

“如今大老爺來鬧,該怎麽辦?”王夫人又問。

元‘春’說道:“母親先在房裏躲一躲,哪有大伯子來弟媳‘婦’房裏打人的?”話音才落,就見賈赦被賈政、碧蓮兩個攙扶著過來了。

隔著幾步,賈赦就揮起拐杖,罵著:“打望著璉兒難有子嗣,就想將琮兒偷走?”罵聲落下,拐杖就也落下了。

王夫人本以為賈赦隻是虛張聲勢,不想他當真打了她,忙哎呦一聲閃開。

“大老爺,打不得!”元‘春’嚷嚷著,‘挺’起肚子擋在王夫人跟前。

本當賈赦不敢打她這有孕之人,誰知賈赦老眼昏‘花’,手腳都不利落,哪裏防著她忽然擋在前頭,於是拐杖就又重重地落在元‘春’身上。

“哎呦”一聲,元‘春’捂著肚子叫了起來。

王夫人忙要看元‘春’怎樣,又被賈赦劈頭蓋臉地打了五六棍子。

“你們娘兩在做什麽戲?有膽量請江洋大盜,沒膽量吃我這兩棍子?”賈赦罵道。

碧蓮附和著說:“大老爺,大姑娘裝的呢。”一時狐假虎威,就舉著拐杖又往王夫人身上打。

賈政站在一邊幹看著也不敢阻攔。

王夫人急著喊陳也俊,一連喊了幾聲,才見陳也俊打著哈欠從房裏出來。

賈赦見元‘春’並未見紅,就握著拐杖說:“等著瞧吧,這就打發官府來將你這黑心的婆子帶走。”說著,大喘著氣,隻等著歇夠了再打。

不想他那拐杖還沒舉起來,就聽彩雲來說:“老太太說,南安太妃、北靜太妃來了,請二太太收拾收拾,過去陪著說話。”又對賈赦說,“老太太還說,孟氏跟她那孩子,也一並帶過去。”

“叫孟姨娘過去做什麽?”賈赦依舊不信孟氏的孩子不是賈璉的。

彩雲說道:“這奴婢也不知道,單知道南安太妃、北靜太妃指名叫二太太過去呢。”

王夫人方才被打得滿臉鼻涕眼淚,聽彩雲這樣說,趕緊地整了整頭發,顧不得看元‘春’怎樣,趕緊隨著彩雲回房去換衣裳、洗臉梳頭,整治完畢後,聽說元‘春’小產了,也顧不得去安撫元‘春’,隻叫了湘雲陪伴忙著,趕緊坐了車向榮禧堂去。

等進了榮慶堂中,卻見那雨又下大了,站在上房‘門’外,竟聽不見裏頭一點動靜。

“二太太來了。”琥珀在‘門’外打了簾子。

王夫人好似不曾被賈赦打過,笑‘吟’‘吟’地就跨過‘門’檻。

隻是額頭上有兩處沒被脂粉蓋住的淤青,還是叫賈母、許青珩,並兩位坐在上位的太妃瞧見了。

南安太妃坐在左上椅子上,北靜王妃在右上椅子陪坐著。

王夫人看北靜王妃形容尷尬,猜著這是因北靜王偷偷替人藏下野種的緣故,於是忙領著湘雲上前請安。

南安太妃令她們婆媳起身後,就去看湘雲,見她小小年紀,就做了‘婦’人裝扮,就歎息道:“不該這樣早嫁人,若是她父親母親在世,該怎樣傷心?”

湘雲聽了,不禁一股酸澀湧上心頭,因想雖早與寶‘玉’定親,但這樣倉促衝喜,難免叫人看輕。況且寶‘玉’為避羞裝病不肯出‘門’,又叫她的日子更難過兩分。

王夫人忙笑道:“雖叫她早些過了‘門’,但她如今也跟姑娘一樣養在我房裏呢。”

還不是因為東邊院子不夠的緣故。湘雲在心裏腹誹道。

“坐下吧。”南安太妃揮了揮手,令王夫人婆媳在賈母下麵坐著,就問:“那孟氏,並她生下的孩子呢?”

