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汴河之戰
龍鷹一方,分兩路攻往敵陣,以在船中央纏戰對仗的符太和練元為定位的錨,劇戰從兩人左右處如翼開展。
右邊由博真、虎義、管軼夫組成三角尖錐戰陣領軍。
虎義居錐尖,其他兩人墜後兩步,以免妨礙虎義斧勢的展開,博真的重木棍、管軼夫的雙尖矛,卻可令虎義無側麵之憂,兩把巨斧全力施展。
一時“砰砰砰砰”的,兩斧車輪般朝敵疾劈,對方畏於其威勢,自然拿盾來格擋,給他連人帶盾,倒挫往後。功力稍次者,就那麽給震破虎口,盾掉人翻。
博真、管軼夫與他合作慣了,使出綿密的棍法和矛法,如水銀瀉地,無隙不覷的攻敵、殺敵。
三人的三角陣雖威不可擋,卻是以符太的進為進,既不攻入敵陣裏去,也不讓敵突破其防線。
桑槐、權石左田、容傑,再加上公孫逸長、胡安、度正寒和淩丹,形成符太右方強大的防線,不讓敵人越雷池半步。
另一邊由龍鷹打頭陣,用上兄弟為他帶來的雷霆擊,更是擋者披靡。隻他一人一擊,便大有可能封死符太左肩至船舷近兩丈的甲板空間,何況現在有向任天、小戈與其他十六個竹花幫年輕高手助戰。
誰感真氣不繼,立從火線退下,由在後方的兄弟補上,也像另一邊般,以防守為主,接下敵人一波接一波的狂攻猛打。
因著對方人多勢眾,又高手如雲,一旦展開混戰,己方傷亡難免,以這個戰法,最能保持元氣,又令對方難發揮以眾淩寡的戰術。將近百敵人,拒止於船首的位置。
向任天用的是一對式樣相同的鉤劍,劍身又長又薄,到劍尖處成鷹嘴般的彎啄,龍鷹直覺感到,向任天這對家夥,在水底最能發揮其特性。
小戈使長矛,像他的人般,沉穩狠辣,身手絕不在公孫逸長等四人之下,難怪向任天這麽看得起他。
敵人亦被激起凶性,又確為精銳,隨便一人出去走江湖,當得上好手之列,武功特高者,直追被幹掉了的葉大和馬鈞。且尚以為捱到飛輪戰船隊至,立告勝利在握,故人人奮不顧身,前仆後繼地衝擊龍鷹一方的防線,不片晌伏屍處處,隻能跨過夥伴的屍體對敵人狂攻猛打,慘烈至極。
向任天其他十多個手下,聚集防線後方,如有人受傷,由他們動手救治。
不論江龍號,又或練元號,失去動力,隨水漂往下遊,與全速趕來的飛輪戰船隊,距離迅速拉近。
最火爆眩目的,得數符太與練元的交鋒。
表麵看,兩人均是見招拆招,以攻對攻,著著硬拚,在不到一丈之地,忽快忽緩,勁氣橫空,沒人可逼近戰圈半步,拚個旗鼓相當。事實上,練元一開始時失去的先手優勢,始終沒法扳平過來。
符太采的是溫水煮蛙之法。
為殺此人,他變得出奇地有耐性。
論“血手”上的修行,符太比半途出家的練元高上不止一籌。然而,練元習“血手”前本身功底極厚,早臻一等一強手之林,其能將以前的功法與“血手”融渾為一,為大奇跡,令他的“血手”另辟新徑,結合超凡的水底功夫,成為龍鷹眼裏水內最難纏的大敵。
故此龍鷹千叮萬囑,著符太務要在他逃遁前,大幅削弱其功力。
逼得練元招招硬拚,正是符太的戰術,打的是消耗戰,任練元如何出盡渾身解數,仍被符太主導戰況,牽著鼻子走,不但完全沒法改變現狀,還被符太憑“橫念訣”而來,天馬行空般的淩厲手法,令他每格擋一招,真元便告損耗少許。
十多招下來,練元已苦不堪言。
在平常情況下,練元還可借後撤或閃移以減輕壓力。可是在這飛輪戰船隊即至的一刻,兩旁和身後盡為全力攻打敵方的己方人馬,絕不可退讓的情況下,他隻有竭盡所能,撐到那一刻。
麵對符太疾如電閃,奇招異法層出不窮,又招招奪命的可怕攻勢,練元隻能見招拆招,陷入被動,若如下棋,每一著都是不得不回應對方,無能采取攻勢。
符太撮指成刀,直插練元胸口。
練元還以為終盼到扳平的機會,獰笑一聲,胸口後縮時,身體側擺,以貫滿真勁的右肩頭,硬撞符太戳至的手刀。
此為練元獨家奇技,從水底領悟修煉回來,就是身體任何一部分均是武器,借“血手”真氣可迅猛轉移的特性,用肩頭格擋,與用手無異。
在現今的情況下,確為扭轉形勢的妙著,隻要能**開符太殺著,他可借勢旋往符太左後方,那時便可將劣勢逆轉過來。
