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公子無良

第189章 陰魂不散

賈璉進了外書房院子中,就見吳天佑站在石榴樹下看紅豔豔的果實。

寒暄之後,賈璉伸手請吳天佑向房內說話,待吳天佑落座後,看他滿麵春風,就說道:“吳老爺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自從吳貴妃省親後,巴結阿諛奉承吳家的人不勝枚舉,有鞍前馬後為周家效命的;也有傾盡家財願做吳家奴才的。如此,吳天佑怎不神清氣爽?更何況如今皇後沒了,後宮之中吳貴妃越發舉足輕重——唯一不大順心的地方,就是還有一個吳貴妃。

吳天佑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水,含笑說道:“說到好事來,這好事,還需要你來幫忙促成。”

“是個什麽事?”賈璉笑問道。

吳天佑沉吟道:“你又何必明知故問?”

賈璉為難地說:“吳老爺,實不相瞞,我與周家老爺也常來往,是以,今次的事,我實在不好……”

“莫非你以為周家在權勢上壓得住我們吳家?”吳天佑虎起臉來。

賈璉忙說道:“自然不是。”

正說著話,忽然金彩在外頭說:“二爺,蘭哥兒叫許大爺抓去了。”

賈璉一怔,忙問道:“為個什麽緣故?”起身後,就站在門邊打起簾子看金彩,暗道今日真是多事之秋。

金彩忙說道:“方才蘭哥兒出門去拜訪朋友,誰知半路上,忽然聽人說‘就是這一把’,就被衙役圍住,立時抓去了衙門。據說,城裏有戶姓石,諢名石呆子的,家裏藏了二十幾把湘妃,棕竹,麋鹿,玉竹的古人真跡扇子,常年有人要向他家買,都不肯賣。偏生一日家裏遭了賊,那賊不料石呆子在家,就將他砍殺了,將二十幾把扇子全部卷走。恰許大爺查辦這案子,就瞧著蘭哥兒拿了其中一把玉竹的出門,就將蘭哥兒抓去了。”

賈璉聞言,立時問:“蘭哥兒哪裏來的扇子?”聽見身後一聲咳嗽,就立時去看吳天佑。

吳天佑滿臉紫脹,試探地問:“可是一把畫著春水海棠的扇子?”

金彩忙說道:“雖沒看見那扇子,八成就是的了。”

吳天佑見賈璉看他,就尷尬地說道:“方才瞧著蘭哥兒似乎很喜歡那扇子,就隨手送給蘭哥兒了。”

“怕那扇子本是要送我的吧?”賈璉問。

吳天佑睜著眼睛點了點頭。

“老爺是從哪裏弄來的扇子?”賈璉問道。

吳天佑說:“因人說起你家老爺喜歡這些,於是特地尋來送你的。”

“又是特地從哪裏尋來的?”

吳天佑又咳嗽一聲,說道:“聽說有一戶姓石的藏了許多扇子,我就打發家裏管家去買,管家去了,隻一日就將那把扇子買來。若不是你這管家說,我還不知姓石的出事了。”

金彩聽了,忙問吳天佑可是在某月某日買下的扇子,待見吳天佑果然是在石呆子出事那天得的扇子,就說道:“吳老爺,怕是你那管家做下的好事。”

“休得胡言亂語,我府上怎會有那等罔顧人命的下人?”吳天佑十分不喜金彩那話,登時乜斜了眼睨了他一眼。

賈璉遲疑著,就又問:“老爺可認識一個姓郝的人?”

吳天佑忙又問:“你怎問起他來了?他前年帶了數萬家財來我府上,願意送上家財入府做了管家,我問他為什麽,他就說看出咱們家娘娘前途不可限量,又琢磨著宰相門前七品官,特來投靠。因瞧著他辦事穩妥,言談很是大方得體,與各家往來有禮有節恰到好處,就留下了他——扇子,就是他弄來的。”

賈璉冷笑道:“那人本是我們府上的管家賴大,將我們府裏掏空,反倒給他們賴家積攢下百萬家財;臨了被我打發走了,還有京城王公替他求情。這樣的人,可不精明能幹?”