賈母忙道:“已經叫人領來了。”話音落下,就見鴛鴦領著孟氏,並孟氏所生小兒過來了。

“果然是這副相貌。”南安太妃意味不明地說。

孟氏打了個哆嗦,忙跪下磕頭,開口說:“這事並……”

“住口,太妃跟前,可有你說話的餘地?”北靜太妃說道。

南安太妃輕笑一聲,說道:“那也不見得,你瞧著她人微言輕,卻不知,在溶兒眼中,我這伯母,還不及一個不上台麵的東西有分量。”

北靜王妃無言以對,隻能含笑陪坐。

“罷了,我領回去了。”南安太妃說著,又對賈母說道,“老封君,別怪我多嘴,你家實在有些不成體統,你瞧瞧竟將個太太打成這樣。”

賈母笑道:“我越來越糊塗了,隻小丫頭唱戲的聲音能聽見,尋常人隔開兩步說話,我聽不明白呢。”

南安太妃抿了抿嘴,又對王夫人說:“湘雲小時也是在我眼皮子底下長大的,雖是衝喜,到底也是喜事。有道是先成家後立業,不知寶‘玉’將來要做什麽營生?”

“……他父親天天押著寶‘玉’讀書呢。”王夫人含糊其辭。

南安太妃了然,心知賈政的事京都人還記得,若是叫寶‘玉’做官,怎能令天下學子心服口服?於是對北靜太妃說:“溶兒手下缺人手,不如賣我兩分薄麵,叫寶‘玉’去你們北靜王府當差。”

北靜太妃自知理虧,隻得答應了。

王夫人心‘花’怒放,雖不知寶‘玉’在北靜王府能當什麽差,但好歹離著北靜王近一些,假以時日,被北靜王委以重任,他們二房也就翻身了。見南安太妃、北靜太妃要走,趕緊地跟隨在賈母身後,與許青珩、湘雲一同送兩位太妃出去。

賈母一直送到垂‘花’‘門’邊,待兩位太妃的轎子消失不見了,才扭頭看王夫人,“你稱心如意了。”

王夫人裝糊塗地說道:“老太太這話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有南安王府替你打點,衙‘門’裏哪裏還敢問你的罪?況且,又叫璉兒得罪了南安王府、北靜王府,你能不稱心如意?”賈母冷笑著,領著許青珩就回上房去。

王夫人辯無可辯,也不耐煩分辨,淺笑著目送賈母回去,又領著史湘雲回了自己個家後,便撇下是史湘雲,急著去跟元‘春’匯報喜信。

元‘春’雖小產,但得知這消息,也是大喜過望,又對王夫人說:“寶‘玉’不過是為了避羞,才一直閉‘門’不出,母親將這話說給他聽,再將北靜王人品描畫描畫,他一準樂意出‘門’。”

王夫人也覺元‘春’這話有道理得很,於是顧不得跟賈政說,就忙向寶‘玉’房裏去。

且說這東邊‘花’園子裏十分擁擠狹窄,於是寶‘玉’匆匆成婚後,便住在王夫人院子裏抱廈中。

王夫人進了抱廈裏,望見史湘雲坐在個海棠‘春’凳上跟‘床’上躺著的寶‘玉’說話,就走過去,將寶‘玉’打量了一番,隨後笑著說:“快打起‘精’神來,凡事宜早不宜遲,快些去北靜王府報道去。”

寶‘玉’在病中無趣,令茗煙給他在市井中買了些書本子,方才史湘雲進來,他就將書本藏在被子裏,這會子王夫人又進來,越發不將書本拿出來,於是手暗暗在被子下摩挲著書頁,心裏想著據說北靜王是個很出‘色’的人物,容貌比起柳湘蓮也毫不想讓,左右在家中尷尬,不如就去北靜王府上會會他,於是忙答應了。

王夫人還道寶‘玉’見她受傷就知道上進了,歡喜不迭地就領著史湘雲去給寶‘玉’準備去北靜王府的行頭。

唯恐生變,次日一早,王夫人就催促寶‘玉’上北靜王府去。

寶‘玉’進了北靜王府,就有管家領著他向一處小院子去,因聽說那院子裏都是些北靜王收留的德才兼備之人,他便心裏惴惴不安起來,唯恐哪一處答對不上,叫人小看了去。

那院子與尋常院子很是不同,竟像是依著江南庭院修飾得那樣,才入‘門’,就見一條清溪在牆下流過,潺潺地向一排鋪著細碎青瓦的屋舍流去,繞著屋舍下的遊廊一圈,又穿牆而過。

寶‘玉’正看得有趣,忽聽人有人喊了他一聲,抬頭見是柳湘蓮站在一叢葳蕤的迎‘春’‘花’後,忙快走兩步過去,問道:“許久不見,你可還好?”見他一身月白衣衫,就想他穿得這樣素淨,莫非還惦記著亡妻?