豈知符太冷笑一聲,本來勢洶洶、勁道十足的手刀,變得輕飄無力似的,雖給他的肩頭撞上,不單沒給**開去,還附上練元擺撞過來的肩頭,輕按一下。
練元憑“血手”催發的強大氣勁,倏地消失個無影無蹤,不知給收走了,還是被化掉,登時生出用錯力道的感覺,差些吐血,魂飛魄散時,符太以迅雷激電的高速,向他連環疾轟五拳,另加兩腳。
本已處於劣勢的練元更被殺得左支右絀,隻能純憑直覺,做出近乎本能的反應。不過,符太速度雖快,卻招招重手重腳,練元給震得體內血氣翻天,後勁跟不上前勁,五髒六腑,同告受創。
符太此新一輪攻勢拿捏的時間,背後大有玄機。
飛輪戰船隊剛抵達現場,進行合圍之勢,故此時間無多。
尤可慮者,是若敵方的“飛輪戰船隊”殺至,他們一方不可能仍保持守勢,坐待敵援殺上船來,唯一解釋,是飛輪戰船隊再非練元的人。
以練元狡猾多疑的河盜性格,不可能忽略這般大的漏洞破綻,如被他看穿,當機立斷下達撤退“扯呼”的命令,不要說殺練元,其他大部分敵人亦可在被圍前逃之夭夭,令他們一方功虧一簣。
因而符太必須以非常手段,分練元心神,令他無暇想及其他事。
之所以能建此奇功,得力於妲瑪的“明玉功”,加上從與柔夫人“合籍雙修”,令“明玉功”更上一層樓,故能於此特殊情況下,以柔製剛,化掉練元狂猛的“血手氣勁”。
接著的五拳、兩腳,乃符太活至此刻最精彩的傑作,以“橫念”製造出“血手氣勁”入侵對手血氣的形式、速度、輕重,換成是田上淵,怕也擋得非常辛苦,何況練元。
其他人縱然發覺龍鷹一方態度異樣,可是撤退的命令,隻可以來自練元,令敵人坐失唯一逃出生天的機會。
龍鷹一直在注意符太和練元交手的情況,見狀心裏大讚符太聰明,功夫了得更不用說,自問換成是自己,一是早打得練元抱頭鼠竄,不可能如此緊纏對手,恣意折磨。
大喝道:“兄弟們小心,有援兵至。”
在兵荒馬亂之際,無一刹那不是麵對死亡的威脅,隻有頂尖兒級的高手,方能同時顧及戰場內外。
龍鷹揚聲提醒,是要知會己方兄弟,飛輪戰船隊及時到達,完成包圍之勢。
與符太交手的練元臉現駭然之色,猛往後退,顯然察覺有異。
如來的是他的人,此時好應從江龍號的船尾撲上甲板去,前後夾攻敵人。
符太如影隨形,放手狂攻,不讓練元有絲毫喘息的空間,大笑道:“太遲了!”
隨他推前,兩邊的兄弟改守為攻,一時斧光、刀影,倏地朝外擴展。
此刻對方近百個敵人,倒下近半,餘下的四十多人,已成強弩之末,哪堪摧殘,給逼得退往船首的一端。
就在此時,旁邊的練元號慘叫頻傳,顯是勁旅兄弟成功登船,清剿留守的敵人。
同時練元號向著江龍號的圍板頂,冒出二十多個勁旅兄弟,持弩弓發射。
僅餘的四十多個敵人,猝不及防下,給射倒七、八個。
練元到此刻終清楚誰是死到臨頭不自知的真正傻瓜。
狂喝道:“走!”
“砰!”
他確是了得,不理符太攻來的招數,使出同歸於盡的手法,逼得符太不得不變招迎上他轟來的雙拳,令練元首次爭回主動。
雙拳對雙拳。
符太後挫兩步,以消化練元竭盡全力的保命招數。
練元卻被符太轟得往後拋飛,邊噴著血,邊連打跟頭,投往江龍號船首外的空中去。
第二輪弩箭到。
餘敵齊聲發喊,自然而然往與勁旅弩箭手相反的方向逃生,躍離江龍號的左舷,投往汴河去。
龍鷹、符太、向任天、小戈跨過遍地的敵屍,從船首投往汴河去。
桑槐張手攔著要跟著去的博真等人,喝道:“在水底人多反亂,今次沒一個敵人可活離汴河。”
桑槐所言非虛。
十五艘飛輪戰船,兵分兩路。
一路來到練元號旁邊,躍過圍板登上敵船,部分人負責清剿留守船上的敵人。其他人到向著江龍號的圍板上,輪番以強弩襲敵,勢如破竹的擊潰仍在江龍號船首苦戰的敵人。
另一路駛至江龍號的另一邊,封死敵方唯一逃路。
不論飛輪戰船船上或船下的水裏,均有兄弟把守。
從江龍號躍下來逃生者,如能避過給弩箭於入水前淩空射殺之厄,到了水裏仍逃不過給魚槍貫體之禍。
現在唯一,也是最關鍵的,是能否殺練元這尾最大的魚?
