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告狀告狀
皇太後臉‘色’不好看。-..-
薛寶釵登時如坐針氈,從太後宮裏出來,坐在轎子裏一路沉‘吟’著,就忙對鶯兒說:“去打聽打聽主上今晚上向哪裏去。”心神不寧地進了毓秀宮,恰見寶郡王進宮探望房文慧,於是避讓開,待過了一盞茶功夫,見寶郡王去了,這才款款地向房文慧屋裏走去,在外頭聽見房文慧說“將他抱遠一些,別將病氣傳到他身上。”不禁嚇了一跳,隻當九皇子被房文慧抱了去,連忙快步進了屋子,一進來,就見房文慧遠遠地坐著,隔著一間屋子那麽遠,水沐正坐在厚厚的氈條上逗個約莫有兩歲穿著一身紅袍的黃口小兒。
“賢德妃?”水沐扭頭看過去。
薛寶釵一時進退兩難,須臾從容地笑道:“主上,這是哪位?”
“娘娘,這是皇長孫。”戴權在邊上說。
薛寶釵不曾見過皇長孫,此時又詫異皇帝將皇長孫抱到這邊來做什麽,又忍不住慶幸來的不是九皇子,於是笑道:“竟然長這麽大了。”待要上前去逗‘弄’,又覺不妥當,此時退出去,更覺突兀,於是就在邊上站著瞧。
“別過來,‘奶’‘奶’這有病氣。”房文慧見皇長孫嘻嘻哈哈地邁著步子就向她這來,忙衝他擺擺手,又指著自己不曾拿過的布老虎,叫人拿給皇長孫玩去。
皇長孫拍著兩隻手,卻已經走下氈條,直奔著簾子後的房文慧去。
“快將他抱開,再煮了薑茶過來。”房文慧顧不得病體虛弱,忙逃到房中屏風後去。
眼瞅著皇長孫就要進了屋子,戴權這才忙趕著將他抱了回來,又對水沐笑道:“娘娘是葉公好龍。”
水沐笑道:“你這成語用得好,她可不就是葉公好龍,那樣大的人,被個‘毛’孩子嚇得哇哇叫。”
“若不是怕儉郡王兩口子責怪,誰會怕?”房文慧這才從屏風後‘露’出頭來,又是一副愛到心坎上偏生抱不得的可憐模樣,搓著帕子,又隔著簾子看。
忽然皇長孫在水沐懷中喊了一聲“‘奶’‘奶’”,屋子裏的房文慧心癢難耐地又走出兩步,笑著說:“好孩子,晌午‘奶’‘奶’叫人給你燉‘雞’蛋吃。”
“說得皇長孫就跟沒‘雞’蛋吃一樣。”戴權笑說道。
水沐也跟著笑,見皇長孫扯著他胡子喊老虎,低頭一瞧,果然房文慧送出來的老虎胡須,就跟照著他胡須縫上去的一樣,於是笑說道:“叫你做了打虎英雄吧。”於是兩隻手舉著皇長孫就向脖子上放。
房文慧在房裏笑得‘花’枝‘亂’顫,“仔細他扯你胡子。”見皇長孫當真要去扯皇上龍須,就又勸說,“別動你爺爺胡子。”
“皇上,這不合規矩。”薛寶釵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說了一句,尤其是聽房文慧口中一個爺爺一個‘奶’‘奶’的,忒地目中無人了一些。
“賢德妃還在?”水沐一怔。
薛寶釵忙正‘色’地說道:“主上,聽說主上要節儉過元宵佳節,反倒要鋪張地為臣妾過生日,這實在使不得。”
水沐將皇長孫放下來,見皇長孫像是貓捉老鼠一樣去捉房中的房文慧,就盤‘腿’坐在氈條上,聽薛寶釵慢慢地說,等她將大道理都說完了,最後才說道:“這是給你嫂子的體麵,先前周、吳兩家省親,你再省不得親,隻能如此彌補了。”
“……是。”薛寶釵隻得說道,冷不丁地聽見一聲碰撞聲,隨後見水沐拔‘腿’向房裏去,就順著向房裏瞧了一眼,恰見是房文慧為躲著皇長孫撞到了梳妝台上隨後被皇長孫抱住‘腿’,眼神諱莫如深地瞧著水沐將皇長孫抱起來放在脖子上,又望了一眼瞧熱鬧的戴權,就握著帕子向外去,回了自己房中,一時又犯了病,叫人去煎黃柏湯,就坐在房中發愣,見九皇子被鶯兒抱來,打起‘精’神來引著九皇子去玩一麵小旗幟,引著他將那卷起來的小旗幟舒展開。待黃柏湯送來,用那湯服下了一丸冷香丸,又見鶯兒過來,就問:“皇長孫走了嗎?”
