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易作品大全集(全15部共144冊)

第十四章 西京重遇

“範爺!”

龍鷹回過神來。

這是否一種媚術?每次見無瑕,總有初遇般的驚豔,那種媚在骨子裏的**力,乖乖不得了。

幹咳一聲,道:“玉大姐消息靈通,小弟這邊來到,大姐那邊立即曉得。”

又壓低聲音道:“今次玉大姐駕臨寒店,究竟是大姐自己掛著範某人,還是你小姐著你來?”

無瑕吃不消的玉頰生霞,垂下螓首,“哎喲”一聲,道:“範爺勿折煞婢子,我們做下人的,一切依主子的意思辦事。”

今時不同往日,對無瑕再不須步步為營,而是全力反撲,貫徹胖公公的指導,從武場決戰,改為情場的男女攻防,免處處受製。

唯一能擊敗無瑕的途徑,就是破掉她絕不可和令她動真情的男子歡好的禁忌,怎麽辦得到呢?

送女帝入陵後,龍鷹與無瑕再度交鋒,拿小命去試她,終試出她對自己的情意,令無瑕大窘大嗔。

既然無瑕愛上的是“龍鷹”,當然不放“範輕舟”在芳心內,所以當有需要,或在某非如此不可的形勢下,無瑕大有機會向“範輕舟”獻上寶貴的處子,因“範輕舟”沒有存在動心的禁戒。

但是,她的確是和“心上人”上榻子,這筆糊塗賬該怎麽算?吃大虧的肯定是她。

縱然近乎不可能,能奪得無瑕的身體和芳心,乃天下好色者夢寐以求的美夢成就。唯一之法,是哄她上床,使她在糊裏糊塗下,同時失身於“範輕舟”和“龍鷹”,有心算無心。

此更為應付眼前“玉女”妙不可言的大方向和正確策略,反被動為主動,龍鷹絕不介意和無瑕發生肉體關係,還恨不得有此豔福,唯有這樣,才可以在情場的戰場上,與此女兵來劍往,見招拆招,化頭痛和煩惱為樂事。

上趟在洛陽如是園偷聽她和霜蕎、沈香雪對話,曉得霜蕎對“範輕舟”生出懼意,絕不敢和他有進一步的發展;沈香雪“大病初愈”,不敢重投情網;故玉女宗剩下來可對付他的,唯湘夫人和無瑕。

湘夫人對“範輕舟”,比沈香雪好不了多少,他們間的“師徒之情”非常微妙,湘夫人縱然想以身試禁,無瑕絕不容許。

那麽,在如此形勢下,實到了無瑕須親自出馬來對付他的時候,造就的究竟是天賜良緣,還是前世積下來的冤孽?

比之以往任何一刻,龍鷹更想得到答案。

唉!

看來老子真的對無瑕心動了。

龍鷹聳肩灑然道:“大姐似忘了曾屢向小弟說出肯定非依主子意思的話,今天忽然如此見外。”

無瑕瞄他一眼,又垂下目光,微嗔道:“範大爺嗬,小姐的馬車在市門外等你呢!”

龍鷹移到門外,見路過的人無不向無瑕行注目禮,可見剩她的背影,足夠引人入勝。笑道:“如果你的小姐嫁給小弟,玉大姐還不是我的人?嘿!又或向都姑娘討玉大姐,貴主會答應嗎?”

邊說邊關上鋪門。

此時兩個官差路經,認得他是“範輕舟”般,友善地打招呼。

無瑕目現訝色,該是故意裝作,也有可能確不知情,長安是世族的勢力範圍,大江聯再不可以像以前洛陽般,操控情況。

龍鷹探手抓著她臂膀,入手處柔若無骨,充滿彈性,使人意軟神銷。

無瑕沒有拒絕,象征性的掙紮亦欠奉,乖乖地隨他朝東南門走。

吵塌天的叫賣聲、討價還價的聲音,潮浪般衝擊著他們,龍鷹押著無瑕,肩摩轂擊的在人流裏你碰我、我擠你的尋找去路,說不盡生活在鬧市裏的情趣。

走不到五步,龍鷹不得不釋放無瑕,因這麽並肩而行,阻人礙己,根本行不通,美人兒改為亦步亦趨,緊跟身後,龍鷹登時提心吊膽,怕她忽然突襲,什麽“纖手馭龍”、“拈花一指”,肯定不死亦傷。幸好以利害關係論,“範輕舟”目前對無瑕和台勒虛雲利大於害,想到這裏,動了頑念。

龍鷹覷準時間,倏地止步。

以無瑕的身手,不論他停得如何突然,可及時停下,隻是她現在扮的是不懂武功的俏婢,縱然不願,亦不得不撞上他的寬背,來個胸背相貼。

無瑕嬌呼一聲。

龍鷹色懷大快,因占得無瑕不大不小的便宜,“龍鷹”好,“範輕舟”也好,首次與她如此親熱,大有偷香竊玉的妙況,使人魂為之銷。

無瑕玉手按上他兩邊肩膊,嗔怪道:“範爺嗬。”

龍鷹記起當年洞庭湖大江聯總壇,老天爺造美那場傾盆大雨,男男女女在瓦簷下擠擠攘攘的甜蜜往事。這類偶然出現的事況,點綴了人生,使人感到無處不在的驚喜,平凡再不平凡。

龍鷹別頭笑道:“人太多了。”

無瑕白他一眼,推著他朝前走,道:“勿讓小姐久等,人家不想挨罵!”