練元被擊得噴血翻騰,投進汴河的過程,“僧王”法明和“天師”席遙親眼目擊。
兩人的飛輪戰船,一直追在順水漂流的兩船之後,等待的正是眼前情況。
決定性的時刻終告來臨。
整個“屠練大計”,出自席遙來自兩世輪回的腦袋,其他人包括龍鷹、向任天、符太等全麵配合。
策略、戰術,莫不以此作為終極目標厘定。
說到底,比之久經沙場磨練的鷹旅,不論北幫今次參與的戰士如何精銳,由戰法、戰陣體現出來的整體實力,與鷹旅差上一大截。
從江龍號與練元號迎頭相遇開始,主動之權似全操於練元之手,攔截、過船,事事順心,遂令練元認定“範輕舟”一方步進陷阱,加上他的一方人數占上壓倒性優勢,練元因勢生驕,氣焰衝天,直有對方生死全操握手上之概,滿口狂言。
然而符太一出手,以“血手”對“血手”,立即克製得練元動彈不得,痛失指揮進退的靈活性和應變力。
就符太這麽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使出來的似“血手”又不似“血手”,偏能纏他一個脫身不得、應接不暇,一向目中無人的練元心內的窩囊氣,可想而知。
九十多個北幫精銳,便那麽被對方一道強大的防線,牢牢綁死在江龍號船首的一截位置,死傷不住增加,卻沒法爭得寸地。
瞧來簡單,還像理所當然,卻是由天下最懂利用環境的“魔門邪帝”設計出來,用盡江龍號的“地利”。
此亦為將傷亡減至最低的戰術,受傷的,可立即退離前線,到後方的安全位置由己方兄弟救治。
飛輪戰船隊到,勝敗已是定局。
在練元入水前,左、右手各持一枝魚槍的席遙,正恭候他大駕。
席遙和法明兩人各立在一艘飛輪戰船上,由鷹旅兄弟伺候,負責操控戰船進退。
戰船間相隔約丈半,離江龍號的船首達五丈,看似鬆散,但兩人何等樣人,聯手形成的封河之勢,稍有點眼力的,便知闖兩人之關,無異於尋死。
練元翻第一個跟頭時,狀如天神、形象清奇的兩人同時映入眼簾,心知不妙,雖一時仍猜不到是何方神聖,豈敢大意。
換過遜於他的高手,肯定來個千斤墜,好縮短入水的時間。問題在若給對方捉著路,因著隻可以直線下墜,無法中途改變,等於明著給對方射有跡可尋的活靶,試問他可擋多少箭?
練元沉喝一聲,反其道而行,猛提一注“血手氣勁”,不跌反升,翻往高上半丈的空間。
就在他升到力所能達最高點的一刻,法明按動機栝,魚槍化為白芒,還反映著陽光,橫過三丈多的空間,筆直追去。
練元吐氣揚聲,雙手朝射來的魚槍拱掌疾推。
如盾狀般的多重奇異“血手氣勁”立告成形,迎上魚槍。
“血手”果是不同凡響,若一般高手以真氣格擋來槍,等於與法明隔空硬拚一招,於此受創頗深之時,絕對不宜。
魚槍射上第一層“血盾”,發出勁氣交擊之聲,明顯變緩,仍能破盾而過,射在第二重“血盾”上。
“砰!”
第二重“血盾”破碎。
乍看此重“血盾”難阻慢魚槍分毫,但法明已遙感被練元成功化去魚槍所含大部分“至陽無極”的真氣。
“轟!”
第三重“血盾”寸寸碎裂,練元如遭雷殛,噴出一口鮮血,卻竟能乘機借力,倏地加速,仰身投水。
席遙射出左手的魚槍。
魚槍平著水麵射去。
練元雙掌朝後推,登時生出反撞力,改墜插為騰升,還來個大空翻,變得麵向兩人。席遙一槍,就在他腳下半尺掠過。
席遙歎道:“果然難殺。”
說時右手魚槍射出。
此時江龍號漂離,與他拉遠至二十多丈。
龍鷹、符太、向任天、小戈趕至船首前端,目睹席遙射敵的第二槍。