鶯兒忙說道:“主上抱著皇長孫向大明宮去了。”
“房妃明知自己病重,卻與皇上、皇長孫嘻戲玩笑,如此不將龍體安康放在眼中,難道其他人都沒話說?”薛寶釵蹙著眉頭,想起皇帝來她這,總要先去房文慧那說兩句話,心裏就覺膩煩,恨不得此時就搬出毓秀宮。
鶯兒忙說道:“其他人哪裏顧得上這事?璉二爺還在內閣裏躺著,就連計惠妃,如今也是能少說一句就打死不開口。”
薛寶釵坐在梳妝台前緊緊地抿著嘴,透著鏡子看九皇子,心道九皇子冰雪聰明,難道不比隔了一層的皇長孫乖巧可人,有功夫陪著孫子嘻嘻哈哈,難道就不能抱一抱自己兒子?“傅才人新近做什麽呢?”
鶯兒搖了搖頭。
“叫她去太後宮裏請安時,跟太後宮裏的老嬤嬤說一說。”
鶯兒笑道:“若是她不肯呢?”
薛寶釵笑道:“叫她莫忘了是誰的影子,周貴妃沒了,叫她常來我這請安,就說我新近總犯老‘毛’病,有些事,還要請她替我分擔呢。”
鶯兒答應著,於是就向先前周貴妃所住宮室去,隻見這邊寬敞的院子裏,隻住了四五個才人、美人,空‘蕩’‘蕩’的,叫人難免要念叨一句可惜,進了傅秋芳房中,就將薛寶釵的話說給傅秋芳聽。
傅秋芳許久不曾聽到傅式的消息,又因周貴妃沒了沉寂下來,此時見薛寶釵示好,偏又怕得罪了房文慧,思量再三,忽然聽鶯兒說:“你不上進,怎麽將你哥哥救出來?”
傅秋芳這才點了頭,收拾一番,隔日借著曾在太後宮裏住過,於是就向太後宮裏請安問好,將房文慧不顧龍體安康等話說給太後宮裏的老嬤嬤聽。
皇太後素來疼愛房文慧,此時聽傅秋芳這般說,雖覺皇帝能在房文慧處安心玩笑是件好事,但也怕其他妃嬪東施效顰,未免將病傳到皇帝身上,於是便又下旨令房文慧閉‘門’思過。
房文慧本就在養病,雖被太後責令閉‘門’思過,麵上有些不好看,卻也不覺怎樣,隻是打聽到是傅秋芳過去說,詫異下,就也明白是怎麽回事,於是隻捎信叫寶郡王向皇長孫之父儉郡王賠不是,就安心閉‘門’思過。
元宵節裏,因皇上主張節儉,於是連家宴也不曾辦下,隻各宮裏煮了些元宵、掛了些紅燈籠應景也就罷了。
到了二十一日,宮裏上下張燈結彩,房文慧病好得差不多了,於是躺在美人榻上,思量著賈璉出了正月,也該出宮回府了,嗓子又有些癢,於是忍不住又咳嗽一聲。
忽然聽人說儉郡王妃抱著皇長孫來了,於是就忙站起身來,此時病痊愈許多,也不躲著皇長孫了,見他張開手,就將皇長孫抱在懷中。
“哎呦,過了年,就吃成大胖小子了。”房文慧玩笑道。
儉郡王妃因皇長孫那日回家後口中連呼‘奶’‘奶’,於是細問之下,得知喊的是房文慧,自此‘洞’悉房文慧在宮裏的與眾不同,於是今日皇上給賢德妃過生日,就抱了皇長孫來給房文慧解悶。
“娘娘不出去走動走動?”儉郡王妃笑說道。
“外頭又有什麽新聞?”房文慧握著皇長孫暖暖厚厚的手掌,就引著他去瞧房裏水晶缸裏頭的金魚,見他將手伸進浴缸裏去撈魚,忙將他的手拿出來。
儉郡王妃笑說道:“要說新聞,頭一樁就是忠順王妃的事。太上皇叫北靜太妃、南安太妃替忠順王爺挑王妃,北靜王知道了,一定要拿著忠順王爺娶續弦一事,作‘弄’忠順王爺;偏生北靜王也有尾巴在人家手裏頭呢,忠順王爺於是想法設法阻撓北靜王完婚。”
“那究竟定下了誰家姑娘?”房文慧早聽說忠順王爺愛狎昵戲子,不免為那要進忠順王府的姑娘歎了一聲。
儉郡王妃笑說道:“北靜王請欽天監給忠順王爺算了八字,隻說忠順王爺該將府上側妃扶正,不該再娶。”
“如此也算不得新聞。”房文慧心道難怪不常在太後那見到儉郡王妃,原來是個言語無味的,見皇長孫忽然趴在地上,於是跪在地上跟著他去聽,又悄聲問:“你聽著什麽了?”