吳天佑一時間張口結舌起來,聽賈璉說要拉了那賴大見官,忙說道:“不可不可,不過是個小小官司罷了,待我寫個帖子,將這官司壓下去吧。這會子正是娘娘要跟吳家比個高低的時候,千萬不可將我們家娘娘牽扯在裏頭。”

賈璉心想賴大既然來了,絕對是有備而來,就說道:“這案子非比尋常,乃是入室搶劫殺人,白叫我們家小哥兒年年輕輕地跟這官司扯上關係,將來前程可都壞了。”

吳天佑忙說道:“審案的就是你家舅爺,又有個什麽關係?”

“若將舅爺扯進來,這關係可就越發大了。吳老爺,千萬不可糊塗了,興許這案子就是周家給吳家設下的絆子。”賈璉鄭重地說道。

吳天佑到底不信,隻覺如今吳家烈火烹油一般,使些手腕小事化了就夠了,於是冷臉說道:“你聽我一句,叫你舅爺將這官司壓下去將人放出來就夠了,千萬不可牽扯到我們家娘娘。”

“除非吳老爺自己去認扇子是吳老爺所贈,不然……”賈璉忍不住威脅一句。

吳天佑虎著臉說:“你也太小題大做。”

正說著話,忽然就見趙天梁過來說:“璉二爺,許大爺帶著人來府上搜查了。”

賈璉蹙著眉頭去看吳天佑。

吳天佑先悶不吭聲,須臾又說:“來人是你大舅子,你怕個什麽?”見賈璉沉默不語,便立時惱怒道:“你竟是這樣無情無義,要眼睜睜看著髒水潑到我們娘娘身上嗎?”

賈璉笑說道:“什麽髒水不髒水的我不知道,隻是這次的事,是因吳老爺失察收了歹人藏在府裏。吳老爺,周老爺府上那麽些哥兒平白無故地沒了,他將這無頭官司算到你頭上,人人都在背後戳你脊梁骨,你不曾追問過;如今又飛來橫禍,你還不追究,怕是一步步踏進了旁人的陷阱裏了。莫忘了,髒水擋回去就等於反潑到旁人身上呢。”

一席話,說得一心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吳天佑動了心,於是他悶頭斟酌著,就答應下來,於是同賈璉一同出去見許玉珩,見了許玉珩,便將一時糊塗收留個黑心的下人等等說給許玉珩聽。

許玉珩聽了,笑說道:“既然是這樣,那蘭哥兒回頭就可領回榮國府了。石呆子的扇子有許多把,怕那賴大還來不及將扇子全送出去,不如如今就去他那搜一搜。”

吳天佑忙答應下來,就與賈璉陪著許玉珩一同向自己家去,待進了家門,就直奔下人房去,進了賴大家裏,就見賴大後頭娶的年輕女人呆愣愣地站在門口問:“老爺,這是出了什麽事?”

“賴大呢?”吳天佑問。

那女人一頭霧水地問:“誰是賴大?”

“郝大呢?”吳天佑又問。

那女人笑說道:“郝大出門辦事了。”見有衙役跟著來,又笑著問:“老爺,出什麽事了?”

“出什麽事了?等會子你就知道了。”吳天佑冷笑一聲,伸手將門上掛著的簾子扯下來就領著人向內去,進去後,見屋子裏空蕩蕩的,就又領著人向櫃子裏翻去。這麽一翻,果然翻出一個包袱來,打開包袱,裏頭恰就是扇子。

“將這女人抓走,再去緝拿了賴大。”許玉珩發話道。

那女人一急,就說道:“我不知誰是賴大,做什麽抓我?況且,不看僧/38549/麵看佛麵,我是南安王府出來的,抓我做什麽?你們可知道我們家郝大跟南安王府是什麽關係?”

一聽說是南安王府出來的,吳天佑臉上紅得滴得出血,連連冷笑,心道是誰在害他,竟然叫他將南安王府也得罪了。

“快抓走。”許玉珩不耐煩地說,又對吳天佑拱了拱手,“吳老爺,叨擾了。”

吳天佑敷衍地抱了抱拳頭。

賈璉隨著許玉珩一同向外來,親自去衙門裏將擔驚受怕的賈蘭領回了家,見路上賈蘭嚇得六神無主,就說道:“吃一塹長一智,日後若收了人家貴重東西,就交給你母親保管,還帶了自己東西出門。”

“叔父,侄兒知道錯了。”賈蘭一開口就帶出哭腔來。

賈璉望了他兩眼,回了家,安撫了李紈兩句,就向大跨院去,直接上了後樓樓下花棚裏坐著,果然等他拿著小鑽子雕刻桃核時,許青珩就過來了。

“給迎春說,等出了孝,就把她的事給辦了。”賈璉說道。

許青珩在賈璉對麵坐下,恰覺樹上枝條礙事,就伸手將身後花枝撥開,隨後說:“聽說,先前府裏的管家賴大忽然冒出來了?”