好不容易,擠出市門。

霜蕎的馬車停在街的另一邊,透過掀起的簾子,看到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霜蕎,向他招手。

龍鷹止步,揮手回應,問無瑕道:“你們在何處落腳?”

無瑕答道:“小姐是獨孤家倩然小姐的貴賓,獨孤家的大宅位於福聚樓東北,範爺曉得福聚樓在哪裏嗎?”

龍鷹道:“行走江湖者,誰沒聽過躍馬橋和福聚樓,是在西市的東北處,對吧?”

無瑕見他沒舉步的意思,提醒道:“小姐在等範爺嗬!”

誰為主,誰是副,龍鷹清清楚楚,毋庸為無瑕擔憂。

今次長安再遇,他頗有毫無顧慮、隨心之欲、放手而為的痛快。愛占無瑕便宜,無瑕便要犧牲色相。逗弄霜蕎嗎?怎麽色膽包天她亦無可奈何。歸根結底,就是再不怕對方認為“範輕舟”是“龍鷹”。

聖神皇帝已去,他恢複自由之身。雖然處身於風起雲湧、奸邪當道之時,可是在最不明朗的局勢裏,他卻有一個清晰的目標,擁有提供他行事上一切方便的特殊身份。以前令他礙手礙腳的所有事,一掃而空,變得如眼前般百無禁忌。

想起昨夜狠狠教訓田上淵,直至此時仍感愜意。

未來仍然模糊不清,然而握在手上的,是前途遠大的香料生意,既助他立足西京,更因行業的獨特性,使他打進西京的上層社會圈子去,以香料專家的身份,發揮交際應酬的天分,令“範輕舟”再不是無所事事的江湖豪強。

“範爺嗬!”

龍鷹瀟灑一笑,負手橫過車流如鯽的車馬道。

龍鷹直抵車窗前,施禮招呼,悠然道:“都大家風采勝昔,在西京該事事順遂。唉!小弟今天特別忙,沒法子,萬事起頭難,懶惰點也不行。”

無瑕不敢學他般立在車馬道上,繞過馬車,到車子另一邊的行人道等候。

看著霜蕎的如花玉容,後方車來車往,吵鬧聲在後麵更遠的西市轟傳而來,與如此美女隔著車窗說話,有種成為整座大城核心裏的核心的奇異滋味。

霜蕎美目深注地道:“都鳳亦沒想過今天打擾範爺,是來打個招呼,閑聊幾句。看範爺何時閑下來,大家找個時間聚聚,老朋友嘛。”

龍鷹心忖是來探聽才真。

在大江聯,霜蕎負責對外的情報,今天仍是如此。

微笑道:“若隻是朋友聚首,大可免了;但若為**密會,小弟隨傳隨到,今晚也行!”

霜蕎俏臉飛上兩朵紅暈,“啐”道:“你這人哩!死性不改,又一時這樣,一時那樣,令人無所適從。男女間的事,妙在掩掩映映的,哪有人如此般開門見山,誰家姑娘受得了。”

龍鷹笑道:“男女間事,何來規矩可言,規矩屬於笨人,無法無天方為正理,你喜歡,我喜歡,是唯一的道理。”

霜蕎秀眸現出迷亂之色,瞬又消去,皺眉道:“不和你胡扯,你的‘萬事起頭難’所指何事?”

龍鷹湊近點,離她臉龐不到半尺,移前少許,可吻她香唇,道:“此乃生意秘密,當然不敢瞞都大家,但都大家須代為守密,在敝鋪開張前萬勿泄出風聲。”

霜蕎皺眉道:“什麽事須如此鬼鬼祟祟的?”

龍鷹壓低聲音,道:“賣香!”

霜蕎一怔道:“你在說什麽?”

龍鷹悠然道:“是真的賣香。唔!都大家身上用了至少三種香料,麝香的氣味最濃鬱,令都大家滿溢芳香,雖然尚未能與都大家真箇銷魂,可是小弟靈敏的鼻子,卻是甜蜜的竊賊。”

霜蕎雖給他出言調戲,卻沒像剛才般差些兒失守,皆因憶起“奪香之恨”,狠狠道:“知範爺是這方麵的高手哩!別忘記人家為皇上提供的資曆裏,特別提及你這方麵的本領。範爺取走人家的香後,到今天仍未交代過一句話。”

龍鷹心忖她是惡人先告狀,拿縛神香來害他,被他施妙計奪走,現在反過來興問罪之師。

笑嘻嘻道:“說來慚愧,此香肯定有多種罕異香料的成分,搗碎後仍沒法弄清楚,小弟因此不好意思說出來,無從交代也。都大家見諒。”

霜蕎心虛,不敢追究,重要是弄清楚沒被對方識穿是厲害催情香。道:“須人家幫手嗎?”