皇長孫指著一邊說道:“蟈蟈。”
“正月裏,怎麽有蟈蟈叫?”房文慧心裏納罕,見皇長孫要向外去,於是就牽著他的手跨過台階出來,乍然出‘門’,望見毓秀宮裏裝飾得竟好似玲瓏世界一般,處處懸掛著琉璃燈,細聽,幾處琉璃燈上被風一吹,恰有蟈蟈一樣的鳴叫聲傳來。
“蟈蟈。”皇長孫指著一盞琉璃燈說。
房文慧抱著皇長孫去摘,見皇長孫手一滑,一盞燈籠滑了下來砸在太湖石上碎了個一幹二淨,忙說道:“碎碎平安。”看他還要去摘,就叫儉郡王妃去摘。
冷不丁地,就聽角落處一個小太監說:“哎呦,大好的日子,就‘毛’手‘毛’腳摔了東西!”
房文慧問道:“哪個在說話?”
儉郡王妃尷尬地說道:“娘娘,別叫人以為是存心觸賢德妃黴頭。”
房文慧笑道:“這事你說的不算。”於是叫皇長孫提著琉璃燈,就一路哼著小曲地向太後宮裏去,所過之處,都是一群太監宮‘女’有條不紊地忙碌著布置生日宴的事,到了皇太後屋子裏,瞧見皇太後在炕上坐著,徑直抱了皇長孫向炕上坐著。
“叫太‘奶’‘奶’。”房文慧笑道。
皇長孫乖巧地喊了一聲:“太‘奶’‘奶’。”因‘摸’到炕上的‘花’生,就拿了‘花’生喊了一聲‘奶’‘奶’,叫房文慧給他剝。
儉郡王妃提心吊膽地等著皇太後說話,也不敢坐,見皇長孫又要琉璃燈,就將燈遞到他手上去。
太後坐在‘床’上,笑道:“這大胖小子,你也抱得動?”兩隻手掐在皇長孫腋下,見費了好大力氣,才能將他抱起來。
“太後,別累著了。”儉郡王妃說了一句,心知自己不善言辭,就又退到一邊給皇太後剝‘花’生。
房文慧將掌心裏‘花’生遞到皇長孫跟前,笑說道:“我們那太熱鬧了,來太後您這躲一躲。”於是就將皇長孫摘琉璃燈被薛寶釵處小太監教訓的話說了。
太後嗤了一聲,“再沒見過這樣的,為了她過生日,元宵佳節也不好生過了。”又問,“老五媳‘婦’怎麽樣了?還病著呢?”
房文慧點了點頭,見皇長孫‘唇’邊掛著晶瑩的口水就拿著帕子給他抹去,“大抵開了‘春’,身子骨就能結實一些。”
“哼。”太後冷哼一聲,坦言說道:“她雖是你侄‘女’,我瞧著她就沒有探‘春’那福氣。”聽皇長孫口口聲聲地喊房文慧‘奶’‘奶’,就意有所指地說道:“你也不怕被他喊老了,況且你宮裏有老九,怎麽就叫老二媳‘婦’送了孩子進宮裏來?”
房文慧斜簽著身子撒嬌道:“那個是寶貝蛋,我哪裏敢抱?”
“這個難道不是寶貝蛋?”太後將皇長孫摟在懷裏笑說道,因房文慧不能生育,就猜著她大抵是喜歡孩子偏生不能肆無忌憚地去抱皇子,於是退而求其次,改抱了皇孫。
“太後,賢德妃領著她母親薛太太來給太後請安了。”一老嬤嬤在外頭報道。
太後手摩挲著皇長孫後背,見他長得十分紮實,就引著房文慧說:“你抱了孩子向大明宮去,回頭皇上罰你你就隨著我向五台山禮佛去。你去還是不去?”