賈璉說道:“正是呢,也不知這麽不知死活的東西怎麽就敢回來了呢?”說完,不見許青珩說話,就抬頭看她。

“我有了。”

賈璉手上鑽子一歪,戳在拇指上,血珠子便落了出來。

許青珩忙拿著帕子將他手指裹住,見他麵上既不欣喜,也不十分難堪,就笑道:“騙你的。”

“就不能用其他法子來騙?”賈璉笑道。

許青珩歎說道:“怪沒意思的。”

“什麽沒意思?”

“本想瞧著你又歡喜又為難,誰知你隻戳破了手指,竟是再沒旁的了。”

賈璉笑說道:“你是恨不得我戳在心上你才好受?”因見許青珩擠過來與他同坐在一張椅子上,就說:“遲兩天,等將賴大揪出來,咱們帶著狗去鄉下玩一玩。”

許青珩嗤笑道:“怕是過上兩天,你又忘了。”頓了一頓,又問,“咱們家可是將南安王府得罪了?”

“因先前藏了胡競枝的孩子,得罪過一次。”賈璉說道。

許青珩搖頭說道:“怕不止這個,我嫂子說,那一日她們在誰家做客,偏見到了南安太妃,太妃似乎對咱們府上頗有成見。”

賈璉說道:“郡王不常露麵,老王爺又去了南邊打仗,誰沒事得罪她一個老太妃去?”

許青珩趴在賈璉身上,正色道:“嫂子說,外頭傳言郡主是陰陽人,據說是你傳出去的。”

賈璉包著手指,反身歪在許青珩身上,笑說道:“看來,是有人有備而來呢。”因聞到許青珩身上香氣,便向她身上嗅了嗅。

“大白天的。”許青珩輕笑一聲,便又摟住賈璉脖子,笑說道:“給你瞧一樣好玩的。”說著,就向外喊了一聲狗兒。

喊過了,就見一隻大黃狗並兩隻哈巴狗都跑了過來。

“叫娘。”許青珩說。

這一聲後,就見一隻哈巴狗眯著眼睛嘴裏娘嗚了一聲。

“這算是兒子成材了,須得擺酒請客才成。”賈璉笑著,就拿了桌上點心丟給小狗。

那小狗似乎比別隻聰明一些,吃了點心,立時將脖子在許青珩腳麵上蹭。

許青珩一麵將狗兒抱起來,一麵忽然又想起一事,就說:“你去周家時,隔壁有人過來灑掃,據說院子已經賣給那胡競枝了?”許青珩問道。

賈璉點了頭。

許青珩疑惑地說道:“若是你要買,總有法子買下來,怎麽就叫那園子賣給旁人了?”

賈璉拿著手摩挲狗頭,笑道:“我留著他還有用。”

許青珩聞言沉默一會子,又問:“那當送什麽恭賀胡競枝喬遷之喜?”

“園子裏開的鮮亮的牡丹送上兩盆子就夠了。”

“據說胡競枝將金釧、玉釧一家買下來了,真瞧不出,他一個據說是寒門子弟的人,進京幾年,就能買下榮國府東角上的院子,還能買下一家下人。”許青珩歎道,見賈璉似乎對此事毫不驚訝,就問道:“你說,那胡競枝為何要買下二老爺、二太太的下人?”