龍鷹正為此煩惱,聞言喜出望外,道:“都大家正是小弟求之不得的人眩”

霜蕎道:“現時仍不可以答應你,要看範爺製出來的合香,是否如範爺的說話般,可令天花亂墜。”

他們雖低聲說話,但肯定無瑕沒漏掉半句。

龍鷹知她在報奪香之仇,欣然承受,恭敬道:“都大家嗅過貨色,再告訴小弟答案,這些事是急不來的。”

順口問道:“都大家認識皇甫長雄嗎?”

霜蕎雙目現出鄙夷之色,語調轉寒,冷冷道:“他既是香安莊的大老板,長安名人,又是倩然已過世姊姊的丈夫,怎會不曉得他?”

接著正容道:“同行已如敵國,兼之此人心胸狹窄,目無他人,範爺與他直接競爭,須防他一手。”

龍鷹哂道:“有什麽好防的,該提防的是他而非我。今次我是衝著他而來,要他好看。”

霜蕎訝道:“你昨天才抵西京,怎麽與皇甫長雄深仇大恨的樣子?”

龍鷹謙卑地道:“這個與小弟現在伺候的大老板有關係,他才是皇甫長雄的死對頭。”

霜蕎早習慣了他的信口開河,當然不會認真,淡然自若道:“範大爺的大老板,究是何方神聖?”

龍鷹道:“‘香怪’魯丹是也。”

霜蕎一震道:“竟然是他!皇甫長雄和他之間的恩怨,乃廣為人知的事。”

稍頓,輕籲一口香氣,續道:“現在範爺甘為香怪夥計,出錢出力,當是大有看頭。皇甫長雄今回大禍臨頭了!”

再壓低聲音道:“倩然小姐獲悉此事,會非常歡慰。人家絕不介意在此事上為範爺出力,倩然亦樂意見到。”

龍鷹喜上加喜,道:“現時關鍵之處,是掌握這個家夥各方麵的情況,特別是他的愛好,有哪些東西失去了,可令他痛不欲生,諸如此類。”

霜蕎道:“不用查探也可以告訴你,皇甫長雄現正為北裏秦淮樓的紀夢神魂顛倒,紀夢對他若即若離,如果紀夢有一天投進另一男人的懷抱,保證皇甫長雄氣得吐血慘死。”

龍鷹聽得雙目放光,大喜道:“竟有此事,今回有望了!”

又問道:“秦淮樓是誰開的?”

霜蕎道:“老板是有‘青樓大少’之稱的柳逢春,比皇甫長雄更吃得開,若紀夢的後台不是這麽硬,早被皇甫長雄強奪回家,這類事不是未發生過。”

龍鷹心忖隻要不是香霸做老板便成,否則徒添枝節。

問道:“紀夢有何獨特處?”

霜蕎道:“如果是你對她有興趣,恕人家沒法進一步提供消息。”

龍鷹失笑道:“有了都大家,小弟怎還三心兩意的,大家請放心,和皇甫長雄爭風呷醋的,是香大師而非小弟。”

霜蕎“嘟”長嘴兒,不屑道:“男人得隴望蜀,貪得無厭,自古已然,非為今天才發生的事。你須立誓保證,人家才樂意幫你的忙。”

龍鷹爽脆立誓,不敢有絲毫猶豫。

霜蕎滿意後,柔聲道:“可以這麽說,自聶芳華下嫁萬仞雨後,目前在北方稱得上聲、色、藝俱絕者,除紀夢外,沒人想得到第二個人。”

龍鷹聽得倒抽一口涼氣,呆瞪著她。

霜蕎含笑得意道:“範爺終明白人家逼你立誓的原因了,是怕你弄清楚後,諸多推搪不肯立誓,沒得反悔嗬。”

又抿嘴笑道:“紀夢不單迷倒皇甫長雄,還迷倒了自認有點資格、花得起錢的達官貴人、公子哥兒,你要香怪去追求她,比緣木求魚更不切實際。”

龍鷹不解道:“都大家不是說過紀夢對皇甫長雄若即若離嗎?似是紀夢對皇甫長雄有些兒與眾不同。”

霜蕎若無其事道:“她自十五歲出道後,對每一個客人都是如此,你以為去玩弄她嗎?卻是被她玩弄於股掌之上,然而人人樂此不疲,她則愈長大愈迷人。嘻嘻!是否心裏很後悔呢?哎喲!”

龍鷹閃電封上她香唇,狠親一口,轉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