房文慧笑道:“大明宮我可不敢闖。”因想著莫非太上皇有什麽動作,太後未免留在宮裏尷尬,才要向五台山去?
“隻管去,別叫她以為這後宮是她的天下。”太後慫恿著說。
房文慧點了頭,又將皇長孫抱在懷裏,笑說道:“咱們找爺爺去。”說著話,就站起身來向外去。
儉郡王妃嚇得目瞪口呆,又不敢隨著向大明宮去,又怕皇上動怒嚇了孩子,於是來回瞅了瞅,就站在太後的炕下等著。
房文慧抱著孩子出來時,正迎麵遇上盛裝的薛寶釵,心裏歎了一聲果然是國‘色’天香,對薛姨媽笑了一笑,就坐了車向大明宮去,離著大明宮就隻隔著些台階,見小李子站在宮外也不攔著她,就徑直抱了皇長孫抬腳邁過‘門’檻,恰見王熙鳳與一男子恭敬地站在龍案後,就將皇長孫放下來,牽著他向裏頭去。
水沐見房文慧過來了,怔了一怔,卻沒言語,隻將衝著他跑來的皇長孫抱在膝上,又對薛蟠說道:“日後好生做買賣,不要辜負了你父親的英名。”
“是。”薛蟠低著頭答應著。
王熙鳳也答應了一聲,餘光卻不由地向皇帝身邊站著的房文慧看去,心裏狐疑地想她哪裏來的膽量擅自闖進來?
“與茜香國的買賣大可以接著再做,隻是欽天監說,今年南邊有些地方怕會報上旱災,不知你們怎麽想?”
王熙鳳不等薛蟠開口,就笑說道:“主上放心,我們鋪子必定聽從官府派遣,絕不做那借著天災*發財的行當。若早得知是什麽地約莫旱了,隻管及早將糧草送過去等著。絕不叫朝廷為救災耽擱了南邊的戰事。”
水沐‘摸’著皇長孫的腦袋笑道:“這就好。”見皇長孫動手去拿朱筆,就提著朱筆在他額頭上點了個紅點,又見皇長孫去奪朱筆,於是就由著他拿了筆在紙上描畫。
王熙鳳看得心驚‘肉’跳,暗道這朱筆豈是能叫個黃口小兒隨手拿著玩笑的?又見水沐遞出朱筆時眼睛瞧著的卻是含笑的房文慧,暗道回頭得找人參上房文慧一筆。見薛蟠向後退去,就忙也隨著向外去。
“薛大‘奶’‘奶’果然名不虛傳。”房文慧望著王熙鳳向外去。
水沐見皇長孫提著筆在紙上畫蚯蚓,就問她:“無緣無故,來這做什麽?”
“太後叫我來,說主上罰了我,回頭她就領著我向五台山禮佛去。”房文慧笑說道。
“又去禮佛?太上皇又……”水沐歎息一聲,也不著惱,見皇上孫玩膩歪了,就將朱筆胡‘亂’地向地上一扔又向架子上懸著的尚方寶劍夠去,於是笑道:“這小子有出息。”
“也不瞧瞧誰是他爺爺。”房文慧嬉笑一句。
忽然又聽小李子在外頭說:“主上,賈大人說他已經痊愈,特來請旨出宮。”
房文慧一怔,便忙抱起皇長孫要向外頭去,見他抓著尚方寶劍不撒手,就為難向太上皇看去。
“叫他拿去玩,回頭送來就得了。”
“哎。”房文慧忙答應著,就牽著皇長孫向外去,跨過‘門’檻時,那寶劍太長,皇長孫拖拉著寶劍一腳踩在劍鞘上,那寶劍一斜,就從劍鞘來滑了出來。
眼看著寶劍要砍在房文慧腳上,卻見一隻手伸出,穩穩地握住劍柄。
“多謝。”房文慧見是賈璉,看他臉‘色’蒼白如紙,不禁心驚了一下,忙蹲下來對皇長孫說,“快將寶劍還回去,回頭叫你父王‘弄’了砍小鬼的桃木劍給你玩。”好生哄了一哄,才將尚方寶劍哄下來,‘交’到賈璉手上。
賈璉將手在皇長孫頭上一‘摸’,抬腳就向‘門’檻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