“誰知道呢。”賈璉敷衍地道,因見變了天,又落下雨珠來,就與許青珩向房內說話去。

不知不覺間,就進了六月裏,被衙門通緝的賴大一直沒有消息,賈璉便與許青珩也一直留在府裏。因聽說隔壁胡競枝搬家時胡競存也過來幫忙,於是賈璉令林之孝抬著兩盆開得正好的牡丹,就從東邊黑油大門進了東邊花園子。

隻見胡競枝這寒酸得很,隻有金釧一家並一男一女一小丫頭,且胡競枝行李不多、花草采買不多,說是布置,卻又沒什麽好布置的,於是賈璉看見胡競枝做出兩袖清風狀地與胡競存高談闊論,就已經知道他囊中空空,於是笑說道:“恰我家還有兩家下人要放出去,不如就送了你吧,他們兩家原沒犯過錯,不過是跟府上一個管家有些不和睦罷了。”

胡競枝哪裏有錢再買人,況且又怕賈璉是要安插耳目在他這,於是忙說道:“實不相瞞,在下買下這院子已經是傾盡所有了,再沒有閑錢去買旁的了。”

“不是買是送,隻要每月給他們每人一吊半吊錢也就夠了。我與競存相識多年,你既然與他家連宗,就也算不得外人了。況且你就在我家邊上住著,家裏又沒個什麽多餘的人,來往客人見了,若性子古怪的,難免要說罵我們榮國府朱門酒肉臭,若不知底細的,還道我們榮國府一年不如一年,連家裏一所小院子也不能多打發兩個人照料。”賈璉說著,就已經打發林之孝回家去將秦顯一家、司棋爹娘領來。

胡競枝還要婉拒,胡競存就勸說他道:“留下人吧,你不知道璉二哥素來大方,別叫他為難了。”

胡競枝又聽賈璉打發人回家去多弄了花花草草送來,就忙說道:“實在慚愧,家裏布置不周,二位過來做客,也隻能在院子裏坐著說話。”

“怕個什麽?若有茶葉,管是新茶舊茶,烹了用瓷碗喝了,難道說不出高明的話來了?”胡競存說著,就反客為主地領著胡競枝、賈璉向書房內說話。

賈璉進了這書房,見這書房內空蕩蕩,隻沿著牆角擺了一些書,於是就令人回府再抬了些舊家具來。

如此,這東邊花園有了家居物件又有花草點綴,再有仆人往來其中,也算得上是生機盎然了。

他們三人正坐在書房裏拿著粗瓷的茶碗吃茶,就聽外頭有女人罵:“你個小蹄子笨手笨腳,仔細摔了東西。”

不等人問,胡競枝先說道:“這是自幼照顧我的下人,雖粗鄙了一些,但念在多年的情分上,不忍打發了她。”

“還是你重情重義。”胡競存歎說道。

胡競枝一笑,又試探地問賈璉:“璉二哥新近可見到王爺了?若見了王爺,還該勸他一勸,雖該清心寡欲一些,但太過沉迷修道,卻也傷身。”

賈璉笑說道:“府裏無緣無故扯上官司,我一直閉門在家,要想見到王爺的麵也難。”

胡競枝點著頭,心下卻狐疑地想怎地忠順王爺越來越遠著他了?

胡競存就坐在賈璉對麵,聽賈璉與胡競枝說話,就擎著酒杯冷笑說:“說來也可笑,皇後雖死得不光彩,但到底與皇上夫妻幾十年,豈有人家才沒了老婆,就逼著人家扶正小妾的?”

“萬萬不可這樣說。”胡競枝忙擺了擺手。

胡競存說道:“為何不可這樣說?你瞧吳家周家那無頭官司一件加一件,周家先指著吳家鼻子說吳家弄個歹毒道士進他家殺他家子弟,誰知到底查不出那道士姓甚名誰;吳家又埋怨說周家設計,將個黑心的刁奴哄進他家門,給吳家招來無妄之災,偏生又有人說那賴大是南安老王爺送到京城來的,於是就將南安王府也牽扯進來。據我說,周、吳兩家是鷸蚌相爭,最後還不知誰家得利呢。”

賈璉笑說道:“據我說,該是計家得利,隻是六皇子偏生跟甄家姑娘定了親。”說罷,一再搖頭。

胡競枝忙道:“甄家不好麽?”