柳湘蓮笑道:“看你一路看這溪水,想來你興致大好。”

寶‘玉’笑道:“久仰北靜王多時,忽地母親說南安太妃做主,請北靜王府給我個差事,就忙趕著過來了。”又想不知北靜王要他做‘門’人呢,還是長史一流。

柳湘蓮說道:“你真糊塗,我若是你,打死都不肯來北靜王府呢。”

“這是什麽緣故?”寶‘玉’訝異地問。

柳湘蓮說道:“北靜王跟一個寒‘門’書生十分投緣,因聽那書生說與南安王府有了眼下不可宣揚的親事,又偏生跟個多情‘女’子有了骨‘肉’,於是北靜王出麵叫璉二爺收留他們母子,隻等書生將來出息了,或打動南安王府郡主將他們母子領到身邊。誰知你母親多事,告訴南安太妃知道,又自作主張請了江洋大盜要去偷孩子。事情敗‘露’了,南安太妃才親自去接了那對母子出來——怕那對母子如今已經是凶多吉少。”

“竟然是這樣?”寶‘玉’恍然大悟地說,又忙說:“南安王府的郡主幾時定親了?”

“早已經定下,隻是郡主心高氣傲,暗暗放出話來,一日那書生沒金榜題名,一日不嫁。”

寶‘玉’又羞又愧,隻得嘴硬說:“那書生也不見得有情有義,不然,就與郡主退親,領了孟氏孩子回家種田,也比得看人眼‘色’強。”

柳湘蓮笑道:“你這樣說,也有些道理。北靜王先前也是一時意氣用事,這會子瞧見那書生卑躬屈膝跟南安王府賠不是,不敢問孟氏母子一句,也不肯再理會那書生了。隻是北靜王府恨你母親多事,才連你也看輕了。”

說著話,柳湘蓮一抬頭,見北靜王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小橋之上,正聽他們說話。

寶‘玉’也抬頭看去,見北靜王麵如冠‘玉’、氣質翩然,忙上前見禮。

水溶邊走來邊說:“可見本王實在識人不清,先將個魚目當珍珠,後又因你父親母親,以為你也是個藏頭‘露’尾的小人。”

寶‘玉’漲紅臉說:“這也是在所難免的,誰叫我父親、母親做下那麽多的錯事。”

“本王有一事尚且不明白。”

“王爺請說。”寶‘玉’忙拱手,又將北靜王上上打量了一通。

“令堂是如何知道孟氏孩子跟南安王府瓜葛的?實不相瞞,為了這事,本王得了母妃好一通訓斥。”

寶‘玉’一頭霧水,慚愧地說:“我一直在房中養病,今兒個才出‘門’。”

“明白了。”北靜王點了點頭,暗道賈璉是斷然不會說的,那就是一直住在賈政那的陳也俊說得了。於是就請寶‘玉’、柳湘蓮與他一同吃酒去,有心要給忠順王爺添堵,就又去清虛觀,將琪官蔣‘玉’菡請來,待宴席散了,又令寶‘玉’帶了一封書信給陳也俊。

寶‘玉’一日內便將北靜王、蔣‘玉’菡看過,不覺有些飄飄然,心道日後若隻是這樣陪著北靜王吃酒擊鼓傳‘花’,這差事倒是一樁美差,半醉半醒間進了家‘門’,先見了賈政,隨後因為王夫人羞愧,就有意躲著王夫人,直接去了陳也俊房裏,見陳也俊躺在‘床’上,不知是睡午覺沒醒,還是在睡晚覺,又或者壓根早上就沒離開‘床’,就將他推了一推,將北靜王的信塞到他手上。

陳也俊‘迷’‘迷’糊糊地睜著眼看信。

寶‘玉’見他胡茬欷歔、臉龐浮腫,就勸說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又有一家子老少,好歹出去謀個正經差事。”

“你如今有差事了?”陳也俊沒好氣地問。

寶‘玉’說道:“我今兒個已經去北靜王府報道,日後就算是北靜王府‘門’人了。”

陳也俊嗤笑一聲,忽地笑容停住,將信‘揉’成一團,就罵道:“胡言‘亂’語,出了什麽事都往我身上栽贓!我幾時將姓孟的孩子抖落出去了?”他既然記不起那日跟抱琴說的話,就越發委屈怨恨起來。

外頭抱琴進來說:“‘奶’‘奶’才落了胎,正睡著,爺小聲點吧。”

這一句又如火上澆油一樣,陳也俊冷笑著說:“是是,我如今寄人籬下,連說句話都要看人臉‘色’。”

“姐夫怎麽這樣說話?”

“連你的臉‘色’,我都要看?”陳也俊又冷笑一聲,幹脆地從架子上扯了衣裳披在身上就往外去,衝著西邊嚷嚷著說,“既然出了事就把賊名放在我身上,不如幹脆做了賊,也坐實了這賊名!”喊完了,攥著信去外院叫人備下馬,騎著馬就向忠順王府告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