賈璉笑說:“有些事,你不知道。”

胡競枝待要問,又覺與賈璉並非十分親近,暗道果然榮國府還沒垮下,知道裏頭好些事呢。

這邊悠哉地說話時,就見秦顯一家、司棋一家過來磕頭了。

胡競枝見了這兩家人,就叫他們各自去府上下人房安頓下來,又令胡氏交派他們差事,隨後便依舊在書房裏與賈璉、胡競存說話。

誰知那秦顯兄弟二人自覺是從榮國府出來了,且又看那胡氏滿口村言俚語,就很是瞧她不起,又看她分派不清差事,於是二人便自作主張起來。

秦顯在前院馬廄裏喂馬,忽然見自稱南安王府之人登門,就搶在胡氏哥哥前頭去見。

南安王府來人丟下一個撒金大紅庚帖,二話不說就抽身去了。

秦顯一頭霧水地,忙獻著殷勤地向書房去,到了書房外,就說:“爺,南安王府送了東西來。”說著,就自己打了簾子進去,將庚帖遞給胡競枝看。

胡競枝看了,就緊緊地抿著嘴一言不發。

胡競存忙問道:“是個什麽事?”

胡競枝將庚帖束在槅子上,笑說道:“跟南安王府的親事黃了。”

“……莫非此事與璉二哥說南安王府的郡主那事有關?”胡競存遲疑地道。

胡競枝坦然一笑,說道:“原本他們門戶那樣高,我就高攀不起,隻是人微言輕,且又是男子,雖不樂意,也不能先退了。如今黃了,落得自由也好。”

賈璉將手重重地往胡競存肩膀上一搭,“我守孝在家,許久不曾出門,什麽時候說了人家南安王府的郡主?”

胡競存尷尬地道:“都說是璉二哥酒後說錯了話。”

賈璉嗤笑一聲,又在胡競存肩膀上一握,“隨著我家去說話。”

胡競存本十分佩服賈璉,又因說錯了話心下慚愧,於是就起身隨著他去了。

待人走了,胡競枝長出了一口氣,又將庚帖從架子上拿下來看了一看,隨手往桌上一丟,心道巴不得南安王府退回他的庚帖呢,左右他娶不得,其他人也休想娶。

忽然聽見有人嘩啦地掀開簾子,胡競枝回頭望見是胡氏,就罵道:“沒聽說女人出不得二道門麽?你跑前院做什麽?”

胡氏訕訕地笑著,不等胡氏說話,秦顯家的就在門外說:“爺,璉二爺送了好些東西過來,爺沒個回禮,也寫個字畫裱了送回去;況且隔壁府上又有老太太、奶奶、姑娘,爺也該買些老人家並年輕女子吃的點心——小的不才,也會做一些點心果子,爺若不嫌棄,就叫小的去外頭買了材料回家做了給隔壁送去,不然直接買了外頭的東西,隔壁府上嫌髒,定是不肯吃的。”

胡競枝說道:“你想得很周到,就依著你的話吧。”見門外沒動靜,須臾醒過神來,立時向身上摸去,摸出二十兩銀子,就拿了十兩銀子給秦顯家的。

胡氏等秦顯家的去了,就著急地說:“爺不該給那麽些,拿出一吊錢就夠夠的了。”

“一吊錢的東西,隔壁肯吃?”胡競枝冷笑著說。

胡氏忙又說:“爺裏頭穿的衣裳補了又補,才要給爺買件新的,如今銀子又沒了——且還說是大家裏出來的,一個個賊眼鋥亮,搶著在爺跟前獻殷勤呢。”

“快出去,拿我話,就說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日後這書房,就叫我一個人打掃,誰都不得進來半步。”胡競枝心知胡氏是嫉妒秦顯家的手藝好會來事,攆了她走,就在房裏怔怔地坐著,又將夾在《論語》中的欠條一張張拿出來看了一看,暗道進京幾年,看著風光卻欠下七八萬的債務,這日後如何還得起?

愁苦間,不覺便到了日暮時分,隻見來來往往的都是秦家兩兄弟,胡氏兄妹不過半日,就被擠兌得一個向後院洗衣裳一個去前院掃馬廄去了。

等過了一更時分,胡競枝將秦家兄弟打發回去歇著,就站在前院背著手望著隔壁深深庭院,又仰頭望了望天上月牙,見那月牙血紅,不禁心顫了一顫,待聽見門上有人輕輕扣門,就親自去開門,躡手躡腳地將那人請進書房。

這人,原來就是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